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韌性與效率的協同關系是評估旅游生態系統邁向可持續發展與生態文明建設新路徑的重要表征。該研究以2006—2020年中國31省域為研究對象,運用哈肯模型、標準差橢圓、克里金差值及障礙度模型等方法,測度并分析了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的協同水平、時空演化特征及障礙因子。結果表明:①旅游生態韌性是主導系統協同演化的序參量,中國整體旅游生態韌性及效率水平有所提升。②東部旅游生態系統富有發展活力,韌性與效率呈現優質協同;中部協同水平有所提升,但旅游產業對生態環境脅迫效應明顯;西部及東北協同水平滯后,存在韌性與效率錯配現象。③優質及中等協同地區數量增加且集聚化增強,初級協同及系統失調地區數量減少;規模要素不斷向中、西部聚集,協同水平呈現從“東部極核突出”到“東、中、西連片崛起”再到“東南向西北逐層降低”的空間演化格局。④產業發展及綠色環境是核心障礙因素,旅游發展動能的阻滯影響逐漸顯現。東部亟待加強旅游產業地位;中部需提升旅游發展效益,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西部及東北應協調旅游業推進與生態保護的關系。
關鍵詞 旅游生態系統;旅游生態韌性;旅游生態效率;協同水平;哈肯模型;障礙因子
中圖分類號 F592. 99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2-2104(2024)10-0150-10 DOI:10. 12062/cpre. 20240328
生態環境是區域可持續健康發展的根基,旅游生態系統作為社會生態系統的重要表征與組成部分,是反映旅游資源是否得到持續利用、生態環境是否趨于穩定平衡的重要標志[1]。然而,近年來旅游產業低效冗余的資源配置以及對自然環境的污染破壞,對于傳統觀念中旅游業作為低能源消耗、高經濟收益的綠色產業形象提出了挑戰[2]。在此背景下,可持續發展以及追求經濟、社會文化、環境之間共生和諧的理念,日益成為旅游研究的重要命題。學界從效率、承載力等“單維”視角對旅游生態進行了測度分析,但缺乏系統綜合視角的切入,一定程度上忽視了系統復合演化的過程[1]。旅游生態系統具有非線性和復雜性的特征,其中韌性和效率是其可持續發展的兩個關鍵問題,旅游生態韌性和效率的優質協同,有助于體現發展生態旅游與保護生態環境之間的良好互動關系,助力中國旅游產業探索可持續發展新路徑[3]。因此,以韌性與效率協同視角評估旅游生態系統,探究阻滯系統共生協調的障礙因子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1 文獻綜述與邏輯分析
1. 1 文獻綜述
旅游生態效率發軔于生態學中“生態效率”的基本內涵,目的在于以“最小的資源投入和環境破壞,換取最大的旅游經濟收益”[4]。研究主要聚焦其概念及內涵闡釋[5]、測度模型及指標體系構建[6]、效率測算與評估[7]、影響因素及優化路徑[8]等方面。已有研究從不同視角對旅游生態效率展開實證檢驗,主要的研究方法包括生態足跡法[9]、生命周期評價法[10]、數據包絡分析法[11]等,研究尺度涵蓋全國[12]、省域[13]、市域[9]、特定區域[11],研究內容呈現不斷細致深入的特點。
“韌性”是研究系統脆弱性的重要概念,用以衡量系統遭受沖擊與擾亂時自我抵抗、修復的能力[14]。旅游韌性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3個方面:①自然生態環境與旅游韌性。學界關注生態環境與旅游產業韌性的交互關系,探究生態破壞[15]、氣候變化[16]對旅游目的地成長韌性的沖擊與挑戰。②社會經濟發展與旅游韌性。社會問題對旅游產業韌性的沖擊主要體現在重大公共衛生事件對旅游目的地形象的削弱[17]、重大突發安全事件對游客流動的制約[18]。③制度文化沖擊與旅游韌性。研究多從政治沖突、恐怖主義視角切入[19-20],探究其對旅游目的地客源市場及旅游產業發展韌性的阻滯。整體來看,旅游韌性的相關成果不斷涌現,但既有研究多基于韌性視角探究外部事件對旅游產業的沖擊,針對旅游生態韌性的探究較為匱乏。
旅游生態系統是由旅游、生態、經濟和社會人文系統有機嵌套而成的復合體[21]。囿于系統演化的復雜性,既有成果多是借助系統動力學[22]、混沌理論[23]、耦合協調理論[24]構建旅游系統模型、探尋內在作用機制,將生態旅游視為旅游系統的子領域或部分構成指標。另一類研究則考慮旅游生態系統自身特性,從承載力、效率、生態補償等特定視角進行探索,但“單維”視角與方法只能得出靜態性、單一性的結論,無法體現旅游生態系統復合性、動態演化的發展特征。加強復合系統思維、合理評估旅游生態系統閾值、推動宏觀定性轉向定量測度引發學界新的思考[1]。
由是觀之,學界針對旅游生態及系統演進行了有益探索。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既有文獻缺乏對旅游生態韌性的探究,且鮮有學者從系統思維切入評估旅游生態系統閾值,難以反映系統成長變化的軌跡及復雜演化過程。第二,剖析旅游生態系統障礙因素的研究成果更為匱乏,難以厘清阻滯系統提質增效的因素所在。鑒于此,本研究基于2006—2021年中國31個省份(由于數據不可得性,本研究未涉及香港、澳門和臺灣)的面板數據,運用哈肯模型測度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的協同水平,并刻畫其時空演化態勢,借助障礙度模型探析影響系統優質協同的阻力因素,期望探索出旅游生態系統邁向效率與韌性并重的可持續發展之路。
1. 2 邏輯分析
本研究將韌性與效率納入同一研究框架,從協同視角切入評估旅游生態系統的發展狀況。在概念及內涵方面,旅游生態系統(tourism ecosystem)具有復雜動態性,本研究將其視作以旅游、生態子系統為核心,經濟、社會子系統為重要支撐,彼此通過立體交互式作用所構成的有機系統。韌性(resilience)是指系統遭受內外部沖擊后,適應擾動及修復漏損的能力,以及當系統出現失衡時,系統重新配置資源、拓展發展新路徑實現轉型升級的能力[25]。因此,本研究將旅游生態韌性理解為旅游生態系統的固有屬性,包括面對沖擊擾動時的防御力、維持系統平穩運行的恢復力、助力系統轉型更新的創新力。旅游生態效率(efficiency)是衡量旅游經濟產出與能源消耗關系的重要表征,反映了旅游業是否邁向“低投入高產出低能耗”的可持續發展模式[11]。
從韌性與效率的關系來看,韌性視角能充分評估旅游生態系統的承載閾值,反映系統面對外部沖擊擾動時的應對效果(防御抵抗能力)以及系統內部要素的自組織能力(適應、更新能力),符合旅游生態系統復雜性及非線性特征;效率強調旅游生態系統投入與產出關系,更側重系統的經濟效益及環境改善。在生態文明建設與可持續發展的現實訴求下,打造兼具成長韌性與發展效率的旅游生態系統既是緩解旅游業脆弱性凸顯及生態安全危機加劇的重要舉措,也是促進旅游業提質增效與綠色可持續發展的核心要義。因此,旅游生態系統亟待韌性與效率的優質協同,通過協同疊加效應促進各子系統協同發力,在區域空間聯系及循環積累因果作用下,促進旅游生態系統相關要素充分涌流、發展成果競相迸發,合理推進旅游生態系統由低效無序邁向高效強韌的可持續發展。
2 指標構建及研究方法
2. 1 旅游生態韌性指標體系構建
如何系統而科學地衡量旅游生態韌性是研究的關鍵。“適應性循環理論”(adaptive cycle theory)從“利用—保存—釋放—重組”這一完整過程闡釋系統的非線性變化。其中,利用階段反映旅游生態系統遭受內外部沖擊時的起伏變化;保存階段反映系統適應力逐漸提升,旅游生態系統閾值達到較高程度的過程;釋放階段對應旅游生態系統在經歷高承載力后的平穩過渡過程;當系統進入重組階段后,意味著影響旅游生態系統發展的諸要素通過轉型升級、創新優化實現新的突破,由此進入新一輪適應性循環階段[26]。該理論充分詮釋系統穩態均衡及可持續發展內涵,本研究認為旅游生態系統指標體系需要從抵抗力、適應性、創新性等角度切入,凸顯系統動態演化及非線性發展特征。
基于理論分析,同時考慮旅游生態系統復合性、非線性等特點,從防御抵抗能力、恢復適應能力、改善創新能力3個維度構建旅游生態韌性指標體系(表1)。其中,防御抵抗能力反映旅游生態系統在基礎條件支撐及內外部壓力沖擊下,系統應對擾動的基本能力;恢復適應能力反映在產業發展、外部保障及綠色環境的助力下,旅游生態系統修復漏損、回歸平穩運行狀態的能力;改善創新能力體現在投入保障、創新研發及環境治理的驅動下,旅游生態系統轉向新路徑、新模式的能力。
2. 2 旅游生態效率指標體系構建
以最低的資源投入、最少的生態環境損失實現旅游經濟效益最大化是旅游生態效率的基本內涵。參考既有研究[11-12, 24],選取3A級及以上的旅游景區數量、旅游飯店數量、旅行社數量、旅游資產總投入表征旅游資本投入,選取旅游業從業人數表征人力資本投入,以旅游總收入作為期望產出指標,以旅游CO2 排放量作為非期望產出指標。
2. 3 指標量化處理與數據來源
部分指標計算說明如下:旅游交通壓力=旅游人數×交通客運量[2];旅游業高彈性部門發展能力=購物及娛樂部門收入/旅游總收入[27];旅游經濟密度=旅游總收入/國土面積[2];游客密度指數=旅游接待人數/地區常住人口總數[28];旅游交通壓力=旅游接待人數/交通客運量[2];旅游Ramp;D 經費=Ramp;D 經費×旅游業產值/國民經濟總產值[29];旅游廢水、廢氣排放量=廢水、廢氣排放量×旅游總收入/國民經濟總產值[30];旅游碳排放量的測度采用“自下而上”的方法計算測度所得[31]。
本研究以2006—2020年31個省份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數據主要來自《中國旅游統計年鑒》《中國文化和旅游統計年鑒》《中國文化文物和旅游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交通統計年鑒》《中國財政年鑒》以及各省域統計年鑒,極少數缺失數據利用線性插值法進行了補充。為便于區域差異分析,基于國家統計局行政區劃分標準,將中國31個省份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東北4大區域。
2. 4 研究方法
2. 4. 1 綜合水平指數
借助綜合水平指數測度各省域旅游生態韌性的發展水平,遵循如下步驟:①對原始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利用熵值法計算指標權重;②運用加權法測算韌性值,詳細公式見參考文獻[28]。
2. 4. 2 非期望產出的Super?SBM模型
運用Super?SBM測度旅游生態效率,并以旅游污染排放物作為非期望產出納入模型之中,模型如下[11]:
2. 4. 3 哈肯模型
哈肯模型是借助協同論思想判別系統有序度的重要方法,該模型通過尋找系統變量間的序參量(慢變量)與被支配量(快變量),并識別序參量所處的演化階段,利用絕熱近似原理求解方程組,進而揭示復雜系統的非線性演化過程[32],能有效規避傳統耦合模型人為進行系數劃分,引致計算信度降低的弊端。本研究運用哈肯模型測度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的協同水平,具體公式見參考文獻[32],同時,基于哈肯協同值,將其劃分為4種類型:優質協同(0. 45≤協同值≤1)、中級協同(0. 35≤協同值lt;0. 45)、初級協同(0. 25≤協同值lt;0. 35)、系統失調(協同值lt;0. 25)。
2. 4. 4 障礙度模型
借助障礙度模型測度各指標因子的障礙度,從而判斷各障礙因素的主次關系及其對旅游生態系統的影響程度。公式[33]如下:
3 結果與分析
3. 1 旅游生態韌性、效率綜合水平評價
運用綜合水平指數測度2006—2020年中國旅游生態韌性、效率綜合發展水平。
從旅游生態韌性來看,研究期內,中國省域整體旅游生態韌性呈現穩步攀升趨勢,韌性值由2006年的0. 285上升至2020年的0. 320,反映出中國旅游生態系統抵御內外部潛在威脅、促進系統動能轉化的能力有所提升,細分時間,旅游韌性值以2015年為拐點,大致呈現先增加后下滑的走勢。從區域視角看,韌性均值呈現東部地區(0. 383)gt;中部地區(0. 267)gt;西部地區(0. 258)gt;東北地區(0. 257)的分布格局。東部地區旅游生態韌性處于“翹楚”地位,反映出東部地區旅游業起步早發展路徑成熟,注重生態環境治理[29]。中部、西部、東北地區旅游生態韌性均值水平大致相當,但相較東部地區差距明顯。
從旅游生態效率來看,研究期內,中國省域整體旅游生態效率由2006 年的0. 347 提升至2020 年的0. 543,表明中國旅游產業綠色低碳化發展及生態環境治理取得了一定成效,效率值同樣以2015年為時間拐點出現下降跡象,亟待探尋新的旅游發展動能。從區域來看,效率均值為東部地區(0. 597)gt;中部地區(0. 498)gt;東北地區(0. 420)gt;西部地區(0. 383),表明東部地區率先邁向旅游集約化、規模化、環保化的高效發展之路。中部地區旅游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伴隨著生態系統破壞、環境污染等生態危機,導致資源要素利用效率并未達到最佳生產前沿面。西部及東北地區生態環境良好,但旅游發展基礎薄弱,區域可達性較弱,整體旅游生態產出效率低下。
3. 2 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分析
檢驗結果證實,旅游生態韌性為序參量,是驅動旅游生態復合系統向更有序更高效發展階段演化的主要動力。
從全國及區域尺度看,中國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由2006年的0. 358攀升至2020年的0. 403,以2011年為拐點,呈現出“平穩運行—顯著提升”的演化態勢。這表明進入“十二五”規劃以來,在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頒布的《生態文明建設目標評價考核辦法》等政策文件的引領下,各省域旅游產業更追求集約化及綠色低碳發展。以均值為參考,東部地區(0. 596)gt;中部地區(0. 335)gt;西部地區(0. 301)gt;東北地區(0. 300),呈現出“東部領銜—中部追趕—東北及西部低水平附庸”的區域分異。究其原因,東部地區占領資金、技術、人才高地[34],能有效借助綠色技術、創新驅動等路徑促進旅游生態系統穩態前進。中部地區協同水平提升明顯,旅游產出效益不斷增強;但大量承接高強度的工業化活動,旅游產業尚未實現集約化發展[11]。西部及東北地區協同水平總體低下,一方面,區域面臨交通可達性弱、基礎設施薄弱等客觀問題,另一方面,區域非均衡現象突出也是重要的阻礙因素。
從省域尺度看,協同水平位列前6位的分別為廣東、江蘇、浙江、北京、山東、上海,均為東部地區省域;處于倒數后6位的分別為青海、西藏、新疆、甘肅、吉林、黑龍江,均為西部及東北地區省域。協同水平反映出經濟水平、地理區位、產業基礎的發展差距,導致旅游產業發展質效與資源配置效率空間分異明顯;而知識、技術、人才等要素的不同,導致不同地區在提升旅游發展動能與推進生態文明建設上呈現顯著差異[34]。
3. 3 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類型
為進一步呈現中國各省域的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演化差異,基于協同指數測算結果,對其進行聚類劃分(表2)。
(1)優質協同地區。優質協同地區呈現集聚化連片發展及數量遞增的演化趨勢。其中,蘇、浙、滬、粵、京、魯等6個東部省域,屬于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雙向領先型,東部地區坐擁科技與人才優勢,旅游產業已經邁向由速度向質量、由規模向動能轉化的發展新階段,旅游生態系統能夠打破路徑依賴,增進韌性與效率的交互協調關系。四川旅游資源稟賦出眾,旅游收入始終位居前列,旅游生態系統具有良好的產出效率;遼寧、福建具備臨江靠海的區位優勢,旅游生態系統擁有良好的發展效能。
(2)中等協同地區。中等協同地區呈現由零星分布向聚集連片發展的動態演化過程,反映出中、西部協同水平對東部地區的追趕效應。其中,鄂、湘、豫、皖中部4省研究期初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表現出拮抗與不適應;隨著各地出臺積極的旅游發展政策,并學習東部先進的旅游綠色發展理念與創新技術,旅游生態系統邁向優質協同進程。重慶借助網紅旅游城市形象及特色美食文化成功出圈,旅游經濟產出效率持續提升,驅動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演化為優質協同類型。云南、寧夏整體協同水平相當,但云南經歷了“初級協同—中級協同—優質協同”的跨越式進階。
(3)初級協同地區。初級協同地區呈現由分散性分布逐漸集中于中國北部地區的演化趨勢。海南旅游產業起步晚,研究初期生態環境保護壓力較大,在政策的加持與驅動下,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有所提升。天津、江西均屬于“效率領先—韌性嚴重滯后”發展模式,旅游生態系統產出效率與成長韌性不匹配,無法形成互惠共生的協同模式。陜西、河北、內蒙古表現為“韌性、效率雙向滯后”的發展特征,區域面臨旅游資源開發不足、旅游形象不鮮明的產業發展困境;河北、內蒙古還面臨空氣污染、環境破壞等生態問題。
(4)系統失調地區。系統失調地區集中在東北、西部省份,數量持續減少。一方面,上述地區經濟及城鎮化發展水平較低、區位可達性受限,加之自然氣候條件存在一定劣勢,導致旅游發展動能不足、生態環境治理壓力大;另一方面,技術創新能力弱、區域能源產業存在高消耗、高排放發展模式[35],旅游生態系統面臨資源配置效率低下及承載韌性薄弱的多重困境,系統呈現無序化失衡發展。
3. 4 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的時空動態演化
結合重心模型與標準差橢圓來探究全國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的時空演變趨勢(圖1)。
從重心偏移軌跡看,2006—2020年中國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的重心移動軌跡具有復雜偏移的規律。研究期內可劃分為3個階段:2006—2014年,重心總體向東南方向偏移,期間出現數年朝西北方向偏移的起伏趨勢,整體偏移幅度相對較小;2015—2019年,重心持續向西南方向偏移,偏移幅度大距離長;2020年,協同水平重心產生大幅度向東南方向偏移。觀察期內整體重心向西南方向偏移了約140 km,第一階段反映出中、西部眾多省域受制于旅游發展要素、資源利用效率等諸多因素,協同水平起伏較大;第二階段偏移軌跡是滇、貴、渝、湘等中、西部省域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持續提升的真實反映;第三階段重心產生大幅度東南方向偏移的原因可能是:不利的外部環境沖擊、西部部分地區旅游生態系統的產出效益下降、抵御風險能力不足,拉大了與東部的差距。
從標準差橢圓的空間形態看,中國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呈現明顯的“東北—西南”方向分布,隨時間推移,橢圓持續向西南方向偏移,表明影響系統協同發展的規模要素不斷向中、西部聚集。從主輔軸變化看,主軸的長度由2006年的989 km增加至2020年的1 130 km;輔軸的長度則明顯縮短,且演化過程呈現多次起伏交錯。以2009年為時間節點,主輔軸的長度關系可劃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主軸的長度整體短于輔軸;后一階段,輔軸的長度逐步超越主軸長度,結合橢圓的分布形狀,表明影響旅游生態系統的規模要素在“東北—西南”方向趨于“極化”,在“西北—東南”方向趨于“集聚”。
3. 5 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的空間分異特征
為進一步動態揭示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下旅游生態系統的空間分異特征,運用克里金插值法對協同水平進行可視化呈現(圖2)。
中國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呈現“東部極核突出”到“東、中、西連片崛起”再到“東南向西北逐層降低”的空間演化格局。具體來看 ,2006—2012 年,東部占領協同水平高地,在100 °~105 ° E、30 °~35 ° N形成孤立的“次高峰”,高值區呈現以東部地區及四川省為核心的“雙峰”結構;中值區呈現環繞高值區分布的環狀結構;低值區呈現“瓊桂”“皖贛”“黑吉”“晉冀蒙”“甘青藏”多點分散分布的空間格局;反映出此階段中國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存在“高高集聚、低低集聚”的非均衡發展現象。2016年,高值區空間范圍顯著增大,滇、貴、渝、皖協同水平實現跨越式提升,與東部相連形成連片高峰;中值區由之前的分散式分布轉化為集中式分布,充分反映出中、西部地區眾多省域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快速提升,形成對東部高值區的追趕;低值區域構成“新藏甘青”集中連片的“低谷凹陷區”;區域整體的等值線稀疏性加強,數值極差減小,表明中國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水平的空間非均衡性減弱。2020年,高值區范圍進一步擴大,已形成東部連接南部的“連片高峰”空間格局;中值區則呈現由“東北—西南”方向的聚集式分布;低值區僅存由新疆、青海構成的“洼地”。
3. 6 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的障礙因子分析
基于哈肯模型檢驗證實,旅游生態韌性是主導系統協同發展演化的序參量,因此,借助障礙度模型,對旅游生態韌性各評價指標進行障礙度識別,為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優質協同探尋障礙源頭。
時間層面(表3),2006—2010年,主要障礙因子為購物、娛樂旅游高彈性部門發展能力(X16)、森林覆蓋率(X20)、環境支出占GDP比重(X24),集中于產業發展及綠色環境層面,表明此階段文旅產業造血功能不足成為最核心障礙因素,對生態保護及環境治理的投入力度不足導致旅游生態系統偏離綠色發展軌跡。2011—2014年,森林覆蓋率(X20)、人均風景名勝區面積(X23)上升成為最主要的障礙因素,反映出“十二五”規劃期間,中國旅游經濟效率及產業發展基礎得到顯著提升,但生態環境問題成為制約旅游生態系統綠色效率提升及發展韌性強化的主要阻力。2015—2020年,旅游總人次(X13)、人均風景名勝區面積(X23)、旅游廢水排放量(X10)成為核心障礙因素,旅游發展動能及生態環境問題成為“十三五”期間制約旅游生態系統協同發展的重要阻礙,進一步控制污染排放也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關切所在。
地區層面(圖3),阻滯旅游生態系統協同發展的障礙因素區域差異顯著。從全國角度看,主要的障礙因子為森林覆蓋率(X20)、人均風景名勝區面積(X23),這充分說明生態文明建設仍是旅游生態系統的發展短板,旅游資源無序開發、生態環境破壞等問題客觀存在。東部地區的主要障礙因子為人均可支配收入(X2)、旅游固定資產投資(X26),均為旅游經濟支撐層面的相關指標,反映出東部地區發展重心聚焦于城市建設、經濟產業推進等領域,用于旅游資產投入的比重不具備優勢,上海、北京等東部經濟發達省份表征尤為明顯。中部地區主要障礙因子為旅游總人次(X13)、旅游經濟密度(X6)、旅游Ramp;D經費投入(X27),這一結果客觀反映了中部地區在面臨東部“虹吸效應”及西部激烈的客源競爭下,旅游發展動能及創新驅動力不足的現實困境。西部地區主要障礙因子與全國層面高度重合,反映了西部地區旅游產業起步晚、自然環境受限。東北地區主要的障礙因子為森林覆蓋率(X20)、自然保護區占轄區面積比重(X24),也集中于生態環境層面,提升旅游生態效率、構筑安全生態屏障是未來需著力的方向。
4 結論與討論
4. 1 結論
本研究從韌性與效率協同視角評估中國省域旅游生態系統運行狀況,探尋影響旅游生態系統協同發展的阻滯因子,主要結論如下。
(1)旅游生態韌性是主導中國旅游生態系統協同演化的序參量,省域整體韌性水平呈現穩步攀升趨勢;中國旅游生態效率水平進步明顯,表明旅游產業綠色低碳化發展及生態環境治理取得了顯著成效。從區域發展看,韌性及效率水平均呈現“東部領先 —中部追趕—東北及西部滯后”的區域分異,加強生態環境治理并探尋旅游發展新動能是未來著力的方向。
(2)中國整體旅游生態韌性與效率協同水平呈現“平穩運行—顯著提升”的演化態勢;東部占領協同水平高地,旅游生態系統富有發展活力能更好地打破桎梏;中部地區協同水平提升明顯,但旅游產業尚未實現集約化發展,對生態環境具有明顯的脅迫效應;西部及東北地區協同水平相對滯后,存在韌性與效率錯配現象,旅游產業活力不足、區域旅游非均衡發展是突出困境。
(3)韌性與效率優質協同及中等協同地區呈現集聚化連片發展及數量遞增的演化趨勢,形成“東西呼應”的分布格局;初級協同地區由分散性分布逐漸集中于中國北部地區;系統失調地區數量持續減少。影響系統協同發展的規模要素不斷向中、西部聚集,協同水平呈現“東部極核突出”到“東、中、西部連片崛起”再到“東南向西北逐層降低”的空間演化格局。
(4)觀察前期,阻滯協同發展的障礙因子集中于產業發展及綠色環境層面;隨時間推移,旅游發展動能缺失成為突出障礙。東部地區亟待加強旅游產業發展地位,強化經濟支撐力度;中部地區需著力提升旅游發展效益,借助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開辟旅游業綠色發展新道路;西部及東北地區需合理協調旅游產業與生態保護之間的關系。
4. 2 討論
合理評估旅游生態系統是旅游產業邁向綠色發展新路徑、探索可持續發展模式的必要前提,促進系統優化升級需與韌性與效率協同發力,本研究提出如下建議。
(1)堅持綠色引導,注重旅游生態效率提升。應積極推進旅游企業的綠色引導工程,通過標準制定、行政監管以落實旅游企業的環保責任。加強生態旅游市場的營銷推廣,支持開發動植物觀光、深海體驗等新興業態,提升旅游經濟效益的產出。同時,注重生態旅游環境教育體系與社區參與體系的建設,通過強化認知教育來約束旅游參與者的不環保行為。
(2)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強化區域空間聯動。東部地區綠色治理富有成效,應著眼于生態旅游示范區、低碳景區基地的推進,打造綠色旅游發展先行區。中部地區需加強與東部地區的交流合作,并著力發展康養旅游、生態旅游等綠色旅游業態。西部地區應注重旅游產業動能與生態環境治理的雙線并舉,完善交通及基礎設施建設,加快旅游業綠色技術應用。
(3)秉持綠色發展理念,貫徹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各地政府應通過政策制定及稅收優惠等途徑鼓勵建設低碳環保的文旅發展項目,加大旅游創新與綠色環保技術研發的投入力度,培育良好的人才發展環境與產業創新平臺。旅游企業應積極引入數字技術,加強對節能環保旅游生態產品的研發與生產,積極推動旅游產業與康養、休閑、綠色生態產業的優質融合。
本研究將韌性與效率納入同一研究框架,引入協同論思想,創新并豐富了旅游生態系統的評估視角,測度結果也更為客觀準確;一定程度上回應了旅游可持續發展與生態文明建設高質量互動的學術關切,為旅游產業動能轉化及綠色低碳發展提供新思路。但仍存在一定不足:①囿于認知范圍及數據獲取的限制,指標仍有進一步完善的空間;②考慮到旅游生態系統的復合性,本研究從障礙度視角探究其阻滯因素,隨著研究的深入,未來可進一步探究其影響機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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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