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ckinson in Higginson’s Letter to His Wife希金森致夫人信中的狄金森

【導讀】艾米莉·狄金森（1830—1886）是19世紀與惠特曼并駕齊驅的美國詩歌的重要先鋒。她的詩歌以獨特的風格和深邃的思想聞名。她一生大部分時間居住在馬薩諸塞州的家中，性格孤僻，作品大多沒有在生前發表。狄金森的詩歌通常簡短而凝練，擅長使用意象、隱喻和不規則的標點來表達關于生命、死亡、自然和心靈深處的主題。

此處譯介的是美國作家托馬斯·溫特沃斯·希金森（1823—1911）1870年拜訪狄金森時寫給夫人的一封信。希金森當今最為人熟知的身份是他曾是狄金森的導師，并是她后半生重要的通信伙伴。希金森是狄金森愿意與之討論詩歌的少數幾位人士之一。他們通信多年，但希金森只親自拜訪過狄金森兩次。

信中，希金森描述了他拜訪狄金森的情景，有狄金森家中的細節，也談到了她的外貌、舉止，以及他們的對話。希金森注意到了狄金森靦腆的性格、孩子般的行為舉止，以及她對生活和詩歌表達的深刻見解。更為重要的是，信中引用了狄金森對詩歌的評論，甚至說是定義：“如果我讀了一本書，感覺全身冰冷，任何火焰都無法溫暖我，我就知道那是詩歌。如果我感到我的頭腦被震撼得仿佛離開了身體，我知道那還是詩歌。”

希金森當時是一位有影響力的文學人物。這封信反映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根據希金森的回憶，狄金森的談話展示了她獨特的生活觀，以及她的避世性格，這些特質在她的生活和詩歌中都得到了體現。信中還提到了狄金森的家庭生活以及她的一些個人習慣，比如為她父親做面包。希金森顯然對這次會面非常感動，并認為這是一次非同尋常的經歷。信末所附的日記也印證了這一點，提到了狄金森所居住的阿默斯特鎮在夏日午后的寧靜祥和。

總而言之，這封希金森寫給妻子的信記錄了他與艾米莉·狄金森第一次見面后的印象，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狄金森的性格、精神面貌和生活環境，更為重要的是，信中引用了狄金森的一些觀點——談及詩歌作為文學的功用及對她個人精神生活的深層影響。

原信出處：TheLettersofEmilyDickinson.Ed.ThomasH.Johnson.TheBelknapPressofHarvardUniversityPress，1997：380（342aHigginsonwrotehiswifethatevening）.從書信原文判斷，該書信應系作者使用19世紀剛剛發明的打字機所寫，信中標點和拼寫的不規范甚至遺漏也說明了這一點。請讀者閱讀時給予關注和理解。

Amherst/Tuesday10P.M

阿默斯特/星期二晚上10點

Ishan’tsituptonighttowriteyouallaboutE.D.dearestbutifyouhadreadMrs.Stoddard1’snovelsyoucouldunderstandahousewhereeachmemberrunshisorherownselves.YetIonlysawher.

親愛的，我今晚給你寫信，就大致講講艾米莉·狄金森的事吧，時間不會太長，但如果你讀過斯托達德夫人的小說，你就會理解一個家庭里每個成員是如何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不過，在這個家庭里，我只見到了她。

Alargecountylawyer’shouse，brownbrick，withgreattreesamp;agarden—Isentupmycard.Aparlordarkamp;coolamp;stiffish，afewbooksamp;engravingsamp;anopenpiano—Malboneamp;OD[OutDoor]Paperamongotherbooks.

這是一幢縣里律師的大房子，棕色的磚墻，還有挺拔的樹木和一個花園——我呈上了我的名片。客廳昏暗、涼爽，但有點古板，有些藏書和版畫，還有一架打開的鋼琴——藏書中有我的《馬爾博恩》和《戶外隨筆集》兩本書。

Asteplikeapatteringchild’sinentryamp;inglidedalittleplainwomanwithtwosmoothbandsofreddishhairamp;afacealittlelikeBelleDove’s;notplainer—withnogoodfeature—inaveryplainamp;exquisitelycleanwhitepiqueamp;abluenetworstedshawl.Shecametomewithtwodaylilieswhichsheputinasortofchildlikewayintomyhandamp;said“Thesearemyintroduction”inasoftfrightenedbreathlesschildlikevoice—amp;addedunderherbreathForgivemeifIamfrightened;Ineverseestrangersamp;hardlyknowwhatIsay—butshetalkedsoonamp;thenceforwardcontinuously—amp;deferentially—sometimesstoppingtoaskmetotalkinsteadofher—butreadilyrecommencing.MannerbetweenAngieTiltonamp;Mr.Alcott—butthoroughlyingenuousamp;simplewhichtheyarenotamp;sayingmanythingswhichyouwouldhavethoughtfoolishamp;Iwise—amp;somethingsyouwd.hv.liked.Iaddafewoverthepage.

隨后，走廊里就傳來了像小孩踩踏地板一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一位身材矮小、相貌普通的女性輕盈地走了進來，兩束紅棕色的頭發平滑柔順，臉龐有點像貝爾·德夫；再普通不過了——沒什么特別的——穿著一件樸素潔凈的白色珠地布上衣，披著一條藍色網狀精紡披肩。她手里拿著兩朵萱草花，像孩子般輕輕放在我的手中，然后用一種輕柔、緊張、喘不過氣來的孩子般的聲音說“這是我的自我介紹”，然后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原諒我，如果我表現出恐慌；我從不見陌生人，也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但她很快就開始說話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語氣謙遜有禮——有時會停下來讓我說幾句，之后又開始說個沒完。她的舉止介于安吉·蒂爾頓和奧爾科特先生之間，但她非常天真和單純，他們可不是這樣。她說了很多你會覺得愚蠢而我覺得頗有見地的話語——還有一些你會喜歡的言辭。我在下一頁給你寫幾條。

Thisisalovelyplace，atleasttheviewHillseverywhere，hardlymountains.IsawDr.StearnsthePres’tofCollege—butthejanitorcd.notbefoundtoshowmeintothebuildingImaytryagaintomorrow.IcalledonMrs.Banfieldamp;sawherfivechildren—ShelooksmuchlikeH.H.whenillamp;wasverycordialamp;friendly.GoodnightdarlingIamverysleepamp;dogoodtowriteyouthismuch.ThineamI.

這是一個迷人的地方，至少風景如畫。四處都是山丘，不過算不上大山。我見到了大學的校長斯特恩斯博士，但沒有找到門房帶我參觀校舍，明天我可能會再去一次。我還拜訪了班菲爾德夫人，看到了她的五個孩子——她看起來很像生病時的H.H.，非常熱情友好。親愛的，晚安，我很困了，但還是給你寫了這么多。愛你。

Igothereat2amp;leaveat9.E.D.dreamedallnightofyou（notme）amp;nextdaygotmyletterproposingtocomehere！！SheonlyknewofyouthroughamentioninmynoticeofCharlotteHawes.

我兩點到的這里，九點離開。狄金森整夜都夢到了你（不是我），第二天就收到了我提議來這里的信！！我在評論夏洛特·霍斯的書時提到了你，她這才知道你的存在。

“Womentalk：menaresilent：thatiswhyIdreadwomen.”

“女人說話，男人沉默：這就是為什么我害怕女人。”

“MyfatheronlyreadsonSunday—hereadslonelyamp;rigorousbooks.”

“我父親只在星期天讀書——他讀那些冷門、嚴肅的書籍。”

“IfIreadabook[and]itmakesmywholebodysocoldnofireevercanwarmmeIknowthatispoetry.IfIfeelphysicallyasifmyheadweretakenoff，Iknowthatispoetry.ThesearetheonlywayIknowit.Isthereanyotherway.”

“如果我讀了一本書，感覺全身冰冷，任何火焰都無法溫暖我，我就知道那是詩歌。如果我感到我的頭腦被震撼得仿佛離開了身體，我知道那還是詩歌。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種方式。難道還有其他方式嗎？”

“Howdomostpeoplelivewithoutanythoughts.Therearemanypeopleintheworld（youmusthavenoticedtheminthestreet）Howdotheylive.Howdotheygetstrengthtoputontheirclothesinthemorning.”

“大多數人沒有任何思想是怎么活下去的啊。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一定在街上見過），他們到底是怎么活的呢？他們早上怎么會有力氣穿上衣服呢？”

“WhenIlosttheuseofmyEyesitwasacomforttothinkthereweresofewrealbooksthatIcouldeasilyfindsomeonetoreadmeallofthem.”

“當我眼睛看不見了的時候，使我感到安慰的是，真正的好書并不多，我可以輕松找到人把所有的好書都讀給我聽。”

“Truthissuchararethingitisdelightfultotellit.”

“真理是稀有之物，講述它讓人感到愉悅。”

“Ifindecstasyinliving—themeresenseoflivingisjoyenough.”

“我在活著的狀態中找到了狂喜——僅僅活著的感覺就足以讓我感到喜悅。”

Iaskedifsheneverfeltwanttoemployment，nevergoingofftheplaceamp;neverseeinganyvisitor.“IneverthoughtofconceivingthatIcouldeverhavetheslightestapproachtosuchawantinallfuturetime.”（amp;added）“IfeelthatIhavenotexpressedmyselfstronglyenough.”

我問她，是否從未感到有必要出去工作，是否從未離開過這個地方，也從未見過任何訪客。她說：“我從未想過未來會有一丁點可能有這種需求。”（她補充道：）“我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得還不夠強烈。”

Shemakesallthebreadforherfatheronlylikeshersamp;says“amp;peoplemusthavepuddings”thisverydreamily，asiftheywerecomets—soshemakesthem.

家里的面包都是她做的，因為她父親只喜歡吃她做的。她還說：“人們也一定要吃布丁。”這句話說得非常夢幻，仿佛布丁是彗星——于是她就做了布丁。

[ThateveningHigginsonmadethisentryinhisdiary：]

【那天晚上，希金森在他的日記中寫下了這樣的內容：】

ToAmherst，arrivedthereat2SawPrestStearns，Mrs.Banfieldamp;MissDickinson（twice）aremarkableexperience，quiteequallingmyexpectation.Apleasantcountrytown，unspeakablyquietinthesummeraftn.

去阿默斯特，下午兩點到達。見了斯特恩斯校長、班菲爾德夫人和狄金森小姐（兩次），這是一次非凡的經歷，完全達到了我的預期。這是一個舒適的鄉村小鎮，夏日的午后安靜得難以形容。

*博士，深圳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

1指美國詩人和小說家伊麗莎白·德魯·斯托達德（1823—1902）。她的作品只為知識讀者而寫。她在雜志上發表了許多詩歌，1895年結集成《詩集》（Poems）出版。除了詩歌，她還出版了三部小說：《摩吉森一家》（TheMorgesons，1862）、《兩個男人》（TwoMen，1865）和《寺廟之家》（TempleHouse，1867）。這些作品描繪了新英格蘭的場景和人物。1874年，她出版了兒童故事書《羅利·丁克斯的作為》（LollyDinks’sDoi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