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暹友好條約》于1946年初簽訂,中國政府和暹羅政府就暹羅華僑享有教育自由權利問題達成一致。但締約后,暹羅政府并未及時修改舊有苛刻的教育政策,中國政府通過駐暹大使館不斷斡旋,并加上暹羅華僑教育界人士努力,華僑教育逐漸進入恢復與發展期。這一現象表明,海外華僑教育的發展需要中國政府的積極介入,而華僑教育的興起對中華文化向南洋傳播,以及華僑華人參與中國教育現代化起到了互動作用,這對新時代推動海外華文教育發展不無啟示,也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借鑒。
[中圖分類號] H195.3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674-8174(2025)01-0040-08
1. 引言
南洋華僑教育是華僑華人歷史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其中有關泰國(暹羅②)華僑教育的研究更是涌現了一批成果。③ 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泰國政府采取了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對華政策,直接影響了泰國華僑教育的發展。目前學界普遍認為1946年《中暹友好條約》的締約助推了泰國華僑教育在“自由泰”政府執政時期快速發展,而自1947年11月8日“自由泰”政府被推翻,軍人重新執政后,泰國華僑教育再次受到打壓。但事實上,《中暹友好條約》締約初期,泰方政府并未及時履行條約,仍在壓制華僑教育發展。中國政府響應泰國華僑吁求,積極與泰國交涉,促使泰國華僑教育得以恢復。盡管已有學者注意到了這一歷史事實,但是尚未深入分析。④ 筆者擬以中國臺灣“國史館”藏《外交部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還原締約后中泰政府就華僑教育問題的交涉過程與輿論走向,深入分析戰后泰國華僑教育的恢復與發展,闡釋海外僑胞為民間華文教育發展孜孜不倦的努力,探索中華文化向南洋華僑傳播的路徑,重構華僑華人參與中國教育現代化進程的圖像,從而進一步豐富泰國華僑教育史研究,并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借鑒。
2. 民國前中期暹羅華僑教育概況
2.1 20世紀初暹羅華僑教育發展與政治氛圍轉變
晚清以來,中國人移居暹羅達到高潮。從1826年起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末,暹羅華僑人口增長率比暹羅總人口的增長率高,華僑所占比例不斷攀升(施堅雅,2010:86)。暹羅華僑沒有放棄對子女的中文教育,早期的暹羅華僑教育多類似于中國國內的私塾,內容以“三、百、千”和“四書五經”為主,主要培養華僑子弟學習中國的語言和傳統文化等(劉春玉、劉維一,2022)。
隨著華僑數量的不斷增加,20世紀初,暹羅華僑已成為暹羅國內不可忽視的力量,“華僑在暹羅有六百萬人之眾,各營各業,有握暹羅財政之勢”。①此時暹羅朱拉隆功王在位,政治氛圍頗為寬松,對華較友好,有助于華僑教育發展。與此同時,受中國國內政治影響,暹羅華僑的民族主義、愛國熱情日漸高漲,積極尋求救國圖強的道路,希冀從教育入手以拯救積貧積弱的祖國,暹羅華僑教育“賴一二先覺僑胞的熱誠和毅力,遂由寄托于少數私人的家塾制度,而轉入現代學校制度了”(林仲達,1936)。在20世紀的頭十年,暹羅華僑教育發生根本性變革,不再是私塾式教育,教授中文的教會學校蓬勃發展起來,以西式教育模式為主的中國學校不斷建立(施堅雅,2010:179)。
但好景不長,1910年,對華友好的朱拉隆功王駕崩,拉瑪六世登基,暹羅的政治氛圍開始轉變,他在泰國民眾中廣泛宣揚“民族、君主、宗教”三位一體的民族主義思想,以狹隘的民族主義眼光看待華人的存在,斷定華人是泰國政治經濟的潛在威脅,推出了一些旨在打壓華人的政策與措施,徹底改變了暹羅政府過去優待華人的歷史,成為暹羅政府排華思維的濫觴(黃瑞國,2008)。
不過拉瑪六世在即位之初,并沒有立即推行排華政策,這使得暹羅華僑教育在他執政之初也有一定發展。這也與當時中國國內的政治形勢密切相關。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國內政治形勢的變化極大地影響了華僑教育的發展。中華民國肇造鼓舞了海外華僑的愛國熱情,其民族觀念也顯著增強,華僑更加熱衷傳承與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顯著表現便是海外華僑社會掀起興辦新式學校的熱潮,至20世紀30年代達到全盛時期(吳瑩,2015)。時人黃征夫認為“暹僑學校之第二期”是“民國元年至九年”,是“暹僑教育中的光明時代”(黃征夫,1929:261)。有學者研究表明,至1921年,全暹羅華文學校已有30所,各校學校多者近200人,少者四五十人,合計達3000人左右,后更是變更學制,推行國語,提倡三民主義(李恩涵,2015:430)。
暹羅華僑學校提倡三民主義,這與當時民國政府的華僑教育政策密切相關。盡管當時國內時局依舊動蕩,但國民政府已開始注意到華僑教育問題。在民間各方的呼吁下,國民政府及時出臺和完善華僑教育政策(張寶歌等,2022),積極鼓勵海外的華僑學校提倡三民主義(陶行知,2019:183-184)。這一政策在南洋華僑中得到響應。時人君適曾游歷南洋,對南洋華僑教育的發展深有體會,“近十數年來,海外華僑教育之進步,普遍,殆非深居國內人士所能臆及”。他認為其成效表現在三個方面:一、學校及學生數量之激增;二、國語之普遍,南洋華僑因語言相通,日趨團結;三、國家觀念之強烈,因華僑教育發達,所以華僑的愛國熱情亦日趨高漲(君適,1936)。伴隨著暹羅華僑力量的不斷發展以及與國內聯系的日益密切,帶動了暹羅華僑教育的壯大與發展。
2.2 暹羅政府打壓政策的出臺
隨著拉瑪六世皇位的逐漸穩固,他開始出臺一系列的排華政策,其中包括對華僑教育的打壓。暹羅政府連續出臺多款條例打壓蓬勃發展的華僑教育,1918年頒布《私立學校條例》,規定私立學校必須教授泰文,教員必須通曉泰文,必須在一年內通過暹羅政府舉辦的泰文考試;1921年制定《強迫教育條例》,規定在暹羅出生的兒童自7歲至14歲,必須接受義務教育,華校只能招收未滿7歲或14歲以上兒童。不過,施堅雅認為這兩個條例執行力度有限,至1932年,它的主要效果是限制泰國一些地區華僑教育的發展(施堅雅,2010:237)。暹羅政府的根本目的是要將華僑子女從文化上同化為暹羅人。這是因為暹羅采取屬地主義,將在暹羅出生的華僑第二代視為暹羅人。但是中華民國卻對海外僑民采取屬人主義,認為其為中國人,而海外華僑無疑對祖籍國更有認同。這直接導致暹羅政府與華僑的矛盾加劇,也使中暹兩國遲遲無法建交(張啟雄,2007)。有學者贊同施堅雅,認為由于華文報紙的抗議、全體華人的反彈,這些條例并未真正嚴格執行,大部分華校對其管理規定都頗為敷衍(李恩涵,2015:431)。但實際上暹羅華僑深受條例的影響和束縛,特別是1929年世界性經濟危機爆發,使南洋華僑損失慘重,“吾國僑民在南洋的經濟地位乃一落千丈。僑胞的黃金時代事實上確已過去?!保ù鞫乜?,1944)。政治的打壓,經濟的蕭條,暹羅華僑教育也一落千丈,陷入衰落時期。華僑教育發展既與華僑經濟興衰相關聯,同時是以華僑所在地的政治的設施為轉移的(林仲達,1936)。
1932年,暹羅改制為君主立憲國,暹羅軍官集團上臺,鑾披汶為確保政權合法性與滿足民族資本的擴張需要,刻意鼓吹“泛泰主義”,采取親日政策(王鵬飛,2023)。因受日本影響,暹羅政府對華僑教育打壓變本加厲,嚴格管制華僑教育,強制在華校推行泰文教育,“暹教育部因受日人之支配,其壓迫華僑學校的政策,更變本加厲,由佛歷二四七六年度①起截至現在為止,被封閉學校達七十九所之多,失學僑童總數計萬余名,這是近三年來暹僑學校所受政治上的特殊打擊?!保种龠_,1936)。這使暹羅華僑教育雪上加霜,南洋華僑教育“最完善發達者惟暹羅。惜近年暹羅政府限制華僑子弟,由五歲至十五歲之間,要學習暹文。故各華僑學校,對于兒童每星期均有二十小時暹文課程。迨十五歲以后,始得教授中文,此事可足痛心”,且暹羅政府不時查封華校(吳熙文,1935)。時在暹羅華校任教的曾毅夫,對暹羅打壓深有體會,“暹政府頒布限制華僑學校員生修讀暹文之動機,從一般人評論,多謂一種‘同化政策’”,“華校因之大受影響!未讀暹文的良好教員,多被取締不能執教。暹政府既單限制暹文程度,華校為維持其存在起見,聘用教員,亦只有求暹文之及格,而中文程度雖差之教員,亦不能不用”(曾毅夫,1933)。時人劉士木認為海外華僑窘境原因有五,其中一是居留政府之政治壓迫,二是缺乏祖籍國的保護政策(劉士木,1933)。民國前期,中泰兩國遲遲無法建交,國民政府更無法保護暹羅華僑。
因為暹羅政府要求華校教師必須通曉泰文,所以教師缺乏已成為當時暹羅華校的顯著問題,“至暹羅華校教師問題,較其他各屬華僑學校,尤為困難,暹羅近數年來,厲行強迫教育,對華校教師,限制特嚴,無論擔任任何科目,皆須諳暹文,經暹文考試及格后,始能執教,違反之者,學校即須封閉處分。因此華校教師,更成為唯一大問題” (君適,1936)。
暹羅政府對華僑教育的不斷打壓以及排華態度,甚至影響了部分暹羅華僑對華僑教育的態度,“老僑希望在暹久住,不希望兒女讀中國書”(陳達,2013:130)。國人對暹羅華僑的境遇多有同情者,如時任《申報》副刊編輯的黃寄萍發表《促進暹羅改善華僑待遇的商榷》一文,呼吁中國政府、國人重視暹羅華僑所受到的不公,積極采取措施,令暹羅政府改善華僑待遇(黃寄萍,1935)。盡管國民政府未能從根本改變暹羅華僑困境,但也確實在推動南洋華僑教育發展做出了努力,如僑民教育法規的修訂、僑民教育經費的補助、僑校立案的勸導、僑校師資的培養、僑校教材的編輯、海外播音的推廣、調查僑民教育與指導僑校教員回國考察等(彭勝天,1939)。
1938年,鑾披汶通過政變出任總理,大力推行極端民族主義政策,文化是其“文化民族主義”改造的重點(金勇,2013)。鑾披汶執政次年,將國號改為泰國,排斥華人,奉行大泰族主義(蘇鴻賓,1939),在當時的中國引起震撼。當時的很多人都認為,這是日本侵略陰謀慫恿下,泰國政府主導的一次民族主義運動(葛兆光,2018)。這體現在華僑教育上,就是加大推行泰文教育力度,嚴格控制華文教育時間,并持續查封華校??谷諔馉幰呀洷l,中日已成敵對國,而泰國政府對日采取“敦睦”政策,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泰兩國更是締結攻守同盟。內因加上外因,全國華校遂無一能避免被封的命運(《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137-138)。據學者統計,1941年5月至12月,全泰國共有285所華文學校被封閉,在曼谷至1944年只有2所華文學校存在,曼谷以外幾乎沒有華校(鷲津京子,2002)。
3. 《中暹友好條約》締約與華僑教育的自由
3.1 《中暹友好條約》涉僑教育條款:華僑享有教育自由的權利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泰國又恢復了暹羅的國名,否認二戰期間與日本的合作。而中國政府把暹羅同日本區分開來,沒有把暹羅視為戰敗國,希望兩國在戰后能迅速締約建交, 使中暹關系走向良好的發展情景(余定邦,2000)。
1946年1月23日,暹羅與國民政府簽訂《中暹友好條約》。條約明確規定:任一締約國人民在彼締約國領土境內,可“依照彼締約國之法律章程,享有旅行、居住與從事各種職業及經營工商業之權利”以及“設立學校,教育其子女之自由”。暹羅華僑教育因此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劉雄,2022)。但實際上暹羅政府剛開始仍因循舊有政策打壓華僑教育,依然強迫所有初等學校的兒童學習暹羅語文。暹羅華僑為此開始相互接觸,愈發團結,并向暹羅政府爭取教育自由的權利(施堅雅,2010:289)。與此同時,暹羅華僑也向國民政府通報,希望國民政府能與暹羅政府溝通交涉。
國民政府基于在華僑學校推行國語教育,有利于塑造華僑的民族意識,培養華僑認同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中華民族。在這一背景下,同年7月6日,國民政府給外交部下達命令,“據暹羅華僑教育界同人已有電稱:《中暹友好條約》規定華僑得自由設校、教育子女。觀各校正紛籌復辦,而暹當局迄未履行條約,仍根據原有教育條約,嚴行取締,不許自由辦學。群情急乞迅飭李使速書交涉,以救僑教而慰僑情”(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1)。李使,即為李鐵錚,是負責談判《中暹友好條約》的中國代表團團長,后被任命為中國駐暹羅的第一大使(施堅雅,2010:287)。當月20日,中華民國外交部予以回應,關于暹羅仍取締華僑教育案,令李鐵錚大使赴任后,抓緊與暹羅政府交涉。
《中暹友好條約》規定:“此締約國人民得依照彼締約國之法律章程,享有設立學校、教育其子女之自由。訂約之后,暹羅政府復曾發表宣言,準華僑中等學校自由教授外國語課程,對小學教育亦準予以必需鐘點,以教授外國語文。依照條約及該宣言解釋,在暹羅僑民教育自必受其法章所約束。倘欲求暹羅華僑教育充分自由發展,勢非進一步與暹羅談判修改有關華僑教育之法律規章不可。現我新任駐暹羅大使李鐵錚已經返國,即將赴暹履新,已飭其向暹方提出談判,以謀改善?!保ㄖ绣呔喖s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3-4)。
雖然中泰兩國已正式建立外交關系,并且《中暹友好條約》明確了華僑享有教育自由的權利,但實際上泰方仍未允許華僑享有教育自由。因此,關于暹羅華僑教育自由問題已上升為中泰兩國的外交問題,這背后反映的是中泰兩國關于華僑教育的爭奪,兩國都想通過教育來塑造泰國華僑的民族意識。
3.2 暹羅華僑教育界對教育條款的反應:中方與泰方的積極斡旋溝通與談判
在國民政府努力下,暹羅政府作出了一定的讓步,“目前教育條例雖尚未修改,但經職與外交部次長商洽,通融辦理。一面授意中華總商會及中暹協會派代表徑與暹教育部長商洽,結果已獲諒解。在教育條例未修改前,準予通融辦理。一俟將來大使館成立,商定辦法修改條例后,再呈請立案”,這起到了一定效果,“現各地僑校紛紛上課矣” (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7)。李鐵錚于9月6日到達曼谷,次年,中國駐暹大使館正式成立。中國駐暹大使館的成立,既使國民政府能更好了解暹羅華僑教育的現狀,也使得國民政府能更好為華僑爭取權益。
所謂的“現各地僑校紛紛上課矣”,實則僅限于曼谷一地。因此1946年11月18日,僑務委員會特向外交部發函,希望駐暹大使與暹羅政府嚴加交涉,徹底改善暹羅政府對華僑學校的管制。僑務委員會為當時國民政府負責華僑事務的主要中央機構。
“我國民僑居暹羅歷史悠久,數百年來混居雜處,生齒日繁。因人口之增加促進社會經濟之繁榮,其在血統文化、風俗習慣以及宗教信仰等亦均與暹羅各階層關系深厚。兩國往昔邦交之敦睦,實植基于此。惜降至較近,因我國內憂外患,國勢積弱,后適暹羅少壯軍人跋扈,欲實現其偏狹之民族思想,兼受倭寇之慫恿,指使暹政府背棄傳統之友誼,一度激烈排華。斯時我僑民之生命財產曾備受迫害,華僑各級學校亦同時遭受摧殘。所謂暹羅民立學校法,暹羅強迫教育條例,其本意在壓制僑校,直視華僑為其屬民,因而造成中暹兄弟之邦歷史上最大之污點??箲饎倮?,中暹兩國政府均感重建邦交之重要,所以親善條約先告簽訂。使節互派,亦隨告實現。惟查關于妨害華僑教育發展之各種苛刻措施及其有關之各種法令迄未廢除或修訂。暹政府人口頭上允予改善者,亦僅及于暹京曼谷,其他各地無與焉。似此情形殊有礙兩國邦交之好,相應函請貴部轉囑駐暹大使館嚴厲予以交涉,以蘇僑教之困扼!”(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29-30)。
當時暹羅華僑教育界主要的社會團體是暹羅華僑教育協會,成立于1945年11月。從其創辦起即成為促進華校復辦和在教育界團結愛國民主力量、推進民主教育的中心(潘少紅,2007)。在駐暹大使館的支持下,暹羅華僑教育協會向暹羅政府提出了要求改善華僑教育條例意見八項,主要有:“華僑子女可自由擇校,華??勺孕邪才佩呶氖谡n課時,中文課本不用翻譯成暹文,非教授暹文的教員不必要求其掌握暹文,男女可同校,歸還被占用校舍與校具,將每年華僑所繳的教育捐或指定款項作為華校補助金,華校每日升旗可同升暹羅與中華民國的國旗?!保ㄖ绣呔喖s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35)。
有學者認為這一時期,華僑所受待遇相對較好,各方面的發展基本不受限制(劉雄,2022)。但就教育而言,實則并非如此,暹羅“尚行排華政策,雖唱中暹親善,然我僑損失將不堪”,如“對華僑教育條例仍依照過去之限制,周應授暹文十二小時及華文教員須懂暹文方能任之” (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37)。表明泰方仍不愿意允許華僑享有教育自由,仍想通過教育來同化華僑。面對此種情景,駐暹羅的上校武官卓獻書提出三點對策:“一、派兵艦訪問南洋,對暹羅進行武力威懾;二、在聯合國理事會中暫不支持暹羅參加聯合國,令暹羅對中國有所冀求與顧忌;三、在云南設民墾部隊,挑選華僑前往民墾以防事態惡化。”(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38-39)。
可見,盡管《中暹友好條約》已經簽訂,但中暹雙方關系因暹羅政府打壓華僑教育卻仍暗中較勁。卓獻書觀察到暹羅政府已開始對華校進行逐個擊破,“先強限黃魂、廣肇、進德等校于十五日內依強迫教育法注冊,否則封閉”,一面揚言“該校等已被查封以動搖內地初創之僑?!?。倘若華校一旦“屈服注冊”,“不啻自認強迫教育條例,也極不利于駐暹大使館與暹羅政府就華僑教育條款的談判?!保ㄖ绣呔喖s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41)。
面對暹羅政府的種種打壓措施,暹羅華僑愈發不滿,駐暹大使館正式向暹羅政府提出中方關于暹羅華僑教育的合理訴求,“我駐暹大使館正式成立業已數月,鑾披汶政府時期頒布之各種苛例迨未交涉廢止,僑情至表不滿。暹羅內地各府縣當局根據教育條例對華校之復課百般阻撓”,甚至處以重罰。大使館接連收到相關報告,見事態愈發嚴重,“向暹羅教育部致送備忘錄”。該備忘錄共有6項內容:“一、根據《中暹友好條約》重申,暹羅華僑享受教育自由的權利,暹羅政府不得剝奪;二、華校教員資質應由駐暹大使館查驗,非教授暹文的教員不應要求暹文掌握程度;三、華校除暹文課程外,其他課程的教科書應允許自由選用;四、華校所用課本凡是經中國教育部審定,免送暹羅教育部審定;五、賠償當初強占華校的校舍與教學用具;六、將華僑每年所納教育捐歸還用作華校經費?!保ㄖ绣呔喖s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8)。
暹羅教育部對上述六項述求予以回應,肯定了暹羅華僑享受教育自由的權利,否認強占華校,至于租賃和借用,應與租用和借用者直接接洽,但華校教員仍需在一年內通過暹文考試,不允許華校自由選用教科書,教科書仍需暹羅教育部審定,不歸還華僑所納教育捐(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9)。此回復可見暹羅政府之缺乏誠意,暹羅華僑群情激憤,這也導致國內輿論洶涌,要求駐暹大使館據理力爭,嚴厲交涉,廢除鑾披汶政府時期的各種苛刻教育條例(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9)??梢婂吡_華僑在子女教育自由權方面絕不輕易妥協,體現了他們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堅持和對祖國的熱愛,以及國內民眾對暹羅華僑的支持,反映了中華民族的共同體意識,休戚與共。
后在駐暹大使館與暹羅華僑教育界的不懈努力下,暹羅政府終于決定改變舊有政策,鼓勵華僑教育發展,如暹羅教育部同意“由中暹兩族知名文化人,組成教材編纂委員會”,編纂華校教材(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61);再如暹羅教育部決定“修改教育條例,未修改前,準華校照所談通融授課。強迫教育規定之學齡兒童得免讀暹文,華文教員只檢驗畢業文憑,不必考暹文” (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62)。有學者認為盡管暹羅政府對華僑教育有所讓步,但仍堅持對所有學校實施強迫教育和確立民立學校教師資格這兩項原則(施堅雅,2010:290)。但從上述分析看,暹羅政府對這兩項原則也有所讓步。這既有駐暹大使所代表國民政府與暹羅政府交涉的原因,更有暹羅華僑不懈努力的貢獻。
4. 條約締約后暹羅華僑教育經費的困境及解決
4.1 國民政府落實教育條款不力,無法滿足暹羅華僑教育經費訴求
除正式確立暹羅華僑享有教育自由的權利,暹羅華僑對國民政府還有一大訴求,即國民政府能提供適當經費支持華僑教育發展。盡管國民政府對華僑教育經費問題屢有承諾,甚至出臺相應政策,但最終均淪為一紙空文??箲鸾Y束后,僑務委員會擬訂《南洋華僑教育復員計劃》(別必亮,2001:182)。擬撥給僑教復員經費美金360萬元,以期推動南洋華僑教育恢復與發展。
李鐵錚到任后,便聯系暹羅華僑教育界,舉行僑教座談會,“研討華校當前困難問題”。參會人員多為華校校長與暹羅華僑教育協會委員,他們深諳當前暹羅華僑教育困境,除暹羅政府打壓政策外,便是苦無教育經費。在會上,他們提出“請李大使代為轉呈祖國政府,以僑民人口為比例,增加暹羅華校補助金至一百五十萬美元,并請從速撥發,以應急需”(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2冊:28)。暹羅華僑教育協會向李鐵錚力陳暹羅華校復校的困難,請求轉請僑務委員會核辦。
“頃據本谷中華總會接奉教育部僑字第一〇七四九號代電開:“暹羅區華僑教育復員補助費經核定美金三三四八〇〇元,由僑務委員會辦理”。查行政院此次撥發海外華僑教育復員補助費總額為美金三百六十萬元。暹羅華僑人數逾三百萬,占海外華僑總數三分之一以上,就人口比例,暹羅區應得補助費當在總額三分之一以上,始稱公允。加以暹羅華校自民國廿八年,被當地鑾披汶政府全數封閉,至今已逾七年,校舍校具以及一切設備蕩然無存。此次復員,毫無憑藉,究全系自廢坵中重建,以視南洋其他各地,復員工作倍形困難。為求暹華教育之從速復員計,政府亦應特別增加補助費以資鼓勵。本會茲謹代全體暹羅華僑教育界懇請鈞座代為轉請僑務委員會,增加暹羅區華僑教育補助金至美金一百五十萬元。并請從速撥發,以應急需,不勝迫切,待命之至。”(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10—11)。
不過此事并未能順利辦理,因僑務委員會“擬訂南洋華僑教育復員計劃,時請撥補助費三百六十萬美元一節,迄今未奉行政院核準”。時中華民國教育部還認為“內述各節,殆非事實,除再度呈請行政院準照前呈預算撥發復員經費。并另案抄發行政院核定之《南洋華僑教育復員計劃》,通飭駐南洋各地領事館轉飭遵照” (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21)。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南洋華僑教育復員計劃》實際上最終付諸東流。最終,暹羅華僑教育不僅沒有得到額外的經費,甚至連既定的補助經費也化為泡影。
但是經費缺乏確是阻礙暹羅華校發展的重要原因,暹羅華校不斷通過駐暹大使館向僑務委員會表達自身對經費的訴求,如集英女子學校創辦于1928年,“慘淡經營垂十余載”,后受鑾披汶政府之摧殘,華校均遭封閉,“迨祖國抗戰勝利,中暹邦交成立”,苦心籌劃,宣告復校。但1946年9月21日晚不慎失火,校舍及教學設備付之一炬。后決定重建,“全部校舍建筑及校具購置費需暹幣六萬銖,除已湊集二萬余銖建筑一座校舍外,其他校具尚付缺如,懇速援助?!瘪v暹大使館認為,“查該校創辦迄今,十有八載,成績甚佳”,深受暹羅華僑重視,“此次遭此浩劫,損失重大”,但由于經濟危機、戰爭等因素,暹羅華僑的經濟遠不如從前,“募捐巨款,實非易事”,“茲為謀該校迅速恢復起見,懇轉僑務委員會斟酌情形,予以補助以資鼓勵” (中暹締約后之華僑教育案卷,第1冊:46-47)??上晕匆妰S務委員會對集英女子學校復校有所補助。1947年4月,國民政府擬向暹籍學生提供九名獎學金,就讀中國某一大學,并分配一筆30萬多美元的款項作為對暹羅華人教育的補助金,但這件事從未真正兌現(施堅雅,2010:290)。暹羅僑?;謴停灾饕揽慨數厝A僑社團和個人出資,暹羅華僑教育發展離不開當地華僑的努力與付出。
4.2 暹羅華僑為振興教育積極捐資興學
盡管國民政府無法滿足暹羅華僑教育界對經費的訴求,但是其與暹羅政府關于華僑教育政策的交涉,為暹羅華僑教育的發展掃除了最大阻礙。為振興教育,暹羅華僑積極捐資興學,秉承了暹羅華僑的一貫作風。華僑出國前大多屬文盲或半文盲,深深體會到文化科學知識的重要性,必須興辦華校培育人才。為此,華僑生活稍為安定,便積極興辦華校。1946年以來,暹羅華僑教育協會積極團結海外華僑華人知識分子和華商精英,組織興辦華僑學校。
暹羅華僑教育進入快速恢復與發展階段,一方面是各類華文學校數量猛增,“新建的華?!缬旰蟠汗S滋長,此興彼起’。華人子弟以學習華文為榮,紛紛進入華校研讀華文。泰華社會掀起學習華文、爭辦華校的熱潮?!钡?946年底,復辦和新辦的華校達500所,在校學生達17.5萬人(李玉年,2007)。另一方面是華校規格的提高,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暹羅的華校由之前主要開辦小學,轉向興辦了一批中學。最有代表性的是南洋中學,創辦于1946 年5月,這是一所由華僑新創辦的、新型的進步學校。該校的領導和師資陣容相當強大,校長和教師多來自北京、上海、廣州、香港、潮州等地。校長是中山大學教授、經濟學家卓炯先生,副校長是潮州著名教育學家邱秉經。學校開辦初期,注冊學生200多人。設有小學部和初中一、二年級各一班,后又設文科專修班、師資班,以及成人業余教學部。學生人數猛增,達1500人。后續南洋中學學生為泰國的經濟繁榮、社會進步和增進中泰友誼發揮作用(馮子平,2005:200-202)。
這些成績離不開暹羅華僑的努力,華校興建與日常運作都有賴于華僑的慷慨解囊。如竹板杏華僑學?!暗玫街癜逍尤A僑老前輩及全體埠眾的大力資助與募捐以購置地產,并于公元1946年興建”(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91);培知公學創立于1947年,由培中、行知、慶齡3校聯合的埠眾學校,發起人為許炳盛等北空訕埠眾,并定租北空訕火車站旁地皮興筑校舍(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99);佛丕光中公學始建于1946年,張笑影等華僑“在首席顧問劉汶瑪的大力支持下,租借了棲沙因寺的3萊荒地,白手起家建起了埠內第3家華?!?(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100);真光學校1945年復校,“因收費低微,故經濟拮據,往往入不敷出,由教會與熱心人士贊助經費” (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127);泰京三育公學于1946年創辦,“經費皆賴臨時校董會,暨熱心教育人士之鼎助” (泰國華校史實專輯,2005:132)。
可惜好景不長,1947年11月,暹羅發生軍事政變,“自由泰”政府被推翻,鑾披汶重返政治舞臺并于翌年4月出任總理。鑾披汶當局又開始迫害進步華僑,封閉了進步的華僑報刊,繼續煽動排華風潮(朱振明,1992:309)。在這種政治局勢下,暹羅華僑教育發展再次受阻。
5. 結語
自20世紀前中期,暹羅華僑教育飽受暹羅政府打壓,華僑教育幾近凋零。二戰后,《中暹友好條約》的簽訂為暹羅華僑教育的恢復與發展創造了必要條件,暹羅政府承認暹羅華僑享有教育自由的權利。但締約之初,暹羅政府仍拘泥于舊有政策,繼續打壓華僑教育。以駐暹大使館為代表的中國政府積極與暹羅政府不斷斡旋,并得到暹羅華僑教育界的大力支持,暹羅政府同意修改教育條例,支持華僑教育發展。國民政府為推進海外華僑教育發展,出臺包括提供資金補助的政策和措施。但由于國內百廢待興,國民政府數次計劃對海外華僑教育提供經費支持都“胎死腹中”。面對僑校難以為繼的窘境,海外華僑慷慨解囊,捐資興學,暹羅華僑教育迎來了發展期。各類華文學校數量猛增,華校規格進一步提高,加深了海外華僑對祖國的認同感與歸屬感??梢?,戰后暹羅華僑教育的恢復與發展,與《中暹友好條約》的締約有著密切聯系,但更離不開當地華僑的不懈努力。因此,在新時代推動海外華文教育發展、探索中華文化向海外傳播的過程中,要重視當地華僑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環節。華文教育的發展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有著特殊的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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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Chinese governments promotion of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in the late
Republic of China: Taking the Sino Siamese Friendship Treaty as an example
YAN Haibo, ZHANG Kedong
Key words: Sino Siamese Friendship Treaty;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in Thailand; National Government; diplomacy
Abstract: The Sino Siamese Friendship Treaty was signed in early 1946, and the Chinese and Siamese governments reached an agreement on the issue of the right to educational freedom of overseas Chinese in Siam. However, after the treaty was signed, the Siamese government did not promptly revise its strict education policies. The Chinese government kept continuously mediating through its embassy in Siam, and with the efforts of the education community of overseas Chinese in Siam, then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gradually entered a period of recovery and development. This phenomenon indicate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requires active intervention from the Chinese government, and the rise of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has played an interactive role in the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culture to Southeast Asia and the participation of overseas Chinese in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education. This provides inspiration for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and further promotes the cohesion of the sense of commun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
【責任編輯 匡小榮】
[收稿日期] 2024-09-24
[作者簡介] 顏海波,男,暨南大學教務處,主要研究方向為華文教育、中華文化海外傳承傳播,tyhb@jnu.edu.cn;張柯棟,男,暨南大學歷史學系,主要研究方向為華文教育史、明清史,2933864919@qq.com。本文通訊作者:張柯棟。
[基金項目] 中國僑聯課題(2022-2024年度)“臺灣‘中央研究院’檔案中的近代華僑教育文獻整理與研究”(22BZQK235)
① 感謝《華文教學與研究》編輯部匿名審稿人的意見。
② 暹羅,泰國原稱,1939年改國號為“泰國”,1945年復名“暹羅”,1949年,再度改名“泰國”。為尊重歷史,本文行文不統一暹羅、泰國稱謂。
③ 如謝美華的《八十年代泰國的華文教育》(《華僑華人歷史研究》1991 年第 1 期),傅增有的《泰國華文教育歷史與現狀研究》(《華僑華人歷史研究》1994 年第 2 期),李謀的《泰國華文教育的現狀與前瞻》(《南洋問題研究》2005 年第 3 期),楊新新的《經濟、社會、文化資本與學校的發展——泰國清萊山區華文學校的分化探析》(《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18 年第 2期),姜赫、袁夢的《泰國華文教育經驗與中華文化認同建構——基于泰北美斯樂鄉的調查研究》(《民族教育研究》2023 年第6期)等。
④ 如張美君的《論泰國自由泰政府時期的華文教育》(《南洋問題研究》201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