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及影響因素

Concept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palliative care services access

Keywords" palliative care； access； concept； influencing factors； review

摘要" 借鑒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的基本概念和理論模型，梳理界定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概念內涵，基于安德森衛生服務利用理論模型綜述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影響因素，分析我國安寧療護服務研究現狀，并提出切實可行的干預策略，為安寧療護服務事業的長遠穩健發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 安寧療護；可及性；概念；影響因素；綜述

doi：10.12102/j.issn.1009-6493.2024.23.032

隨著人口老齡化進程不斷加劇，慢性病、惡性腫瘤等不可治愈性疾病的發病率逐年升高，我國公眾對死亡質量的意識逐漸增強，臨終病人的照護問題也日益凸顯。在“健康中國”建設的探索過程中，安寧療護服務成為應對人口老齡化和深化養老服務建設的重要舉措之一。自2017年起，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先后開展了兩批安寧療護試點工作[1?2]，并發布《安寧療護中心基本標準和管理規范（試行）》[3]和《安寧療護實踐指南（試行）》[4]，以加強安寧療護服務規范，推動安寧療護服務體系建設。目前，我國安寧療護服務及相關政策尚處于試點階段，其發展雖初見成效，但仍面臨服務需求突出而供給不足、服務形式單一、從業人員勝任力素質較低等服務可及性不足的問題[5]，難以切實推動安寧療護充分融入醫療社會保障體系。目前，我國學者多側重于探究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實踐現狀，對安寧療護服務利用問題的理論研究卻相對不足，而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是將安寧療護服務系統和臨終病人聯系在一起的關鍵要素，有利于釋放臨終病人及其家屬的潛在需求，實現醫療資源的合理配置。本研究擬梳理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模型，探尋影響服務可及性的因素，為提升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找到干預的著力點，從而為安寧療護服務體系的構建和改革提供參考依據。

1" 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的界定

1.1 可及性概念解讀

可及性概念最早由Hansen[6]于1961年提出，用于描述交通地理上的可及性，此后隨著全球化的發展?？杉靶赃@一概念在交通運輸地理學領域被廣泛討論研究，當可及性拓展到服務領域，則意味著人們可獲得服務的能力，然而公眾發現交通上的可及性并不是獲取服務的唯一要素，距離遠近和到達目的地的方便程度，僅僅是獲得所需服務的能力在空間分布上的差異，要想便捷地享受服務，還關乎政策、規劃等社會原因[7]。Cass等[8]還提出個人的活動能力、經濟收入也會影響服務可及性。

1.2 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理論模型

醫療衛生作為重要的公共服務項目直接影響公眾的健康福祉，其可及性是衡量醫療保健服務體系公平性和重要性的重要指標[9]。目前學界對于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尚無明確界定，狹義概念是指到達醫療衛生服務機構的難易程度，等同于醫療保健在地理空間上的可達性[10]。龔幼龍[11]在此基礎上提出，除了地理空間角度，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還包括另外2個基本維度，一是經濟可及性，是指公眾個體是否享有醫療保健制度和足夠的經濟收入；二是服務可及性，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是否有足夠數量的醫務人員提供衛生服務，以及病人使用服務的利用度，通常用患病率、住院率等指標衡量。

同時學界根據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的概念內涵，構建了一些具有可操作性的可及性概念模型，例如國外學者Thomas和Penchansky[12?13]提出醫療衛生服務可及性包括可用性、可達性、可負擔性、可接受性、可適應性5個維度；Peters等[14]則認為應從服務的質量、地理可及性、可用性、財務可及性和可接受性5個角度論述衛生服務可及性；Gulliford等[15]更是將衛生服務可及性概念上升到社會公平的新層面，包括服務資源可及性、服務利用度和服務障礙、服務有效性、服務公平性4個方面。盡管不同學者對衛生服務可及性有不同理解和分析，但都包含了服務需求側、供給側、供需結合3部分。

1.3 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

安寧療護服務理念即以臨終病人及其家屬為中心，滿足其生理、心理、社會、精神的全方位需求[16]。而Thomas和Penchansky[12?13]的可及性概念模型則是將醫療衛生服務系統與病人需求相匹配，用于改善衛生服務供需雙方的矛盾，提高衛生服務的可及性。故本研究基于Thomas和Penchanskys的可及性概念模型，使用演繹法和歸納法整理國內外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相關文獻，從可用性、可達性、可負擔性、可接受性、可適應性5個維度梳理出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概念內涵，詳見圖1。

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定義本質上是指臨終病人能夠利用安寧療護體系提供服務的程度，是否能夠獲得適當、合理的身體、心理、社會、精神照護。從Thomas和Penchansky[12?13]可及性概念模型的5個維度來看，可用性是指安寧療護服務機構數量、機構所提供的服務項目和設施以及從業人員的數量和勝任素質能否滿足臨終病人及其家屬的需求?？蛇_性主要指臨終病人及其家屬所在地與安寧療護服務機構之間的距離，考察臨終病人前往安寧療護服務場所的便捷程度?？韶摀灾概R終病人及其家屬的家庭經濟收入、支付能力與安寧療護服務價格的匹配程度?？山邮苄灾概R終病人及其家屬對安寧療護服務理念以及正確生死觀念的接受程度?？蛇m應性指臨終病人及其家屬對安寧療護機構提供的生理、心理、社會、精神照護服務的滿意程度。

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模型綜合了地理、組織、個體等因素，各個維度之間彼此獨立又相互作用，關系密切，服務機構所能提供的安寧療護服務項目和服務質量保障了臨終病人對安寧療護服務的獲取，個體對安寧療護服務的滿意度又反過來促進組織發展服務內容和形式，與此同時，該模型還將安寧療護服務的可及性分析放置到更大的社會文化背景中，我國傳統文化對死亡的忌諱影響著臨終病人對安寧療護服務的態度，阻礙安寧療護可及性的惠及。此模型梳理有助于從理論層面界定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概念內涵，并為進一步探討服務可及性的影響因素奠定基礎。

2" 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影響因素

Andersen[17]于1968年提出安德森衛生服務利用理論模型（behavioral moral of health services use，BMHSU），并不斷地修訂與完善，最終被學術界廣泛于醫療衛生服務領域，用來分析公眾在衛生服務利用中的行為傾向、促進和阻礙因素，該模型包含環境因素、人群特征、健康行為和健康結局4個基本維度，鑒于安德森理論模型成熟完善，能夠從個人層面和外界環境全面分析醫療衛生服務的利用度，故將此模型應用到安寧療護服務領域，并結合上述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模型中各維度的特征，梳理分析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影響因素。

2.1 環境因素

環境因素是指安寧療護服務體系制度和社會環境影響臨終病人尋求安寧療護服務的決策。安寧療護服務相關政策的推廣體現了政府對終末期病人生命質量的關懷，寄托了國家對“健康中國2030”戰略規劃的期望，能夠指引安寧療護服務體系的建設與完善，從宏觀上影響安寧療護服務的可及性[18]，例如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出臺的安寧療護服務管理規范，開展的安寧療護試點工作[1?4]，使臨終病人及其家屬擁有了能夠獲得安寧療護服務的可能性；同時我國的安寧療護醫療保險制度也是影響臨終病人接受安寧療護服務的重要因素，目前臨終病人的照護費無法由醫保全面報銷，社會福利體系也尚未建立[19]，限制了安寧療護服務的可及性。在安寧療護服務惠及過程中，臨終病人的服務利用行為受社會文化和服務實踐區域的經濟水平影響[20?21]。農村和偏遠地區的安寧療護服務資源缺乏，終末期病人及其家屬較難獲得其所需的服務項目，以滿足自身的生命需求。另外，公眾對死亡的避諱限制了生命教育的開展，阻礙了優生優逝觀念的宣傳，加之公眾對安寧療護服務理念存在誤解，認為安寧療護就是放棄治療，導致目前安寧療護服務的可接受性較低。

2.2 人群特征

人群特征包含傾向特征、能力資源、需求3個基本方面。

2.2.1 傾向特征

傾向特征是指傾向于利用安寧療護服務人群的個體特征，包括年齡、性別、文化程度等。研究表明，相較于男性，女性對安寧療護的態度更積極，更易接受安寧療護服務[22]；另外接受過高等教育，具有本科及以上學歷的人群，可能更加了解安寧療護的成本效益及其他益處和局限性，接受安寧療護的可能性更高[23]。因此，了解安寧療護服務人群的偏好特征，有助于采取針對性強的有效措施，以提高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

2.2.2 能力資源

能力資源是指臨終期病人及其家庭能夠獲得安寧療護服務的能力，以及安寧療護服務資源在社區中的可得性，包括個人家庭資源和社會資源。個人資源是安寧療護服務利用行為的限制條件，安寧療護服務利用意向受經濟水平影響，臨終期病人及其家庭可能由于個人經濟能力而無法利用安寧療護服務資源[24]。同時家庭資源對安寧療護服務利用行為也至關重要，擁有家庭成員情感、經濟支持的終末期病人更有機會接受安寧療護服務[25]，更易感受到生命的尊嚴[26]。而社會資源則是安寧療護服務利用和可及的前提，安寧療護從業人員數量及勝任素質、服務機構的規模與硬件設施的完善程度能夠左右臨終病人的服務利用行為[27?28]，進而影響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

2.2.3 需求

需求是指臨終期病人和家屬決定是否使用安寧療護服務的直接原因。終末期病人根據對自身疾病狀態和自理能力的主觀認知，評估自身在身體、心理、社會、精神方面的安寧療護服務利用需求，同時安寧療護專業團隊也會對臨終病人的癥狀及照護需求進行評估[29?30]，雙方共同決定安寧療護照護方案。需求會促使臨終病人積極尋求安寧療護照護服務，提高安寧療護服務資源、機構的利用度。

2.3 健康行為

臨終病人及其家屬的健康行為是指主動了解自身疾病診斷及相關治療信息，能夠有效利用的醫院、社區、居家等模式的安寧療護服務。研究顯示，盡管終末期病人接受的不是治愈性治療，而是以癥狀管理為主的對癥治療，但他們仍然渴望了解自身病情，獲取疾病護理相關知識，這有助于提高自身健康素養，進行自我照護，也是終末期病人尋求專業安寧療護服務行為的必要條件[31]。但我國安寧療護服務體系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公眾對安寧療護服務的知曉率不足[32]。若對臨終病人及其家屬開展生命教育并普及安寧療護服務理念，能夠幫助病人形成正確的生死觀，減輕其對死亡的恐懼，盡早配合安寧療護團隊成員，接受專業的治療服務。在臨終病人接受專業服務過程中，與安寧療護團隊成員進行有效溝通，建立信任關系，積極參與臨終照護決策等有效健康行為[33]，也能夠增加臨終病人對安寧療護服務的接受度，進而提高安寧療護服務利用的可及性。

2.4 健康結局

研究證實，衛生服務可及性模型中的4個維度相互作用形成反饋循環，環境因素和人群特征作用于健康行為，從而影響健康結局，健康結局雖為結局變量，但又可以反過來影響公眾對服務的感知需求以及健康行為，進而改變了安寧療護服務的可及性[34]。健康結局包括感知健康狀況、評估健康狀況、滿意度以及生活質量4方面。感知健康狀況指臨終病人在接受安寧療護服務后，對自身癥狀管理效果、情緒改善等情況做出的主觀評價，可用埃德蒙頓癥狀評估量表、心理痛苦溫度計等自評量表進行測量[35?36]。評估健康狀況是指安寧療護團隊成員根據臨終病人病情狀況和服務需求實施治療后，參照客觀的臨床檢驗指標和安寧療護實踐指南或服務規范做出的照護評價。滿意度是指臨終病人及其家屬在接受安寧療護服務后，對其所獲得服務內容與結果的主觀性評價，測量指標包括接受照護期間的轉診次數、服務機構環境、與安寧療護團隊的溝通質量、照護水平及效果、照護所花費的經濟成本等[37?38]。生活質量是指臨終病人對其生活狀況的全面評價，是安寧療護服務最重要的結局指標之一，受個體自身、社會文化與環境等多維度的影響，生活質量既可以作為健康結局，同時亦是影響臨終病人服務需求和健康狀況的決定因素，可以通過臨終關懷生活質量指數、麥克馬斯特生活質量量表進行衡量[39]。

目前我國學者多單一地從需求方或供給方的角度分析安寧療護服務利用行為，但我國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影響因素復雜，需從多維度、多方面進行分析，例如安寧療護團隊人員配置不足、服務機構多集中在城市地區，農村服務資源有限以及醫療機構分級診療轉診制度不完善[40]，均能影響安寧療護服務利用度，導致我國臨終病人健康結局不理想。故學者可利用安德森衛生服務利用理論模型，科學、全面地分析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影響因素，促進臨終病人尋求安寧療護服務，提高其生命質量。

3" 干預策略

綜上所述，可從環境因素、人群特征、健康行為、健康結局4個基本維度優化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Andersen[17]指出這4個維度的可干預性和干預優先程度有所差異，使能因素和健康行為最為關鍵。陳蜀惠等[19]研究也證實，干預優先度和可干預性最高的為使能因素的醫療費用和安寧療護從業人員的工作酬勞。臨終病人及其家屬對安寧療護服務的知識和態度，即健康行為維度，表明制定改善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干預策略時應有所側重，針對我國目前安寧療護服務利用中存在的問題，可從以下3方面進行干預與分析。

3.1 完善安寧療護服務定價收費機制及醫療保障制度

國內安寧療護服務機構可自行確定服務內容，且不同機構間各項服務的收費標準不同，例如芳香療法、音樂療法等自主服務項目缺乏明確的收費依據，癥狀管理、舒適照護等一般服務則多按照國家的普通醫保政策報銷[41]，無法合理、科學地減輕臨終病人的經濟負擔。對此，未來學者可明確安寧療護服務人群所需的各項服務項目，并根據不同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制定合理的付費標準，增加醫保中安寧療護可報銷的項目，從政策及醫保費用導向上引導臨終病人選擇安寧療護服務。

3.2 加強安寧療護人才隊伍建設，合理提高從業人員工資酬勞

安寧療護服務者的勝任素質直接決定能否為臨終病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務，薪資待遇影響從業人員的工作積極性與滿意度，間接影響服務質量[42]。因此，高校教育培訓者以及安寧療護機構管理者可立足于我國教育環境，針對不同學歷臨床實踐人員實施分層教育，構建科學、相互銜接、完整的安寧療護教育體系；同時政府可為安寧療護從業人員制訂專項補助政策，充分體現其勞務價值，為安寧療護服務的利用提供保障。

3.3 加大宣傳安寧療護服務理念，提高公眾接受度

臨終病人及其家屬對安寧療護的認知與態度是其接受安寧療護服務行為的基礎[43]。受我國傳統孝道觀念影響，終末期病人及其家屬對安寧療護服務的接納意愿和接受度相對較差，且由于政府對安寧療護服務的宣傳力度不足，病人對其服務理念和政策不熟悉，誤將安寧療護定義為“安樂死”，導致病人不愿意利用安寧療護服務。安寧療護服務人員需積極開展生死教育，擺脫其對死亡恐懼的桎梏，同時探究臨終病人對安寧療護服務的需求和偏好，并豐富信息接收渠道，利用電子媒體廣告等公眾樂于接受的形式向其普及安寧療護相關政策和收費標準，進而提升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

4" 小結

本研究借鑒醫療衛生服務領域已有的可及性概念框架構建了包括服務可用性、可達性、可負擔性、可接受性、可適應性的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概念模型，并參考安德森衛生服務利用理論模型構建了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影響因素分析框架。目前，我國需要安寧療護服務的現實人群和潛在人群基數龐大，但僅有少部分臨終病人能夠可及到安寧療護服務，服務需求和供給不相匹配，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的推廣面臨嚴峻挑戰。在以后的研究中，學者可根據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影響因素分析框架，進行實證探究，并探索4個影響因素維度間的關系，建立一個明確的反饋路徑，從而形成有針對性的安寧療護服務可及性干預策略。同時積極將新學科技術應用到安寧療護服務中，例如遠程醫療技術可將安寧療護服務場所從醫療機構和社區轉移到居家環境，為臨終病人提供便捷的服務利用途徑，提高安寧療護的服務水平，滿足我國臨終病人多方位的服務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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