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及其特征研究

[摘 要] 圍繞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核心問題，引入多重制度邏輯這一視角，通過對全國20個省份“雙碳”政策文本進行扎根編碼，可揭示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選擇偏好及其內在特征。各地方政府“雙碳”政策是基于政府邏輯、組織邏輯、公民邏輯三種制度邏輯形成的。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選擇偏好主要包括綠色變革型、市場循環型和技術創新型三種。其中，綠色變革型具有政府指引性、組織綠色化和公民同質化的特征；市場循環型具有政府統籌性、組織低碳化和公民共創性的特征；技術創新型具有政府支持性、組織智能化和公民受益性的特征。這種考察有利于豐富“雙碳”政策的研究視角、深化對政府行為的理解，同時從實踐層面剖析中國高質量綠色發展的政策目標與實現路徑。

[關鍵詞] “雙碳”政策；多重制度邏輯；地方政府；扎根理論

[DOI編號] 10.14180/j.cnki.1004-0544.2025.01.004

[中圖分類號] D63; X322" " "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文章編號] 1004-0544（2025）01-0035-11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西部項目“多民族交融的西北地區基層政府突發公共事件治理效能評價及提升策略研究”（21XMZ050）。

作者簡介：雷婷，北方民族大學商學院副教授。

一、引言

19世紀末以來，全球氣候變暖趨勢日益顯著，為此聯合國多次召開氣候變化大會。2020年，中國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上提出力爭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雙碳”目標。“雙碳”目標提出后，各省市及自治區政府積極響應號召，落實碳達峰、碳中和實施方案，合理進行地方政策規劃。地方政府為實現高質量發展，就要制定符合本省現狀的“雙碳”政策，而所制定的地方政策代表了該省的發展方向，起到指引作用。由于實現“雙碳”目標涉及諸多行業和行政部門，且相互間充斥著差異化的利益訴求，這就需要增強“雙碳”政策的適用性，規范政府、行業組織、公眾應該做什么，以推動地方“雙碳”目標的實現。但現有研究對于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選擇偏好及其特征的探討還有待進一步深入。

在政策變遷以及政策治理的研究中，多重制度邏輯是研究政策發展的重要理論視角和方法。一方面，多重制度邏輯關注到制度環境的復雜性，認為不同行為主體在不同層次、不同目標的約束下，遵循不同的制度邏輯；另一方面，多重制度邏輯注重分析不同歷史階段的經濟發展、社會結構等變動對政府、組織和公民產生的影響1，能夠為當下政策的制定提供更全面的參考。而地方政府“雙碳”政策是一個多主體參與的政策，政府作為政策的制定主體，起到統領全局、把握方向的作用，對政策的落實進行監督、考核2；行業組織是政策的執行者，其對政策的認可程度會影響政策的實施情況3；公民作為政策實施的重要監督者和參與者，可以形成大范圍且有效的監管網絡4。目前已經有一些研究關注到“雙碳”政策的形成機理及其治理機制。然而，關于地方政府在復雜制度環境下如何制定兼顧政府、行業組織及公眾多方訴求的“雙碳”政策，以推動實現區域性“雙碳”目標有待深入探討，尤其是在多重制度邏輯影響下，對“雙碳”政策特征的研究仍顯不足。

各類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實施方案雖然受到中央政策的指導，但具體實施和落實主要依賴地方政府根據當地實際情況來推進。地方政府在制定和執行地方政策方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地方政策要遵循中央工作理念，在引入創新方法時，要考慮區域內行業分布、公眾訴求差異及利益沖突等現實因素。現有對“雙碳”政策的研究，特別是對政策生成機理的探討5，對政策經濟后果的研究6，對實現路徑的探討7及對行業發展的影響8等已有一定的積累，但對于地方政府如何根據區域資源、行業結構特點，制定助力區域發展的“雙碳”政策及其細化落實方案則有待進一步討論。因此，本文從多重制度邏輯的視角，運用扎根理論的研究方法，描繪地方政府在實施碳達峰、碳中和過程中的政策圖景，明確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不同選擇偏好，并分析具有不同選擇偏好的“雙碳”政策在政府層面、組織層面和公民層面的特征，同時致力于從多重制度邏輯視角構建適用于各地方“雙碳”政策執行的一般性框架，為地方政府進行綠色變革，實現可持續的低碳發展目標提供可能的助益。

二、文獻述評

（一）“雙碳”政策相關研究

近年來，隨著生態文明建設力度的不斷增強，“雙碳”目標逐漸融匯于各個行業之中，學術界對“雙碳”政策的研究逐漸深入，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對“雙碳”政策框架的解讀。通過對“雙碳”政策含義的分析，系統梳理國家層面的“雙碳”政策，并解析碳達峰、碳中和的發展脈絡，在完善法律法規、優化碳排放交易權制度、加強標準化引領、實現科技創新驅動、促進區域協同減排及能源體系轉型等方面提出政策建議9。有學者提出，政策目標、政策主體、政策情境、政策規則是“雙碳”政策的結構要素1。其中，政策目標是政策機制的核心要素2。要統籌政策目標的穩定性與內外政策的交互性，精準把握政策時效，推動政策體系完善升級，實現創造性執行與創造性破壞的良性互動，促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和共同富裕，并有效應對氣候變化挑戰3。除了明確政策目標之外，政策情境也是地方政府制定“雙碳”政策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已有研究證實政策涉及主體包括政府、企業、社會組織與公眾，各主體要上下協同，共同推動政策的執行4。政策情境是決策時所處的客觀環境5。政策規則作為“雙碳”政策的結構性要素，對決策者和執行者起到約束作用，是政策執行必須遵守的基本秩序6，為政策實施提供公平公正的條件。綜上所述，只有在準確把握政策目標、政策情境和政策規則等要素的基礎上，才能有序推動碳達峰與碳中和的一體化政策體系建設7。

第二，探討了“雙碳”政策的影響效應。學者們探討了“雙碳”政策對融資市場、環境規制效率、企業綠色創新動機及可持續消費行為的影響機制。孫鈺、宋雪瑤等利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法（fsQCA）探析命令控制型、市場激勵型和自愿參與型的降碳政策工具促進環境規制效率提升的多元路徑組合8。同時，在“雙碳”政策提出后，與“雙碳”相關企業的個股回報率顯著提高，尤其在新能源企業中表現得更為顯著9。“雙碳”政策不僅會影響宏觀環境，還會對企業組織變革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學者研究發現，環境政策、組織與個體、網絡組織均對企業綠色創新產生顯著正向影響10。具體而言，學者們分析了政策體系如何影響消費者行為的動機變化，并探討了可持續消費行為在意向階段、計劃階段和行動階段之間的過渡機制11。

第三，對特定區域的“雙碳”政策制定進行了研究，得出了一些可供借鑒的結論，并針對碳排放集聚區、資源豐富區、農村地區、城市地區等特定區域提出了具體的實施方案。在碳排放的集聚區，應加強碳達峰目標的頂層設計12，建議通過構建長期能源替代規劃系統模型來減少碳排放13。地域廣闊、人口稀少的資源豐富地區盡管發展緩慢，但其資源優勢明顯，在“雙碳”政策落實過程中，這些地區具有巨大的潛力，可以通過優化產業結構和促進能源結構調整等措施實現“雙碳”發展1。在農村地區，應因地制宜地推進綠色變革，主要體現在保障糧食安全、提升農產品質量以及承擔更多固碳責任三個方面2。在城市地區，則應著重發揮綠色科技創新在節能減排過程中的關鍵作用，以推動城市科技降碳3。

（二）多重制度邏輯

制度邏輯強調的是在特定領域內穩定存在的制度規范和反復出現的行為機制，某種程度上反映出該領域各利益主體的行為方式，以及組織和個體在制度壓力下的行為反應。不同制度邏輯對個體和組織的行為及社會關系產生不同影響，而不同制度邏輯之間的相互作用，共同塑造了組織行為的異質性4。因此，有學者關注到多元復雜的制度安排能夠通過不同的行為邏輯來塑造個人或組織的行為5。通常情況下，任何領域中都存在著多重制度邏輯，這些制度邏輯可能相互競爭或沖突，但從長遠來看也可能存在著互補關系，而這種關系受到組織和個體行為、社會關系等因素的影響6，在制度邏輯的相互作用下，組織和個體會采用不同的行動策略以確保獲得利益相關者的支持7。由此可見，多重制度邏輯能夠將宏觀層面的制度與微觀層面的組織或個人行為結合起來，并因不同政策目標和制度機制的影響而表現出多樣化的行為方式。

多重制度邏輯理論為理解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選擇偏好及其特征提供了一個啟發性的視角。地方政府“雙碳”政策作為一個多主體、跨層級的政策，其執行過程涉及地方政府、企業組織和社會公眾等多個主體。多重制度邏輯能夠有效連接各主體與政策，分析“雙碳”政策的執行情境。因此，多重制度邏輯理論有助于我們理解“雙碳”政策如何通過既約束又激勵的方式影響主體行為選擇。

綜上所述，學界關于“雙碳”政策和多重制度邏輯的研究已取得較為豐富的成果，為本文提供了有益的啟發，但仍存在一些值得探討的問題。第一，已有研究證實企業實現“雙碳”轉型不僅需要自身的升級改造，還需地方政策的支持8。與之對應，政府在制定“雙碳”支持政策時的選擇偏好存在顯著差異，因此有必要對地方政府的“雙碳”政策選擇偏好進行深入剖析。第二，在政策特征方面，當前研究主要探討了政策框架和影響效應9，而對政策特征的系統分析尚顯不足，尤其是對于不同偏好的“雙碳”政策特征的分析仍不夠深入。第三，現有關于“雙碳”政策的研究主要從政策本身的解讀和影響效應兩個方面展開，缺乏從多重制度邏輯視角分析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及其特征的研究。因此，本文旨在基于多重制度邏輯視角，通過梳理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文本內容，明確不同選擇偏好下的政策特征，以期揭示地方政府制定的“雙碳”政策與當地實際產業結構之間的適配情況。

三、研究方法及樣本選擇

（一）研究方法

扎根理論研究法（Grounded Theory，簡稱GT）是一種定性研究方法，其核心思想是從數據中逐步構建理論，而非將理論用于解釋數據，該方法適用于探索性研究和建構理論的場景。尤其適合處理復雜和不確定性的問題，如社會行為、組織行為、社會變遷等①。本文的研究問題是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及其特征，旨在歸納與總結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并從多重制度邏輯視角分析政策特征。因此，本文運用扎根理論的方法對國家出臺關于“雙碳”政策落實的文件與通知后，地方政府圍繞“雙碳”目標制定的實施方案等文本進行編碼。同時，通過質性分析軟件Nvivo12創建節點和標簽，以梳理能夠解釋地方政府“雙碳”政策實施的選擇偏好及其特征的語句。

（二）樣本選擇

本文共收集到20份各省及自治區“雙碳”政策工作（實施）方案的文本，其中隨機抽取16份進行扎根理論分析，另外4份用于理論飽和度檢驗。選擇省級政策文本的原因如下：（1）省級政策更具代表性，對比更加明顯，每個省的政策都有其側重點，更易凸顯地區特征；（2）省級政策更具全面性。本次收集的政策文本涵蓋中國東北、華北、華中、華南、華東、西南、西北七大區域，能夠清晰展現不同區域政府在“雙碳”政策實施中的偏好與特征，從而增強本研究的說服力。相關政策文本來源見表1。

四、模型構建

（一）開放式編碼及其范疇化

開放式編碼是對初始資料進行分拆與比較，從而賦予資料新的內涵，最終實現重新組合的過程①。本文在研究過程中遵循扎根理論的編碼原則，圍繞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及其政策特征這一主題，對收集到的政策文本逐字逐句進行編碼，并進行概念化處理以進一步提煉范疇。基于此，共整合出89條初始概念，并將其歸納為44個初始范疇。例如，“能源結構優化”這一初始概念源自原始語句“能源結構調整優化取得明顯進展，能源資源利用效率大幅提升，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進一步提高”；而初始范疇“調整結構”則由三個初始概念“能源結構優化”“產業結構調整”和“交通運輸結構調整”提煉而成。由于篇幅所限，僅展示部分結果，如表2所示。

（二）主軸編碼及其主范疇形成

通過開放式編碼，文本中的原始語句被分解成不同層級和類型的代碼，而主軸編碼則將這些分割的代碼重新整合成相互關聯的整體，通過各個概念及其之間的關系，進一步發掘范疇間潛在的邏輯關系，并對具有內在聯系的獨立范疇進行歸集并命名②。在主軸式編碼過程中，我們將44個初始范疇按照政府邏輯、組織邏輯和公民邏輯視角進一步歸納為9個副范疇，包括政府指引性、組織綠色化、公民同質化、政府統籌性、組織低碳化、公民共創性、政府支持性、組織智能化以及公民受益性。例如，將“調整結構”“調整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關注重點行業”“逐步建立考核制度”和“引導企業適應要求”等政府行為歸納為副范疇“政府指引性”。隨后，將這9個副范疇根據上述三種邏輯整合為3個主范疇，具體包括綠色變革型、市場循環型和技術創新型三個主范疇，以反映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選擇偏好。例如，將“政府指引性”“組織綠色化”和“公民同質化”納入主范疇“綠色變革型”。具體內容見表3所示。

（三）選擇性編碼與模型構建

選擇性編碼旨在完成理論建構，強調進一步提煉和整合主范疇之間的關系，從而以“故事線”的方式描述社會現象及其脈絡框架，挖掘出更具概括性與關聯性的核心范疇①。核心范疇在所有范疇中處于中心位置，能夠最大程度地統領其他范疇。在對主范疇關系進一步提煉和整合的基礎上，形成了綠色變革型、市場循環型和技術創新型三種選擇偏好（見圖1）。從政府邏輯、組織邏輯和公民邏輯三個視角切入，能夠更好地分析具有不同選擇偏好的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特征。具體而言，在綠色變革型的“雙碳”政策中，政府起到指引作用，產業行業組織呈現出綠色化變革特點，而公民則因受到政府指引與組織變革影響而表現出同質化特征。在市場循環型的“雙碳”政策中，政府發揮統籌作用，各組織間體現出低碳化特點，而公眾在政策與組織雙重影響下表現出共創性。在技術創新型的“雙碳”政策中，政府提供支持，各產業借助信息技術或科研平臺展現智能化特點，而公眾則受政策支持與社會組織智能化影響而獲益。同時，這三種選擇偏好還反映了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發展迭代邏輯。

（四）理論飽和度檢驗

理論飽和度檢驗旨在驗證所構建的理論模型是否達到飽和狀態。本文遵循通用的飽和度檢驗辦法，隨機抽取4/5的文件進行扎根理論分析，并使用剩余1/5的文件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結果顯示，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模型中的三個主范疇未出現新的重要概念、范疇及其關系。這表明該模型已具備良好的理論飽和度。

五、模型闡釋

在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中，存在政府邏輯、組織邏輯、公民邏輯三種制度邏輯。這三種制度邏輯的核心含義、作用主體、目標導向以及執行進程各不相同，這些因素均對地方政府選擇偏好產生影響。

（一）綠色變革型

以政府指引為主，行業組織開始嘗試綠色化轉型，公眾在政策和組織的影響下實施節能減排行為。從政策文本來看，綠色變革型（圖2）的選擇偏好呈現出以下特點：從政府邏輯出發，“雙碳”政策具有指引性，其核心問題在于結合區域性自然條件與社會條件，通過調整結構、調整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關注重點行業以及逐步建立考核制度等措施推動所在區域“雙碳”目標的實現。以山西省為例，當地擁有豐富的煤炭資源，傳統能源結構以煤炭為主，在能源轉型和碳減排方面面臨著獨特機遇和挑戰。因此在落實碳達峰、碳中和目標過程中，山西省應推動能源結構向清潔能源轉型，減少煤炭使用量，并構建綠色、智能及可持續發展的產業模式，從而降低碳排放。從組織邏輯的角度出發，“雙碳”政策致力于推動低碳農業、綠色貿易、綠色城市、綠色建筑和綠色交通等領域發展。以吉林省為例，該省擁有廣袤森林和農田，并產生大量農林廢棄物及秸稈等生物質資源，這些資源可用于電力與燃氣等生物質能源生產，從而促進低碳農業的發展。從公民邏輯的視角分析，公眾在地方政府宣傳及產業界綠色變革影響下，通過節約用水用電、減少廢棄物排放以及節約燃料等行為履行其節能義務。這三個特點共同構成了綠色變革型“雙碳”政策的主要特征。

綠色變革型的“雙碳”政策主要在政府引導下，推動綠色轉型所需關鍵技術取得突破與創新，攻破重難點，初步形成綠色發展體系，把發展重心放在核心產業上。通過廣泛的宣傳教育，喚醒公眾的綠色減排意識，積極參與到節能行動中，從而為實現碳達峰、碳中和奠定良好基礎。政策引導、綠色發展技術的突破與初步形成的綠色發展體系、公眾綠色減排意識的覺醒，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綠色變革型向市場循環型轉變的進程。

（二）市場循環型

以政府統籌為主，行業組織推動資源再利用，實現低碳化，公眾在政策和組織的影響下實施共創行為，并推廣綠色行為方式。通過優勢資源的轉型升級，綠色變革型逐步向市場循環型（圖3）發展。在這一轉變過程中，政府部門應定期評估與處理潛在風險，以及時發現和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其中，產業結構升級明顯的省份更易呈現出市場循環型的“雙碳”政策偏好。從政策文本來看，市場循環型的選擇偏好具有以下特點：從政府邏輯出發，“雙碳”政策具有統籌性，其核心在于持續推進新能源任務和試點工作開展，通過加緊落實考核制度和協調行業部門共管，健全政策保障體系。例如，山東省由于其產業結構比較多元，該省借助化工、鋼鐵、機械制造和煤炭等行業顯著優勢，并結合地域特色積極發展新能源，從而促進經濟和產業結構朝著更加多元、高端和可持續發展的方向演進①。從組織邏輯角度出發，“雙碳”政策致力于實現產業、行業和園區的低碳化，通過提升建筑用材、石油、燃油等各類資源使用效率來改善環境狀況并減少廢氣排放，對可利用的資源進行回收處理，實現二次利用。例如，河南省推動新型工藝、新材料以及新裝備應用，引進清潔生產技術并推廣高效節能設備，以減少能源消耗和排放物的產生，從而提高生產效率與產品質量②。同時，通過實施結構性改革，嚴格執行產能置換措施，以淘汰落后產能，為現代化工廠穩妥有序發展奠定基礎。從公民邏輯視角分析，在政府統籌和組織低碳化影響下，倡導公眾樹立綠色環保理念，從身邊小事做起，積極參與到綠色消費、綠色出行及綠色社區營造等“綠色”行動中，主動宣傳自己的環保理念，這將為實現綠色轉型發展提供強大動力。這三個特點共同構成了市場循環型“雙碳”政策的重要特征。

市場循環型的“雙碳”政策主要是在政府統籌下，對重點行業、化工園區等高污染資源實施低碳化處理，健全綠色發展體系。同時，政府利用資源低碳處理技術，提高廢渣、廢氣、廢水等資源的再利用率，推動循環經濟的發展，以實現低碳化目的。此外，還建立了生活垃圾分類收集、分類處理及分類運輸體系，不斷提升生活垃圾資源化比例。例如，通過先進焚燒技術，將無害化生活垃圾燃燒成灰渣，并利用焚燒產生的蒸汽驅動發電機發電，實現廢物再生產與再利用。在政府統籌與行業組織推動低碳化的影響下，公眾積極參與各類綠色低碳活動，并在此過程中廣泛宣傳“低碳”理念，從而實現政府、組織和公民多主體協同推進“雙碳”目標的達成。

（三）技術創新型

以政府支持為主，行業組織推動創新平臺和數字化建設，實現智能化，公眾在政策與組織的共同努力下，享受“低碳”生活帶來的優質體驗。通過進一步細化重點任務并建立支持性保障政策體系，市場循環型的“雙碳”政策逐漸向技術創新型轉變。從政策文本來看，技術創新型（圖4）的“雙碳”政策特征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從政府邏輯來看，在細化重點任務的基礎上，政府培養創新型人才并鼓勵研發，為科技發展提供財稅政策支持，推進碳排放權市場化交易。例如，北京作為中國首都及科技創新中心，擁有眾多知名科技企業、研究院所和高等院校，其明顯的技術、人才和平臺優勢使其“雙碳”政策選擇偏好通常表現為技術創新型。從組織邏輯角度看，各組織需借助政府提供的技術、人才及政策支持，以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為重點，樹立節能、環保和可持續發展理念，通過科學技術手段進行創新和數字化建設，從而推進示范區建設及市場主體綠色轉型，實現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統一。從公民邏輯視角分析，在政府政策支持、組織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創新平臺建設和數字化建設的推進下，公眾享受低碳生活帶來的優質體驗，生活質量顯著提升。這三個特點構成了技術創新型“雙碳”政策的重要特征。

技術創新型的“雙碳”政策，主要是由政府提供財稅政策、人才培養和鼓勵研發等支持，實現政府與企業及社會各方協同推進綠色低碳技術研發和數字化科研平臺建設，發揮科技創新的引領作用。此外，還通過運用綠色創新技術，建設綠色園區和智能化工廠，推動產業園區循環經濟發展。一個比較典型的代表是上海臨港新片區，該區域是上海追求綠色發展并打造國際一流綠色示范區的重要區域。該區域通過推廣清潔能源、智能制造和環保技術，推動了工廠的綠色轉型與升級，取得了良好效果。綠色技術創新能夠推動實現資源高效利用與低碳排放，同時構建生態系統碳匯，使草原、森林與城市園林達成和諧統一。

六、結論與展望

本文從多重制度邏輯的視角構建了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的分析框架，采用扎根理論的方法對全國20個省份的政策文本進行編碼。研究發現，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主要包括綠色變革型、市場循環型和技術創新型三種類型，并從政府邏輯、組織邏輯和公眾邏輯的視角分析了地方政府“雙碳”政策的特征。

從多重制度邏輯視角分析，在政府邏輯下，政策往往具有強制要求和引導統籌作用，并與組織邏輯中企業自身發展及企業經濟條件存在一定關聯。政府要實現綠色經濟轉型離不開當地企業的支持，這就要求政策落實需結合實際情況。在組織邏輯層面，各企業應互相協作，通過貿易合作交流，促進實現“雙碳”目標；同時，市場環境也影響到當地企業落實“雙碳”要求的進度。市場環境越公平，企業參與度越高，其綠色發展程度亦會隨之提升。在公民邏輯視角下，公眾一方面積極響應國家政策，深入了解“雙碳”政策對普通民眾的要求，并踐行綠色出行、廢物回收和綠色消費理念，追求綠色低碳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創造良好的生態環境也是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需要的內在要求，需要共同努力才能實現。本研究通過扎根理論方法進行編碼發現地方政府“雙碳”政策選擇偏好主要分為三種類型：綠色變革型、市場循環型和技術創新型。具體而言，綠色變革型的“雙碳”政策以政府指引為主，行業組織嘗試進行綠色化轉型，公眾則在政策和組織影響下實施節能減排行為。其中，政府指引性、組織綠色化及公民同質化是該類型“雙碳”政策的典型特點。市場循環型的“雙碳”政策則以政府統籌為主，由行業組織推動資源再利用，實現低碳化，公眾在此過程中積極參與“綠色”共創行動。其中，政府統籌性、組織低碳化及公民共創性是這一類“雙碳”政策的典型特點。技術創新型的“雙碳”政策以政府支持為主，由行業組織推動創新平臺和數字化建設，實現智能化，公眾享受低碳生活帶來的優質體驗。其中，政府支持性、組織智能化及公民受益性是該類雙碳政策的典型特征。

責任編輯" "申" " 華

技術編輯" "王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