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價值意蘊、邏輯結構與實踐指向

[摘 要]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旨在科學反映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內核、思想底蘊和全人類共同價值的知識體系和表達方式。它蘊含著中國共產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線索，既是凝聚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重要助力，也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必然要求和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價值遵循。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其獨特的邏輯結構，具體呈現為縱向與橫向的時空邏輯、共性與個性的比較邏輯、宏觀與微觀的方法邏輯。新時代構建具有強大凝聚力的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體系，須明確敘事導向，筑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根基；轉化敘事思維，拓展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闡釋深度；更新敘事話語，優化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話語表達；促進媒介交融，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傳播效能。

[關鍵詞]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社會主義文化強國；中華文明現代力量

[DOI編號] 10.14180/j.cnki.1004-0544.2025.01.002

[中圖分類號] D61"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文章編號] 1004-0544（2025）01-0012-10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發展積極健康的黨內政治文化研究”（22ZDA034）；合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項目“合肥市推進農村社會組織嵌入鄉村治理的路徑研究”（HFSKQN202412）。

作者簡介：王霂凡，安徽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陳義平，安徽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安徽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1，并對中國式現代化的中國特色和本質規定作了全面闡釋。在此基礎上，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2是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選擇。這深刻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文化底色。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在“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3的驅動下，中國式現代化形成了新的文化敘事結構，發展出不同于西方現代化的文化敘事論域，勾勒出彰顯中國特色、凝聚中國力量的文化敘事圖景?；诖?，正確認識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進一步厘清其價值意蘊、邏輯結構和實踐指向，對于系統推進和深入拓展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價值意蘊

文化敘事是借自文學理論的重要術語，原指以文化為敘述主題的寫作方式，后引申為通過一定方式呈現文化現象并傳達其內蘊的文化背景和價值觀1。作為一種深嵌現代化歷程的話語建構，文化敘事表征著世界歷史文化的發展進程，呈現了不同國家和民族的文化傳統和文化現象。在西方現代化發展道路中，資本邏輯成為西方現代化的中心邏輯，并伴隨著西方國家的殖民擴張而不斷流布。因而，西方現代文化敘事始終圍繞著資本的階級屬性和利益展開，并帶有濃重的西方中心主義色彩，是以資本主義為敘事導向、以剝削壓迫為價值旨歸的敘事體系。而在這樣的敘事中，現代化是獨屬于西方國家的專有物，凝結著西方的文化和價值體系，且只能按照西方國家命定的路向亦步亦趨地展開。因此，其在本質上是一套霸權話語，否定了其他國家自主探索現代化道路的可能性，并借助價值侵蝕而削弱其他國家的文化主體性。與之截然不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敘事導向和人民主體的敘事立場下，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為敘事內容，以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中國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為敘事旨歸的敘事體系。在價值規定上，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深刻蘊含著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文化線索，既是凝聚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重要助力，也是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話語支撐和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價值選擇。

（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凝聚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重要助力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力量，中華文明賦予中國式現代化以深厚底蘊?！?2隨著中華文化的影響力與輻射力不斷提升，黨將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提升到“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的戰略高度，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指明了崇高目標和遠大方向，彰顯著中華文明的現代力量。中華文明的現代力量，既體現為中國人民自信力的空前增強，亦表現為中國人民創新力的不斷凝聚，繼續開拓實現現代化的新路徑 3。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高揚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闡釋著中華文明歷經數千年而綿延不絕、歷久彌新的鮮明特質，展現了不同于西方現代化模式的文明圖景，為凝聚中華文明的現代力量，進而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奠定了價值基礎。

其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闡釋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超越性。人類文明發展是一個不斷演進的過程，從原始文明形態到資本主義文明形態，再到社會主義文明形態和共產主義文明形態，人類文明形態不斷發展進步。相比于具有壓迫、剝削性質的資本主義文明，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所創造的人類文明新形態既是社會主義文明形態在中國的具體化呈現，又是一脈相承的中華文明的最新形態。它以現實的人為導向，以物質、政治、精神、社會、生態“五位一體”協調發展的全要素文明為內容，彰顯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價值高度。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通過深入闡釋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本質特征，打破了西方現代化文化敘事的話語壟斷，破除了西方中心主義和文化虛無主義的價值迷思，鞏固了中華民族的文化主體性，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建構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其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彰顯中華文明現代力量的價值追求。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以深厚的人民情懷與文化底蘊，向世界展示了中華文明的深厚積淀和時代價值，為世界其他國家和人民提供了文化發展的嶄新思路。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體現了人民至上的核心理念。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在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持續奮進的歷史征程中生成和發展的，這一歷史邏輯規定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人民性，彰顯了“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的價值意蘊。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以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為價值理念，它所蘊含的“以和為貴”“協和萬邦”等敘事內容為促進世界文化交流與互鑒提供了堅實的文化支撐，也為探索人類文明的未來發展方向貢獻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引領了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創造。

其三，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推進中華文明的現代化轉型。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發展歷程中，始終堅持將“兩個結合”作為敘事主線，為中華文明現代化轉型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指引與方法基礎。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指導思想，為中華文明現代化轉型奠定了理論基礎。唯物辯證法賦予中華文明現代化轉型正確的指導方法，馬克思主義的人民觀揭示了中華文明現代化轉型的力量源泉，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指明了中華文明當下和未來的發展方向。另一方面，“兩個結合”既為中華文明的傳承和發展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也開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

（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話語支撐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式現代化實踐證明，“沒有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就沒有社會主義現代化”1。文化現代化作為現代化進程的重要維度，無疑是衡量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指標。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厚植文化現代化發展的立足點和生長點，凝聚文化現代化發展的內生訴求，增強社會主義文化引領力；還有助于融合文化現代化發展的世界經驗，提升社會主義文化感召力。

其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強化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本源性動力。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本源性動力的重要來源就是中國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文化傳統，它是文化現代化發展的生長點和立足點2。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促進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思想內容的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源遠流長，蘊含著豐富的內容。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堅持守正創新，不斷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確保了文化發展的連續性和統一性。這有助于彰顯傳統文化中“以民為本”“天人合一”等價值理念，并為“人民當家作主”“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文化找尋傳統根源，使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敘事實踐中同現代化的文化表達遙相呼應，描繪出一幅傳統與現實和諧共生、交相輝映的文化圖景，從而為我國文化強國建設注入強勁的思想動能。

其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凝聚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內生性動力。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內生性動力就是主流意識形態的感召力和引領力，它是文化現代化發展的價值訴求。伴隨著“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推進，文化現代化正日益成為衡量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水平的重要標準和價值尺度。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符合文化現代化發展規律、契合文化現代化發展范式的話語實踐和話語體系，是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支撐。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著力推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話語認同，通過主流媒體牢牢占據輿論引導制高點，通過民間媒體擴大主流意識形態的感召力，不斷鞏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領導權，為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提供了觀念先導。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通過具象化、生活化的敘事形式著力賡續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不斷凝聚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奮楫篤行的精神偉力，激發人民群眾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創新力量，開創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新局面。

其三，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有助于激發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外生性動力。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外生性動力就是世界經驗和域外文化，它是文化現代化發展的重要參照。現代化并不局限于一國，更非某些國家所專有。它是世界歷史發展進程中的一種普遍的運動形態，并依每個國家具體國情和文化樣態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形式，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綜合。這就決定了現代化不僅要繼承和發展自身的文化，也需要整合吸收其他國家的文化資源，不斷推動本土文化與域外文化的交流互鑒。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在本體論意義上豐富了我國文化現代化的內容供給。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秉持著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的發展邏輯，在辯證批判的基礎上，吸取他國現代化的經驗教訓，積極開展文明互鑒，為我國文化現代化建設注入內容資源，從而充實和豐富了中華文化體系的現代化因子，促進了中華文化從傳統到現代的質性躍進。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在方法論意義上拓展了文化現代化的疆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超越了西方現代化文化敘事，創新性地提出了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發展模式，明確了走和平發展的現代化發展道路，具有促進全體人民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實踐旨歸。

（三）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的價值遵循

豐富人民精神世界是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題中應有之義和價值指向。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本質上是中國式現代化在思想文化領域的內容呈現，這一實踐活動影響著人們的思想觀念和文化活動，形塑著人民群眾的精神世界，有助于促進文化自立、堅定文化自信、增強文化自覺，夯實中國式現代化的精神地基。

其一，促進文化自立，為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增效賦能1。文化自立即“在文化上依靠自己，確認文化的主體身份，并自主捍衛與保證文化主體地位不受他者文化的威脅”2。黨始終捍衛和堅守中華文化的獨立地位，一方面致力于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努力制造更多具有理論高度、思想深度和價值溫度的文化產品，不斷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需要，增強人民群眾的精神力量；另一方面構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話語敘事體系，積極推進中華文化向外傳播。

其二，堅定文化自信，為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凝心聚力。文化自信即主體對自我文化的價值、生命力及發展圖景的高度信心和堅定信念，本質上是對價值觀的自信。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通過不斷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資源，廣泛弘揚和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將國家、社會、個體三個層面的實踐準則貫穿到現代化建設的各方面，壯大主流文化的影響力，使人民主體能夠在社會主流文化的滋養下樹立正確的文化觀念，達成廣泛的價值共識。此外，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尤為注重發揮榜樣人物的道德引領作用，使人們自主選擇道德高尚的精神生活，構建主體自由全面發展的精神世界。

其三，增強文化自覺，為豐富人民精神世界立心鑄魂。文化自覺即主體能夠清晰地認識到自身文化的來歷、形成過程、特色和發展趨向3。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作為一種教育實踐活動，能夠通過文本、圖像、記憶等多種敘事方式使人民群眾形成正確的文化認知，辯證分析自我文化與外來文化的異同與境遇，進而在文化交流過程中不斷強化文化主體意識，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對自我文化進行理性反思和批判建構，以此推動自我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過程中，人民群眾實現了“對于自身存在和對象世界的更高層次的理解把握”4，將自身塑造成為具有清晰的文化辨析能力、文化選擇能力和文化擔當能力的獨立主體，進而有能力重新認識世界和改變世界，實現了人的本質力量的自覺回歸。

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邏輯結構

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實踐中，中國共產黨立體式地闡釋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由何而生、因何而立、向何而去”的重要問題，形成了縱向與橫向相結合、共性與個性相統一、宏觀與微觀相融合的邏輯結構。

（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時空邏輯：縱向與橫向相結合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三要素”1組成的敘事結構體，這就使得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呈現出豐富的時空特性，為此要在縱向與橫向相結合的時空場域中把握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出場語境。

從縱向維度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呈現歷時性特征，映現出中國式現代化賡續傳承的文化底蘊。首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語境。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為中華民族的文化命脈，以其獨特的精神特質和深邃的哲學思想寓于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實踐，孕育和影響了中華民族和中華人民的精神信仰與價值觀念，構筑起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根基。其次，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探索歷程展現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歷史語境。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不斷探索文化現代化的發展規律，提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化工作方針，生成了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等文化樣態，凝聚起遵循我國基本國情與具有時代特征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精神標識，充分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最后，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在文化領域的守正創新描繪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現實語境。新時代以來，在繼承和發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黨團結帶領人民堅持守正創新原則，圍繞著文化強國建設提出了一系列戰略舉措：從“一個結合”到“兩個結合”，從中國精神到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尤其是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正式提出，進一步凸顯了文化在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中的戰略性地位，為黨領導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創造人民美好生活錨定了價值坐標，提升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凝聚力與向心力。

從橫向維度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呈現共時性特征，積淀著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特有的民族稟賦。一方面，就結構樣態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涵蓋以鑄魂育人為主要目標的理念文化、以良法善治為核心理念的制度文化、以凝心聚力為現實導向的精神文化、以清廉擔當為基本范式的行為文化等多維文化并存的敘事形態2。這些文化樣態呈現出相輔相成、耦合互動的邏輯關系。另一方面，就意識形態屬性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體系的闡釋，倡導在獨立自主踐行中國道路的基礎上，加強與世界文化之間的交流與互鑒，以促進新的文化生命體的生成。這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堅持以資本邏輯看待人類現代化發展規律，試圖摧毀或滲透其他國家文明的文化霸權主義敘事方式有著明顯區別。從一定意義上說，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超越并“解構了以時間敘事為主導的西方一元現代化的絕對普遍主義邏輯”3，這使得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實現了現代化由西方語境到中國特色的敘事場域轉變。

（二）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比較邏輯：共性與個性相統一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中國共產黨獨立探索出的文化敘事模式，它既蘊含著具有中國特色和中國風格的文化話語體系，也全方位展現了全人類共同的價值體系。由此，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必須堅持共性與個性相統一的原則，既強調文化現代化敘事的個性化規律，也遵循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共性化規律，探尋與世界現代化整體圖景的融合。

從個性維度來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一種全新的文化敘事形態，它是基于中國國情和時代特征，在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遵循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傳統和中國共產黨百余年奮斗實踐，以及新時代文化發展要求所生成的社會主義文化敘事體系。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內蘊堅持黨的領導的政治立場。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之所以能夠在意識形態建設中抵御西方腐朽文化的滲透，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最根本的是有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1。另一方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將人的現代化詮釋為現代化的本質，內蘊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價值目標，并將其貫徹落實到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全過程。它始終注重充分發揮人民群眾參與文化活動的積極性，致力于實現全體人民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協同發展，從而從根本上規避了西方現代化所導致的重重問題，實現了現代化敘事從資本邏輯到人民邏輯的理念革新。

從共性維度來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順應人類發展規律而生成的敘事形態，體現了現代化建設的普遍規律。一方面，堅持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一般性原理，強調經濟基礎在現代化建設中的決定性作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離不開堅實的物質支撐和經濟依托，我國始終牢牢把握生產力這一現代化建設的決定性因素，堅持在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基礎上開展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另一方面，遵循在實現工業現代化基礎上逐步推進文化現代化發展的運行思路。黨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探索，經歷了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優先發展重工業、“四個現代化”，到改革開放時期“兩個文明一起抓”，直至新時代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變遷歷程。這一發展歷程蘊含著以追求工業現代化為起點，逐漸拓展到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多領域的整體性現代化的發展線索，符合世界現代化建設的共性規律。

（三）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方法邏輯：宏觀與微觀相融合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堅持宏觀與微觀相結合的敘事邏輯，既強調運用自上而下的宏觀敘事方法，全面呈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敘事話語，也堅持以微觀方式深入探析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敘事實踐，增強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影響力。

從宏觀維度來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基于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傳統和現實國情形成的宏大話語表達方式，具有明顯的權威性與延續性。一方面，在國家層面，文化現代化作為“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重要范疇，是新時代國家核心發展戰略。黨在其敘事實踐中凝聚生成了“文化自信”“新的文化生命體”等標識性概念，“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等文化話語范疇。這些標識性概念和文化話語范疇契合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理論主題，彰顯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總體愿景，證明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既是符合國家利益和個體利益的文化抉擇，也是現代化建設中不可或缺的必然環節。另一方面，在歷史層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黨在領導人民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以及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的發展歷程中所創造的實踐成果。其敘事實踐體現了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歷史性地回答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生成與演進，既有助于增進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文化積淀，也有助于充分激發文化敘事對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力量支撐。

從微觀維度來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強調運用敘事對象所喜聞樂見的敘事語境、敘事內容和敘事形式，具有明顯的生活性和立體性。一方面，扎根現實語境，注重對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不同時期史實和經驗案例的考察，以多重視角展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樣態，以此強化文化敘事以文化人的目的。另一方面，立足細節描述，既圍繞國內生活情景挖掘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要素，展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內容實質；也密切關注世界文化現代化發展動態，創新敘事傳播載體與敘事內容，進而有針對性地闡釋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特色，提高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輻射力。

三、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實踐指向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圍繞敘事導向、敘事主線、敘事話語、敘事傳播等多方面進行系統優化，進一步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內核，匯聚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力量。

（一）明確導向：筑牢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根基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應緊扣“第二個結合”的敘事導向，不斷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推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雙創”，從而塑造新的文化生命體，“讓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為現代的，讓經由‘結合’而形成的新文化成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1，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筑牢思想文化根基。

其一，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夯實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思想根基。黨正是由于始終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指導現代化實踐，研判文化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新問題、新形勢和新現象，才能夠團結帶領中國人民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歷史表明，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發展歷程就是堅持“兩個結合”不動搖，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融入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全方位各領域的歷史。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就是要賡續傳承歷史傳統，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指導下，深入學習和充分理解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論內涵，并根據實際問題，甄別良莠不齊的外來文化，創新構建具有中國特色和中國力量的現代化文化敘事體系，不斷增強中華文化的凝聚力、向心力與塑造力，以此打破“現代化=西方化”的迷思，勇立世界文化潮頭。

其二，不斷推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鞏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文化根基。推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雙創”，就是要在守好文化陣地的前提下，堅持繼承和發展相結合，結合新的時代背景和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實踐要求，準確把握并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2等思想精華，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以時代底蘊和精神魅力，實現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魂脈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容精華有機結合。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既要清晰闡釋共產主義的信仰追求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內在結合，也要系統闡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理念追求與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在契合，更要科學認識賡續中華文化命脈與擔負新的文化使命之間的內在關聯，增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影響力和感召力，從而為文化敘事提供不竭動力與內容資源。

“第二個結合”的敘事導向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核心，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底蘊，并建立在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上的敘事樣態3。它既包含著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等理論精髓，也包含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精華，反映了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優秀成果，兼具時代性和歷史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等突出特征，對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實效起到了重要作用。

（二）轉化思維：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闡釋深度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主體須轉變思維方式，圍繞文化敘事的價值定位、內容體系和實踐現狀等核心問題進行全面考量，不斷推進各種優質敘事資源和傳播力量融于一體，為敘事對象提供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指引。

其一，樹立戰略思維，站穩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價值定位。戰略思維是“善于把握事物發展總體趨勢和方向、客觀地思考和處理問題的思維方式”4。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要樹立戰略思維，從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戰略高度認識文化敘事的愿景目標和整體思路，擴大新時代文化敘事的戰略格局。一方面，要對文化敘事的戰略目標進行前瞻性思考。文化敘事是關乎精神生產的關鍵問題，敘事主體必須站在時代的高度宏觀把握文化敘事的愿景目標，深刻認識到“一個民族的復興需要強大的物質力量，也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1，而文化敘事是在新時代適應國內外經濟社會發展情況對精神文明建設作出的戰略部署，對于促使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具有戰略意義。另一方面，要對文化敘事的總體思路進行整體性謀劃。新時代推進文化敘事既要加強黨對文化敘事工作的全面領導，在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論指導下持續挖掘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敘事內容，推動文化事業和產業繁榮發展，解決好“說什么”的問題，從而提升我國國際話語權，形成文化敘事的國際共識；也要統籌社會、高校和學界等各方面力量，挖掘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基因、文化符號、文化精神”2，打造出貼近敘事對象日常生活和工作實踐的敘事形式，解決好“誰來說”“怎么說”的問題，形成文化敘事的國內共識，整體推進文化敘事實踐落地生效。

其二，樹立系統思維，構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內容體系。系統思維是從整體出發全面分析事物的聯系與發展的思維方式。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要堅持系統思維，系統考量文化敘事的內容資源，構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一體化敘事體系。具體而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智慧結晶，沉淀著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深層次的價值理念，是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文化基因；革命文化是黨在革命斗爭實踐中生成的文化譜系，凝聚著中國人民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國家富強的價值愿景和精神品質，為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提供了發展方向；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是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理論體系為指導，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建構的文化體系，是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精神動力?！叭笪幕币幻}相承，深刻蘊含著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線索，共同組成了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主要內容。新時代要運用系統思維更新和豐富“三大文化”的內容資源，以共通、融通的敘事方式對接中國人民精神需要，整體性推進人民主體的文化自信、自立與自強，對內對外傳播好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體系，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文化形象。

其三，樹立辯證思維，考量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面臨的“?！迸c“機”。辯證思維是指在對立統一中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要堅持辯證思維，采用一分為二的思考方式正確認識文化敘事，并積極探索化危為機的實踐范式。一方面，運用聯系的普遍性認識文化敘事的機遇。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面發展的現代化，它的特色之一就是重視精神文明的現代化，將文化現代化放置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總體布局和世界文明的宏闊視野中來考量。伴隨著中國國際話語權的不斷增強，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影響力和輻射力將日益延展，中國式現代化會愈加受到國際認可。另一方面，運用矛盾的普遍性與特殊性原理審視文化敘事的挑戰。雖然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不斷前進發展的“時”“事”“勢”不會變，但也要認識到當前國際局勢加速演變，“灰犀?！薄昂谔禊Z”事件頻繁發生，“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3所導致的新問題、新情況層出不窮，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面臨的不確定因素日益增多，將伴隨著長期且復雜的意識形態斗爭。敘事主體要堅持問題導向，正確研判這場文化輿論斗爭的長期性、復雜性和艱巨性，不斷發揚斗爭精神，以破立并舉的戰略舉措與不符合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導向的西方錯誤思潮作斗爭，守好文化敘事輿論陣地，進而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保障國家的意識形態安全。

（三）術語更新：優化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話語表達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能否被自我和他者所認同并接受，關鍵在于塑造具有中國特色、富有世界意義的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唯有優化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話語表達，生成兼具學理性與大眾性、世界性與民族性的敘事話語和闡釋模式，才能夠破除“唯西方”的話語范式，重塑敘事對象把握現代化文化形態的全球視野，實現現代化文化話語的體系化構建。

其一，言之有理，以政治話語提升文化敘事的理論厚度。推動文化敘事話語的理論創新是建構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理論體系的必然要求。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要站在理論的高度，借助內容嚴謹、邏輯嚴密的政治話語闡釋中國式現代化背后的文化故事或文化內核，尤其是要踐行習近平文化思想，著力創制融通中外的標識性文化話語，有效地把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建設的政策、路線和方針呈現出來，彰顯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力量，塑造中國的國際文化形象。同時要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體系，鼓勵學界深入研究和透徹闡釋習近平文化思想，講清楚新時代文化建設內蘊的理論啟示，以實現政治話語與學術話語的融會貫通1，增加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理論厚度。

其二，言之有情，以生活話語提升文化敘事的情感溫度。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既要以理論邏輯深化文化敘事主線，也要以情感邏輯賦予文化敘事真情實感，彰顯出中國式現代化的話語溫度。一方面，要站穩人民立場，構建能夠滿足人民群眾文化需求、契合人民日常生活的敘事話語。通過口語化、生動化的生活話語，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具體內容傳遞給敘事對象，進而拉近敘事主體與敘事對象之間的理解距離，逐漸增進敘事對象的文化共識與情感共鳴。另一方面，要聚焦于中華民族和中國共產黨文化發展歷程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及其事跡，通過通俗易懂的大眾化話語表達刻畫個體的、微觀的文化故事細節，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式現代化背后的理念觀點與精神力量，為敘事對象展現出全面立體的國家文化形象。

其三，言之有術，以國際話語提升文化敘事的輻射廣度。伴隨著世界現代化文化形態的結構性嬗變，中國文化越發成為中外意識形態斗爭的重點議題。為不斷提升中國文化話語權，迫切需要“打造易于為國際社會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2，以生動形象的國際話語向世界完整解讀中國文化的發展歷程、巨大成就與世界價值。一方面要創設世界性議題，提煉開放融通的話語概念，向國際社會弘揚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精髓，展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明形象，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吸引力、感召力和影響力。另一方面要通過尋求中外文化的契合點，倡導全人類共同價值、新型國際關系等理念，促進中外文化的交流互鑒，消解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過程中的認知差異，增進國際社會對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解與認同。

（四）媒介交融：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傳播效能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要實現全方位多途徑的傳播，不僅要具備堅實的思想根基、扎實的敘事內容和立體的話語表達，還需要系統運用多元傳播載體。要順應文化敘事數字化的發展趨勢，通過巧用敘事傳播模態、創設媒介聯動矩陣等多維路徑協同推進，發揮文化敘事傳播的聚合效應。

其一，巧用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傳播模態。模態是指人類通過感官跟外部環境之間的互動方式3，包括文字、圖像、儀式等符號系統。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敘事主體向敘事對象傳遞關于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本質的實踐活動，需要借助一定的傳播模態激發敘事對象的感官體驗。如借助調研報告、文學著作等不同樣態的文本模態系統描繪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圖景，增強文化敘事傳播的系統性；借助圖像模態將抽象的理論范式轉化為生動形象的可視化表達，使人們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觀念，增強文化敘事傳播的隱喻性；運用儀式模態重塑文化敘事場景，使敘事對象在情境參與中喚醒記憶情感，增強文化敘事傳播的立體性，進而在可見、可讀、可聽的情景中調動敘事對象的認知興趣，最大程度地提升敘事對象對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深層認同，提升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傳播實效。

其二，創設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傳播矩陣。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一項常態化工程，要注重敘事傳播的時、度、效，發揮傳統媒介與新興媒介、官方媒體與民間媒體、國內媒體與國際媒體的統籌聯動作用。首先，促進傳統媒介與新興媒介的融合發展。文化敘事既要充分發揮傳統媒介的傳播資源與品牌優勢，借助中國中央電視臺、《中國日報》等傳統媒介，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傳播和價值宣介；也要把握技術革新成果，以科技創新為驅動力，充分運用元宇宙、人工智能等以數字技術為依托的新興媒介，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精準化、即時化和體驗化傳播，形成中國式現代化文化傳播的新勢能。其次，匯聚官方媒體與民間媒體的敘事合力。要打造一批敘事內容豐富、敘事形式多元的官方主流媒體，筑牢主流意識形態敘事生產主陣地，同時鼓勵個人自媒體以短視頻等形式弘揚中國文化，擴大文化敘事傳播范圍，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敘事共同體。最后，推進國內媒體向國際媒體的轉型升級。要促進中外主流媒體的合作交流，加強國際媒體的中國式現代化文化信息資源的即時供給，為其正面深入的報道提供內容支持，延展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國際輻射范圍。也要密切關注國內媒體的國際發展動態，充分整合在國際場域中具有一定話語影響力的國內媒體，著力打造一批全球化、現代化、多語種的傳播旗艦，突出展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敘事主線與價值旨歸，不斷擴大中國式現代化的國際傳播影響力。

四、結語

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是一個系統全面的建構性概念，內蘊橫向與縱向的時空敘事、共性與個性的比較敘事以及宏觀與微觀的方法敘事等多重敘事結構，涉及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敘事導向、敘事立場、敘事思維、敘事話語和敘事媒介等構成要素，具有極其深厚的思想內涵和文化意蘊，對于凝聚中華文明現代力量、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具有重要價值。新時代要抓住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國內國際戰略機遇，不斷汲取文化敘事的歷史資源、媒介資源、實踐資源，持續增強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實效性，繼續描繪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敘事的嶄新圖景。

責任編輯" "羅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