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人類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傳承如同一條不息的河流,承載著智慧、文化與價值,而教師,則是這河流中最為閃耀的擺渡人。回望過去,一代又一代的教育工作者以高尚的師德、淵博的學識和無私的奉獻,培養著一個個幸福完整的人。很幸運,我能在學生時代遇見生命中的貴人,引領著我也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感人的歌聲留給人的記憶是長遠的。這是吳伯簫先生散文《歌聲》的經典開頭,更是縈繞在我心頭近半個世紀的深刻記憶。那時我還在川東長江邊上一個有著二千多年制鹽歷史的云安鎮上讀高中,教語文的是戴著厚厚邊框眼鏡的任桂圓老師,印象最深的是他竟然在課堂內外用了差不多兩個星期20余節課的時間,帶著我們一眾弟子賞習、研學這篇課文,這不管是在當時還是在現在都是讓人難以想象的。
那是一個粉碎“四人幫”撥亂反正的年代,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意氣風發,與《歌聲》這篇散文似乎有某種程度上的精神契合。任老師就像文中指揮家冼星海一樣,用時而舒緩時而激昂的歌聲,引領著大家徜徉在知識的海洋。沒有電子白板,沒有麥克風,沒有PPT,沒有小視頻,課堂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原生態,但激情與浪漫卻是很多老師所不具備的。
二月里來吆好風光,
家家戶戶種田忙,
指望著今年的收成好,
多打些五谷交公糧。
課文里的這首陜北民歌《二月里來》被任老師從舊紙堆里找來簡譜版,用毛筆大字工工整整抄寫在大白磅紙上,掛在黑板前,由他親自教唱。語文課上教唱歌,這個跨界讓人驚喜萬分,也讓我感念至今。任老師就這樣用他那魅力十足的男低音,以歌聲為線索帶著我們走進古城延安:西邊是黑黝黝的群山,東邊是流水湯湯的延河,隔河是青涼山。南邊是隱隱約約的古城和城上的女墻。北邊是一條路,沿了延河,蜿蜒過藍家坪,狄青牢,直通去三邊的陽關大道。
置身于這空曠而高遠的意境中,我們一眾小伙伴也情不自禁地吟唱著文中涉及的一首又一首歌曲,漫步在知識的海洋,憧憬著將來的某一天沿著歌聲的指引去延安走一走看一看:在寶塔山上迎著朝陽高歌《東方紅》;去南泥灣聽淳樸老農唱高亢、悠遠的“信天游”,唱纏綿、哀怨的“藍花花”;還要伴隨著壺口奔騰河水的節奏吟唱《黃河大合唱》。“通感”“頂針”等修辭手法就是在這堂課里第一次接觸,形散而實不散的散文精粹也是在這里第一次體驗。四十多年后,臺上神采奕奕的師者之風,臺下一張張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仍歷歷在目,在生命的長河中定格。
不僅如此,任老師還乘勝出擊,用油印機在 A3大小的白紙上印了大號作文格子,讓我們現學現賣,寫隨筆、寫雜記,還把出眾的文章讓本人抄寫后掛在教室兩邊繃著的細繩上,在語文課里拿出時間讓入選者站上講臺或全文或精選地宣讀,任老師在一旁點評,并鼓勵孩子們自評與互評,同學們斗志昂揚,激情澎湃,大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氣概。再順勢而為,引導大家推出下一次作文選題。慢慢地,我也從一個怕寫、懼寫的“小哭包”到愛寫、會說的陽光男孩,這轉變或許只是任老師眾多學生中的一個小小的案例,但卻是改變我認知與成長的重要一環,同行一程,感恩一生。
離開這所學校后,我考入四川省云陽師范學校,畢業后教小學、初中、中專乃至大專,四十年的教學生涯基本上都是圍著語文打轉,其中有興奮、有苦惱、有徘徊、有無助、也有豁然開朗,可無論處于何種狀態,我從未忘記讓學生在文字的世界中領略人生的真諦,感悟生命的美好。不為教而授,注重人文關懷,傳承著任老師愛生為本、詩外功夫的教育基因。我也曾擔任兩個大專班的《應用寫作》教學,結業統考平均成績取得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績。
泰戈爾曾說:“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為你不知道,誰會借著你的光,走出黑暗。請保持你的信仰,因為你不知道,誰會借著你的信仰,走出迷茫。”任老師的光芒照耀著我、引領著我前行,我也希望成為一束光,帶領著我的學生一路前行、一路成長。教育是一場向美而行的遇見,是一場溫暖人心的堅持,是心守一抹暖陽,靜待一樹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