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我的初中語文老師。
?說起初中,其實學校位于一塊面積百畝左右的山丘之上。學校東邊有幾十畝的茶林和菜地,西邊僅隔一條南北走向的馬路,馬路的對面便是一家茶廠。茶廠四周種滿了茶林,綠油油的,每到茶花盛開的季節(jié),微風吹來,遠遠就可以聞到茶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學校北邊栽有一排排泡桐樹和苦楝樹,南邊的山腳下有一條四五十米寬的由西向東流的河流。這條河流也是我們?nèi)W校的必經(jīng)之路。
那時候,我只有十一二歲,個子不高,又黑又瘦。去學校報到的第一天清晨,是母親帶著我去的。新生都是自帶碗筷、毛巾、棉被,還有大米等生活用品。我和母親與其他幾名新生從各自的村里七點就出發(fā),走了近一個小時的山路,才走到了河的南岸。母親用扁擔挑著生活用品,站在我的身后,大汗淋漓。
駐足觀望河對岸的學校,它如一只漂泊的小船,搖晃在茶海碧波之上,四周都泛著朝陽灑下的光輝。山丘像一只倒立的大碗,緊緊扣住地面;也像一只掛在半空中的古鐘,在晨風中傳來朗朗的聲響。
過了十幾分鐘,對岸劃來一只小船。撐船的青年人二十五六歲,中等身材,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河面清澈,河水在晨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我們的嘰嘰喳喳掩蓋了竹篙劃水的聲音,小船如一只露出脊背的鯉魚穿梭在碧波之上,船后灑下一條細長的水流和我們少年天真的笑聲。不一會兒,船便到了河北岸。撐船人叫我們排成一排,我們立馬鴉雀無聲,安靜地聽撐船人的話。撐船人告訴我們怎樣去教學大樓交錢報到,在哪個地方看自己的姓名,被分到幾班了,怎樣找到自己的班主任等事項。交代完畢,撐船人又跳上船去接下一批學生。
第二天,我們同班的新生都安靜地坐在教室里等班主任的到來,讓我感到無比驚訝的是,班主任竟然就是撐船人。
他自我介紹,他姓李,教語文,擔任我們的班主任,剛從別的鄉(xiāng)調(diào)過來,是師范畢業(yè)的。李老師講課條理清晰,能抓重點。告訴我們哪篇課文是重中之重,哪些作家的文章常常在考試中會遇到,叫我們重視用筆在下面畫上粗線,而且一定要背得滾瓜爛熟并多默寫。這些重點在后面的考試中,還真遇見過幾次。
李老師講課妙趣橫生,聲情并茂。比如,講李白時,他說李白是位浪漫主義詩人,是詩仙,也是酒仙。他的詩最擅于用夸張的手法,如“桃花潭水深千尺”“輕舟已過萬重山”“飛流直下三千尺”等,都用了夸張的手法,并且具有豐富的想象力,這樣才讓人容易記住。所以,不管寫詩也好,做事也罷,一定要符合“出眾”“特色”“新穎”這幾點,才會讓文章鮮活又有張力。
以前害怕語文的我,漸漸變得喜愛起語文來了。尤其當我的作文被李老師當作范例拿在班上讀,這對于我是一種莫大的鼓勵,也為我今后的寫作注入了一種動力和信心。
李老師一直言傳身教讓我們養(yǎng)成良好的時間觀念。他上課從來不遲到或者早退一分鐘,也不許學生遲到和早退,一到時間就要坐在教室里面,除特殊情況外。至今,我依然是一位時間觀念性很強的人。
李老師在食堂打飯對食堂工作人員都是恭恭敬敬的,對待清潔阿姨十分和善、友好,沒有半點兒架子。他讓我學會了人與人之間應該“平等相待,相互尊重”的待人之道,并讓我終身受益。
每逢周五下午放學回家,李老師又會早早站在河畔,等待我們的到來,將我們安全地送到對岸,并叮囑我們在路上注意安全,在家里幫父母做些家務活兒,不能忘了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特別是到了冬天,河面結(jié)了冰,擺渡不了,有的學生伙食費不夠用,李老師就從自己的工資里先拿出一部分幫學生墊上,然后等天氣好轉(zhuǎn),冰雪融化,我們從家里拿到錢后,再還給李老師。
李老師渡的不僅僅是船,渡的還有人。是李老師讓我們以后在更廣闊的海面上禁得住風吹雨打,順利抵達理想的彼岸。
這次回豐城老家,我有幸見到李老師一面。雖然時間過去了三十多年,但李老師依然樂觀開朗,聲音洪亮,講話富有激情,很有感染力。而且,他的相貌看上去也不老,或許與他的善良和樂觀分不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