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數字經濟背景下,企業數字化轉型已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會計信息作為投資決策的重要依據,是企業與投資者、資本市場之間聯系的橋梁,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離不開高水平信息披露。基于此,探究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研究顯示,高科技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正面影響更為顯著,而國有產權屬性則會削弱兩者間的正向關系。研究結論可作為上市公司緩解代理問題、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的實證參照,也能為政府部門推進各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奠定基礎。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會計信息質量;代理成本;真實盈余管理
中圖分類號:F275; F27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9052(2024)11-0112-04
引言
會計信息具有估值、契約治理、信號傳遞功能,是資本市場有效運作的必要因素,財政部印發的《會計改革與發展“十四五”規劃綱要》強調了會計信息在經濟發展、營商環境優化和宏觀經濟決策方面的重要性,高質量的會計信息有助于資本市場深化改革、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服務經濟高質量發展。在數字經濟背景下,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數字化轉型能夠發揮治理效應,緩解代理問題,提升信息披露質量;另一方面,成本高且周期智能設備投資帶來不確定性,可能使管理層迫于短期經營壓力,導致會計信息失真。因此,本文基于真實盈余管理開展實證研究,探討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對維護資本市場秩序和社會公眾利益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文獻回顧
學術界對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進行了深入研究。數字經濟從根本上改變了商業社會的組織運作邏輯和價值創造方式(Bertani等,2021)[1]。從內部影響來看,學者們從生產運營效率、公司治理、經營績效、創新能力等方面探討了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經濟后果,趙宸宇等(2021發現數字化轉型顯著提高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進而優化了人力資本結構)[2],提升了企業勞動收入份額(肖土盛等,2022)[3],聶興凱(2022)認為數字技術的發展能夠增強企業內部治理[4],易露霞等(2021)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強度越高,其主業績效越好[5],數字化助力企業技術創新、流程創新的同時會促進商業模式創新(呂鯤等,2022)[6]。從外部影響來看,吳非等(2021)認為數字化轉型可以提高股票流動性,提高了資本市場有效性,具有積極的市場反饋[7]。通過對上述文獻回顧可知,與數字化有關的實證檢驗大多集中在企業生產運營、公司治理、經營績效等方面,將數字化轉型與會計信息質量直接聯系并進行深入探討的文獻尚不多見。
二、研究假設
(一)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效應
企業通過實現規模經濟和優化業務流程進行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降低成本和提升業績,進而減少管理層因業績壓力和融資需求而粉飾會計信息的動因。根據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2022年的調研數據,數字化轉型可使制造業企業成本降低17.6%、營業收入增加22.6%。海爾智家通過運用數字化技術連接消費端和生產端,形成了去中介化的智能服務平臺,運用供應側和需求側所產生的大數據進行科學決策,有助于各部門相互監督,使管理層財務造假被揭露的概率增加,從而降低了財務舞弊的可能性。
基于此,提出假設1:
H1:數字化轉型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
(二)代理成本對會計信息質量的作用機制
委托代理關系的建立源于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委托人的目標是實現公司價值最大化,代理人的目標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雙方利益不一致產生了代理成本,管理層利用其信息優勢進行真實盈余管理,公司薄弱的內部控制則為財務操縱提供了機會。企業數字化轉型引入了先進的大數據分析、區塊鏈等工具,有助于打破信息壁壘,使得作為委托人的企業所有者能夠更加實時和全面地了解企業的運營狀況,從而減少對管理層的依賴,降低代理成本。此外,數字化轉型催生以智能合約管理為基礎的企業的網絡化組織架構,形成良好的內部治理環境,強化了對管理層的監督,有助于提高會計信息質量。
為此,提出假設2:
H2:代理成本在數字化轉型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三)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的調節作用
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考核評價是公司規范運作水平的體現,考查了公司在業績、履行社會責任、避免重大負面輿情等方面的工作情況。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越高的公司往往更積極地履行社會責任,其合規管理水平較高,這類公司更傾向于采用數字化技術來創新經營管理模式,從而可能產生更高質量的會計信息。
在此基礎上,提出假設3:
H3: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在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作用機制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3—2021年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并根據以下條件進行篩選:剔除金融行業、ST、ST*及PT類企業,剔除樣本區間內退市的企業,剔除存在缺失值的觀測值,在進行上述篩選后,本文對所有指標進行上下1%縮尾處理,最終得到3364家上市企業21908個公司年度觀測值。數字化轉型數據為上市企業年報經詞頻統計與文本分析后所得,代理成本等財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并整理得到,會計信息質量研究數據庫收錄的數據來源于巨潮網站各公司年報、臨時公告。
(二)變量的選擇
1.被解釋變量:會計信息質量。
本文以真實盈余管理(Real)的絕對值來衡量會計信息質量的高低,該值越大表明企業盈余管理越多,會計信息質量越差。本文借鑒 Dechow(1998),Sugata Roychowdhury(2006)的方法來度量真實盈余管理,相關計量模型為
CFOitAit-1=α0+α11Ait-1+α2REVitAit-1+α3ΔREVitAit-1+εit(1)
PRODitAit-1=b0+b11Ait-1+b2REVitAit-1+b3ΔREVitAit-1+b4ΔREVit-1Ait-1+εit(2)
DISEXPitAit-1=c0+c11Ait-1+c2REVit-1Ait-1+εit(3)
Realit= (-1)ACFOit+A_PRODit+(-1)A_DISEXPit(4)
其中,CFO為經營現金凈流量,PROD為企業的生產成本,由企業本期營業成本和存貨變動相加所得,DISEXP為企業的操控性費用,由企業的銷售費用和管理費用相加得到,REV為營業收入,Ait-1用t-1期期末總資產消除規模效應。通過分行業、年度回歸,獲得模型(1)(2)(3)的回歸殘差,即為各指標異常值。最后,根據模型(4)計算REM,測量企業真實盈余管理水平,該指標值越大,代表真實盈余管理的程度越高,企業會計信息質量越差。
2.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
借鑒吳非等(2021)的方法,從上市企業年報中提取并統計“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詞頻來評估其數字化轉型程度,考慮到數據呈現出典型的“右偏性”特征,對該統計詞頻取對數作為代理指標。
3.中介變量:代理成本。
借鑒李明輝(2009)的研究,采用總資產周轉率(營業收入/資產總額)作為代理成本的反向度量指標。總資產周轉率反映企業的營運能力,兩權分離引發的代理問題可能導致管理層出于自利動機進行盲目投資或濫用資產,從而降低企業資產配置的效率,因此較高的代理成本意味著企業總資產周轉率下降。
4.調節變量: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
CSMAR數據庫中《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考評信息表》的結果共分為4個等級,信息披露評級考核為1,意味著公司具備良好的公司治理情況,董監高合規履職情況較好且與投資者互動情況較好,為上市公司傳遞了非常好的市場形象。
(三)模型設計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代理成本與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本文參考溫忠麟等(2014)對中介模型的研究,建立模型(5)對假設H1進行檢驗。
Realit=α0+β1DIGit+β2CVit+industryi+yeart+εit(5)
TURNit=α0+β1DIGit+β2CVit+industryi+yeart+εit(6)
Realit=α0+β1DIGit+β2TURNit+β3CVit+industryi+yeart+εit(7)
在模型(5)中,被解釋變量Realit為公司i在第t年的會計信息質量,使用真實盈余管理情況度量,其數值越大,會計信息質量越差;解釋變量DIGit表示公司數字化轉型程度;CV為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Employee)、企業杠桿(Lev)、企業成長性(Growth)、董事會規模(Board)、企業年齡(List Age)以及股權集中度指標(Top1)。同時控制行業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模型(6)和模型(7)討論代理成本是否發揮中介效應。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從表1可以看出,被解釋變量真實盈余管理(Real)的均值為-0.001,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0.587、-0.757,該指標值越大,會計信息質量越差。說明公司整體的盈余管理屬于中等水平,會計信息質量屬于中等偏上。數字化轉型程度(DIG)的均值為1.286,最大值與最小值之間相差較大,標準差為1.371, 這表明上市公司的數字化轉型尚處于起步階段,各公司間的數字化轉型程度存在顯著差異。代理成本(TURN)均值為0.596,最大值為2.577,說明目前大部分公司的代理成本偏高。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Fraud)均值為3.015,整體來看外界對大部分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評價是中等偏上的。
(二)相關性分析
模型的顯著性會受到解釋變量、控制變量之間的相關性的影響,因此本文對解釋變量數字化程度以及選取的控制變量進行了相關性分析,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三)回歸分析
表2是模型(5)的回歸結果,在第(1)列中僅考慮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進行測試,第(2)列加入了控制變量,兩列均同時考慮了行業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可以看到,數字化轉型(DIG)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12、-0.008,并在1%水平下對真實盈余管理有顯著抑制效果。由于Real為負向指標,因此,列(1)和列(2)都顯示數字化轉型顯著提高了企業會計信息質量。
(四)異質性分析
國有企業生產經營活動面臨較強的監管,其數字化轉型可能不如非國有企業靈活和迅速,這可能影響其會計信息質量的提升效果。此外,非國有企業的管理層在追求利益最大化方面通常表現得更為積極,更愿意承擔數字化轉型帶來的高風險高收益。因此,本文預期國有產權可能對數字化轉型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的效果構成限制。考慮到高科技企業具備一定的資源技術優勢和較強的創新能力,能夠更高效地將數字技術應用于生產經營流程和管理流程,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可能還會受到不同科技屬性企業的影響。
為驗證數字化轉型機制在不同產權性質、不同科技屬性企業的表現,本文對樣本數據分別按產權性質、科技屬性分組回歸。表3結果表明,僅在非國有企業中觀察到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提升的積極作用,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相關。依據表3列(3)和列(4)所展示的結果,數字化轉型對高科技和非高科技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均產生了顯著的正面效應,其中對高科技企業的促進效果會更強烈一些。
(五)穩健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驗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避免測量變量度量方式等對結果的影響,本文采用剔除2020年以后的樣本,替換解釋變量與加入省份聚類三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結論仍然成立。
五、機制檢驗
(一)基于代理成本的中介效應分析
前文分析表明,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會計信息質量,但是其具體的影響路徑并不明確。
本文使用因果逐步回歸法檢驗代理成本在數字化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的中介作用,從表4第(1)列可以看出,數字化程度與代理成本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06,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數字化能夠降低代理成本,緩解委托代理問題;第(2)列是模型(7)的分析結果,數字化轉型(DIG)和代理成本(TURN)的回歸結果均顯著,說明代理成本在數字化轉型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起到中介效應,即通過數字化轉型,企業能夠減少代理成本,從而提高會計信息的質量。
(二)基于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的調節效應分析
本文認為在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考評結果等級更高時,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提升作用更顯著。引入數字化和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的交乘項(DIG×Fraud)驗證調節效應。
如表4(3)所示,數字化和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評價的交乘項系數是顯著的,說明有調節效果,其系數與回歸系數符號一致,說明有放大效應,即重視信息披露工作、主動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越能提高信息披露的規范性,使得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提升作用更顯著。
結語
本文探究了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實證檢驗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高會計信息質量,且代理成本在其中發揮中介效應,即數字化轉型能夠緩解代理問題,進而提高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此外,在非國有企業和高科技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對會計信息質量的促進作用更為突出。基于以上結論,本文得出如下啟示:第一,國家應鼓勵企業積極推進數字化轉型,運用數字技術賦能企業的經營管理,發揮數字化轉型的作用。第二,健全對管理者的監督和制衡機制,緩解企業的代理問題,進而保證企業會計信息的高質量。第三,國有企業因其所有權性質、組織慣性等更加亟需開展數字化轉型,國家可根據其特性制定差異化的扶持政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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