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特征對日漢交替傳譯譯出語質量影響及其教學

筆記在口譯活動中一直擁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相對于另一種口譯形式同聲傳譯而言，交替傳譯對譯員的記憶能力及筆記記錄能力要求更高。目前關于“口譯筆記形式”“口譯筆記內容”“口譯筆記的作用”等方面國內外研究成果頗豐。關于口譯筆記形式的選擇，賈一誠指出，口譯筆記的一大特點是簡單明了，句子越短越好，字越少越好，形式越形象越好。欲達此目的，有效途徑就是使用符號和縮寫，得體地使用符號、縮寫不僅下筆迅速還易記易懂。有效的筆記有助于減輕譯員記憶負荷，大大提高翻譯效率。

與此同時，戴煒棟、徐海銘、王文宇等國內學者開始對譯員的口譯筆記進行實證研究。吳曉龍通過分析40名英語專業學生兩次漢英口譯任務筆記在數量、形式和語言方面的特征，發現在筆記數量方面無顯著差異，筆記數量與口譯成績無顯著相關性；在筆記形式方面，英文完整詞和縮寫的使用均與成績呈顯著正相關，單字的使用均與成績呈顯著負相關，其他形式與成績無顯著相關性。在筆記語言方面，兩次筆記的源語數量與成績無顯著相關性；目的語數量差異顯著，與成績呈顯著正相關。

當前對于英漢口譯筆記的研究較多，筆記雖然在口譯過程中發揮著較為關鍵的作用，但是筆記特征與口譯效率的關系較為復雜，無法簡單用筆記特征量的多少來衡量口譯效率的高低。但對于日漢口譯筆記，特別是日漢交替傳譯等方面的研究尚不充分，筆記與翻譯對象類型、輸出質量之間的關系并不明確。

主要回答以下4個問題：譯員的交替傳譯筆記在數量（字符數）、形式（符號、縮寫等）及語言使用（源語或目的語）方面有何特征？以上特征在不同文本中的交替傳譯筆記中是否有差異？交替傳譯筆記的各項特征與口譯成績是否存在相關性？筆記格式是否與文本類型以及譯出語質量存在相關性？

研究對象為日語翻譯專業研究生一年級的10名學生（男生2名，女生8名），均受過針對日語口譯筆記的訓練，對筆記技巧、常用筆記符號及相關字符特征有一定了解。平時的口譯課程教師均要求進行筆記記錄。

設置三種類型的日譯漢任務。第一份是采訪類交替傳譯，日本日興證券社長的受訪視頻，時長1分22秒，共439字。第二份是演講類交替傳譯，2021年在日本舉辦的奧運會開幕式致辭，錄音時長1分47秒，全文373字。第三份是紀錄片類交替傳譯，日本NHK五分鐘特別紀錄片《里山》的部分內容，錄音時長1分22秒，共183字。本研究選取的三份翻譯任務其內容涉及少量專業術語，會在實驗前告知受試者。

實驗過程與數據收集。實驗在騰訊會議進行，為避免相互干擾，10名學生全程禁止打開麥克風，在保證周圍環境相對安靜的情況下進行交替傳譯實驗。在未提及筆記的情況下允許受試者在接受測試過程中使用紙和筆，結束后將筆記及錄音在兩分鐘內上傳。為保證數據的準確性，全過程在視頻下進行。

實驗筆記收集后，立即對受試者進行追溯性訪談，利用“有聲思維法”，根據口譯筆記讓受試者盡可能說出當時大腦思考的內容，明確被試者每一個筆記符號的意義，并通過設定具體問題來了解被試者實驗過程中的具體情況。

數據分析步驟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對被試者采用的筆記形式進行統計；通過指定的譯文質量評估表進行成績的評定；利用SPSS軟件對獲得數據進行分析。數據分析工作包括參數分析以及針對樣本數據的檢驗。首先，統計筆記特征各變量（字符、符號、源語、目的語、縮略詞）的數量及比例；其次，利用pearson進行筆記特征與口譯成績之間的相關性分析，以此探究筆記特征對口譯產出質量的影響。

參考蔡小紅的《口譯評估》，制定口譯質量評估表，分別從信息傳遞（準確性、連貫性、完整性、邏輯性），語言規范（語句結構規范性、專業術語準確性、語言使用多樣性），譯文表達（流利性、清晰度、語速快慢）三大部分進行評價，各項均為10分，共計100分。

首先根據口譯質量評估表對三項任務進行評價，并請日語專業教師幫助判斷評分的準確性與合理性，最終確定了10位被試者的得分。其次對三類任務下筆記中漢語字符、筆記符號、縮略詞的使用進行了統計（見表1）。利用pearson、spss軟件進行分析，考察不同題材下筆記與譯出質量的關系。

漢語字符對譯出語質量的影響。首先，為考察口譯筆記在漢語字符比例之間的特征，筆者對漢語字符比例和口譯成績進行了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任務一（r=0.331，p=0.350）、任務二（r=0.296，p=0.406）、任務三（r=-0.404，p=0.246）中p值均大于0.05，這三項任務中漢語字符比例與口譯成績之間均無顯著相關性。在數據的分析過程，我們發現任務三中r=-0.404，呈現負相關性，對此筆者進行了相關的回溯性訪談。在訪談中，G同學表示任務三為報告類翻譯對象，許多詞匯不太常用，導致記錄的過程中無法快速用準確的漢語做出快速反應，更多只能使用日語詞匯進行表記，口譯時再進行轉碼及句子結構的完善。任務三中成績最高的H同學則表示對此類相關文本的熟悉程度相對較高，但漢字書寫相對復雜更愿選擇假名標記。

筆記中符號對譯出語質量的影響。在交替傳譯過程中難免由于筆記記錄而占用過多精力進而影響口譯效果。合理的符號可以幫助譯員精簡筆記，快速回憶起目的語的內容，把更多的精力用來組織譯出語，從而更好地完成口譯任務。因為每位同學的筆記數量存在差異，根據每位同學筆記中符號所占比例針對“口譯筆記中符號占比是否會對譯出語質量產生影響”這一問題做出了如下分析。

筆者根據統計數據進行不同文本下符號占比與口譯成績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任務一（r=0.472，p=0.168）、任務二（r=0.045，p=0.902）和任務三（r=0.414，p=0.234）相關性分析結果中pearson相關系數均大于0.05，三種文本下符號占比與口譯成績無顯著相關性。回溯性訪談中發現在日漢交替傳譯中基本所有學生都養成了利用符號做筆記的習慣。然而，分析筆記之后發現學生們所使用的符號多無實際意義。例如A同學在任務二中所使用的符號多為“——”“√”“（）”這類沒有表示語言含義的符號。通過訪談我們得知，部分學生其實是想要在記筆記時使用一些代表具體語義的符號，但是由于使用不熟練，無法形成完整的符號體系，導致其在解碼時忘記符號所代表的具體含義，造成解碼失敗。還有的同學表示，在口譯過程中思考該如何使用符號的過程往往會造成后半部分信息的丟失。在訪談中H同學表示：“我平常上課跟著老師學習了許多符號，但是當我實際應用的時候總會忘記符號的意思，只有心形這類比較形象的符號才能準確使用。”從數據分析結果來看，符號的數量與口譯成績之間并不存在顯著相關性。在訪談中許多學生表示許多沒有實際意義的符號是情急之下隨手畫的，這類符號以下劃線和括號居多。此外，起到分隔作用的符號也較為常見。

筆記中縮略詞對譯文質量的影響。與符號相同，縮略詞在交替傳譯中同樣起到了精簡筆記的作用，在日漢交替傳譯中主要分成漢語縮略詞、日語縮略詞和其他語種縮略詞三大類。其使用方法受譯員偏好影響各有不同。

根據表1，筆者進行不同文本下縮略詞占比與口譯成績的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任務一（r=0.709，p=0.022）、任務二（r=0.028，p=0.939）和任務三（r=-0.47，p=0.898）相關性分析結果中任務一pearson相關系數小于0.05，符號占比與口譯成績存在顯著正向相關性，任務二和任務三中符號占比與口譯成績無顯著相關性。筆記內容上，我們發現任務一下的筆記整體結構相對較為分散。回溯性訪談中成績最高的C同學表示任務一中的談話信息量較大，話題往往會突然轉變，來不及反應，只能將筆記分散記錄。口譯成績最低的G同學表示，任務一中有些利用比喻等修辭手法的部分，因無法立即做出對應而導致后面篇章的遺失。結果顯示分數的高低和關鍵信息的獲取存在一定聯系，筆記縮略詞的使用利于快速記錄關鍵信息，縮略詞比例和口譯成績存在顯著的正相關。

數據分析結果顯示，任務二中字符數量和口譯成績之間存在顯著正向相關性（r=0.725，p=0.018），任務一（r=0.417，p=0.230）與任務三（r=-0.060，p=0.868）不存在顯著相關性。結合回溯性訪談，筆者發現在這三類口譯任務中，任務二（會議類）所涉及的話題較為固定，但其結構較為緊密且語速較快。筆記的數量會影響到譯文的完整性和準確性。總體來看，成績最好三名學生的筆記量均接近或高于平均數，而筆記數目較少的三位同學相對成績偏差。然而這并不意味著筆記數量越多成績越好。比如F同學雖然筆記數量接近平均值，但是得分沒有筆記數量相對較少的H同學高。通過分析筆記發現，F同學的筆記數量雖多，但是其中模糊的字符和錯誤信息較多。H同學的筆記雖然較少，但是較為條理，文章的關鍵點并沒有遺漏。由此可見，筆記不僅要看重數量，更要看重質量，條理清晰的筆記才能在交替傳譯中起到促進作用。

實驗結果表明任務二中的筆記數量與口譯成績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性，剩余兩組未發現顯著相關性。

口譯教學中的筆記策略。結合對學生的后期采訪及研究結果發現，學生在進行筆記記錄的過程中，常出現對漢語、日語甚至是英語的記述語言使用選擇不定情況，沒有形成系統的筆記符號記錄習慣，從而影響關鍵詞的記錄數量及譯出語質量。此外，在口譯輸出過程中，常因無法識別筆記內容而導致輸出失敗。作為教師，需充分認識學生筆記過程中出現的此類問題，結合目標語與源語的特點，在教學中對筆記記錄的語言選擇與使用加以指導，加強筆記中特定符號的使用特點練習，并引導學生通過圖式等的使用增強筆記記錄的邏輯性，進而最大限度地發揮筆記的輔助記憶與理解的效果，增強譯出語質量。

以日語翻譯專業研究生一年級學生為被試，對三類翻譯題材下（訪談類、會議類、報告類）的交替傳譯筆記，利用pearson、spss軟件進行分析，考察不同題材下筆記與譯出質量的關系。研究發現，三種類型的交替傳譯中，會議類的交替傳譯過程中筆記字符數量和口譯成績之間存在顯著正向相關性，訪談類中口譯筆記縮略詞比例和口譯成績之間存在顯著正向相關性，其余情況下筆記特征與口譯質量均未體現顯著相關性。譯員在進行交替傳譯時應當結合自身偏好建立科學完整的筆記體系，并進行長期的系統性訓練，才能在不同的交替傳譯活動中游刃有余。

（作者單位：遼寧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