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化敘事：口頭類非遺的創新式傳承

摘要：現代化媒介不僅為非遺的傳播提供了更為廣泛且多元化的渠道和平臺，同時也通過先進的技術手段，在保護非遺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文章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阿凡提故事》和相關影視作品為例，深入剖析了影視化敘事為何是口頭類非遺當代傳承和擴大非遺影響力的必然選擇。

關鍵詞：口頭文學；影視化敘事；非物質文化遺產；阿凡提故事

分類號：G124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2003年10月頒布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把非物質文化遺產界定為“那些被各地人民群眾或某些個人視為其文化財富重要組成部分的各種社會活動、講述藝術、表演藝術、生產生活經驗、各種手工技能以及在講述、表演、實施這些技藝與技能的過程中使用的各種工具、實物、制成品以及相關場所”。非物質文化遺產，實質上是傳承人頭腦中的知識和習得的技能。它是無形的，摸不著也看不見，所以在非遺傳承的過程中容易出現“人亡藝絕”的現象。為了有效避免這一情況，需借助影像技術將傳承人的制作和表演過程記錄下來，從而將非物質文化轉變成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文化。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曾指出：“沒有用電影記錄逝去的文化是一種犯罪性的疏忽。”。而今，現代化媒介（如互聯網與電視）不僅為非遺的傳播提供了更為廣泛且多元化的渠道和平臺，同時也通過先進的技術支持手段，在保護非遺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影視敘事：口頭類非遺的傳播新途徑

1895年，法國人盧米埃爾兄弟拍攝了史上第一部動態影視作品《火車進站》，影視藝術自此迅速以其顯著優勢風靡全世界。影像技術自問世以來，便被廣泛應用于諸多領域。借助影像技術，人類的民俗文化、生活世界得以擺脫時空的限制，打破了單一的文化空間和延續方式。在古代，人們只能通過少數能說會讀的人來了解周圍世界的特點和變化。成語“衣食住行”或許可以概括傳統社會的日常生活，而在描繪現代社會的新生活方式時，應該再加一個“看”。現代人的生活充斥著承載圖像信息的設備，如手機、電腦、電視等熒屏類媒介。影視藝術是當今受眾最廣、滲透力最強，也是最為便捷的文化傳播方式之一。

影視藝術綜合了現代影像技術和敘事藝術，利用動態畫面和聲音來傳達信息、表達思想。依賴于影像技術，許多經典文學作品先后被影視化，將原本的讀者轉化為影視作品的觀眾。如我國20世紀80至90年代，改編自古典四大名著《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的電視劇陸續推出，為國內文學影視化開創了先河。

民間文學，作為廣大民眾創造的、以口頭方式世代傳承下來的傳統口頭文學，涵蓋了神話傳說、民間故事、戲曲、寓言故事、敘事詩、諺語等多種形式。在傳統社會，普通民眾文化程度較低，部分人不識字，許多事情只能以口頭形式交流和記錄。隨著媒介技術的革新，民間文學也逐漸喪失了傳統的口頭傳承方式，而向其他更先進的媒介傳承方式靠攏。在先進影像技術的介入下，民俗學家開始利用各種錄像設備記錄群體的生活文化、說唱藝人的表演藝術、工匠的制作程序和學藝過程，為民間文學的傳承和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影視藝術本身是新興的文化實踐，作為一種大眾藝術和商業產品，需要順應時代發展的要求和社會群體的喜好。傳統民俗文化和影視技術之間并不是誰決定誰的關系，而是雙方相互構建。影像技術為瀕臨消亡的民俗文化創造了全新的展示空間和傳承方式，民俗文化為影視藝術提供了豐富的文化符號和創作題材。近年來，國產動畫影視界掀起了一股以民間故事為靈感之源的改編熱潮，如《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白蛇：緣起》《哪吒之魔童降世》等作品，不僅在國內收獲了觀眾的狂熱追捧，更在國際舞臺上贏得了廣泛贊譽。民間文學的寶庫，為當代影視創作提供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感源泉，讓傳統與現代交織，讓古老的故事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以電視劇《濟公游記》為例，“濟公傳說”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禪宗高僧道濟的傳說。他的故事已經被改編為超過20部的電影和電視作品。其中，1985年播出的電視劇《濟公》贏得了廣泛的電視觀眾喜愛，尤其是年輕人。其插曲更是被眾多人傳唱，成為一代人的記憶。這些由民間文學改編的影視作品以其獨樹一幟的審美情調與表達手法，將那些耳熟能詳的民間故事，以更加生動鮮活的姿態，展現在世人面前，引人入勝，令人陶醉。許多民間文學作品民間故事源于大眾生活，它不僅能給人們帶來娛樂，還能給人以思想的啟迪、智慧的點撥。

機智人物的代表：草根幽默大師阿凡提

機智人物故事是民間故事的一個獨特門類，這類故事中的主人公通常機捷聰慧，足智多謀，風趣幽默，他們敢于傲視權貴，戲弄富豪鄉紳，是智慧和歡樂的化身。2014年，“阿凡提故事”被國務院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這足以證明其在民間文學中的重要地位。

關于阿凡提這個人物，歷史上是否確實存在以及他的具體活動地區、生卒年月，如今已無法考證。在烏茲別克斯坦的布哈拉，有一座他的雕塑，形象是騎毛驢的中年男子。在阿塞拜疆的巴庫和大不里士，據說也發現了以他的名字撰寫的游記。在中亞和新疆，他被稱作阿凡提。由于才智過人，他在不同地區的民間故事中往往被賦予智者或者老師的頭銜，如霍加、毛拉和阿凡提等。據推測，阿凡提出生在一個貧苦農民家庭，這使得他對百姓的遭遇深深同情，對剝削者產生強烈的不滿，于是勇敢地站出來與黑暗勢力作斗爭。他用自己的智慧和銳利無比的語言，在幽默的玩笑中，無情地諷刺地主老財，為老百姓伸張正義。

從《阿凡提故事》看非遺的影視化開發

《阿凡提故事》影視化歷程

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于1979年制作了木偶動畫劇集《阿凡提的故事》，這部劇集在當時可謂是家喻戶曉。從其片頭曲歌詞“騎上小毛驢，我走呀走四方，愛管人間不平事，要為窮人出口氣”中就能看出來，阿凡提一直是一位孤身游走世間，機智聰慧、能言善辯、行俠仗義的“游俠”式人物。改革開放后，阿凡提故事多次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從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匠心獨具的木偶動畫，到1980年北京電影制片廠傾力打造的真人電影，再到2012年的動畫《少年阿凡提》，以及電視動畫《老小阿凡提》，直至2018年的動畫電影《阿凡提之奇緣歷險》，阿凡提的形象歷久彌新。

學者阿布都外力·克熱木曾說過，在我國，阿凡提迎來了影視傳播的時代。20世紀70年代，阿凡提被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搬上了熒幕。當時上海美術制片廠將阿凡提選為制作題材，拍成了連續劇木偶片。阿凡提故事題材豐富多樣，獨立篇章，各有各的來龍去脈和高潮，本身戲劇性極強。依據西域服飾特點，阿凡提被設計成上長下短的扁平樣式，夸張的同時散發著隨手可及的生活質感。木偶片《阿凡提的故事》一共拍了14集。20世紀80年代，新疆電影制片廠拍攝和制作了電影片《納斯爾丁·阿凡提》，吐依洪·艾合米地扮演和塑造的阿凡提形象，清晰有力地扎根在了我國各民族觀眾的心目中。

《阿凡提故事》的敘事特點

無論是閱讀阿凡提故事的文本還是觀看相關影視作品，人們都能直觀感受到故事情節的戲劇性、語言對話的諷刺性，以及故事內容所蘊含的哲理性。這三個特點一直貫穿于阿凡提系列故事的始終，成為其最基本也是最顯著的故事特色。比如在《理發匠》的故事中，國王的兒子夸耀他的爸爸，說他爸爸是國王，全國的人都要聽他爸爸的話。小阿凡提則回應他，說所有的人都得聽自己的爸爸的，因為自己的爸爸是理發匠。這個故事生動展現了智慧之人的深藏不露與幽默風趣，這種特質在阿凡提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正是這種獨特的性格，在故事的推進中為情節注入了喜劇的元素。在民間故事中，角色被劃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以國王和地主為代表的負面喜劇角色，他們常常成為人民大眾諷刺和嘲笑的對象；另一類則是以阿凡提為代表的正面喜劇角色，他們代表著正義與公平，是喜劇故事的核心主體。這些正面角色在故事的發展中，尤其是在高潮部分，起著至關重要的主導作用。深入分析《阿凡提故事》可以發現，阿凡提及其同類角色經常運用智慧與技巧與反面角色斗智斗勇，化險為夷。

故事和人物形象的再創造

阿凡提系列影視作品對阿凡提的形象塑造一直不斷變化。如早期真人電影和木偶動畫中，阿凡提被塑造成留著山羊胡須，鼻梁高挺、身軀瘦小的形象。到了2012年的動畫《少年阿凡提》和2018的動畫電影《阿凡提之奇緣歷險》中，則對人物、主題、情節等故事因素進行了大膽的創新。這些作品的故事內容短小精練，以教育為主的寓言故事取代了從前的傳統內容，卡通人物的形象更加現代化。

隨著商業化和現代化的進程發展，阿凡提不僅家喻戶曉，而且成為全國各族人民喜聞樂見的經典人物形象。他從民俗文化符號變成了一種商業符號，涵蓋了口頭文學、圖書出版、動漫IP開發等多個領域。基于此，阿凡提文化產業已經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體系，并進一步發展出包括影視作品、舞臺表演以及文化創意產品在內的多種文化表現形式。此外，部分地區還特別設立了以阿凡提為主題的樂園，為游客提供沉浸式的體驗環境。通過這些方式，阿凡提的故事不僅得到了廣泛傳播，其文化價值也得到了深度挖掘與展現。這表明市場是非遺活態傳承的最有效途徑。但要注意的是，故事在創新的基礎上也要追求對原本故事情節的再現和還原。當非遺資源轉化為資本，不得不迎合市場的需求時，必須要把握好其“本真性”和創新中傳承與保護之間的關系。

影視作品通過還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豐富文化符號，將其重新呈現給社會大眾。利用影視動畫的形式，非遺得以大范圍傳播，既能讓受眾體驗到傳統文化特有的魅力，也能在現實生活中激發和喚醒觀眾們內心深處的文化自信。在新一代人群中，無形文化遺產的民眾基礎被激活，文化空間得以重構。因此，如何轉化口頭類非遺這一寶貴的文化資源，使其適應當代受眾的審美需求就變得至關重要。在對口頭類非遺進行影視發展的過程中，既要尊重原著中的人物原型，又要對其進行創造性的改造，同時還要體現出現代意識，使得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能在當代媒體的語境下，得到了更強的生命力和更為廣泛的影響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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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西北民族大學" 中華民族共同體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