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說新語：圖像敘事賦能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的邏輯探論

摘要：在信息表現形式多樣化的智能媒體時代，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危機已成為諸多影響主流意識形態(tài)安全問題中最核心的議題。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相比文字敘事，圖像敘事憑借抽象概念具象化、深奧理論通俗化的優(yōu)勢被大眾所接受，在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上具有顯著優(yōu)勢，具體表現為“共情互動”增進“情感認同”、“感官享受”增進“利益認同”、“具象表達”增進“話語認同”、“沉浸體驗”增進“價值認同”。與此同時，西方各種不良社會思潮在視覺文化領域的滲透導致圖像信息生態(tài)呈現出敘事風格泛娛樂化、敘事形式碎片化、敘事內容去中心化、敘事邏輯商業(yè)化的風險態(tài)勢。為了更好發(fā)揮圖像敘事在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上的正向價值，有必要站在受眾的角度，沿著吸引—接納—思考—共鳴的邏輯鏈條，不斷優(yōu)化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圖像敘事效果。

關鍵詞：圖像敘事；主流意識形態(tài)；視覺文化；記憶；認同

中圖分類號：G206；D6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25）02-0054-07

網絡場域中圖片數量的與日俱增，昭示著傳統(tǒng)以文字占據主導地位的信息呈現方式逐漸讓位于形象直觀的圖像敘事，從而進入了快餐文化泛濫的讀圖時代。從短視頻新聞到軟件購物，從影視劇到電子游戲，人們忙著在社交媒體平臺上欣賞一個又一個圖像景觀，全然忽略了內隱其中的知識內容和價值觀念。從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維度而言，集信息、知識、意義于一體的圖像是意識形態(tài)的符號中介和“拓印”，商業(yè)化圖像敘事對感官刺激和視覺震撼的過度追捧，在潛移默化中消解著個體的批判理性，極易造成個體認知的片面化和情緒化傾向，弱化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認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宣傳思想工作一定要把圍繞中心、服務大局作為基本職責，胸懷大局、把握大勢、著眼大事，找準工作切入點和著力點，做到因勢而謀、應勢而動、順勢而為。”［1］因此，為了“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2］，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表達方式上需主動適應時代發(fā)展要求，善于利用視覺圖像或圖文共語的方式改變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高高在上”“枯燥晦澀”“冗長抽象”等刻板印象，在拓寬輻射區(qū)和覆蓋面的基礎上，增進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接受度和參與度，為新時代做好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工作打下堅實基礎。

一、何以可行：圖像敘事賦能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的基本維度

信息傳播的圖像轉向以一種強大的力量滲透進大眾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大眾化傳播提供新思路。客觀地講，能否贏得廣大人民群眾的認同是判斷主流意識形態(tài)工作成效的重要標尺。從文化傳播的角度而言，同強邏輯性和強認知性的文本敘事相比，圖像敘事的表現形式多樣，能夠在制造強烈視覺沖擊的基礎上，充分調動受眾的注意力、想象力和參與度，其在意見溝通和傳遞信息上具有內在的優(yōu)越性［3］。借助數字圖像載體，主流意識形態(tài)中的理論話語、政治話語、抽象話語轉換成了形式多樣的圖像話語，實現了傳統(tǒng)文本話語向視覺敘事的延伸，在拓展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廣度”、提升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溫度”、鞏固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接受“效度”上都取得了跨越式的進步。

（一）“共情互動”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情感認同”

理論認同只是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最基本的認同，情感和意識上的歸屬感才是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廣泛認同。在多元文化融合背景下，如果僅僅依靠外部政治話語灌輸，而沒有形成大眾對主流價值觀念的內化，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很難引起情感共鳴和社會認同的。在信息傳播具象化、可視化的大趨勢下，以真情實感喚起主體共鳴是增進主流意識形態(tài)情感認同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從傳播效果上看，相較于傳統(tǒng)自上而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模式，圖像敘事憑借故事性、直觀性和開放性等特征克服了傳統(tǒng)說理的僵化局限，能夠借助生活化的場景和具象化的符號帶給大眾強烈的視覺沖擊和真實的情感體驗，不斷增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感染力、親和力和說服力，強化黨同人民群眾的情感聯系。例如，在圖像史料的生動詮釋下，中國共產黨走過的艱辛歷程猶如昨日重現一般呈現在大眾眼前，助力大眾在情感共鳴中堅定文化自信和歷史自信，實現理論認同和情感認同的有機統(tǒng)一［4］。從傳播主體角度看，立體化、可感知的圖像敘事有利于構建一個多元主體參與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格局。在全媒體傳播生態(tài)下，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傳播主體不再局限于黨和政府主導的主流媒體，人人都可能成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的宣傳主體。在圖像敘事“情感氛圍”的調動下，個體的愛國主義情感、文化認同感、社會責任感得到喚醒和釋放，個人情懷與家國情懷相互交織，視覺圖像升華為建構“情感共同體”的重要媒介，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奠定情感基調。可見，圖像作為一種視覺媒介，能夠迅速吸引大眾的注意力，傳達更深層次的情感和思想。積極傳播承載著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政治情感的優(yōu)質圖像，能夠吸引廣大人民群眾自覺向主流意識形態(tài)靠攏。

（二）“感官享受”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利益認同”

以有效的利益認同贏得社會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廣泛認同是黨領導意識形態(tài)工作的成功經驗。列寧指出：“如果你不善于把理想與經濟斗爭參加者的利益密切結合起來，與該階級的‘公平的勞動報酬’這類‘狹隘’瑣碎的生活問題，即自命不凡的民粹主義者不屑理睬的問題結合起來，那么，最崇高的理想也是一文不值的。”［5］這就是說，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建設工作要想真正發(fā)揮統(tǒng)一思想、凝聚人心的作用，必須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工作導向，使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利益”得到合理表達和有效維護。客觀地講，敘事交流方式從文字向圖像的轉變是媒介技術升級和文化市場發(fā)展的必然結果，盡管這種轉向有時過分強調感官娛樂，也可能過于偏激，但它的確適應了快節(jié)奏現代生活中人們求知、審美和娛樂的需求，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圖像敘事的出現彌補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宏大敘事與微觀生活之間視域分離的不足，推進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體系的日常化、生活化轉向，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圖像敘事在契合大眾感官訴求和認知習慣的基礎上拓展了內容表現方式，突破了傳統(tǒng)說教式話語語態(tài)的限制，縮小了主流思想輿論與公眾之間的距離。通過發(fā)展壯大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圖像化內容生產，能夠化解高質量圖像文化產品生產、供給與人民日益增長的視覺文化需求之間的矛盾，以有效的利益認同充分調動大眾參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題討論的積極性。可見，只有滿足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訴求，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才更容易被廣泛關注和接受，否則就容易被邊緣化，難以實現有效傳播，更談不上內化與認同。這就需要主流意識形態(tài)工作者積極關注人民訴求，主動回應民生關切，借助圖像敘事促進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更加鮮活、立體、生動。

（三）“具象表達”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認同”

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說什么、怎么說”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黨同人民群眾的溝通力，對文件中的表述不加改造的照本宣科只會削弱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話語權，弱化話語認同。從本質上看，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不單單是指說話的權力，更重要的是話語能否被群眾自覺認可和接受，是否有公信力、說服力和解釋力。隨著微博、微信等網絡社交媒體在人民日常生活中影響力的不斷提升，網絡空間逐漸成為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爭奪的主要場所。在“流量至上”思維的誤導下，網絡場域一度出現“重微觀而輕宏觀、重形式而輕內容、重流量而輕質量”的信息傳播格局。為了打破傳統(tǒng)單一傳播模式的枷鎖，人民日報、新華社、央視頻等主流媒體平臺憑借親民的表達和高質量內容供給成為傳播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中堅力量，扭轉了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tài)失語失聲的窘境。可見，圖像敘事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隱蔽化、具象化傳播的重要方式，主流媒體的圖像內容生產在顛覆“反智”傾向的視覺狂歡、消解娛樂形式對文本內容的僭越、扭轉“去權威化”的敘事生態(tài)等方面起著積極有效的作用［6］。圖像不是簡單的物質輪廓，它往往與特定的話語糾纏在一起，其中隱藏著勸說的意味。圖文之間相輔相成，相互襯托，能夠大大提高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的可讀性和吸引力。長期以來，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表達上給大眾留下了“官話”“套話”“空話”等刻板印象，圖文共語的生動表達在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認同上具有顯著優(yōu)勢，能夠將抽象、晦澀的理論內容與大眾現實生活中可接觸的具象化存在聯系起來，放大內容的情節(jié)和細節(jié)，用群眾想用、正在用、喜歡用的話語符號，說群眾想聽、愿意聽、聽得懂的話［7］，以“具象表達”增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話語魅力。

（四）“沉浸體驗”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價值認同”

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認同是高層次的認同，需要夯實社會大眾共同的價值基礎。在不同意識形態(tài)交織碰撞的傳播語境下，多元價值觀之間的矛盾不斷顯現，各種“是非不明、善惡不辨、模棱兩可”的價值判斷沖擊著大眾的價值觀，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整合功能。認同主流意識形態(tài)，不單單是對理論、話語的掌握，更重要的是能否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化為自己的價值取向，能否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共識作為標準規(guī)范自己的行動，實現“理論力量”到“物質力量”的質性躍遷。反過來說，主流意識形態(tài)倡導的價值目標、價值取向、價值準則只有被普遍理解和接受，才能為更多人內化于心、外化于形。視覺圖像是喚醒個體理性思維的重要工具，缺少圖像與感性經驗的過度，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理論就顯得非常抽象和空洞［8］。從表現形式上看，以電影、電視等為代表的圖像敘事能夠以真實的故事、生動的形象詮釋主流價值觀，從而對個人認知、行為和決策施以影響，以強烈的敘事張力將受眾帶入特定場景中沉浸式體驗主人翁的所思所感，幫助受眾在生活化的敘事場景中建構“意義世界”。例如，以《馬克思漫漫說》《領風者》《覺醒年代》等為代表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文化產品以新穎的形式、縝密的劇情和飽滿的情感將大眾帶入特定歷史場景中，完美地解決了傳統(tǒng)主流意識形態(tài)宣傳方式僵化生硬、內容抽象等問題，為宣傳活動增添了許多生機與活力。從技術支撐上看，虛擬現實技術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領域展現出廣泛的應用前景，衍生出以數字博物館、數字文化館、虛擬黨史館等為代表的數字化智慧展館，以仿真動畫、擬態(tài)場景再現等方式拓展了受眾感知主流文化的深度和廣度，在破除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障礙的同時凝聚了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共識。可見，圖像敘事作為一種視覺語言，更容易將信息、觀念、情感傳遞給受眾［9］，在價值觀輸出上具有文字敘事無法比擬的互通性優(yōu)勢，能夠推進大眾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從低級的感性認同到高級的理性認同轉向。

二、何以難行：圖像敘事沖擊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的風險表征

作為一種符號語言，圖像內含著一定的思想觀念、價值理念和精神內核，在文化傳播中具有直觀、交互、靈活等優(yōu)勢，帶有強烈的價值導向性和鮮明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輿論場上傳播手段和傳播能力的較量實質上就是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的較量。正如美國學者W·J·T.米歇爾指出：“文化的歷史部分是圖像與語言符號爭奪主導位置的漫長斗爭的歷史，每一個都聲稱自身對‘自然’的專利權。”［10］可見，圖像信息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干預大眾對歷史文化的認同。現代社會，互聯網的普及和媒介技術的快速更迭推動了圖像生產、復制和傳播技術的成熟，圖像信息量的爆發(fā)性增長，無形中加速了世界范圍內各種思想的文化交流交融交鋒。與此同時，各種錯誤社會思潮在圖像化傳播下暗流涌動，試圖在視覺文化浪潮的掩蓋下再度沉渣泛起，“流量至上”思維主導下的畸形圖像傳播生態(tài)使得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工作面臨新的挑戰(zhàn)。

（一）敘事風格泛娛樂化：侵蝕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吸引力

作為一種通過視覺手段來傳達信息的可視性敘事方式，圖像敘事憑借其強互動性和強在場性的特征成為各大媒體平臺吸引并留住用戶的重要信息呈現方式。在互聯網傳播場域，圖像除了基本的信息傳達功能外，還具有一定的審美功能和娛樂功能。隨著數智技術的發(fā)展和智能基礎設施的普及，圖像生產、復制和流通的效率得到極大提升，圖像生產不再是少數人的專有物，普通大眾擁有了圖片生產者和傳播者的雙重身份。以圖像為載體的沉浸式娛樂服務快速興起，誕生出一批以動漫、影視劇、短視頻、直播等為代表的數字文化產品和服務，使得圖像敘事的信息傳達功能逐漸讓位于娛樂功能。盡管這偏離了圖像敘事的本意，但是不可否認圖像敘事的直觀性和通俗性使得其與休閑娛樂產業(yè)之間存在某種天然的聯系。在消費社會娛樂文化潮流的影響下，消費者的視覺娛樂需求迅速增長，以感官主義、享樂主義、消費主義為核心的泛娛樂化思潮與圖像敘事的耦合程度越來越深，圖像逐漸成為娛樂的附庸。多元龐雜的“泛娛樂化”圖像產品無形中助長了大眾快餐式、跳躍式、娛樂化的“淺閱讀”習慣，不斷消解著大眾的問題意識和批判理性［11］。圖像消費帶來的“泛娛樂化”狂歡正在深刻改變著人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肆無忌憚地控制和剝奪著人們的閑暇自由時間。同具象的圖像敘事相比，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話語表達上多傾向于官方話語、政治話語和學術話語，在思維方式上更崇尚理性建構，因而其在審美性和娛樂性上處于相對弱勢地位，吸引力不足。如果缺少意見領袖的價值引導，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聲音很有可能被淹沒在泛娛樂化的信息浪潮中。

（二）敘事形式碎片化：沖擊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凝聚力

在快節(jié)奏的現代社會，智能設備的普及和社交媒體的發(fā)展深刻改變了大眾的閱讀習慣，“讀屏”成為信息獲取的常態(tài)，受眾的注意力更容易被感官刺激和認知刺激的商業(yè)化圖像信息所裹挾。在社交媒體的賦能驅動下，個體擁有了信息生產者和傳播者的雙重身份，信息泛濫和信息超載不斷引發(fā)大眾的信息焦慮。在此情形下，碎片化圖像信息迎合了大眾的信息接收習慣，受到網民的熱捧。然而，在碎片化信息接收過程中，大部分受眾都只是停留在淺層閱讀上，看似自主選擇信息的行為表象下是對碎片化圖像信息盲目、被動的接受。盡管各圖像內容之間缺乏連貫性和邏輯性，但是碎片化圖像敘事迎合了網絡場域中信息傳播“短平快”的發(fā)展趨勢，因而大眾對圖像信息的容忍度相對較高，這就造成網絡場域中一些圖像內容生產往往帶有“夾帶私貨”的主觀意見和“博人眼球”的“泛娛樂化”傾向。由于生產主體的認知能力參差不齊且信息之間缺乏系統(tǒng)性和關聯性，碎片化圖像信息存在“以偏概全”之嫌，不僅不能給受眾帶來全面、結構性的認知，而且還侵蝕著大眾深度思考和信息辨別的能力。就圖像的功能而言，圖像是意識形態(tài)具象化的典型，具有潛在的意識形態(tài)傳播功能。網絡上紛繁復雜的圖像信息容易成為西方各種不良社會思潮入侵的突破口，看似生動、活潑的圖像信息背后，可能充斥著個人主義、拜金主義、利己主義等西方資本主義價值觀。這就是說，圖像文化在滿足個體求知、娛樂等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建構個體的價值觀。如果不重視圖像泛濫和誤用的風險，很容易為西方媒體的意識形態(tài)圖像化滲透策略留下可乘之機，從而導致我國主流意識形態(tài)凝聚力下降，動搖民族社會團結統(tǒng)一的思想基礎。

（三）敘事內容去中心化：削弱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引領力

隨著社交媒體的發(fā)展和豐富，傳統(tǒng)的“一對多”的灌輸式傳播模式逐漸為以社交為基礎的互動傳播模式所取代，媒體傳播格局由以媒體為中心轉向以話題為中心，受眾的文化需求和文化地位被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與此同時，網絡空間內容建設的自主性和能動性使得以“喪”文化、“飯圈”文化、表情包文化為代表的亞文化迅速崛起，反權威的戲謔狂歡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傳播領域的主導地位［12］。在媒介融合環(huán)境下，圖像信息的生產、傳播和消費呈裂變式增長，一些西方國家利用網絡技術優(yōu)勢將自身的價值觀融入特定的圖像符號中進行傳播，不同形式的圖像符號以“看”的方式對受眾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模式進行反復勸說和強化。這就是說，一旦圖像符號蘊含特定的價值觀念和道德準則，就會自然而然地充當隱性意識形態(tài)輸出載體的角色。就敘事策略而言，相較傳統(tǒng)主流媒體，圖像信息有著更少的“把關人”和更多樣化的表現形式，對中心節(jié)點的依賴性更小，甚至一度自成中心。就其支撐技術而言，算法推薦技術在互聯網傳播領域的運用進一步推動了信息傳播的圖像化轉向。相比傳統(tǒng)信息篩選機制，算法推薦更傾向于滿足用戶的個性化需求，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傳統(tǒng)媒體中心化的信息傳播格局，促使文化傳播邏輯從大眾傳播轉向分眾傳播。同時，算法推薦技術對受眾閱讀偏好的一味迎合，致使個體陷入同質化的“信息繭房”中，失去了解不同信息的機會，最終導致圖像信息的質量導向逐漸讓位于個體的視覺偏好，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大眾對主流媒體信息的關注度，削弱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引領力。

（四）敘事邏輯商業(yè)化：擾亂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主導力

隨著媒體市場化程度的加深，互聯網平臺“注意力經濟”迅速崛起，使得圖像逐漸取代文字成為信息傳播的強勢符號。從主體角度來看，圖像和視覺元素在吸引受眾注意力上具有顯著優(yōu)勢，相比需要細品深究的文字信息，大眾更傾向于走馬觀花地瀏覽圖像信息。與此同時，各種夾雜著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的價值觀念以廣告、電影、短視頻等圖像媒介為載體，借助社交媒體平臺廣泛傳播，助長了文化消費主義思潮的彌散。這就形成了與馬克思所批判的“商品拜物教”相似的“圖像拜物教”，具體表現為大眾對商品使用價值的崇拜轉換成為對商品圖像的崇拜［13］。在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下，宣泄型文化消費成為人們釋放情緒、平衡心態(tài)、展現自我的重要方式。不少商品通過捆綁圖像文化吸引大眾的關注度，導致商品使用價值和符號價值的界限日益模糊，個體真實需求與虛假需求的認知產生偏差，“魅化”的圖像成為商品的附屬物，個體不自覺地成為圖像拜物教的奴隸。從技術風險角度來看，隨著AI深度偽造技術的不斷完善，圖像偽造門檻越來越低。在“流量至上”思維的裹挾下，一些無底線的自媒體靠虛假圖片博眼球、引流量，致使虛假圖片泛濫，導致主流意識形態(tài)遭受歷史虛無主義、文化虛無主義等不良社會思潮的沖擊。在圖像信息濫用風險和虛假圖像信息泛化的雙重夾擊下，被感官刺激支配的圖像文化剔除了對知識真理性確證的追求、喪失了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只留下表象思維和娛樂景觀，眾生喧嘩的視覺牢籠遮蔽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政治性和權威性，信息窄化、意見極化、偏見固化等問題愈演愈烈，主流意識形態(tài)面臨被稀釋的風險，主導力弱化。這就是說，在功利化、實用化、商業(yè)化浪潮的沖擊下，日常生活中的圖像文化潛藏著“去政治化”“去歷史化”的意識形態(tài)風險，需要引起高度警惕［14］。

三、何以優(yōu)化：圖像敘事賦能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的調適進路

作為意識形態(tài)敘事方式具象化的典型，圖像敘事承載了意識形態(tài)內容隱性化傳播的功能。這種傳播優(yōu)勢，用好了能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用不好則容易搞亂思想、動搖人心。為了更好發(fā)揮圖像敘事在增進大眾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上的正向價值，有必要站在受眾的角度，沿著吸引—接納—思考—共鳴的邏輯鏈條，將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宏大敘事與日常生活的微觀敘事結合起來，將抽象的文本敘事與生動的圖像敘事結合起來，實現主流意識形態(tài)圖像信息的“高勢位”供給。

（一）吸引：堅持虛實結合，實現場景再造和記憶喚醒相結合

記憶是個體身份認同的核心。圖像作為承載歷史文化記憶的重要媒介，具有文化隱喻和情感遷移功能，是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資源，在重塑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上發(fā)揮著重要作用。然而，在圖像泛化的自媒體時代，以深度偽造技術為支撐的虛假圖像信息成為證偽記憶的重要載體，個體記憶被混淆、篡改的概率大大增加。因此，需以主流價值導向規(guī)范圖像敘事，通過打造感性化的視聽體驗提升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的趣味性和吸引力，減少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刻板印象和疏離感。除此之外，還要用主流價值引導算法推薦技術，使媒體平臺多為大眾提供適應個體偏好的高質量圖像文化產品，助力主流意識形態(tài)實現“能見度”的最大化［15］。

隨著數字化傳播技術的迭代更新，以AR（增強現實）、VR（虛擬現實）、MR（混合現實）等為代表的虛實結合技術不斷融入傳播實踐，帶來信息傳播生態(tài)的深刻變化，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提供新的時空場域和實踐范式。集聲音、圖像、文本等于一體的視聽敘事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轉化成具象化、可感知的文化產品，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增進大眾的共情體驗中持續(xù)深化出圈。視覺化、沉浸式、交互性的內容呈現方式充分調動了受眾的感官體驗，極大程度滿足了受眾具象化、通俗化的話語表達需求，使得主流意識形態(tài)呈現方式更加立體、生動，實現了價值觀念和審美意向的智能整合。相較于傳統(tǒng)的文字敘事，虛擬現實技術帶來的科技感、在場感和自由感更注重受眾的利益關切和感性化心理需求，打破了時空的物理局限，實現以用戶為導向的數字化、智能化傳播，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多樣化傳播方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需推動數字圖像技術迭代升級，推動歷史文化的數字化轉向，特別要強化虛擬現實技術在主流文化傳播領域的應用。借助黨史VR體驗館、線上黨建紅色文化展廳、紅色記憶VR宣教館等虛擬仿真技術，不斷拓寬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詮釋舞臺。要在為大眾提供沉浸式科技視覺盛宴的基礎上，潛移默化地增加受眾對中華歷史文化的理解和記憶，從而引導大眾樹立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和文化觀。

（二）接納：堅持圖文并茂，實現文本敘事與圖像敘事相結合

圖像是個體視覺感知的物質再現，是人類認識世界、感知世界的物質載體。伴隨著視覺科技和多種文化的交織融合，不同意識形態(tài)漸趨以圖像的形式呈現在大眾眼前，圖像世界已然成為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新領域。主流意識形態(tài)圖像化敘事順應了智媒時代網絡信息技術發(fā)展的潮流，在推進主流意識形態(tài)大眾化傳播上扮演著重要角色。在視覺圖像文化的沖擊下，扁平文字敘事已經不能滿足大眾的文化消費需求，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通過“輕點屏幕”來認識世界，如果繼續(xù)堅持以“文字灌輸”為主的傳統(tǒng)傳播方式，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工作很難取得預期的效果。同時，為了及時阻斷西方不良社會思潮利用圖像進行顛覆性滲透，主流意識形態(tài)要抓住數字圖像文化消費潮流的契機，充分挖掘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數字圖像資源［16］，用圖像隱喻的方式消除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的隔閡，引導大眾主動向主流意識形態(tài)靠攏。

從風險視角看，圖像文化產品容易受到資本和市場的干擾，造成吸引受眾的市場邏輯不斷侵蝕質量為先的價值邏輯，從而衍生出大量偏離主流意識形態(tài)價值導向和意義建構的文化產品，嚴重侵蝕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價值。這意味著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傳播過程中要警惕話語表達的“泛自由化”傾向，既不能只談抽象理論內容，也不能為了趣味性和通俗性而曲解權威性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正如貢布里希指出：“圖像的喚起能力優(yōu)于語言，但圖像在用于表現目的時則很成問題。而且，如果不依靠別的附加手段，它簡直不可能與語言的陳述功能相匹敵。”［17］對此，主流意識形態(tài)工作者需不斷強化馬克思主義文本的理論功底，堅持圖文并茂的內容表達方式，用科學、理性的話語表達配合準確、優(yōu)質的圖像素材，努力實現主流意識形態(tài)外顯圖像信息與內隱價值導向的完美結合，以與時俱進的內容呈現方式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化為大眾慣性的思想自覺。

（三）思考：堅持以小見大，實現目標導向與問題導向相結合

要想在全社會范圍內讓廣大人民群眾真正接受并信任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需要依靠外在的價值牽引優(yōu)化社會大眾集體思考的方式，幫助個體提升內在的認知力、理解力和判斷力。為了消除紛繁蕪雜意識形態(tài)帶來的價值對立風險和“意識形態(tài)錯覺”，主流媒體需借助圖像媒介巧妙發(fā)聲、經常發(fā)聲，不斷鞏固主流意識形態(tài)價值在圖像信息生態(tài)中的主導地位［18］。在視覺文化消費語境下，消費化和娛樂化思維不斷入侵大眾頭腦，主流歷史文化一度面臨崇高價值消解的風險，大眾越來越沉溺于文化消費主義的漩渦中，養(yǎng)成以娛樂心態(tài)看待一切的思維傾向，弱化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權威性和感召力。對此，主流意識形態(tài)圖像化敘事生產要堅定服務于推動意識形態(tài)建設的初心使命，將吸引受眾的市場邏輯與凝聚社會共識的價值邏輯結合起來，引導受眾產生思想共鳴、提升政治覺悟、重塑精神信仰。面對傳播時空碎片化、傳播內容碎片化、受眾閱讀習慣碎片化的信息傳播態(tài)勢，主流意識形態(tài)工作者需要主動適應時代發(fā)展新要求，堅持“以小見大”的敘事模式，推動主流價值、主流輿論、主流文化“入腦入心”。

需要強調的是，構建理性思維范式、培養(yǎng)大眾獨立思辨的意識是提高主流意識形態(tài)社會認同程度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靠圖像敘事的視覺吸引所帶來的價值認同依然是留在感官層面的淺層認同，如果不能引導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理論內核產生思考，個體就很難克服思維惰性，透過視覺圖像的形式表象捕捉圖像信息的本質［19］。對此，主流意識形態(tài)工作者要有問題意識，在傳播方式上善于從微小視角和典型案例出發(fā)，聚焦大眾日常生活的“小切口”傳達政治引導、價值引領的大道理，以一連串真實人物故事撬動個體的理性思維，強化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信仰熱情，實現感性認知到理性認同的質性躍遷。

（四）共鳴：堅持寓情于景，實現話題引導與情感互動相結合

情感認同是理論認同的深化，是從認知認同向行為認同過渡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是連接價值思想與價值自覺的重要中介，旨在使大眾發(fā)自內心地認同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并自覺將其融于行動中。強化大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認同，需要借助圖像敘事筑牢大眾與主流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情感關聯，在滿足大眾情感訴求的基礎上，以寓情于景、融情于理的方式搶占議程設置的主動權，幫助大眾從情感上客觀、積極地領會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豐富內涵和精神實質，助力主流意識形態(tài)轉化為社會全體成員思想靈魂深處的主宰性力量。對此，主流媒體應扛起宣傳大旗，將人們關心和關注的熱點問題與政治性節(jié)日、重大歷史事件紀念日、重要歷史人物紀念日等主流意識形態(tài)文化結合起來，并在報道中穿插相應的圖畫、視頻擴大主流思想輿論的影響力。

客觀地講，能否贏得大眾的情感認同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圖像敘事傳播效能的重要衡量標準。從主體層面看，當前強化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必須扭轉一部分人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犬儒式”的情感冷漠。泛娛樂化圖像信息助長了大眾的看客心理，誘導受眾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所倡導的政治主張和價值取向產生不屑一顧的冷漠態(tài)度［20］，加劇主流價值觀邊緣化危機。為此，主流媒體應扛起“把關人”大旗，培養(yǎng)一批“紅色意見領袖”，正確引導輿論事態(tài)的走向，提升整個信息傳播的速度和深度；針對網絡上魚龍混雜的異質性非主流意識形態(tài)，應及時回應網民關切，及時澄清負面輿論，并引導受眾提高鑒別和抵御錯誤價值觀和不良社會思潮的能力；主動與各短視頻平臺開展合作，引導受眾參與到以弘揚主流價值觀為主題的優(yōu)質短視頻內容創(chuàng)作活動中，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認可主流意識形態(tài)，從而自覺將主流價值觀內化為自身的價值準則和行為規(guī)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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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未央】

基金項目：安徽省2024年度思政課重大課題研究項目“習近平文化思想賦能新時代高校思政課高質量發(fā)展研究”（sztsjh-2024-11-2）階段性成果，受安徽大學科學發(fā)展觀研究中心資助;安徽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高峰學科2024年度研究生創(chuàng)新課題重點項目“數字時代網絡意識形態(tài)風險治理研究”（MYGFXK2024YCA05）。

作者簡介：李蘇（1998—），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網絡意識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