





摘" "要:家庭作為社會經濟生活的基本單元,已經成為至關重要的金融決策主體。家庭金融行為不僅直接關系到家庭福祉,還對社會整體福利產生深遠影響。本文基于2019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分析了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升能夠顯著提振城鎮家庭居民參與金融市場的意愿并提高家庭金融資產水平。此外,金融可得性的提升顯著促進了家庭資產結構中各類金融資產配置比例的增加,包括股票、債券和銀行存款等。值得注意的是,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金融市場參與意愿及其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在不同收入和資產負債水平的家庭中表現出顯著的異質性。
關鍵詞:金融可得性;金融市場;家庭資產配置;金融素養;投資決策;城鎮居民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4.11.001
中圖分類號:F83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9031(2024)11-0003-14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居民財富規模顯著增加,為居民家庭資產優化配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成為驅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近年來,依托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創新金融模式迅速發展,極大地提升了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精準對接了居民的金融服務需求,促進了國內普惠金融的發展。這一變化不僅有效緩解了居民短期資金運用的難題,還為居民家庭進行長期資產配置提供了更多可能。
隨著學術界對金融可得性的深入研究,眾多學者從家庭資產配置、居民消費、創業活動和收入增長等多個維度進行了廣泛探索。在家庭資產配置層面,有研究表明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資產配置有顯著的正向影響(Brown et al.,2020),并且這種影響在不同類型的家庭資產中表現出一定的異質性特征(畢明建等,2021)。具體來說,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能夠減輕家庭對民間借貸的依賴,激勵家庭更積極地參與正規金融市場,提升其持有風險資產的意愿(孫歡歡,2017;錢水土和程潔,2022),同時也提升了居民選擇短期消費貸款的傾向(羅娟和王露露,2017)。此外,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在激勵居民增加儲蓄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居民規避了儲蓄風險(張安全等,2016)。在創業活動方面,有研究指出金融可得性有助于緩解金融約束、促進土地流轉,進而提高農戶創業的可能性(盧亞娟等,2014;項質略等,2019)。在收入增長方面,學者們從非農就業和土地租賃等角度進行研究,發現金融可得性通過拓寬非農就業渠道和促進農戶參與農地流轉,有效提高了農村居民的收入水平(肖龍鐸和張兵,2017;譚燕芝和葉程芳,2021)。更有學者利用宏觀數據分析了金融可得性與農戶收入的關系,發現金融可得性的提高有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Mookerjee and Kalipioni,2010)。此外,侯杰等(2020)發現傳統金融和互聯網相融合的金融發展模式,提高了投資者的金融知識和投資經驗,促進了家庭分散化投資行為的發生。
目前,我國多數居民家庭在金融資產配置方面存在合理性不足的問題?!吨袊敻粓蟾?022》顯示,居民家庭金融資產中現金和存款占比高達53%(韓思雨等,2024)。這一數據凸顯了我國居民家庭資產配置仍趨于集中且保守,金融資產配置的有效性和合理性存在顯著提升空間。因此,眾多學者致力于探究影響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關鍵因素。有研究發現,數字經濟技術進步在革新投資方式的同時使得投資產品種類更加多元化,但同時也對投資者的金融素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韓思雨等,2024),而陶權(2023)則指出我國家庭資產配置存在單一化、理財能力不足以及投資行為短期化和從眾化等問題。一方面,根據中國居民調查的數據,金融可得性和金融素養對居民個人投資行為有顯著影響。對于有著金融資產配置傾向的家庭而言,金融素養的提升能夠增強其配置風險資產時的決策效率,提高投資盈利的可能性(康瑞環等,2022)。另一方面,主觀預期和風險偏好等因素會通過影響資產配置決策進一步作用于家庭各類資產的配置比例(周先波等,2023)。特別地,在人口老齡化的背景下,張云和尹藝霏發現(2024)在有老年人口的家庭中現金和存款占比高達88.43%,這表明人口老齡化已成為影響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重要因素之一。
高質量發展標志著中國經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這一階段要求我們堅持質量第一、效益優先的原則,旨在通過經濟轉型升級,推動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同時,這一新發展階段的特征也對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產生了深遠影響。隨著國內金融基礎設施的持續完善與金融服務覆蓋面的不斷拓寬,普通居民家庭獲取和使用金融服務的便捷性大幅提升,這不僅極大地便利了居民的金融生活,還顯著增強了他們的生活福祉。大量研究表明,金融可得性的提高顯著提升了居民的儲蓄水平和財務安全性,同時促進了居民進行多樣化投資以實現風險和收益的平衡。然而,現有研究在探討這一議題時仍存在不足,如對地區差異、非自愿排除群體、長期資產配置策略、非正規金融渠道以及研究視角的多樣性等方面的關注不夠?;诖耍疚膹某擎偩用褚暯乔腥耄钊肫饰鑫覈鹑诳傻眯运教嵘龑Τ擎偩用窦彝ソ鹑谫Y產配置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居民家庭資產作為國民經濟的關鍵構成要素,其配置格局深刻影響著國家經濟的持續與健康穩定發展。鑒于此,探討金融可得性如何影響居民家庭資產配置決策,在具有理論價值的同時更具備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機理分析與假設
金融可得性的研究起源于信貸可得性的研究(Cole,1998),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數字金融的蓬勃興起,金融可得性逐漸成為學術界研究的熱點。然而,關于金融可得性的認知框架,學術界尚未達成共識。在金融可得性的定義層面存在多種觀點:有的學者將金融寬度視為金融可得性的同義詞(Beck and Torre,2007);有的學者則認為金融可得性意味著所有金融消費者,包括以往被傳統金融服務邊緣化的群體,能夠以合理的成本獲取各類金融服務(貝多廣和張銳,2016);還有學者將金融可得性定義為金融服務的可及性,即金融機構為消費者提供的全方位、多層次的服務的可獲得程度(羅娟和王露露,2017)。在衡量方法上,金融可得性的評估標準也未完全統一。早期研究主要聚焦于企業和社區層面的金融可得性(肖龍鐸和張兵,2017;姚錚等,2013;汪險生和李寧,2020)。為了提升金融可得性指標的科學性和精確度,后續研究從金融服務的供給性、需求性、使用效應性和可負擔性四個維度,對金融可得性進行了重新測算,并完善了相應的指標體系(劉亦文等,2019;周猛麟,2020)。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指出,我國經濟發展的戰略重心在于全力推進高質量發展,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培育壯大數字經濟,推動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進而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在此過程中,數字普惠金融的深度發展和科技創新的持續推動,不僅拓寬了金融服務的普及范圍,還提升了資源配置的效率,顯著提高了居民家庭金融資產在總資產中的占比(毛永晶,2023),這些進步對于促進經濟結構的優化和增長動力的轉換具有深遠意義。
首先,金融可得性在激勵家庭參與正規金融市場及優化資產配置方面扮演著積極角色(孫歡歡,2017)。一方面,金融市場的分散化程度越高,居民選擇金融資產的比重也越大(周弘等,2017)。在當前數字技術蓬勃發展的背景下,數字普惠金融得以迅速發展,家庭能夠獲得的金融服務隨之增加,這不僅大幅縮減了信息搜集的時間成本,還拓寬了家庭接觸和了解各類金融產品的渠道,從而提高了家庭涉足金融市場的意愿和實際操作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金融可得性的提升有助于增強城鎮家庭的金融素養和意識。金融市場的廣泛普及與金融服務的日益便捷,促使更多家庭開始關注金融議題,積極學習金融知識,不斷提升自身的金融素養。這一過程使得微觀家庭主體對金融市場運作機制有了更深的認識和理解,金融風險識別和信息分析能力得到增強。同時,這也提高了家庭在制定合理投資策略時可支配收入的回報水平,進而推動城鎮居民財富水平的提升(胡振和臧日宏,2017)。
其次,金融可得性的提高為城鎮家庭開辟了更為廣闊的金融產品與服務選擇空間。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深刻影響了社會各領域,持續推動著金融市場的成熟與完善。金融機構積極推出多樣化的創新型金融產品,并依托數字化手段進行革新(劉詩潔和管福泉,2024)。這不僅提升了金融服務的質量水平,優化了服務流程,增強了家庭獲取金融服務的便捷性,還滿足了不同家庭的多元化需求,為家庭提供了更為豐富的投資途徑和風險管理工具(宋曉玲,2017)。同時,國內金融基礎設施建設的不斷完善進一步拓寬了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使居民家庭能夠更便利地獲得和使用金融服務。移動支付、手機銀行等科技技術的發展極大地降低了金融服務的交易成本和時間成本(易行健和周利,2018),居民可以在線上買賣股票、債券等金融產品,更靈活地分配家庭金融資產,更主動地參與金融市場活動,極大提高了家庭資產的配置效率。值得一提的是,數字普惠金融的蓬勃發展進一步加速了金融可得性的提升,使城鎮家庭能夠根據自身需求及風險承受能力,對金融資產進行合理配置,實現家庭金融資產的保值增值目標(張安全等,2016;畢明建和王明康,2021)。由此,本文提出假說1:金融可得性提高了城鎮居民家庭金融資產配置水平。
根據2016年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CHFS)的家庭層面數據進行分析,我們推測金融可得性的提高可能會對家庭金融市場參與度及資產配置產生影響。進一步地,這種潛在的影響可能因不同家庭的資產負債狀況而表現出一定的異質性效果。具體來說,金融可得性越高,家庭更傾向于參與正規金融市場的負債融資活動來進行金融風險資產的配置,尤其是在資產負債水平較低的家庭中,這種傾向更為明顯(黎子璇,2021)。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對家庭參與正規金融市場及資產配置起到了積極作用,通過降低家庭民間借出,減少了非正規借貸市場的供給,這種效應在資產負債水平較高的家庭中可能更為顯著(孫歡歡,2017)。這一現象表明,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市場參與度和資產配置行為的影響可能在不同資產負債狀況的家庭中存在異質性,對于資產負債水平較低的家庭來說,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可能更有助于促進其參與金融市場和進行資產的多元化配置。而對于資產負債水平較高的家庭,可能需要更多的政策支持和市場激勵,以降低其對非正規金融市場的依賴,提高其在正規金融市場中的資產配置效率。
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對不同家庭在金融市場的參與度及其資產配置行為產生了顯著的差異化影響。結合國家“普惠金融”政策導向,依據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2011年的數據實證分析顯示,金融可得性的提升能夠有效促進存款資產、股票資產及債券資產在家庭總資產中的占比增長(黎子璇,2021)。盡管金融可得性的提高對家庭購買非金融資產的行為影響相對有限,但會降低非金融資產的配置比例,這進一步顯示出了金融可得性在推動家庭參與金融市場方面的異質性作用(沈麗等,2020)。這些發現強調了在制定相關金融政策時,必須充分考慮家庭資產負債狀況的區域差異性,以及金融可得性在不同家庭負債中的差異化影響。隨著我國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金融可得性的持續優化顯著拓寬了金融服務的覆蓋面,使得城鎮居民能夠更加便捷地獲取和使用金融服務,有效幫助了居民應對經濟活動中的各種挑戰。然而,不同家庭的負債狀況對其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也將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居民會根據自身家庭的負債情況靈活調整金融風險資產的配置比例。調研數據顯示,中國城市居民房地產債務已高達總收入的137.9%,這一沉重的債務負擔削弱了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有效性(韓思雨等,2024)。為應對高房地產債務帶來的風險,這些家庭往往會減少高風險投資,轉而增加固定收益產品和儲蓄類金融資產的比重,以確保資產的穩健性。由此,本文提出假設2: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會在不同家庭資產負債下存在不同的作用效果。
當前,傳統金融機構提供的高風險金融服務普遍難以貼合低收入家庭的特定金融需求。據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我國居民在風險投資領域的資產配置比例遠低于理想水平,尤其是部分低收入家庭,他們甚至尚未涉足金融投資市場。隨著家庭人均收入的逐步提升,居民的投資觀念正悄然轉變,不再拘泥于商業銀行的傳統儲蓄方式,而是展現出更強的意愿參與金融市場,積極持有各類金融資產。通過對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的深入分析可以發現,低收入群體因面臨金融可得性的諸多限制,所能獲取的金融服務相對有限,這導致他們更傾向于選擇非金融資產作為財富積累的手段。相比之下,高收入群體則得益于金融可得性的高度便利,更加偏好持有金融資產(張仁博、陳永琪,2020)。
家庭收入水平對其投資理財產品的選擇具有顯著的差異性特征。隨著收入的增長,家庭傾向于通過增加風險資產的持有來提升財富水平(徐巧玲,2019)。同時,高收入家庭也會提升流動性資產的配置,并相應減少對生產性風險資本的依賴(許志偉、劉建豐,2019)。這一趨勢背后高收入家庭的個體通常展現出較低的風險厭惡水平,因此他們更愿意投資于高風險金融產品。相反,低收入家庭則更注重資產的安全性,往往會降低高風險金融產品的投資比例,轉而增加儲蓄或債券等低風險金融產品的持有。更有研究表明,家庭金融資產的配置不僅隨收入提升而發生變化,還受到居民個體特征及家庭所在區位條件的深刻影響(毛永晶,2023)。此外,家庭人均收入的增加對資產配置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使得高收入家庭更有可能涉足風險資產市場,從而進一步優化其資產組合。這些發現揭示了家庭收入與金融資產配置之間的復雜關系,以及不同家庭在資產配置策略上的差異。因此,家庭收入水平的差異性凸顯了影響金融資產配置的關鍵因素,導致不同收入階層家庭在資產配置策略上呈現出顯著差異。鑒于此,政策制定者與金融機構在開發金融產品及服務時,必須充分考量各收入層次家庭的獨特需求,以更有效地滿足其金融訴求,推動金融包容性的增強。具體而言,提升低收入家庭的金融可得性,能夠顯著增加其涉足金融市場的機遇,而高收入家庭則可能借此機會進一步豐富其金融資產組合,實現資產的有效分散與風險降低。綜上所述,政策制定者與金融機構在規劃金融方案時,務必針對不同收入家庭的需求差異進行細致考量,以精準對接其金融需求,從而全面促進金融包容性的發展。由此,本文提出假設3: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會在不同家庭收入水平下存在不同的作用效果。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為了檢驗金融可得性對家庭資產配置的影響,本文設置如下計量模型:
Yi=α0+α0AFi+αxXi+εi" " " " " " " " (1)
其中,Yi表示家庭資產配置行為及水平,AFi表示家庭所在地區的金融可得性水平,Xi則表示一系列影響家庭資產配置水平的控制變量。α為待估參數,εi為隨機擾動項,主要衡量不可觀測因素。
(二)變量選擇
1.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金融可得性,借鑒Mookerjee and Kalipioni(2010)的做法運用原中國銀監會許可證發布系統中全國所有商業銀行支行數據,以每萬人所擁有的銀行分支數量來衡量問卷調查家庭所在地金融可得性水平。
2.核心被解釋變量
本文核心被解釋變量為城鎮家庭資產配置水平,主要利用城鎮家庭是否參與金融市場和金融資產情況來表示。家庭進行金融資產分配的基礎是參與金融市場,因此首先對家庭是否參與金融市場交易來衡量家庭的金融交易行為;進一步地,利用家庭金融資產情況來衡量家庭金融資產水平;在此基礎上,對家庭金融資產的多樣性進行考察,從“股票、債券、銀行存款”三類主要金融資產進行度量。
3.控制變量
本文從戶主個人特征、家庭財政狀況方面對控制變量進行篩選,具體包括戶主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年齡、家庭規模、勞動力比例、風險偏好、風險厭惡、總消費支出以及車輛資產價值。
(三)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該微觀數據庫主要用于刻畫家庭金融信息的獲取情況,而金融可得性數據則主要來源于原中國銀監會許可證發布系統。本文所用數據為2019年CHFS的單期截面數據,刪去關鍵變量數據缺失的樣本,并對家庭收入及資產進行 1%雙縮尾處理以解決離群值問題,最終獲得了66350個觀測值。同時,考慮到本文研究對象為城鎮居民,因此對調查問卷數據中的相關農村居民數據進行剔除,表1為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為了探究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資產配置水平的影響,本文從家庭是否參與金融市場的行為和金融資產持有情況兩個維度進行實證分析。家庭金融資產的配置是基于參與金融市場的基礎之上的,因此研究首先聚焦于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本文將家庭是否持有金融資產作為其是否參與金融市場的衡量標準。表2列(1)展示了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影響的回歸分析結果,結果顯示,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促進了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交易,估計系數為0.055,即金融可得性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概率將增加5.5%。這表明金融可得性的提升顯著增強了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積極性,進而提高了城鎮家庭的資產配置水平。這一結果說明金融可得性的提高降低了金融市場的準入門檻,其極大地拓寬了居民的投資渠道,更好地激勵了城鎮居民將可支配收入用于投資活動,從而顯著提高了金融市場的資金活躍度。
表2列(1)證實,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能夠顯著促進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在此基礎上,我們進一步探討了金融可得性對家庭金融資產水平及其配置的影響,結果詳見表2列(2)。其中,列(2)的結果顯示,金融可得性水平提高對城鎮家庭金融資產投資的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且估計系數為0.165,即金融可得性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城鎮家庭的金融資產將增加0.165個單位,這表明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能夠顯著提升城鎮家庭資產結構中的金融資產水平。進一步地,表2列(3)至(5)分析了金融可得性水平提高對城鎮家庭資產配置中股票、債券以及銀行存款占比的影響。可以看出,金融可得性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上均顯著為正,說明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升對城鎮家庭資產中各類金融資產占比的影響在不同類型金融投資活動中存在明顯的邊際差異。相比于銀行存款,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升使得家庭更傾向于將可支配資產用于股票投資和債券投資,顯示出家庭在這些投資活動中的意愿更為強烈。
此外,為了進一步與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金融資產配置水平的影響形成對比,本文不僅考察了金融資產配置結構,還探究了金融可得性水平提升對城鎮家庭非金融資產配置的影響,結果詳見表3。列(1)的結果顯示,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金融可得性水平提升對城鎮家庭非金融資產的影響系數顯著為負,估計系數為-0.014,即金融可得性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城鎮家庭的非金融資產將減少0.014個單位,這表明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顯著降低了城鎮家庭對非金融資產的投入。進一步地,列(2)的結果顯示,盡管金融可得性水平提升對城鎮家庭非金融資產占比的影響不顯著,但仍呈現出負向效應。金融可得性的提高對家庭購買非金融資產的行為影響有限,但卻會降低非金融資產的配置比例,顯示出金融可得性對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具有顯著的異質性(李毅,2018)。這表明,金融可得性的發展通過減少非金融資產的投入,使得居民有更多的資金用于參與金融市場和投資金融產品。
(二)穩健性檢驗
1.變量替換
為了驗證上述核心結論的穩健性,將每平方公里銀行分支數量作為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替代變量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其中,從表4列(1)至列(4)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金融可得性提高對金融資產水平、股票資產占比、債券資產占比以及銀行存款資產占比的影響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進一步說明了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對城鎮家庭金融資產水平及各項資產配置有顯著的提升效用。同時,從列(5)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金融可得性對非金融資產水平的影響仍然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從以上分析也可表明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升會促進城鎮家庭資產配置更向金融類資產傾斜,顯著提高各項金融資產配置比例,本文核心結論穩健性。
2.工具變量法
考慮金融機構的設立雖受監管機構管制,但仍會受到外部因素干擾。因此,本文所關注的由銀行分支數量所度量的金融可得性水平可能存在一定的內生問題,這種內生性可能來自家庭對金融產品的需求、地方文化背景、理財習慣等遺漏變量?;诖?,為緩解前文研究潛在的內生性問題,利用工具變量做進一步檢驗,參考尹志超等(2015)的研究,以城鎮家庭所處地區的非農人口占比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表5展示了采用兩步法對Tobit模型進行工具變量估計的回歸分析。可以發現,Wald檢驗結果均在1%的顯著水平上拒絕變量外生性假設,即原模型存在內生變量。同時,F統計量均大于10,表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因而本文工具變量選擇合適。進一步地,由表5各列結果可知,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金融可得性對金融資產水平、股票資產占比、債券資產占比以及銀行存款占比的影響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估計系數分別變為3.269、4.405、0.209、0.049,對非金融資產的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且估計系數變為-0.444,再次說明了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升會促進城鎮家庭金融資產水平及各項資產配置比例提高、降低非金融資產配置比例,進一步驗證了本文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三)異質性分析
本部分旨在探討在不同收入水平和家庭資產負債水平的城鎮家庭中,金融可得性水平對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異質性影響,結果詳見表6。分析發現,在收入水平較高的城鎮家庭中,金融可得性對這些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估計系數為0.073,即金融可得性水平每提高1個單位,高收入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程度將增加0.073個單位。相比之下,在收入水平較低的城鎮家庭中,盡管金融可得性對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系數也為正,但其顯著性水平僅達到10%,這暗示著低收入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意愿相對較弱,說明金融可得性在促進高收入城鎮家庭金融市場參與和金融資產配置方面的效果更為顯著。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居民家庭投入金融市場的可用資金也越多(韓思雨等,2024)。同時,隨著金融可得性的不斷發展和完善,金融服務逐漸從傳統模式轉型為低成本、廣覆蓋、可持續的創新型服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低收入群體的融資難題(王正,2022),并促進了低收入家庭參與金融市場。進一步對比這兩組結果,可以更清晰地解釋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如何降低了不同收入水平家庭之間的非工資收入差距。
在研究家庭資產負債水平對金融市場參與度的影響時,我們觀察到以下現象:對于資產負債水平較低的家庭,金融可得性對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對負債壓力較小的家庭在金融投資行為上具有更顯著的促進和提升作用。相反,在資產負債水平較高的城鎮家庭中,金融可得性對參與金融市場的影響并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在房地產債務占比較高的情況下,這些家庭的金融資產配置相對較低(韓思雨等,2024)。這表明家庭的資產負債狀況會影響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作用,資產負債水平較高的家庭往往更不愿意參與金融市場或將更多資金投入金融產品,他們更傾向于保持更多的流動資金以清償債務(孫歡歡,2017)。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2019年CHFS(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從金融市場參與度和金融資產配置結構兩個維度,實證分析了金融可得性對我國城鎮家庭資產配置水平的影響。同時,本文還從家庭收入和負債狀況兩個視角,探討了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金融市場參與情況及資產配置結構的異質性影響。研究結果揭示了以下幾點:首先,金融可得性顯著提高了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概率,并增加了家庭資產中金融資產的比例及其在各項金融資產配置中的比重。具體而言,金融可得性的提升促進了存款、股票和債券等金融資產在家庭資產結構中所占的比重。其次,金融可得性對城鎮家庭非金融資產配置結構的影響相對較小,但會顯著降低城鎮家庭購買非金融資產的可能性。最后,異質性分析顯示,金融可得性水平的提高顯著提高了收入水平較高和資產負債較低的城鎮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概率,而對收入水平較低和資產負債較高的城鎮家庭的金融市場參與影響較小。在金融資產水平方面,金融可得性的提升對各類家庭均呈現出顯著的促進作用,這也表明金融可得性的提高有助于縮小不同收入和負債水平家庭間的非工資收入差距。
基于上述研究結果,本文得出以下啟示:首先,應加強金融服務體系建設,提升金融包容性。政策制定者需要積極行動,提高金融服務的可得性,并增加金融供給。通過優化金融服務體系,推廣和深化金融服務,降低服務門檻,使更多民眾享受到便捷、高效的金融服務。這不僅能夠提高資金流動性,提升民眾的生活質量,還能激發市場活力,推動社會經濟的繁榮發展。其次,政策制定需考慮不同收入水平家庭的異質性需求。在制定相關政策時,應充分考慮不同收入水平和資產負債狀況家庭對金融市場參與的差異。對于收入較高且負債較低的家庭,政府應繼續深化金融市場改革,優化金融服務,提高金融可得性,以鼓勵這些家庭更積極地參與金融市場,增加金融資產的購買。對于收入較低且負債較高的家庭,政府應給予更多關注和支持,幫助提高這部分人群的金融素養,包括金融市場基本知識、風險意識和管理能力。最后,應采取具體措施降低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門檻和成本??梢酝ㄟ^設立專項基金、提供優惠貸款等方式,降低這些家庭參與金融市場的門檻和成本,增強他們的參與意愿和能力。同時,還應加強金融監管,確保金融市場的公平、透明和規范,防止過度投機和泡沫化現象,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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