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子夜》的藝術特色和思想價值

[摘要]本文以茅盾的《子夜》為研究對象，重點研究《子夜》中的現實主義色彩。本文分為四大部分：第一部分通過分析小說的象征主義和宏大結構的藝術特色，體現小說是如何通過故事和人物關系網展現社會現狀的；第二部分分析小說中的典型女性形象，展現特殊歷史時期中女性的性格特點和歷史處境；第三部分通過分析茅盾對于時代現象的展現和處理方式來深刻認識《子夜》的跨時代性；第四部分簡單總結前三部分所體現的《子夜》的思想內涵和時代價值。本文旨在通過解讀《子夜》的文本，來研究和分析小說中體現的藝術特色、女性形象、時代現象，從而從現實角度挖掘作品的思想內涵、歷史成就和現實啟示，并且探討茅盾《子夜》的思想價值。

[關鍵詞]現實主義 " 象征主義 " 宏大結構 " 女性形象 " 時代現象

[中圖分類號] I207.4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34-0020-04

一、小說的鮮明藝術特色

1.象征主義的手法

小說靈活運用了象征主義手法，象征主義指通過具體的意象來隱喻和表達更深層的意義和思想?！蹲右埂非擅钋页浞值剡\用了象征手法，從而含蓄地體現了當時社會的狀況和歷史的變遷。《子夜》象征主義手法的運用是以寫實的藝術范式，情真意切地再現現實生活，同時又實中透虛，具有間接性的張力，以某一事物引發另一事物，造成生動、寬廣的聯想，暗示更為廣泛的普遍意義[1]。

在主題性象征上，《子夜》的命名有著深刻而特別的用意，小說原名為《夕陽》，后改為《子夜》。“子夜”指的是半夜，一方面指深夜，另一方面則預示著黎明，象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社會現狀，但深夜終將過去，黎明必將到來，正如作者對于當時中國社會的預判和期望，中國人民會沖破黑暗走向光明，象征著中國光明的未來和美好的前景。在場景性象征上，茅盾選用了上海租界作為當時社會的縮影，展現了繁華與破敗、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并存，象征了當時社會的復雜性、矛盾性和多元性。此外，他還選用了摩天大樓和電車，體現了現代工業的崛起和城市化進程，象征社會階層的分化和貧富差距的擴大。在人物性象征上，小說塑造的吳蓀甫是民族工業家的代表，而趙伯韜是買辦資本家的代表，因此吳蓀甫與趙伯韜之間的矛盾，象征著民族工業與外國資本的沖突，以及人性的復雜性。此外，小說對吳蓀甫破產的描寫，象征著在內憂外患下中國民族工業面臨的艱難命運。其中的女性形象也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如林佩瑤，反映了女性在當時的困境與束縛，象征著時代和現實的黑暗面。在情節性象征上，吳蓀甫和趙伯韜之間的語言沖突也運用了象征手法。一次談判中，吳蓀甫說：“我吳蓀甫寧可破產，也不愿意看見中國的實業被那些‘俄帝國主義’和‘美帝國主義’斬盡殺絕！”這句話體現了民族資本家的尊嚴。而趙伯韜回應道：“吳先生，你的勇氣我很佩服！可是你這番壯志未必就能實現！”這顯示了他對吳蓀甫的輕視。吳蓀甫多次強調，“我們是站在中國的土地上，為了中國的獨立而奮斗”，體現了他的愛國主義情懷，而趙伯韜的“你的發展太快，搶走了不少人的飯碗”則表達了外國資本的不滿，這些都是民族工業和買辦資本家之間沖突的展現，象征著當時社會階級矛盾的尖銳。

另外，開幕的情節也運用了象征手法，如吳父、吳老太爺進城，象征著舊時代和新觀念的激烈碰撞。同時，吳老太爺因無法忍受現代化的景象和喧囂嘈雜的場面刺激，最終腦溢血猝死，這一情節象征著封建階級和封建社會的敗落和毀滅。

2.宏大結構的模式

《子夜》運用了宏大結構的寫作模式，體現了作者廣闊的視野和嚴謹的設計，引發了讀者的深刻思考。宏大結構是指跨越時空，將政治、經濟、歷史、文化聯系在一起，從而展示一個社會和時代全貌的敘事布局。作者所構建的時代是民族資本主義沒有發展前景的時代，并且所有的人物、情節、主題都圍繞這一中心服務。因此，吳蓀甫的命運和人生走向一直處在矛盾的宏大結構中。吳蓀甫從一開始就不斷擴大自己的勢力，壯大自己的事業，在民族資本主義實業中大展拳腳。在這個過程中，他與趙伯韜的沖突開始爆發，這也是小說中的主要矛盾，而次要矛盾則是益中公司內部力量的分化和沖突。在這兩重矛盾的推動和家庭成員的壓迫下，情節不斷發展，在無產階級的覺醒和工人階級的反抗下，吳蓀甫陷入了理想和現實的兩難境地。最終，在姐夫的倒戈下，故事進入了高潮階段，吳蓀甫眾叛親離，以破產告終。故事中所有的矛盾設置都是為了凸顯“失敗”的主題，而吳蓀甫對于家庭、事業等矛盾的反應程度也受制于他的階級屬性，因此作品中情節的設置和人物的編排都受制于規劃好的敘事意圖與矛盾中心，這是宏大結構寫作模式的最顯著特征。

在主題上，《子夜》通過刻畫吳蓀甫等人在社會變革中的掙扎與抗爭，反映了當時中國社會的各種矛盾和問題。作者不僅關注個人的命運，更關注整個社會的發展趨勢和歷史走向。在構思上，《子夜》采用了“階級分析和生活化表達相結合”的構思方法，這一構思方法對中國現當代文學中的許多重要作品產生了影響。它遵從了現實主義的創作原則，同時適應了我國受眾的審美需求[3]。小說中的上?？梢员唤庾x為一個意象化的空間世界，是一個由都市上海、吳公館和主人公吳蓀甫的私人書房等幾個重要的空間意象構成的開放性的空間系統。這些空間在不同人物的不斷參與和介入中被改寫，并由此呈現出鮮明的自我分裂特質。在人物塑造上，作者根據階級對人物進行分類，且通過多種描寫手法和深入的心理刻畫，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豐滿。特別是主人公吳蓀甫，作為民族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小說通過描繪他吞并小廠和開辦絲廠等事例來展現其作為民族資本家的生意頭腦和有勇有謀，又通過描繪他壓榨工人和雇傭流氓等行為來展現他作為資本家的冷漠本性和唯利是圖的劣根性。他的復雜性格和矛盾心理，既是個人命運的寫照，也是當時社會環境的反映。在情節上，作者以主人公吳蓀甫為中心，描繪出各種人物和事件，形成了一個巨大而復雜的人物關系網，每個人物的命運相互交織，而作品也是通過這些復雜的人物關系和事件來展現當時中國社會的復雜面貌的。

由此可見，茅盾試圖借助階級細節的描繪來幫助小說表現當時的社會狀況，旨在回答明確的社會問題，所以《子夜》的情節安排、組織和設置幾乎都體現出這種意圖?！蹲右埂返那楣澖M織完全配合這一思想的傳達，因此小說設置了一個現實社會的指南和框架圖式：人物塑造依據階級和政治歸屬而來，只需置于相應的坐標即可，情節的演進也只需在這一早已劃定好的坐標中運行，這種宏大結構的寫作模式對小說形成文體特征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2]。

二、小說的典型女性形象

《子夜》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不只有主人公吳蓀甫，還有那些作為“綠葉”出現的女性形象。那些性格各異的女性，在20世紀30年代的上?！粋€處處涌動著新浪潮的東方大都市中，演繹著各自的悲喜人生[4]?！白右埂笔抢杳髑白詈诎档臅r刻，也許正可以用來形容她們的處境。黑暗蒙蔽了她們的雙眼，使她們在那樣一座繁花似錦的欲望都市中迷失了自我，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但幸而“子夜”過后，便是光明，便是希望[4]。縱然現實生活還是充斥著太多的腐朽、愚昧、墮落，可曙光就在前方。我們可以看到那股蠢蠢欲動的熱情，看到人們為爭取自由、權利而努力奮斗的決心[4]。盡管這一切在當時看來并非易事，但它揭示了當時中國社會的發展趨勢[4]。

小說中的林佩瑤是一個接受過五四思想影響的知識女性，但也是一個受困于家庭的女主人。她向往愛情，主張浪漫主義，卻悲劇地嫁給了現實主義的吳蓀甫，承受著家庭的壓力，孤獨且軟弱；林佩珊是一個天真且沒有主見的女孩，她生活在富裕的大家族中，主張享樂主義，面對愛情時，她盲目且易受誘惑支配，有著逃避現實的性格缺陷；徐曼麗是一個交際花，周旋于男人之間，有著強烈的虛榮心，但她也渴望著真愛和尊重；劉玉英是一個聰明且有心計的女性，不僅有著出眾的外貌，更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靈活的應變能力，但也只能成為吳蓀甫和趙伯韜之間的雙面間諜；馮眉卿是民族資本家的女兒，渴望自我卻沒有自主意識，被家庭和時代束縛，最終成為趙伯韜的情婦，淪為權力和金錢的犧牲品；孫蕙芳是一個大家閨秀，深受傳統封建禮教的束縛，在上海感到無比的孤獨和不適應；張素素是一個賢良淑德的傳統女性，但她也有著新觀念，如參加示威活動、不愿被婚姻束縛等，因此她也是一個不斷挑戰著傳統觀念的時代女性。

這些女性角色在家庭、友情和愛情中都堅持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不屈不撓地奮斗著。這些形象特點和行為表現不僅豐富了作品的內容，也展現了女性在當時社會背景下的堅韌和勇敢。例如，在面對家庭時，她們勇敢地承擔起責任，努力維護家庭的和諧與穩定；在面對社會的壓迫時，她們敢于反抗，爭取自己的權益和尊嚴；在友情中，她們相互扶持，共同面對生活的不公；在愛情中，她們追求真愛和尊重，不畏艱難、勇往直前?？偠灾?，《子夜》中的女性形象讓讀者感受到了女性在男權社會中面臨的無奈和痛苦，以及女性追求自我與現實困境之間的矛盾沖突。

三、《子夜》中的時代特征

1.民族工業

《子夜》通過吳蓀甫和趙伯韜之間的矛盾斗爭，揭示了那個年代中國民族工業的困境。吳蓀甫作為民族資本家的代表，他失敗的命運反映了民族資產階級在帝國主義壓迫下的悲劇。1930年，中國民族工業處于危機之中，小說中提到的繅絲業、火柴業、棉紡織業等行業的發展情況，充分體現了民族工業的困境。作者通過對這一時期民族工業困境的真實刻畫，展現了民族資本家與買辦資本家之間的斗爭，以及民族工業在外資壓迫下無力回天的悲劇現狀。

2.官僚主義

《子夜》中雖然沒有直接描寫官僚主義，但通過對當時政府政策的批判，反映了對官僚主義的不滿。在故事情節上，這種不滿主要表現為封建官員對引進外國技術和機器的極端反對和阻止，這體現了官僚的保守和自私，也揭示了當時中國社會的深層次矛盾。小說主人公吳蓀甫是一個具有遠見卓識和民族工業理想的資本家，他想要通過引進外國機器和技術來推動自己的實業發展，但他的這一行為卻遭到了封建官員的阻撓。官員們因為自身的利益和權力欲望，不愿看到民族工業的崛起，他們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和特權，因此不惜一切代價來阻礙國家的發展。而吳蓀甫的悲劇性下場正是官僚主義誤國誤民的一個典型例證。

首先，《子夜》主要通過吳蓀甫的遭遇，深刻揭示了官僚主義的危害和當時中國社會的深層次矛盾。其次，小說通過隱喻的描寫手法體現官僚主義誤國誤民的本質。一方面，官員們的行為隱喻了官僚主義，他們濫用權力進行權錢交易，貪污腐敗，導致國家的財富大量流失。這樣的行為不僅損害了國家的利益，而且加劇了社會的貧富差距。另一方面，政府的行為也隱喻了官僚主義。當時政府在市場宏觀調控中存在不足，未能充分履行自己的職能和作用。這種失職的行為不僅破壞了民族工業的經濟環境，加劇了民族工業的困境，而且影響了國家的整體性經濟發展。

3.買辦主義

《子夜》中，趙伯韜作為當時買辦資本家的代表，在公債市場上的操作、與吳蓀甫之間的沖突，以及他與外國資本之間的勾結，展現了買辦資本家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為外國資本服務的。他利用與外國資本的聯系，對以吳蓀甫為代表的民族資本家進行打擊，他的行為深刻體現了買辦主義對民族工業發展的阻礙。這種阻礙不僅在經濟層面更在政治層面產生深遠影響。

從經濟層面來看，買辦資本家利用其與外國資本的緊密聯系，通過操控市場、利用特權壟斷資源和市場、傾銷商品等手段，對民族工業造成直接的經濟沖擊，并且通過欺詐和剝削手段，對工人和農民進行殘酷地壓迫，直接形成了不公平的競爭環境，使得民族工業在市場中處于劣勢地位，難以獲得公平的發展機會，擠占了民族工業發展的空間和機會，從而損害了民族工業的利益，阻礙了民族工業的發展。從政治層面來看，買辦資本家往往與外國勢力和封建政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利用這種政治影響力，對民族工業進行打壓和限制，如制定不利于民族工業發展的政策、法規，或者通過政治手段干預民族工業的正常發展。這種政治上的干預和打壓，使得民族工業在發展過程中面臨更多的困難和挑戰。

趙伯韜的行為充分展示了買辦資本主義對民族工業發展的雙重阻礙。在買辦資本與封建專制的夾縫中，民族工業面臨著來自經濟和政治兩個層面的巨大壓力，其生存環境異常艱難。這也進一步凸顯了民族工業在近代中國社會發展中所面臨的困境和挑戰。在反映時代性方面，《子夜》并沒有只停留在揭露和批判的層面，而是通過一系列生動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體現了在官僚主義和買辦資本主義的壓迫下，一些有志青年和有識人士的覺醒。他們試圖通過改革和斗爭來改變社會的現狀。簡而言之，《子夜》中的官僚主義和買辦資本主義對當時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們不僅反映了社會的黑暗和壓迫，也反映了人們對于改變現狀的渴望和努力。該作品實現了對當時時代特征的多維折射。

四、小說的思想價值

《子夜》是茅盾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一部杰出的革命現實主義長篇小說。瞿秋白評價《子夜》：“這是中國第一部寫實主義成功的長篇小說?！泵┒軇撟鳌蹲右埂窌r，中國正處于社會矛盾激化、民族危機深重的特殊時期，因此這部作品是歷史的一大見證。作品圍繞著民族資本家吳蓀甫在20世紀30年代初期的艱難處境，反映了當時中國社會的矛盾，凸顯了中國民族工業在外國資本與軍閥專制統治的雙重壓迫下的掙扎。同時，小說中有許多具有代表性的角色人物，如主人公吳蓀甫，他既是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民族資本家，又是一個受制于現實環境的悲劇人物。他的破產不僅是他個人的失敗，更是那個時代中國民族工業的縮影。其他人物如趙伯韜、劉玉英等也各具代表性，他們象征著不同的社會力量，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復雜性和多元性。此外，《子夜》中的女性形象以自己獨特的魅力和堅韌的性格成為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子夜》蘊含著豐富的思想內涵，具有跨時代的價值，并且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首先，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可以深刻體會到那個時代人們的共同命運和情感共鳴。其次，作者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和人性的泯滅，同時展現了民族工業的興衰歷程，具有強烈的現實主義色彩。最后，小說充滿了豐富的情感色彩，對人性的挖掘圍繞著對金錢的追求、權力的斗爭展開，具有濃烈的悲劇色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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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黃燈.《子夜》模式：宏大敘事經典化[J].江漢論壇，2008（6）.

[3] 劉江.《子夜》文學史意義新探——談其“階級分析和生活化表達相結合”的構思方法及其文學影響[J].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20（1）.

[4] 金怡蕾.《子夜》的女性形象塑造及其成就[J].名作欣賞，2015（27）.

（責任編輯 "余 "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