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構建與應用

摘要：基礎教育在國民教育體系中具有基礎性、先導性地位，是建設教育強國的基點。以市區為單位開展優秀教學成果的推廣與應用工作是全面提升區域基礎教育育人質量的重要舉措。“四維評價”，即“質量、成本、動力、支持”四個評價的維度，旨在將“指標”轉變為“理念”，將“實驗”拓展為“實踐”，以方便更多的研究者和實踐者參與到教育評價改革行動中來，為觀察、評估、提升學校教育質量提供良好的認識工具和行動范式。

關鍵詞：評價；質量；成本；動力；支持

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關鍵在質量，重點在學校。但從實踐層面看，學校往往對“什么是教育質量”以及“哪些因素會影響教育質量”的思考不夠全面。表面或孤立地看待教育質量，必然導致質量的窄化，如“唯成績論”；或導致目標的偏離，如“重術輕人”等。教育工作者應當怎樣正確認識并有效提升教育質量？本文試從建立教育質量模型的角度作出回應，供關心教育質量問題的研究者和實踐者參考。

一、“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建立基礎

2013年6月，教育部印發《關于推進中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改革的意見》，制定了由五個方面二十個關鍵性指標構成的指標框架，其中五個方面即品德發展水平、學業發展水平、身心發展水平、興趣特長養成、學業負擔狀況，至今仍發揮著重要作用。

沈陽市是教育部中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改革實驗區之一。在開展評價探索的過程中，沈陽市結合區域實際對指標框架進行了重新架構，調整并補充了部分指標，形成了新的適合區域應用的指標體系。概括地說，區域把原指標中的“品德發展水平、學業發展水平、身心發展水平”整合為“質量”系統，把“興趣特長養成”改造為“動力”系統，把“學業負擔狀況”拓展為“成本”系統，初步構建起“三個系統”評價模型。

在關鍵指標上，“三個系統”評價模型同中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指標框架基本相同。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重新調整？第一，為了實現由“指標”向“觀念”的轉變。實踐者通常不是根據指標去行動，而是根據觀念去行動。把評價指標轉化為用以支配行動的評價觀、質量觀，有利于“養成”，有利于知行合一。第二，為了促進由“實驗”向“實踐”的轉變。實驗區的指標框架無疑是優質的，但這套指標“由誰使用、怎樣使用”是區域教育工作者應著重思考的問題。如果僅僅滿足于“實驗”，由少數人使用，自上而下地開展督導、評價、監測等工作，那么指標可以不變；如果是著眼于“實踐”，想要讓更多的人去使用，想要引導廣大教育實踐者主動將這套指標內化到常規工作當中，那么轉化為“三個系統”評價模型能夠極大地方便教學實踐，實踐者無須去記憶每一條指標，只要認同“質量、動力、成本”三位一體的理念，就能夠與中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改革同頻共振，并創造性地開展行動。

沈陽市在推進實驗區工作建設的過程中，“三個系統”評價模型發揮了重要作用，也改變了實踐者的觀念和行動，“高質量低成本”“高質量高動力”成為區縣與學校的共同追求。“三個系統”評價模型多次在省內外進行交流。2018年，沈陽市教育研究院把這一經驗總結出來，以“市級層面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改革的探索與實施”為題的研究成果獲得基礎教育國家級教學成果二等獎、遼寧省教學成果一等獎。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以下簡稱《方案》），在研究和實踐的過程中，沈陽市在“質量、動力、成本”的基礎上增加了“支持”系統，初步構建了“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并在后續的評估、監測、調研等工作中進行了實踐檢驗。

二、“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釋義

“四維”，即“質量、成本、動力、支持”四個維度。相較于沈陽市在2014—2020年構建的1.0版評價模型，2020年之后的2.0版除了新增“支持”系統外，在“質量、成本、動力”上也結合新的政策和實踐進行了相應的優化，形成由“質量”系統、“成本”系統、“動力”系統、“支持”系統組成的“四個系統”。

“質量”系統，著力體現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大育人觀和全面發展的大質量觀。錨定兩個基本點：一個是落實《方案》，學校評價“堅持把立德樹人成效作為根本標準”，學生評價“樹立科學成才觀念”“完善德育評價”“強化體育評價”“改進美育評價”“加強勞動教育評價”“嚴格學業標準”等；另一個是落實2022年習近平總書記在遼寧省沈陽市考察時作出的“促進未成年人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心靈健康”重要指示精神，把“三個健康”作為重要的質量標準加以研究并貫徹落實。

“成本”系統，重點指向學生直接或間接付出的教育成本，既包括客觀的成本支出，如學習時間、課業總量、家庭相關經濟支出等，也包括主觀的心理感受，如課堂難度、課業強度、負擔感受等。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雙減”政策正式出臺，這表明教育成本過重已經成為老百姓急難愁盼的問題，需要加快速度重點解決。

“動力”系統，重點指向培養學生的好奇心、想象力、探索欲、自信心、成就感、專注力、好學樂學、興趣愛好、責任擔當、理想信念等。注重吸收傳統教育思想中的動力要素，激發學生發展的內驅力。在教育教學實踐中，有相當多的學校對“動力”系統缺乏足夠的認識和研究，從而陷入教師苦教、學生苦學，動力減弱、后勁不足的困境。從某種意義上講，成本和動力恰如天平的兩端，內驅力增強，學生的負擔就會減輕；內驅力減弱，學生的負擔就會增加。

“支持”系統，重點指向支持學生成長的課程建設、文化建設、環境建設、教師能力建設、家長能力建設、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建設等要素。“支持”系統是教育教學的生態系統、資源系統。部分學校以擠壓或削弱“支持”系統的方式去追求教育質量的提升，完全是本末倒置的錯誤做法。

“質量、成本、動力、支持”每一個維度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緊密聯系。舉例來說，“雙減”政策從總體上聚焦“成本”系統，而在主體內容中，除了對“成本”系統的聚焦，如“全面壓減作業總量和時長，減輕學生過重的作業負擔”“堅持從嚴治理，全面規范校外培訓行為”；也有對“支持”系統的強調，如“提升學校課后服務水平，滿足學生多樣化需求”“強化配套治理，提升支撐保障能力”；以及對“質量”系統的關切，如“大力提升教育教學質量，確保學生在校內學足學好”。在“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中，“質量”系統固然是核心，但也要對照“成本”系統，以評估質量的取得是否科學；對照“動力”系統，以評估質量的提升是否能夠持續；對照“支持”系統，以評估用于保障立德樹人成效的整體條件是否協調完備。反之亦然，減少成本的同時更要強支持、增效能、提質量。

三、“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政策契合

目前，國內學界還沒有完整的關于“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研究文章或政策文件，但“四個系統”或隱或顯或集中或分散地存在于近年多個重要的教育政策、標準以及工作之中。

2013年2月，教育部印發《義務教育學校校長專業標準》，主要包括六個方面內容，即規劃學校發展、營造育人文化、領導課程教學、引領教師成長、優化內部管理、調適外部環境，除對校長質量觀提出要求外，主要聚焦“支持”系統。2017年6月，教育部印發的《義務教育學校管理標準》也指出了六個方面的內容，即保障學生平等權益、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引領教師專業進步、提升教育教學水平、營造和諧美麗環境、建設現代學校制度，這同樣是聚焦“質量”系統、“支持”系統。2021—2022年，教育部先后印發了幼兒園、義務教育、普通高中、特殊教育學校“三段一類”教育質量評價指南。以《義務教育質量評價指南》和《普通高中學校辦學質量評價指南》為例，兩者在學校質量評價指標方面的具體表述完全相同，均為“辦學方向、課程教學、教師發展、學校管理、學生發展”五個關鍵指標。其中，“學生發展”聚焦“質量”系統，其余四個方面則主要聚焦“支持”系統。

近幾年，沈陽市以“幸福教育”為教育工作主線。“幸福教育”的內涵是“安全、健康、樂學、成長”。其中，“安全”聚焦“支持”系統，包括生命安全、校園安全、安全教育等，2025年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明確提出要“統籌好高質量發展與高水平安全，確保教育系統成為安全可靠可信之地”，這對“幸福教育”理念是一個肯定，也提示教育工作者要從更高的維度上認識和拓展“安全”的內涵。“健康”從正向看屬于“質量”系統的一部分，犧牲健康的質量不是真正的質量，至少是不完整的質量；從反向看則關系到成本，過重的學習負擔無疑擠占了學生體育運動的時間并導致部分學生產生心理健康問題。“樂學”聚焦“動力”系統，無須贅述。“成長”聚焦“質量”系統，“成長”的主體是學生而不是學科，體現了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引領下的大質量觀。

四、“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實踐案例

實踐是第一性的，“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要接受實踐的檢驗，主要看它能否同學校的辦學實踐相契合。

（一）沈陽市鐵西區勛望小學的“兒童成長小鎮”

沈陽市鐵西區勛望小學自2009年開始集團化辦學以來，從最初的2個校區發展到如今3個教育集團共13個分校的規模，不斷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覆蓋面，提高教育質量，實現了高水平的裂變式發展。

辦一所、成一所。學校辦學成功的秘訣在哪里？在陳冬梅校長創建的“兒童成長小鎮”中可以找到答案。什么是“兒童成長小鎮”？學校是這樣解讀的：“學校將象征微型社會的‘兒童成長小鎮’搬進校園，依照社會生活的縮影，給予孩子們步入社會前更多的可能性和體驗感，讓他們在‘小鎮’的模擬環境中適應社會，并不斷試錯，尋找自己作為人的社會價值。”這是充滿了教育情懷和理想主義的富有詩意的表述語言，小鎮就是學校的“動力”系統之一。“辦學生喜歡的學校，做滋養幸福的教育”，是該校的辦學目標。

作為小鎮的“居民”，每個孩子都有各自的角色，如文旅社導游、藝術展策展師、電影院售票員、讀書吧領讀員等。如果在校園里遇到外來人員，他們會向其揮手致意，這是小鎮的“擺手禮”。在“課程之夜”，標語是“把課程做成一次發布會”“記錄我們成長的模樣”，這是學校每學期最后一天的固定安排。孩子帶領家長參觀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向他們介紹小鎮的日常生活，與他們一起參加班級、社團、學校的活動，展示學科課程以及項目式學習、跨學科學習的成果。這里呈現出來的都是常態內容，沒有彩排、沒有劇本，一切都在真實地發生。

“兒童成長小鎮”也好，“課程之夜”也罷，都如史學大家呂思勉在《中國通史》中關于教育的表述，是一個“另行布置”的環境，學生、家長、教師“處在環境中，于不知不覺之間，受其影響，不得不與之俱化”，這是對教育原理的深刻洞察與實踐。其中，“成本”系統是通過凝聚教育共識使家校協同自然地實現。家長喜歡“兒童成長小鎮”、喜歡“課程之夜”，就會認同學校的質量觀、成本觀、動力觀，并成為“支持”系統中的一員。這不僅僅是普通的驅動個體成長的“動力”系統，而是一個能夠驅動群體價值認同、文化認同、身份認同并為所有人賦能的動力場。

在這“四個系統”中，通常最不被重視的就是“動力”系統。“質量、成本、支持”在其他學校實踐中也許有所體現，但很少有專門聚焦“動力”系統的實踐。“兒童成長小鎮”為教育工作者提供了一個關于“動力”系統的絕佳案例。

（二）沈陽市清樂圍棋學校對“四個系統”的“修復”

2022年，劉麗就任沈陽市清樂圍棋學校校長。劉校長的辦學經歷猶如一部紀錄片的名字——“我在故宮修文物”。學校當然沒有什么文物，劉校長所修復的是學校的“四個系統”。為了提高教學質量，學校曾把主要精力聚焦在學科考試上。教師出現“搶課”現象，不僅搶占自習課、體音美課程，還搶教學進度。有的教師在初一就講完了初二的內容，以留出更多的時間“復習備考”。學校的“四個系統”都出現了問題：質量觀窄化為成績論，“支持”系統遭到破壞。于是，劉校長開始了她的“修復”工作。

學校逐步修復了“質量”系統，確立了“教育即生長”的理念，致力于辦一所“溫暖有力量，幸福而有生命力”的學校，并由此確立了“以學生生命成長為至高追求”的全新辦學理念，跳出唯成績論的誤區，重新回到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上來。學校修復了“支持”系統，開足開齊國家課程，一度被“搶走”的體音美課程恢復正常，同時深入開展項目式學習、大單元教學、跨學科學習以及豐富多彩的社團活動。學校修復了“動力”系統，教師轉變觀念，將“講堂”變成“學堂”，開始注重對學生興趣的培養和精神的塑造。例如，地理課上，學生為學校畫平面圖、通過“舌尖上的美食”“玩轉地球”等活動夯實學科知識；化學課上，學生參與“打鐵花”活動，在親身體驗中探討科學原理；數學課上，學生運用數學知識為學校設計花壇，最終好的方案會被學校采納。學校修復了“成本”系統，學生到校時間嚴格規定為早上七點半以后，以保證學生有相對充足的睡眠。每次考試過后，學校都會安排學生參觀博物館、參加戶外登山等研學活動，實現“大考大玩兒，小考小玩兒”。

隨著“四個系統”的修復，學校發生了顯著變化。在校本教研活動中，教師的研究意識、研究能力普遍增強，各個校區教師的心凝聚到一起，力量整合到一起，共同研究，共同進步，為學生的全面發展做好支撐。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是：當學校沒有堅守科學的質量觀，一心一意謀分數時，學生的成績卻“求而不得”；當學校著力修復“四個系統”，尊重規律規范辦學時，學生的成績反倒不斷提升。更重要的是，學生的綜合素養得到了大幅提升。

隨著“建成教育強國”“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等目標的提出，基礎教育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教育評價一定會在其中發揮至關重要的診斷、導向、激勵、調控等作用。本文選擇學校教育質量評價作為切入點，概括介紹了“四維評價”教育質量模型的由來、內涵、內在聯系和實踐案例，嘗試為觀察、評估學校質量提供一個可以使用的認識工具，為提升學校教育質量提供一個可以參考的行動范式。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J］.教育發展研究，2020（20）.

［2］施久銘.評價“變臉”：從分數走向人的全面發展：《關于推進中小學教育質量綜合評價改革的意見》述評［J］.人民教育，2013（17）.

（責任編輯：趙春艷）

作者簡介：柳文波，沈陽市教育研究院教育評估研究部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