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國科普圖書出版的現狀,現分析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圖書出版面臨的挑戰與問題,包括內容創作的版權與倫理問題;低智能水平與高思維能力脫節;呈現形態流于形式;信息窄化,個性化內容推薦存在制約讀者認知的局限性。并嘗試給出應對策略,希望為科普圖書出版與人工智能技術的深度融合發展提供借鑒和參考。應對策略包括堅持“內容為王”,在專、精、特的基礎上以“新”制勝;合理設計科普作品的呈現形態;明確出版使命,實行數據差異化處理。
在科技飛速發展的今天,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作為一項前沿技術,不斷改變著人們的生活,對知識生產與傳播產生了深遠影響。出版作為知識生產與傳播的一部分,與人工智能的融合發展是時代發展的潮流,也是技術進步的必然趨勢。出版產業如何及時把握發展機遇,積極探索發展模式,打造人工智能時代出版產業新的增長點,成為出版研究者與出版從業者不可回避的時代課題。
科普圖書出版是出版產業的一個細分領域,市場規模仍有較大發展空間,競爭格局尚未完全形成。但從市場和政策兩個層面來看,都可以看到科普的需求正在快速增長,可以說科普圖書出版正處于快速發展的成長期。
雖然依靠科技飛速發展提供的內容和技術支持,科普圖書出版面臨新的發展機遇,但是中國科普圖書出版仍然存在科普創作力量薄弱、出版資源相對匱乏、科普出版對于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的應用不夠充分和不夠及時等問題。
中國科普圖書出版現狀
新媒體的快速發展對科普圖書出版行業產生了巨大的沖擊,但是作為科學普及的重要呈現形式,科普圖書出版在傳播科學知識、普及科學方法、弘揚科學精神等方面仍然具有重要作用。
中共十八大以來,在中國科技進步和中共中央高度重視科普工作的合力推動下,中國科普圖書出版迎來了迅猛發展期?,F根據科技部發布的歷年全國科普圖書出版數據,統計了2010—2022年科普圖書出版品種數和發行總冊數,可知全國科普圖書出版品種數在2010—2014年基本穩定,在波動中上升,但是變化幅度較小,2015年急劇上升達到峰值,2016—2018年在波動中下降。全國科普圖書出版總冊數在2010—2016年波動上升,于2016年到達峰值,此后不斷減少,2019年又急劇攀升再次達到峰值,與2016年持平,此后呈現出波動下降的趨勢。2015、2016年之后科普圖書出版品種數和發行總冊數的回落,可能與新媒體的快速發展有一定關系。
2019年中國科普圖書出版發行總冊數出現回升這一情況與《2019中國圖書市場報告》中有關兒童科普圖書的數據以及對其趨勢的預測相吻合?!?019中國圖書市場報告》是由京東圖書和艾瑞咨詢聯合發布的,其中用戶性別數據為艾瑞咨詢于2019年12月通過iClick網上調研獲得,用戶年齡及學歷數據來自京東大數據。《2019中國圖書市場報告》顯示,兒童科普/百科的發行實洋同比增長速度在所有童書中是最快的,因此,兒童科普/百科在童書發行碼洋中的占比呈現逐年增加的趨勢。隨著國家對于科普的重視不斷提高,科普圖書市場也呈現良好的發展態勢,兒童科普/百科類圖書發展勢頭迅猛,與優勢品類,如兒童文學、兒童繪本等的差距不斷縮小,大有趕超的態勢。
抖音發布的《2021年抖音電商圖書消費報告》、天貓發布的《2022閱讀趨勢報告》、當當發布的《國民閱讀洞察2022》的結論均與《2019中國圖書市場報告》相似,科普圖書銷量同比增長速度相較于其他品類圖書是最快的。
中國讀者對科普圖書具有較大的閱讀需求,科普圖書的呈現形式也在不斷實現多元化,這都是科普圖書出版能夠持續、穩定、良好發展的信號。
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圖書出版的新機遇
積極利用人工智能技術為圖書出版服務,是出版產業的有益探索。出版行業擁有得天獨厚的內容資源優勢,而人工智能技術作為科技領域可以為人類所使用的強大新生力量,如何在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把握機遇,實現出版產業數字化、智能化的轉型升級,是出版業實現未來可持續發展,為人類知識創造和知識積累不斷創造價值的重要契機。
當前,人工智能發展的核心是深度學習,而深度學習主要涉及技術、數據和算法(軟件)3個關鍵要素。其中,技術是人工智能的物質基礎,主要指芯片技術、網絡技術、神經網絡技術;數據是人工智能的能源和養料,智能的實現需要海量數據;算法(軟件)是人工智能的靈魂,即通過計算機的搜索和計算對海量數據進行快速處理。
對照人工智能發展的3個關鍵要素,人工智能與科普出版融合發展的新機遇也有3個,即人工智能技術(技術)、出版資源和內容生產(數據)、有效供給和個性化服務(算法或軟件)。
人工智能技術是人工智能與科普出版融合發展的物質基礎,主要包括大數據、云計算、虛擬現實(Virtural Reality,簡稱VR)技術等,人工智能技術可以用于輔助科普圖書出版,簡化科普出版流程,提高科普出版的智能化水平,使科普圖書和科普服務更加個性化、定制化、智能化。現階段,科普出版普遍存在的難題是如何使科普圖書兼具科學性和趣味性。2023年7月20日,習近平總書記給“科學與中國”院士專家代表的回信,肯定了院士們在推動科學普及上發揮的作用。但是,能否將院士、專家、科學家們掌握的科學知識轉化為通俗易懂的文字,讓沒有學科背景的讀者能夠愿意讀、讀得懂,決定了這本科普圖書能否成功。現行比較成功且可行的模式是,由科學家提供科學內容,再請擅長科普寫作的作家按照出版社的要求進行改寫,再呈現給讀者。人工智能可以很好地替代改寫作者這個角色,實現生成內容的趣味性,提高生成速度。
出版資源和內容生產是人工智能與科普出版融合發展的內容基礎,主要由作者和出版機構提供。傳統的科普出版由作者的學術知識和科研積淀作為基礎,需要付出大量時間進行文獻搜集、整理,再進行創作。而智能化內容生產可以根據寫作框架,自動調閱出版社和作者提供的數據庫,讓數字資產充分發揮自身價值,實現內容的智能生產。傳統科普出版中,科學家提供有限科學內容的情境,轉變為人工智能自動吸取海量高質量數據的養分。
有效供給和個性化服務是人工智能與科普出版融合發展的目標,注重定制化、智能化的科普圖書和科普服務。科普出版的定制化模式可以實現讀者根據個人喜好創建自定義的科普板塊,自由抽取出版社所授權的科普作品的任何章節,并將其整合為自身需要的、獨一無二的科普作品。而且,如果是科普故事等形式的科普作品,可以將讀者的背景信息和閱讀場景納入故事的創作中,使用類似于網絡游戲的方式,讓讀者成為故事的主人公,實現與場景中的角色進行互動。例如,小朋友進入海洋深處,與海底動物對話,而海底動物的語言、語音、語調都可以由讀者自己選擇。這樣可以讓“閱讀”個性化,并且讓讀者身臨其境。
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圖書出版面臨的挑戰
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圖書出版面臨的挑戰與問題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科普圖書出版與人工智能深度融合發展的過程中產生的問題;另一類是科普圖書出版本身存在的問題,包括缺乏高水平的原創作者、科普圖書內容側重自然科學領域、現有科普圖書內容重復等問題。在此,重點討論第一類問題,具體如下。
內容創作的版權與倫理問題
內容創作的版權與倫理問題基本出現在內容生產階段。在人工智能是否具有法律主體性的討論上,學術界尚未達成一致,當下更適合的解決方案是在堅守人所固有主體性的前提下,額外賦予人工智能非典型的、功能性的法律人格,從而應對科普出版與人工智能深度融合產生的法律問題。這代表著,即使人工智能參與了出版物的創作,擁有一定法律主體資格,但實際承擔權利和義務的仍然是自然人。也就是說,人工智能“機器作者”的身份,只是為了在作品商品化的授權鏈條中功能性、符號性地設置虛擬的主體,以便在現有的著作權法制度內最大限度地減少不必要的信息成本,使算法創作物的著作權保護更具解釋力,從而適應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需要。與自然人創作一樣,人工智能創作的作品的底線是不能侵權。如果出現侵權行為,人機協作的“人”和出版者都要承擔責任。
低智能水平與高思維能力脫節
低智能水平與高思維能力脫節的問題出現在科普出版的各個環節中。當前,人工智能的智慧水平仍處于不能隨著環境變化做出相應決策的弱人工智能階段,雖然在人機互動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但遠未達到理想的狀態,與人類智能依然存在較大差距,強人工智能時代還沒有來臨。
弱人工智能時代,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已經運用在出版領域內容生產中,但是可以看到,詩歌創作是對經典作品中高頻詞的重新排列組合;小說創作也是在模仿的藍本基礎上,對經典小說作品中的精彩情節的重新模仿創作;學術作品創作是將海量源文檔重新連貫排列,僅簡單添加摘要和源文檔鏈接。以上的例子都沒有新的內容產出,僅是知識的“搬運工”。依靠輸入的邏輯和信息進行整合,對已有內容重新排列組合,嚴格來說,生成的內容總是少了一點溫度、一點高度、一點深度和一點厚度。
再如,現階段各出版社普遍使用的智能編校軟件是黑馬軟件,因為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水平較低和黑馬軟件對人工智能技術運用的有限,編校軟件僅修改常見錯別字、簡單病句,針對書稿中存在的詞類活用、修辭手法等問題,黑馬軟件并不能達到預期效果。
呈現形態流于形式
呈現形態流于形式的問題主要出現在科普出版的內容呈現階段。以人工智能技術為主要代表的新技術豐富了出版產品的呈現形態,為數字科普出版產品的發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但在實際工作中卻存在部分出版產品形態流于形式、功能設置過于復雜、缺乏交互創新設計等問題。出版產品通過呈現形態提升讀者的體驗感,會涉及產品終端形態的策劃、研發、運營和營銷等環節,若某個環節出現問題或各環節配合不協調,讀者的體驗感則會大打折扣。部分產品形態只追求浮夸的感觀效果,不注重文本內容與智能技術應用的匹配度,最終導致產品流于形式,缺乏內容深度,從而喪失產品的核心競爭優勢。
信息窄化,個性化內容推薦存在制約讀者認知的局限性
信息窄化問題主要出現在科普圖書出版的營銷推廣階段。信息窄化是指讀者長期接受出版機構、出版服務平臺提供的量身定制的個性化內容推薦,規避了與自身閱讀偏好弱相關的內容,使認知被框定在熟悉的內容里,即認知被禁錮在舒適區,很難對新的知識產生新的認知。這就與科普圖書出版想要廣泛傳播科學知識的目的背道而馳。在個性化推薦過程中,短期內出版機構和出版服務平臺能夠獲益,但是長此以往,必定“作繭自縛”,需要對此進行突破。
人工智能時代科普圖書出版的應對策略
上文提出的部分問題僅僅從出版領域很難提出應對策略,如內容創作的版權與倫理問題,需要完善法律法規,構建標準新體系;弱人工智能技術與強人工智能技術之間的技術壁壘,需要加強技術研究,提高智能水平。這些問題都不是出版研究可以解決的問題,在此,僅針對上述部分問題提出應對策略。
堅持“內容為王”,在專、精、特的基礎上以“新”制勝
屬于文化產業的科普出版,其核心競爭力始終是內容。無論是弱人工智能還是強人工智能,技術智能是科普出版利用的工具和手段,技術的加持可以“錦上添花”,但不應“技術至上”,堅持優質內容生產是出版機構立于不敗之地的唯一選擇,有所不為而后有所為。出版機構根據自身的出版優勢,在理、工、農、醫科學大類中,選擇自身方向,在某幾個學科/板塊精心布局,經過市場調研,形成特色,努力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無論內容、表現形式,還是與社會大眾閱讀預期的關聯關切,都新人耳目。
首先,出版機構應該立足自身科普出版特色,緊扣創新優勢,關注科學技術的新動態、新趨勢,特別關注對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要潛在影響的科學知識,將其列入科普讀物的選題范疇。挖掘前沿科技,打造優質內容生態圈,嚴格把控選題策劃、作者選擇、內容創作、編輯加工等各個出版環節,精心打磨出版物的文本、圖片、數字資源等所有內容,全面提高出版物內容質量,為讀者提供優質的內容服務。
其次,科普圖書出版機構應培養“二次盤活”優質內容資源的意識,重新定位產品價值,科學有效地利用內容資源,優化內容創作生態。例如,從學術出版資源中挖掘科普出版資源,轉化前沿學術研究成果為面向大眾的科普出版。辯證處理好提高與普及的關系,不把科普出版與學術出版對立,而是在優勢學術出版中尋求科普出版的抓手,將其變為科普出版的強項。
合理設計科普作品的呈現形態
出版機構除了要提高內容質量外,還應該注重運用與組合各種呈現形態。出版機構應結合自身的技術優勢和內容特色,以讀者為導向,合理設計產品的呈現形態,尋求內容與形態之間、形態與形態之間的多元融合,實現呈現形態豐富化,提高呈現效果,抓住讀者的注意力,讓科普圖書讀者在趣味中獲得科學認知,在娛樂中獲得科學啟迪,在參與中獲得科學體驗。
不同出版機構的實力和優勢千差萬別。各個出版機構在進行出版產品形態的設計和開發時要結合自身實際情況,以輕量化的形式探索嘗試,逐步迭代優化。
明確出版使命,實行數據差異化處理
信息窄化問題很大程度上會制約讀者的認知,不利于讀者科學知識體系的構建,更不利于出版使命的踐行與延續。出版機構和出版服務平臺應該保持冷靜,明確自身出版使命,合理使用新興技術,探索人工智能背景下適合的運營模式。
首先,出版行業應以價值理性驅動行業發展。始終明確出版使命,踐行正確的出版方針,高度關注國家科學技術的最新進展和前進方向,堅持政策和市場雙重導向,不以經濟效益為主要評判標準,積極傳播普及科學知識,努力構建讀者科學完整的知識體系,讓讀者在接觸出版物時感受到出版機構的品牌文化,受科學知識熏陶,養成正確的價值觀。
其次,出版機構和出版服務平臺應合理運用技術優勢,避免對讀者數據的過度分析和利用,針對不同的數據應實行差異化處理,加強對算法的監督管制,推動人工智能技術的正常使用。出版從業者也應該時刻保持冷靜,不要被技術帶來的利益蠱惑,增強風險防范意識和能力。
積極利用人工智能技術為圖書出版服務,是出版產業的有益探索。出版行業擁有得天獨厚的內容資源優勢,而人工智能技術作為科技領域,可以為人類所使用的強大新生力量。在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把握機遇,實現出版產業數字化、智能化的轉型升級,是出版業實現未來可持續發展,為人類知識創造和知識積累不斷創造價值的重要契機。
(作者單位:南京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