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漢長安城是中國歷史乃至世界史上著名的大都市,其營造既是結合實際地理狀況“因天才,就地利”的典型,又體現了傳統的“天人合一”觀念。漢長安城的整體布局參照北斗星和南斗星的星象,用以彰顯君主的權威。城中主要宮殿未央宮對應象征天帝居所的紫微垣,立于宮殿前的“闕”則象征天、地、人的統一,同時顯示出君主與萬民的身份之別。此外,長安城中社稷、郊廟、明堂、辟雍等禮制建筑的位置和形制體現出天地、陰陽、四時、五行的和諧,這一設計理念對中國歷史上的都城營建產生了深遠影響。
關鍵詞:天人觀念;漢長安城;城市格局
中圖分類號:K234.1;K878.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5)01-0007-04
On the Embodiment of the Concept of Heaven and Man in the Pattern of
Chang’an City in the Han Dynasty
Wang Ruohan
(College of Marxism, Shand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Qingdao 266590)
Abstract: Chang’an City in the Han Dynasty was a famous metropolis in Chinese and even in world history, and its construction was not only a typical example of “taking advantage of natural terrain and geographical conditions”, but also embodied the traditional concept of “man-nature harmony”. The overall layout of Chang’an City in the Han Dynasty referred to the constellations of the Big Dipper and the Southern Dipper to demonstrate the authority of the emperor. The Weiyang Palace, the main palace in the city, corresponded to the Purple Forbidden Enclosure symbolizing the residence of the emperor of heaven, and the Que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 palace symbolized the unity of heaven, earth and man, and at the same time showed the difference in status between the emperor and the common people. In addition, the locations and forms of the ritual buildings in Chang’an city, such as the She Ji, the Jiao Temple and the Ming Tang, also reflected the harmony of heaven and earth, yin and yang, the four seasons and the five elements. This design concept 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construction of capitals in Chinese history.
Keywords: concept of heaven and man; Chang’an City in the Han Dynasty; urban pattern
西漢長安城是中國歷史上沿用時間最長的都城之一,其城市建設規模宏大、布局精巧,然而在形制格局上卻與之后的歷代都城頗為不同。通過對漢長安城遺址的考古發掘,并結合歷代文獻中的相關敘述,不難發現除地勢環境外,影響漢長安城格局的還有政治、文化等諸多因素。其中,秦漢時人所注重的天人觀念是重要的一個方面,在漢長安城的布局中,能夠看到漢代所流行的天人合一觀念的影響。
一、天人觀念在漢長安城整體布局中的體現
漢長安城的位置原是關中渭水南岸一個小鄉聚,秦代隸屬咸陽。劉邦稱帝后,本擬定都于“天下之中”的洛陽,然而婁敬指出關中比洛陽更有安全保障,“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1]2044。關中平原為四塞之地,且土地肥沃,即使關東變亂再起,也可以據險固守,因此主張定都關中。此說遭到大多出身關東的群臣反對,理由是秦朝定都關中二世而亡,不如定都享國八百年的周都洛陽。唯有張良對定都關中表示支持:“夫關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1]2716他認為關中環境優越、經濟發達,糧食產量充足,可以滿足作為首都的需求。同時向東有崤關、函谷關天險,向西、南有甘肅和四川的縱深,易守難攻,適合作為都城。劉邦采納了婁、張二人的建議,于漢高祖五年(前202年)5月定都關中,即今西安市西北一帶。
關中平原位于秦嶺和黃土高原之間,林木茂密,河流眾多,自然環境屬于上乘。劉邦定都關中后,首先重修位于龍首原上的秦興樂宮,并易名為長樂宮,漢高祖七年(前200年),又在秦章臺基礎上修建了未央宮,漢長安城的都城功能正式啟用。漢長安城占地面積約36平方公里,規模宏大,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城,據稱有五宮、十二城門、八街九陌、東西九市、一百六十余閭里。但與歷史上眾多都城不同的是,其形狀并不是隋唐長安城和明清北京城那樣方正的長方形或正方形,而是以長方形為基礎,但邊界呈現出明顯不平直的形狀。除東城墻以外,長安城的其余三面城墻多有曲折,這一城市形狀在歷史上被稱為“斗城”,即與天上的北斗星和南斗星的形狀相同。對天象特別是星象的注重是中華民族傳統農耕文明的重要體現,戰國、秦漢時期是中國古代天文學發展的重要時期,在歷法編制、天象記錄方面產生了眾多成果。出于樹立君主權威的考量,人們將天象與君權神授相連,為種種天象賦予了特殊的政治內涵。在中國古代,北斗星因指向明確、辨識度高等特點,被認為具有特殊的文化和政治意義。秦漢時期對北斗及斗宿(南斗)的信仰十分盛行,《史記·天官書》記載:“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杓攜龍角,衡殷南斗,魁枕參首。南斗為廟,其北建星”[1]1291。又云:“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鄉”,將北斗視為皇帝乘坐的車,直接與皇家意象相聯系,北斗星也成為皇權的象征。此外,《三輔黃圖》中還有“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竹下圍棋,勝者終年有福,負者終年疾病,取絲縷就北斗星辰求辰命乃免”[2]316等關于民間風俗信仰的記載,認為向北斗星祈福可以免除疾病的侵擾。在這樣的背景下,將北斗、南斗的造型實施于漢長安城的建設中,是完全有可能的。
“天”是中國古代最為重要的政治意象之一,具有自然、道德、神靈三重屬性,被認為能夠賦予君主治理萬民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象征。西漢王朝建立后,以“天人相感”作為樹立王權統治合法性的依據。西漢儒學大家董仲舒認為天人歸屬同類,“天人之際,合而為一”,共同構成萬物的根本,因此世間萬物都需要法天而行。由于君主是天在人間的代理人,其長居之地的意義自然非比尋常。作為一國最重要的城市,都城的形狀自然要體現出“天人合一”的設計思路,既要順應地理地勢,因地制宜,又要盡可能地與天道所呈現出的意象進行結合,將有關自然因素附會為天象在人間的對應。關于漢長安城形狀的形成,歷來眾說紛紜,在元代以前的文獻中,大家普遍相信這是當年建城時有意所為,反映了當時統治階級融會天地的意愿。
事實上,將“天”與都城相關聯的思想由來已久,《尚書》中以“天保”稱呼商都朝歌,《逸周書》則將成周(西周王朝的京師)的修建稱為“依天室”,即參照星宿排列修建宮室之意。秦都咸陽的布局亦是“法天”思想影響下的結果,“咸陽宮因北陵營殿,端門四達,以則紫宮,象帝居,渭水貫都,以象天漢,橫橋南渡,以法牽牛”[2]23,以突出王權的尊貴地位。漢朝接秦而立,又多方面承襲秦朝制度,其都城建設必然受到秦咸陽城的影響,將天人相合因素融合其中。何況當時的建筑技術已經比較發達,雖然城墻的修建受到河流走向等自然因素的影響,但并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如果想要修成平直的形狀是可以做到的。因此,針對部分人認為“斗城”不過是一種附會的說法,有學者反駁“漢代人如果只是因為地形原因或者先修宮殿后修城墻的話,完全可以把南面城墻再往外延伸擴大,并將其修直,沒有必要修成南斗,使城墻彎彎曲曲”[3]。在星圖上將北斗七星、勾陳、北極、紫微右垣等星象連在一起,可以看出它和長安城的形狀具有一定相似之處。當然,由于漢長安城建宮在前,修城在后,城墻又必須把宮殿包括在內,因此其形狀不能不受到龍首原和渭河、涇河等自然地理形勢的制約,形成不規則的形狀也是必然的結果。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漢長安形狀的形成大概率與當時深入人心的天人觀念有著密切關系。
二、天人觀念在漢長安城宮殿建筑中的體現
在古代都城的營建中,宮殿建筑的方位和布局是設計者需要重點考慮的因素。作為皇帝的宅院,宮殿建筑在常規的居住、辦公等功能外還具有相應的政治意義,需要突出君權的至上性與不可僭越性。“天子”是“天”在人間的代理人,其居所自然與天有著不可割裂的聯系。漢高祖定都關中后,首先興建了長樂宮,但長樂宮作為皇宮發揮機能的時間很短,僅限于高祖一朝,其后便被未央宮取代。未央宮始建于高帝七年,是惠帝及以下諸帝日常起居、辦公之地,也是漢朝最重要的宮殿。漢長安城主體位于龍首原之上,未央宮所在的西南部正是長安城中地勢最高的區域,“在這里建立宮殿可以起到居高臨下的作用,突出帝王的威儀,控制全城的制高點,有利于城市和帝王自身的安全防衛”[4]。未央宮坐北朝南,在都城中的總體位置卻偏居南隅,背向居民區和商業區,但這種在后世看來頗為怪異的格局在當時卻被津津樂道,并被認為是取法天象的。
張衡《西京賦》敘述:“正紫宮于未央,表峣闕于閶闔。”[5]37李善注引《辛氏三秦記》曰:“未央宮一名紫微宮。然未央為總稱,紫微其中別名。”[5]38在《史記·天官書》中,司馬遷構建了一個對應大一統王朝政治倫理體系的天上王朝,紫微垣因位于北天中央、三垣正中,被視作天帝太一的居所,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其他星星則環繞著紫微星分布,正如同人間王室朝廷眾臣尊君之勢,因此中樞宮殿以之命名。此外,還有學者將未央宮的所處位置歸于中國古代思想中注重西南的傳統觀念的影響,如漢代行封禪之禮時,除卻中央的太一神,便將最為尊貴的黃帝神位配置于西南。加之《爾雅》有言“西南隅謂之隩,尊長之處也”,而在十二地支中,西南方正好屬未,這也是未央宮名稱的由來之一,同樣具有天人相應之意。而漢武帝時期修建的建章宮位于長安城西南,則對應開陽星、搖光星的位置。
漢代宮殿建筑能夠體現天人合一觀念的還有“闕”的大量應用,闕又稱“門觀”“象魏”,是中國古代獨具特色的一種建筑形制,通常在皇宮或皇陵的門前成對設立。古人將皇宮稱為紫微宮,皇宮的大門叫做閶闔門,意為“升天之門”,闕立于閶闔門前,意在表明此處是王宮之門。闕本為登臨遠眺之臺,但在歷史上更多用作身份地位的象征,具有重要的文化意義。闕的形制與天人合一密切相關,《周易》把天、地、人“三才之道”視為一個整體,這種整體觀念在闕的造型中有著鮮明的體現,闕頂即天、闕身為人、臺基是地,“正體現了三才合一的理念”[6]。闕樓建筑大多高大突出,具有崇高感和神秘感,主要反映出超脫于人間,與上天相關聯的意味,但地上的闕又不可直接等同于天上的宮殿,正好符合對于天子身份的定義,因此成為皇宮的專用建筑。天子受命于天,與萬民身份有別,只有天子及其子孫才能居住在這樣位于天地之中的建筑里,普通人不得僭越,皇宮中大量建有闕樓,成為與民間建筑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
此外,漢長安城中的其他宮殿建筑也或多或少地反映出當時的天人觀念,如建章宮中的蓬萊山以傳說中的海上仙山命名,很明顯地體現出升仙求道的意蘊。受戰國楚文化和陰陽家的影響,加上統治者對黃老之學的推行,西漢時期神仙傳說盛行,據說神仙居住于蓬萊仙山之中,使得人們對此非常向往。隨著西漢中期經濟社會的恢復,從貴族階層到平民百姓都追求成仙,希望過上神仙那樣逍遙自在的生活,因此西漢時期所流行的一些日常器物用具,如博山爐等,都能夠看出求仙的意味,而皇帝作為天下至高無上的第一人,自然也希望成仙,即使在現實生活中難以實現,也希望將傳說中的海上仙山為自己所有。
除此之外,漢長安城南的昆明池修建也與天象聯系起來。昆明池為漢武帝時期開鑿洼地所建,原本用以操練水軍,后供王公貴族游樂,成為重要的皇家園林。模擬天象是昆明池設計遵循的重要思路,《三輔黃圖》中有“昆明池中有二石人,立牽牛、織女于池之東西,以象天河”[2]202的記載,意思是將昆明池比作銀河,牽牛星和織女星分別立在銀河的東西兩側,雖然沒有過多的政治象征,但也是將天象應用于人間的體現。這兩座石像用火成巖雕刻而成,至今猶存,是我國現存較早的雕塑藝術品,也證實了有關古代文獻的記載。
三、天人觀念在漢長安城禮制建筑中的體現
禮儀制度是中國古代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治理國家、安定政權的重要作用,由于重大禮制活動往往需要君主親自主持、參與,因此禮制建筑也是中國古代都城建筑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正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禮在禮制中占據著重要分量,而對天地的祭祀是祭禮的重要內容,這使得與天地的關聯成為禮制建筑功能的重要體現。漢長安城的禮制建筑主要有社稷、宗廟、明堂、辟雍等,在這些建筑的地理位置和建筑形制上,不難看出天人感應觀念的影響。社稷是國家政權的重要象征,漢長安城社稷遺址的位置在南郊,西安南城門外大道西側,與古禮所言的“左祖右社”是相吻合的。依禮,“社者土地之神,稷者能生五谷之神”,因為土地之神和五谷之神都必須接受天地之氣,所以社稷壇不可有屋蓋,即所謂的“天子太社必受霜露風雨,以達天地之氣”[7]656。東漢建立社稷也明確提到,不建屋蓋是因為具有生命活力的土地和谷物之靈“必受霜露風雨”。只有亡國之社,才會加蓋屋頂,以示斷絕天地之氣,即《通典》所謂“故喪國之社,屋之,不受天陽也”[7]656。通天地之氣是國家存在的象征,可見合乎天人之際是禮制建筑修建的重要依據。
明堂和辟雍是中國古代都城中等級較高的禮制建筑,是君王教化天下的重要象征。其中明堂主要作為君主親自參加的大型祭祀活動的場所,也在此頒布重要的政令。辟雍又稱辟雝,最早的設計功用是作為學宮,取四周有水、形如璧環為名,也承擔部分祭祀功能。明堂、辟雍在周禮中已見記載,但直到西漢時期才正式建造。明堂位于長安城南,即“都城之陽”,與周禮相合,由一座主體建筑和外圍的院落組成,建筑的形制、尺寸都體現出天人合一的特點。其中主建筑是一座三層的高臺建筑,底層為正方形,每面有一個主室和兩個側室,共十二個房間,對應十二個月份;中層四邊各有一個堂屋,象征春、夏、秋、冬四時;最上一層的四角和中央各有一亭,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別祭祀白、青、赤、黑、黃五方天帝,整個建筑呈現出對稱形狀,氣勢雄偉。在天人合一理論中,人的“數”和天的“數”是對應的,天的四時和十二月分別對應人的四肢和十二關節,陰陽五行和天地人一起構成天道十端,由此可知,明堂的形制明顯體現出天、地、人的聯結。明堂的外面還有一個院子,院子的外面有圓形的水渠,這個水渠叫做“雍”,是玉璧的形狀,通過模仿禮器來體現出對于王道教化的推崇。
漢代的帝廟多和陵寢建在一處,分布于都城之外,長安城內主要是郊廟,即祭祀天地的天郊和地郊。古人認為“天圓地方”,按照以人象天的原則,對天地的祭祀也應遵循天地的形態,故以圜丘祭天,方丘祭地。在中國古代,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天是君主參與的最重要的祭禮之一,但西漢前期并沒有建立新的圜丘,而是沿用了秦朝的祭祀場所,即位于今寶雞市鳳翔區的雍畤遺址。漢成帝時,匡衡等大臣認為應當修建新的祭祀建筑以彰本朝之德,于是在建始元年(前32年)廢棄秦朝祭所,于都城長安南郊建圜丘,北郊建方丘,并列為定制。目前尚無考古遺跡直接證明西漢圜丘和方丘的確切位置,有學者結合歷史文獻,考據圜丘大致位于今西安西郊周家圍墻村附近一帶[8]。祭祀方位的選擇體現出天地陰陽相合的意蘊,南意味著陽,北意味著陰,在南郊祭天、北郊祭地與陰陽所屬的方位契合,有利于保持政治和社會秩序的和諧穩定。
總體而言,作為天人觀念盛行時代的都城,漢長安城的總體布局和宮室修建都體現了天人合一的理念,既突出皇權威嚴,又彰顯天、地、人三者的和諧。西漢末年,長安城遭到極大的破壞,但在東漢、魏晉時期仍保持著西都的地位,并成為前秦、西魏、北周等王朝的都城。隋朝建立后,在漢長安城東南二十里的龍首原之南興建了大興城,即后人熟知的隋唐長安城,漢長安城被徹底廢棄。隨著專制皇權的不斷加強,隋唐長安城在設計修筑的過程中盡管不乏天人觀念的影響,卻更多地參照“周禮”等級制度,這也是西漢長安城與隋唐長安城格局大相徑庭的原因。
參考文獻: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2]何清谷.三輔黃圖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徐衛民.漢長安城形狀形成原因新探[J].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08(2):53-57.
[4]陳橋驛.中國七大古都[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1:93.
[5]蕭統.文選[M].李善,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6]劉灝.漢闕的建筑藝術特點及精神性功能[J].文物世界,2011(2):16-21.
[7]杜佑.通典[M].長沙:岳麓書社,1991.
[8]周長山.漢代城市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76.
作者簡介:王若菡(1990—),女,漢族,山東青島人,歷史學博士,山東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