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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浦公園一切順利

2025-02-15 00:00:00維摩
湖南文學 2025年2期

九都城最便捷的是地鐵,最讓人抓狂的也是地鐵。總共兩條線,交叉點選在牡丹橋站。乘客在這里常常會被擠掉鞋子,有時是煙卷,有時則會是假發。所以出站時可能會看到光著一只腳的女孩跳行向前,或是謝頂的大叔雙手護衛腦門,以及捂著嘴不知所措的青年男子,唇齒間半縷青煙兀自飄蕩,當然還有在失物招領處徘徊的人們。但人流決不允許你有恥笑他們的機會,他們裹挾你涌上扶梯,奔向地面,四散逃逸。

這里是九都為數不多的城中村。自此出發,城市的南北繁榮距離均等,而住宿和物價卻如同另一個世界,讓人輕松,忘卻煩惱。夜里十二點,這里緊窄的街巷上人流如織,燈箱火爆,廉價啤酒和小吃比比皆是。轉角的墻上用彩噴寫著“美女上門”,下面附著歪歪扭扭的電話號碼。

“體驗過沒?”老田黑亮的腮幫子興奮地抖動著,指尖夾著老胡遞過來的“十渠”。不到喝暈,他決不點上,一旦點上就停不下來。

老胡“哧”一聲,說道:“都是仙人跳,你可以試試。”

老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整個動作飽含著對這個回答的肯定。老胡是“二進宮”,兩段時間加起來,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十九年。他說的話,都是經驗之談,必須得到足夠的尊重。

城中村名叫下池,因為地勢低洼,每遇暴雨就成池塘,下水道倒灌,糞臭氣沖天,故而得名。這么一個污穢不堪的地方,卻距離九都名勝洛浦公園不過二三百米。這也是牡丹橋站選取在這里的原因之一,每當四月春來,公園里的牡丹花成片開放,彩云滾滾,暗香陣陣,沒有圍墻,只有國色。游客甚至可以趁人不備,跳進花叢,左擁右抱,一親芳澤。

能與游人抗衡的,只有城中村的老人們。

老胡背著手,游走在洛浦公園的石子小路上。遇到跳進花叢的游客,他就遞上一根十渠——現在好像已經漲到十三塊一盒了。對方接了煙,他就說:“出來吧,踩壞了別人沒法看。”也有不接十渠的,多半是女同志,他就幫忙拍照,然后亮出二維碼說:“我是網絡大V,要么私發給你,要么微博曝光,你選。”

這話有消弭一切爭端的魔力,女人們乖乖加了他的微信,取走照片,游興不減地繼續前行。老胡則席地而坐,抽著十渠,等著宋江跟上來。

他累了,想跟宋江說說話。

宋江是條狗,黑色,白爪,八字胡。老胡此前曾經養過一條黃狗,熬不住餓,忘恩負義地跑掉了。以老胡的為人,只要手里有一塊燒餅,必定是要留半塊給黃狗吃的。黃狗年輕,消耗大,愛油水,跟著老胡既沒有混個肚圓,也沒有機會沾腥,只好選擇離家出走,浪跡下池。這里三教九流,人群密集,垃圾箱里堆滿后半夜吃剩的餐盒,黃狗總會在里面翻到幾塊骨頭,因此更堅定了不回家的決心。有兩次老胡在街上偶遇黃狗,遠遠地喊了兩聲,黃狗裝作不認識,冷漠地跑開了。老胡難過了兩次,他知道黃狗活不過冬天,因為狗肉瓦罐和火鍋在冬天生意最好,而食材往往奇缺。那年冬天老田來找老胡喝酒,鬼使神差地把桌子訂在東興街邊的“花江狗肉”。只一筷子,老胡就從鍋里嘗出了半塊燒餅的味道。

老胡的眼鏡立刻蒙上了白霧,老田一看這架勢,只好給他單點了一盤花生米。那天晚上老田一個人吃掉了大半鍋狗肉,而老胡就著花生米喝掉了大半瓶九都大曲。老田搶酒搶不過他,只得又加了一小瓶勁酒,兩人喝得四只眼睛通紅。老田勸老胡搬出下池,他指指大橋說:“這里配不上你,你要去上面尋找新生活。”老胡同意了,并且決定不再養狗。

老胡搬出下池是有底氣的。

那時候他剛剛入職九都市最大的寶馬奧迪汽車專賣集團,當辦公室主任。辦公室配額三人:一個青皮小伙兒,負責后勤和開車;一個“黑絲”美女,負責陪老板應酬;剩下發文件、寫材料、搞宣傳、應付有關部門之類的常規動作,都屬于老胡的業務范圍。一個人干了三個人的活兒,別人扛不住,卻難不倒老胡。早些年,老胡在耐火廠干過廠報編輯,在報社當過實習記者,后來在區政府干過宣傳,瑣碎一啷當的事兒,在他這里都不算事。老板看他能干,工資也給得爽快。除了租房喝酒,手里總有余錢,沒幾天工夫,老胡整個人都支棱起來了。

老田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四十多的人了,得成個家。”

老胡點頭說:“隨我爸,都是晚婚。”

說這話時,老胡狠狠嘬了一口十渠。煙霧從肺葉里呼出來,順著他刀片一樣瘦削的臉上升。老田知道他在想他早逝的媽,直到咽氣那天都沒有看到兒媳婦,她該有多不甘。但老胡始終不提他媽,總是把他爸掛在嘴邊。老田說他“信?”。他說:“對,我就是‘信?’。”

老胡他爸是東北人,當年南下九都,支援建設,就留在了這里。那時候的年輕人時興這個,五湖四海,響應號召。據說“一五”期間,蘇聯老大哥援建的一百五十六個項目,七個選在了九都。一時間九都的河西區熱鬧非凡,平地上建起了廠房,拖拉機開出了生產線。老胡他爸在東北就是熟練工,車磨刨銑鉗無所不會,翻砂水平也是一流。到九都被分進耐火廠,釘子配在了螺絲帽上,滿身本事無法施展,只能從頭再來。饒是如此,他還是苦心鉆研,沒多久就成了技術骨干。

老胡他媽就看上了他爸這一點,紡織女工配技術骨干,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只是兩人結婚時,老胡他爸已經三十出頭。娘家人老大不愿意,死活拗不過姑娘。姑娘也不是瓤茬,自從搬到青工宿舍結了婚,就再沒有回娘家住過,即便是逢年過節,也只是上門吃頓團圓飯而已。

如此硬氣的媽,對老胡卻是溫柔備至。老胡自小喜歡讀閑書、寫日記,跟他媽的愛好有關,跟他爸八竿子打不著。在他爸眼里,兒子的出路是當工人技師,除此之外,皆是歧途。十九歲那年,老胡進了廠,一年里干了兩件事:一是在二分廠獲得了裝窯車工技術比武第一名,二是在《九都日報》的副刊上發表了一首小詩。老胡他爸不高興:前者,他覺得技術含量太低;而后者,他看不上。

老胡他爸看不上,并不意味著其他人看不上。廠里正缺宣傳人才,一個電話就把老胡從車間調到了廠報。他爸氣得摔了飯盒,痛惜兒子將來要靠耍嘴皮子吃飯,背離了工人階級的優良傳統。他媽卻不以為然,時代不同了,只要不偷不搶,掙錢養家都光榮。這飯盒摔在了老胡的犟筋上,自此之后他搬進青工宿舍,自立了門戶,他媽要是不叫他,他根本就不回家去。

時光飛逝,屬于大廠的年代很快過去了。老胡依然是少年性情,搞詩會、玩吉他、留長發、喝大酒,沒一件事是靠譜的。身邊也有幾個姑娘圍攏過,看他不像正路上的人,終究還是走散了。廠報停辦的前一年,老胡應聘到了新創辦的《九都市晚報》,沒有編制,混口飯吃。混飯歸混飯,離開了廠子,就不能再占著青工宿舍,老胡只得搬出來租房住。那段日子,老胡跑遍了九都的城中村,直到他雙腳踏上東興街口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苦苦尋找的地方就在洛浦公園旁邊。這里的房租低得讓人感動,雜貨鋪里雞零狗碎一應俱全,從電工手套到解放鞋,從裸裝腳氣水到廉價避孕藥,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天南海北操著各種口音的人,都可以在這里找到自己的家鄉小吃,三塊錢就能撫慰衷腸,十塊錢有酒有菜。人間煙火,煙火人間,這正是他想要的。

彼時,老胡已經三十出頭,與他爸在耐火廠站穩腳跟的年紀相仿。這個年紀的老胡決定剪去長發,賣掉吉他,迎接自己的新生活,卻猛然發現身邊的世界有著完全不同的運轉規則。報社內部考試,兩年三次,身邊同來的大廠精英都考上了,只有他還是個臨時聘用。有人勸他找找門路,給領導送送禮,他雙眼一瞪,說:“憑我這一桿筆,還用去送禮?”同事們也沒轍,只好由著他。

轉眼三年過去,同來下池租房的一撥人接連搬出去了,只有他還固守在這里。曾經的詩朋酒友、樂隊搭檔什么的來找他喝酒,酒至酣處就勸他改改脾氣,再不濟回去給老頭子低頭認個錯。廠子雖然不行了,老頭子畢竟是領導退休,有房子有退休金,添一雙筷子的事兒。把家里弄紅火了,不是也挺好嗎。他酒杯一撂說:“低啥頭?憑啥低頭?我要回去也是風風光光地回去,現在回去干啥,等著他笑話我?”

三句反問如同驚雷,振聾發聵。酒喝到這份上,就有點涼了。三五回折騰下來,能跟老胡喝到一起的,只剩下老田一個人。老田黑胖子一個,食腸寬大,心胸也寬大。他是鐵路職工,只要跟車,一個多月不見人影,跟完車歇班,時間大把用不完。所以他隔三岔五約上老胡,騎著電動車滿城找朋友,找不到朋友,兩人也能湊合著喝。喝完也吵,吵得臉紅脖子粗,吵完繼續喝,誰吵輸誰結賬。

自然是老田結賬多些,畢竟老胡的嘴比四分廠的鋼管還硬。

嘴硬歸嘴硬,時間長了也犯嘀咕。下池雖然自成一個小世界,但是距離九都的繁華區非常近。只要走一百多米上了坡,引橋盡頭就是九都路,就是敞亮的城市和整潔的人群。車輛來往穿梭,偶爾也懂規矩,知道在斑馬線前給行人讓路。夜幕降臨之前,老胡總會站在牡丹橋邊的十字街頭多吸一根煙。霓虹的彩光在眼鏡上跳躍,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不做一絲停留。老胡面無表情,直到煙灰燃盡、指尖發燙,他才把煙頭扔到地上,用腳尖碾碎殘骸,然后提腳向前,融入密集的人流,或是浪浪蕩蕩的燈紅酒綠之中。

那一刻,老胡也希望得到命運的眷顧,夢想天上掉餡餅,讓自己趕上一回。有一次去采訪區政府領導,領導看他腦子機靈,文筆也好,就問他愿不愿意來區里,先編《工作通訊》,站穩腳跟再慢慢找機會入編制。老胡腦子一熱,知遇之恩當涌泉相報,稀里糊涂就去了。

編《工作通訊》的總共三個人,老胡年齡居中,是骨干力量。兩年下來,工作見了成效。領導私下慰勞編輯部,訂在宴九都飯店,VIP888包廂,十二人的大桌子只坐了寥寥三人,主打菜卻一樣不少,擺明了要搞鋪張浪費、奢靡之風。領導指指空位置,說:“年輕人喝酒不行,來了也掃興,我讓他別來。”領導讓服務員倒上酒,又說“我先定個調子”,舉起二兩的玻璃酒壺一飲而盡。這架勢符合老胡的酒桌風格,小杯子完全沒有登場的機會。三輪下來,房間里的氣氛已經不分上下高低,領導這才展開話題,說:“這次按道理可以解決一個編制,你倆都符合條件,但是年輕人更需要機會,一步錯過步步錯過,你倆是老同志,高風亮節,把機會讓給他,下一次我給你們一并解決,好不好?”老胡心里咯噔一下,偷眼去看另一位老同志,那邊風輕云淡沒有任何表示。領導又招呼喝了三輪,指定讓老胡表態。剛開始,老胡還沉吟顧盼不肯松口,畢竟小米燉遼參他是吃過的,蔥扒虎頭鯉他也不稀罕,可架不住五糧液當手榴彈使,一顆一顆又一顆,再膠著的防線也總有松動的時刻。節節抵抗,節節敗退,退無可退,只能認命。這一瓶五糧液能換一箱子九都大曲,可不能白白浪費了。

“車上還有三瓶,等會兒你全拿走。”

“中。就沖你這情分,我讓了。”

只要老胡在,《工作通訊》就總能出亮點。再一年,又一個進編制的機會給到了編輯部。這次宴九都的VIP888里只剩下了兩個人,領導舉杯說快了,這次先讓給老同志,你還年輕,下次還有機會。老胡笑笑說:“我忖著等也該等到了。”

老胡終究沒有等來機會,翻過年頭,領導調到了市里,《工作通訊》停辦了。

宋江拖著斷腿走到老胡身邊時,一根十渠剛好抽完。它其實完全可以跑過來,三條腿雖然跑起來姿勢怪異,但是畢竟是有速度的。它不想跑,說明心情不好,需要緩步排遣一下,享受自己的孤獨。它跟上來,說明心態已經調整到位,可以繼續交流。老胡把煙頭扔過去,它就叼走扔到垃圾箱旁邊,折返回來時還踩了幾下,一副很懂消防要點的樣子。其實它是一條傻狗,如果不傻的話,也不會被打斷了腿。它肚皮下兩排松垮垮的紅肉搖擺著,那是被吃干的乳房,垂老的象征。

老胡等著它走過來臥在自己的右腳邊。這時誰也看不出它是一條瘸狗,相反它慵懶的樣子有一種飽經滄桑后的沉穩和內斂,這是其他野狗所不具備的,而家犬又缺乏它的輕蔑和灑脫。這些氣質不僅烘托了它,也烘托了老胡。常年在洛浦公園散步的熟客路過時,都會遠遠指著他倆說:“你看,那倆‘信?’又在聊天了。”

老胡說:“人生最愚蠢的事莫過兩件——少年時盼望長大,長大時懷想少年。最近我老是半夜驚醒,腦子里反反復復就是這句話。”

宋江嗓子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咕嚕完用頭蹭蹭老胡的褲管,算是對老胡的回應。

老胡說:“我老岳母走的時候,還在反復念叨我。這一家人里,只有她還把我當回事。”

這次宋江沒有發出咕嚕聲,它沒有見過老岳母,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價。

想起老岳母,老胡就想起了短暫的婚姻。正是這段婚姻,讓他有了離開下池的日子。

那時候老胡在汽車銷售集團干得風生水起,不僅手頭活泛,而且常常有朋友找他幫忙,希望買車時能給個內部價。找他幫忙時,總少不了送去一條洛煙兩瓶九都大曲之類的,還附帶一籮筐好話,把老胡慣得滿面紅光、脾氣見長,儼然成了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

素芳就在這時候走進了老胡的辦公室,進來的時候兩手空空,既沒有煙酒,也沒有好話,連個笑臉也欠奉。老胡問她“干啥”,她直撅撅遞過來一句“張姨讓我來的,找你”。

老胡被整得滿頭霧水,問了半天才弄明白,素芳是棉紡廠的下崗女工。素芳她媽是東北人,也是棉紡廠的老職工,跟老胡的母親算同事,跟老胡的父親能拐著彎攀上老鄉,雖然隔山隔水,東北普通話倒是同一個味兒。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經濟形勢風云激蕩,南下打工成為潮流。素芳她媽擔心自己閨女心拙嘴笨被人拐跑,又怕出門打工以后眼界開了不愿回家,一橫心就給她虛報了年齡,頂替自己接了班。

事實證明素芳媽媽的遠見卓識完全無視客觀規律,必將遭到時代大潮的迎頭痛擊。素芳接班第二年趕上國營大廠減員增效,下崗潮開始了。為了保住女兒來之不易的飯碗,素芳媽媽四面出擊,托關系找門路,終于攀上了副廠長。原來副廠長家的公子跟素芳小學時做過同桌,雖然素芳對公子的學習成績很不感冒,但是自己最終也掉進了不被感冒的行列里。所謂五十步笑百步,烏鴉笑豬黑,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好在素芳長相端正,頗得公子心儀,多年癡心不改念念不忘。這次有了機會,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素芳媽媽連聲說好,“這下我姑娘跟了高干子弟,算是進了保險箱,求之不得”。轉過年來,就操持素芳結了婚,再一晃,就抱上了外孫。

客觀規律隆隆向前,勢不可當。孩子還不到上幼兒園的年紀,廠辦幼兒園就倒閉了。倒閉的不光是幼兒園,整個棉紡廠都破產了。三千女工一夜之間沒了工作,副廠長以下削職為民。素芳公公雖然占個副廠長的優勢,僥幸由組織安排了工作,但也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無暇他顧。

人閑是非多。公子和素芳在家啃老那兩年,吵架成為每天睡覺前的保留節目。倘若哪天沒有吵,街坊四鄰都會覺得不自在,三更半夜睡不著覺。只等著摔杯為號,罵聲驟起,街坊們方能安然入夢。吵歸吵,鬧歸鬧,被窩里的事一點也沒耽擱。轉過年來,兩人又生了個瘦閨女,取名妮娜,跟國際接軌。雖說那時計劃生育政策已經有松動,但是該罰的一點也不能省。這一下徹底擊碎了細水長流的生活,公子決定不當公子,跟同學合伙開廣告公司去了。

老胡第一次見素芳時,被她的智商氣得直樂。老胡問:“你要買五菱宏光,來我這寶馬奧迪店里來干啥?”素芳答:“你這不是高檔車4S店嗎?低檔車不都得聽你們的?”

不在一個頻道上,沒法溝通,老胡只能去五菱找了個熟人,幫她買了車,正趕上車企做活動,優惠了不少錢。素芳要請老胡吃飯,兩人這才有了二次見面的機會。

請客的地方就在素芳家里。菜是素芳自己炒的,火大苦咸,樣子也不堪入目,倒是一個地三鮮紅亮軟香,味道很好。一問才知,是素芳媽媽的手藝。就著那一盤地三鮮,老胡喝了半斤多。第一回去素芳家,也不便放開,但東北老家的味道,著實讓他難忘。

“好吃你就常來。”素芳媽媽說。還有半句話她憋在心里。按說這頓飯應該自己女婿請,外面的館子好歹找一個,也比家里排場。可公子嫌花錢,硬是說加班,沒時間。

“欠了人情,總得還上。”素芳媽媽說。

“你已經還上了,不算事。”老胡擺擺手,臉蛋子上紅光綻放。

素芳媽媽問:“聽說你會寫詩?”

老胡笑了,單薄的嘴唇再也遮不住煙黃色的大板牙。他想起了懷抱吉他、留著長發的日子。現在每當他在街頭看見那樣的年輕人,總忍不住多看幾眼,像是看到了自己。他說那是以前,早就不寫了。

在芳林路小學門口,老胡碰到過素芳一次。那一次公子在眾目睽睽下追打閨女,拎著皮鞋從校門口追到公共廁所東邊的梧桐樹下。素芳張著胳膊跑過去,把連聲尖叫的妮娜緊緊護在懷里。公子的怒氣失去了精準目標,拳頭落在素芳紙片一樣的后背上,沉悶的砰砰聲驚得梧桐落葉紛飛。孩子的老師跑過來扯住他的袖子,他狠狠掙脫,一腳油門把五菱宏光轟出了三條街以外。

圍觀的人流漸漸散盡,老胡也跟著散了。他不知道貿然走到素芳跟前去,會不會讓她難堪。他也不知道怎么說安慰人的話,怎么讓人止息淚水。如果素芳會吸煙,他倒是可以遞一根過去,那樣的話肯定會讓她堅強很多。

幾個月以后的某一天,素芳媽媽突然打來電話,說是燉了地三鮮,備了九都大曲的酒頭——據說是外甥從酒廠直接用塑料桶灌裝的,讓老胡來嘗。下了班,老胡特意拐彎去新街口,買了一只周家油炸燒雞和一把蠶豆。燒雞留給素芳的倆孩子,蠶豆用來下酒,正好。

素芳家里空了許多。趁著素芳炒菜的工夫,素芳媽媽告訴老胡,素芳離婚了,公子賣掉五菱宏光,去了南方找同學。兩個孩子兩人各領一個,妮娜歸了素芳。

閨女好像一下子長大了,那么香的油炸燒雞,她咽了幾次口水也沒有動筷子。老胡扯下一條雞腿塞在她手里,說:“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學習。”

孩子猶猶豫豫地看著姥姥,老太太點頭,她才敢把雞腿送進嘴里去。有兩下嚼得太猛,咽得太快,忍不住咳了幾聲。雞肉被咳在了地上,她立刻跳下凳子,把那些碎肉撿起來塞進嘴里。

老胡心疼地把孩子摟在懷里,老太太立刻倒了杯茶遞過去。

老胡說:“我給素芳湊點錢,開個雜貨鋪。”

“鋪子好說,家里沒個頂梁柱不行。”

老太太擺明了想給素芳娘倆找個依靠。她說:“如果我那老姐姐活著,肯定會高興。”

提起老胡的媽,老胡眼窩就酸。他不知道媽會不會為他高興,他知道媽臨死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這個爛攤子。他不想一直爛下去,更何況素芳也是紡織女工,也是三千女工的一分子。老胡知道,他沒有他爸的勤奮好學,沒有他爸的技術精湛,但是他也能有一個紡織女工,也是一樣的溫柔可人。他不比他爸差,他一樣可以成為一個家庭的頂梁柱。那天老胡喝了一斤多酒,醉倒在素芳的沙發上。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身上搭著新毯子,手機里還多個未接來電。素芳看他醒了,就沖了兩個雞蛋端過來。

有時候,一碗熱水就足以讓人落淚,更何況是兩只雞蛋。老胡這么多年一個人披風趕雪,深夜回家,突然發現,有一碗雞蛋茶遞過來的日子才是真正有滋味的日子。

素芳說:“喝了雞蛋茶,再回電話。”

雞蛋茶是九都的叫法,這里把白開水叫茶,把放了雞蛋的白開水叫雞蛋茶,兩只雞蛋的雞蛋茶,是待客的最高禮儀。

老胡翻江倒海的胃,都被一碗雞蛋茶治愈了。當手機再響的時候,他心滿意足,如同望著豐收之田的地主。

“誰?咋?”

“你瘋了,咋不接電話?趕緊來,酒場擺下了。”

老胡能聽出老板的焦急。換作其他時候,他肯定立刻打車趕去,一分鐘也不耽擱,陪酒是寫進辦公室主任骨子里的技能,這個他懂。不僅懂,而且一向做得很好。但是今天老胡真的渙散了,他覺得四肢乏力、腦袋昏沉,只想躺在沙發上看看電視,泡一杯很濃很濃的茉莉花茶。素芳家的電視不大不小,躺在沙發上不會看不清,也不會眼暈。素芳家也有茉莉花茶,只需一聲招呼,立馬就能送到手邊。沙發如故鄉,酒場如戰場,故鄉暖人心,戰場斷人腸。那會兒,他突然就理解了歷史書里那些貪生怕死之輩,原來貪生怕死竟然這么美好,原來男人的骨頭真的是可以酥軟的。

“你個‘信?’!”老板的話音里只剩下了憤怒和無奈。老胡知道,老板掐斷電話的那一刻,他對公司的意義就減少了一半。

憑借著只剩一半的意義,老胡又在公司里支撐了半年多。工資雖然一分不少,但老板找他的次數明顯少了。公司安排的團建,老胡也一概缺席,回家干家務。那天素芳要去進貨,把妮娜交給老胡,老胡想起最新的宣傳材料沒寫完,決定破例去公司加個班,就把閨女帶到了辦公室。整個店里空蕩蕩,只有監控探頭閃爍著紅光。妮娜丟下作業去廁所那會兒,老胡正在跟宣傳材料較勁,一頭黃汗。這時從走廊上傳過來妮娜的一聲驚呼,老胡立刻推開鍵盤,跑了出去。

女廁所的門半開著,黑絲美女正被青皮小伙兒頂在墻上,八爪魚般緊緊糾纏在一起。頂燈的整流器壞掉了,燈光忽明忽暗。妮娜瘦削的身子釘在燈影里,如同一張貼在門上的A4白紙。

很快,老胡便被公司攆走了,理由是合同到期,不再續聘。這當然只是借口,在消息靈通人士那里,真實原因是這樣的:胡某某長期覬覦黑絲美女,趁眾人外出團建之機,欲對其行不軌。美女奮力抵抗,幾乎失守。危急關頭,青皮小伙兒神兵天降,揮出正義的鐵拳,胡某某落荒而逃。胡某某懷恨在心,隔天跑到老板那里告狀,意圖顛倒黑白,幸虧老板英明神武、目光雪亮,查明了真相,還無辜者清白,懲罰了肇事者。

這懲罰太輕了。前場賣車的女銷售們跺著腳,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早就發現他是個變態,我在換衣間丟的好幾雙絲襪,最后都出現在他抽屜里。

怪不得,他每次從背后看我,我都毛呆呆的,一身冷汗。

閑話傳到素芳這里,素芳很是不忿,她扔掉圍裙對老胡說:“你就是傻,當場就應該拍照發給老板,怎么還想著替他們遮掩?這是能遮住的事兒嗎?我這就帶上妮娜,去跟老板說。”

老胡攔住她說:“孩子已經受了一回驚嚇,就別再來第二回了。”

“你呀你,就是一個吃虧沒底的憨貨。”

老胡聽完,笑笑沒吭聲。

在素芳面前可以一笑而過,在老田面前總是淡定不了。老胡借著酒勁撒了一通瘋,把幾十年攢下的臟話全都掏出來,翻來覆去溫習了幾遍。十渠在他的指間逐漸從亮白變成灰色,最后變成一支完整的灰柱,他都顧不上吸一口。

老田黑亮的腮幫子上浮著酒紅,他瞇著眼透過煙氣說:“你真是‘信?’,好好的飯碗都能給弄砸。”

老胡眼一瞪,又想發脾氣。老田說:“你別總以為自己了不得,其實汽車公司辦公室這個工作,是領導給老板打過招呼的。”

“哪個領導?”

“你認識幾個領導?”

“誰讓他打招呼了,我有手有腳能餓死?你以后少背著我干這事。”

小飯館里的酒局不歡而散,老田臨走前沒結賬,店主就攔住老胡不讓走。老胡掀了桌子,在小飯館遍地狼藉里睡了一下午。直到太陽偏西,素芳沿街找過來,賠了錢,才把老胡弄回了家。

老胡酒醒后有些后悔,給老田打了幾次電話,沒人接,打到家里,家人說出車去了,忙得不行。素芳每天照樣去進貨賣貨,守著雜貨鋪。老胡變成了閑人,只能拖地買菜,騎車接送孩子,送完孩子就去洛浦公園,整個下午看著河邊釣魚的人發呆。好在老岳母身體還行,能幫忙做做三餐,還會燒地三鮮給老胡吃。

她說:“火候到了,土豆就綿了,茄子就爛了,豆角就軟了。”素芳嫌她絮叨,截住話頭說:“媽,吃飯。”

她說菜靠一把鹽,人靠一股勁。老胡就著地三鮮扒拉掉兩碗米飯,說:“我得出門幾天。”

老胡再回來,就遞給素芳一張存折。那是他新辦的工資卡,月工資比汽車公司還要高出不少。只是每個月只能回來兩次,每次只可以在家待兩天。素芳問他在哪兒。“峪縣,”老胡說,“有趟綠皮火車,39塊5毛錢,下了車再倒面包車,3塊錢到礦上。”素芳聽得心慌意亂,她知道峪縣比九都最遠的縣還要遠,隔山隔水。她也知道那里有礦,礦井里的事她想都不敢想。老胡安慰她說:“放心,經理是我耐火廠的老同事,自從干了這一行,就一直想讓我去給他當幫手。還是辦公室那些事,不會下井。”

素芳信了。只是妮娜有些不開心,老胡接送她成了習慣,上學放學的路上也總會給她買點零嘴,一路走一路說笑。老胡一上班,她就只能自己上學,失落在所難免。

那兩年,日子過得平淡。老胡每次回家,都少不了給妮娜帶這帶那。素芳也總會買點燒雞鹵肉,炒幾個菜,一家人樂呵呵過節一樣。只是老岳母身體有點走下坡路,離不開拐杖,說話時也有點漏風。老胡見了,總會忍不住去摘自己的眼鏡,然后低頭揉眼睛,揉很久才抬起頭來。

有一天素芳正在理貨,突然想起該是妮娜放學的時間。以妮娜的習慣,會先來雜貨鋪叫聲媽,然后再回家去。這都過了點了,還沒見人影,她有點著急了,盤算著妮娜回來應該怎樣狠狠訓她。這時候妮娜舉著一串長長的糖葫蘆跳進了雜貨鋪,竹簽上的山楂和核桃擋住了她的臉,卻擋不住她的興奮。

她身后站著一個人,對著素芳說:“辭職了,想家。”

人回來是好事,但僅憑一間雜貨鋪支撐不起老老小小四口人。老胡的決定有點冒險,之前他在頭條上玩問答、開微信公眾號,憑借起步早的優勢,積累了一萬五六的粉絲,有一點商業收益了。辭職前他發了一條朋友圈: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上天。

事與愿違,四十七八歲的老胡在九都處處碰壁,自媒體的流量越來越分眾化,讓他的賬號漲粉艱難。他接連應聘了幾家公司,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嫌棄人家。沒有工作的那段日子,他一邊苦心經營自己的平臺賬號,一邊給雜志報紙寫稿,每個月掙千把塊錢補貼菜金,和素芳緊巴巴過日子。

錢一緊,就少不了磕磕絆絆。素芳要吵要鬧,老胡從不回嘴。只要掙了錢,老胡就分成三份,一份補貼自己煙酒,一份給妮娜買東買西,一份交給素芳。

老胡還在努力推銷自己,在同城網上,他掛著自己的簡歷。隔三岔五也有電話打過來,讓他去面試。他上網一查,都是些不靠譜的小企業,也就打消了去看看的念頭。

老胡最后一份正經工作是在一家科技產業園,擔任企業微信公眾平臺運營。聘用老胡的是個女老板,工作內容很對口:負責公司微信公眾平臺的運營,兼公司文件的起草等事務性工作。

老胡接過后臺一看是個訂閱號,企業服務號的功能在訂閱號上根本無法實現。即便如此,老胡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來了。用一個多星期時間,老胡把園區之前的公眾號版式進行了美化,接著搜集了園區企業的資料和圖片,統共做了8個推文,在后臺做好了模板,搭建了3個一級菜單,又搭建了10個二級菜單,把推文都綁定了,然后發給了女老板。

很快,女老板微信語音發過來了:你把公眾平臺恢復到以前的狀態,你搞的不行。

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恢復到以前狀態意味著要干到凌晨。老胡說明天吧?女老板說,不行,必須立即恢復到原先的狀態。女老板又說,團隊要有認同感,你這樣擅自行動就是破壞團隊規則。老胡說,老板,咱公司規定是,新入職員工考察期一個星期,沒有工資,這個能讓員工有認同感嗎?女老板說,既然你選擇了公司,既然公司聘用了你,我們就都要講點情懷,如果大家都不做些奉獻,企業怎么發展壯大呢?

乖乖,畫餅畫得也太敷衍了。老胡當即給女老板發去微信:我辭職,我不需要情懷。我在全網多平臺有自媒體賬號,起碼月入千元,你既然不認可我搭建的微信公眾平臺,不玩了,拜拜!

跟女老板拜拜不久,老胡跟素芳也拜拜了。素芳的理由很簡單,窮怕了。

按理說,雜貨鋪是老胡和老岳母兌錢盤下的,在礦上那兩年,老胡工資卡上多少也攢了點錢。這時候,素芳反而閉口不談了。不談就不談吧,就當給妮娜攢的。

搬出素芳家,老胡就回了下池,依舊租房。好在,老田的電話又能打通了。

這一年夏天,他和老田在下池街邊吃串串,煤球爐子燒得火鍋沸騰,5毛錢一串的簽子擺滿餐臺,光膀子大漢吆五喝六。老胡隨手拍了一條視頻,第二天早上點擊量意外沖上了10萬+。有人專門坐公交車穿越大半個城市,跑到下池吃串。老板樂得鼻涕泡直冒,承諾老胡:只要來他這里用餐,一律免費。

這年冬天,霧霾圍城。環保部門一聲令下,煤球爐子不讓用了。煤球爐變成了電磁爐,5毛錢漲到了7毛錢,圍爐吃串的熱鬧勁兒下去了。老胡卻從此找到了自己的新路子,做起了美食探店博主。他的一張丑臉很具視覺沖擊力,張開口又是滔滔不絕,冷不丁還要蹦出幾句詩詞來,很吸引人。

表面光鮮,攢起錢來依然艱難,但好在是下池,生活成本極低。攢下來的錢,都花在妮娜身上。孩子大了,花銷也多,在素芳那里要不到,妮娜就找到老胡這里來。不消說,百依百順,買手機,買衣服,給零花錢,一點磕絆不打。買完還要帶妮娜吃頓好的,這個不能拍視頻發抖音,只能自費付賬。

老胡很開心,覺得自己的人生算是有個支點。

支點的坍塌,是從老胡的五十歲生日那天開始的。以前的幾次生日,妮娜總會坐公交車到老胡這里吃飯。說是老胡的生日,備下的菜卻都是妮娜喜歡吃的。素芳知道妮娜的心思,也從不攔她。這一天老胡等得有點久,給妮娜撥電話也沒有接通。他有點不祥的預感,急急忙忙去翻看妮娜的朋友圈,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素芳的朋友圈倒是可以看到的,四個人坐在摩天輪上的自拍,四張笑臉相映生輝。老胡猜想,大概另外兩個人就是從南方回來的公子和妮娜的哥哥吧。

老胡沒了胃口,打算去洛浦公園散散步,拉開門,就看見蹲在門口的宋江。

那時候宋江還沒有這個名字,只是一條渾身發抖的老狗。老胡俯身摸它時,看見了繩索的斷茬。它是跑出來的,咬斷繩索時傷到了舌頭,鮮血滴答。老胡把它讓進屋子,才看出它是一條瘸狗。妮娜的碗還在桌上,老胡取下來放在墻角,算是它的飯碗,又從盤子里撥出幾塊紅燒肉。它吃完肉,終于安靜下來,頭搭在前臂上,發出了鼾聲。

老胡知道,宋江晚上驚醒了兩次,第一次走到老胡的床邊,第二次睡在老胡的拖鞋上。

宋江跟了老胡,就有了名字。取“宋江”這個名字,是因為老胡覺得它又矮又黑。自此以后,老胡每天的日常增加了一件事——早晚遛狗。有一次遛狗歸來,老胡在水煎包鋪子前等包子出鍋,突然聽見宋江叫起來,從街對面走過來一個男人,宋江見他近身,立刻變成一攤爛泥,被拎著脖子進了院子。老胡追過去,男人說:“這是我的狗。”

老胡沒轍,眼睜睜看著男人走上樓,關上了屋門。

轉身向外走的時候,老胡心里空落落的。他走出幾步,又轉身回來,走上樓去,敲開了男人家的門。男人家里燈光昏暗,油膩的空氣壓得人頭暈胸悶。宋江看到老胡,眼里就又有了光。它拖著瘸腿走到冰箱邊,來回跳著、叫著。

老胡拉開冰箱,里面并排放著三條殺好的小狗。

一瞬間,老胡就明白了宋江肚皮下兩排紅肉的來歷。他說:“它老了,不好吃,你把它賣給我吧。”

“一百塊。”

“中。”老胡說完立刻掃男人的收款碼。帶著宋江走出院門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又有意思了。

這一年下池村的四周經歷了巨變。西邊正在拆遷,一條新路要從這里經過。東邊的工地日夜不停,城市陽臺正在破土而出。城市陽臺是什么,老胡并不清楚,只是看到從體育場上空延伸而過的鋼架,直接通向了洛浦公園。看來,城中村的繁華,終究是要散去了。

老胡和宋江的“對話”是被歌聲打斷的。他倆本就聊得有一搭沒一搭,這會兒曬夠了傍晚的太陽,聞夠了牡丹的花香,正是踩著微風散步的時候。

有一個小樂隊正在河邊拍MV,老胡走過去問他們唱的是什么歌,胖胖的卷發主唱就告訴他:“剛才那首叫《不歸女孩》,接下來這首叫《洛浦公園一切順利》。大叔,你是不是也喜歡過不歸女孩?”

對于這群孩子的玩笑,老胡沒有任何回應。

洛浦公園一切順利。

他想,這真是個好名字。

他決定發一個朋友圈,配上這樣一句文案:不管曾經有過什么悲喜,洛浦公園終究一切順利。他默念幾次,確定了韻腳,然后才動手去屏幕上敲字。敲好以后又刪去,刪去又重新敲好,如是再三,最終按下了發送鍵。

那一刻素芳正好在超市買菜,掏出手機付賬時,看到了老胡剛剛更新的朋友圈。一句文案兩張照片,一幅照片是河岸邊的落日,一幅是小樂隊正在洛浦公園演奏。

老胡頭像邊的文案是:日落尤其溫柔,人間皆是浪漫。

責任編輯: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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