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德育原理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建設*

在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建設教育強國、辦好人民滿意教育的新征程中，黨中央就教育改革發展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觀點，為我們新時代教育事業發展指明了方向。把握好中央的教育精神、落實好國家的教育政策，是推進教育進一步改革發展的關鍵。《中國德育》特開設專欄，解讀教育的“頂層設計”，探討教育的“奮進之筆”，以期為教育改革發展助力。

摘 要 德育原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建設是德育原理學科發展對民族復興和時代需求的回應，有助于推進新時代中國德育高質量發展進程。建設德育原理學科體系，要在深入把握學科特點基礎上，開展德育原理元研究，協調德育原理與其他學科的關系，推動成熟化學科內容形成及規范化學科制度建設；建設德育原理學術體系，要在理論實踐交互生成基礎上，堅持“學以致用”和“用以致學”，融通古今中外學術資源，扎根多學科德育領域；建設德育原理話語體系，要以提高中國話語影響力為宗旨，在適度借鑒與本土創建、繼承和創新中，立足德育實踐，以通識性表述和現代化傳播確保德育原理話語體系立足中國、走向國際。

關鍵詞 德育原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

作者簡介 雷月榮，太原師范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侯懷銀，山西大學中國社會教育研究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首次明確了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戰略任務。2022年10月，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為新時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事業的發展指明了方向。何謂“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學界已有豐富而深入的討論，概括來講，“學科體系”指按照一定的邏輯結構，將某一學科領域內的知識、理論、方法等進行系統、規范組織所形成的學科總體知識框架；“學術體系”主要指某一學科領域內的學術思想、觀點、理論及學術研究方法、材料和工具等方面的總和；“話語體系”是學科體系和學術體系的反映、表達和傳播方式，主要包括概念、范疇、命題等。

德育原理①作為教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應努力探索“三大體系”建設。當然，德育學科體系中還存在其他二級學科的“三大體系”建設問題，但為何要優先探討德育原理“三大體系”建設，原因有二。一是德育原理在德育學科體系中占據核心地位，發揮著普遍適用作用。在學科建設中，往往需要先確立核心學科的地位和體系，再逐步拓展到其他學科領域，這種發展策略有助于學科的高效發展。因此，優先探討德育原理“三大體系”建設，能為整個德育學科發展奠定基礎，為德育學科中其他學科的建設做好指導。二是在已有研究中，鮮有針對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研究，更缺少對德育原理“三大體系”的系統思考。鑒于此，亟須就如何建設德育原理“三大體系”展開研究，以推動德育原理學科建設。在德育原理“三大體系”中，學科體系是基礎，學術體系是重點，話語體系是維系學科體系和學術體系的紐帶。在教育強國背景下建設德育原理“三大體系”，要始終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夯實學科體系這一基礎，把握學術體系這一重點，強化話語體系這一紐結。

一、以深入把握學科特點為著力點，

拓寬德育原理學科體系

學科體系不扎實，學術體系、話語體系也就成了無源之水。[1]建設德育原理學科體系應開展德育原理元研究，協調德育原理與其他學科的關系，推動成熟化德育原理學科內容形成及規范化學科制度建設。

（一）注重學科本體論問題，開展德育原理元研究

德育原理元研究是對德育原理學科本身發展過程中的基本問題的探索。我國德育原理學科經過多年發展，已初成體系，但學界在學科某些重大問題上尚未形成定論，影響了德育原理學科的發展。

第一，關于德育原理研究對象的討論尚未達成統一。當前關于德育原理研究對象的認識主要存在“德育規律說”[2]、“德育本質及其規律說”[3]、“德育現象及其規律說”[4]、“特殊矛盾說”[5]、“德育實踐及德育經驗與德育思想說”[6]等多種觀點。研究對象的不明確直接導致了學科體系的混亂，德育原理學科亟須關注學科本體問題進行元研究，逐步統一研究對象認識，即不斷揭示隱藏在“德育規律說”“德育現象及其規律說”等背后的研究對象的本質，明確研究對象的界限。

第二，關于德育原理學科定名存在論爭。我國德育原理學科稱謂比較混亂，有德育論、德育學、德育學原理、學校德育原理等不同名稱，但內容基本相同。以上名稱到底有何區別？研究者們對此進行了具體分析，普遍認為德育原理是對德育研究成果進行系統歸納和演繹后概括得出的具有明確實踐指向的有關德育基本問題的系統知識。德育論則既是有關德育基本問題的系統觀點，也是關于德育具體問題或特定問題的學說。德育學側重“學”，是關于德育的系統知識。德育學原理則既包含元德育學，也包含德育基本問題，其理論體系更加完整。有研究者指出，德育學、德育學原理是具有學科意義的稱謂，而德育論、德育原理作為課程名稱更為恰當。[7]可以看出，德育原理學科定名尚未形成統一認識，學科定名的論爭影響著學科發展，是當下德育原理學科研究亟待解決的問題。

第三，關于德育原理學科定位和學科性質存在爭議。1988年國務院發布的《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研究生的學科、專業目錄（修訂草案）》把德育原理列為獨立學科。隨后1992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學科分類與代碼國家標準》把德育原理設為教育學的一個二級學科。此學科分類在2009年進行了修訂，但德育原理代碼沒有變動，始終是一個二級學科。然而在現實中，德育原理往往被視作教育學原理的一個研究方向，處于三級學科的地位，且在現實招生中僅有個別學校把德育原理作為二級學科招生。這十分不利于德育原理學科的發展和專業人才的培養，由此有研究者“呼喚德育學成為二級學科”[8]。德育原理與教育學原理的研究領域、對象及范式有很大區別，將德育原理置于教育學原理之下作為三級學科，必定會嚴重影響德育原理學科建設。關于德育原理學科性質問題同樣存在爭議。概括起來，在學科成立之前，學界主要有“黨性說”[9]、“應用科學說”[10]、“規范性與經驗性、科學性與實踐性相統一的學科說”[11]等觀點，但后來的研究基本上不談論此問題，這方面也需研究者關注和討論。

第四，從德育原理學科層面整體反思學科建設的元研究較為少見。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我國德育原理自身領域也展開了全面總結和反思，這方面成果主要涉及德育思想史、德育發展史、德育課程和教學史、德育理論研究發展史等方面。[12]研究者從歷史視角、熱點問題、相關理論等不同角度總結了新中國成立以來德育原理學科發展的經驗和教訓，但鮮少談到德育原理學科建設，從學科層面整體反思德育原理學科建設的研究更為少見，這嚴重影響了德育原理學科的發展。

綜上，我們認為進行德育原理學科建設首先應解決學科本體論問題：一方面，要研究如何生成反映德育原理學科本質屬性，即“德育”屬性的內容，解決學科研究對象、定名、歸屬和學科性質等元問題；另一方面，要整體反思德育原理學科建設，加快學科建設元研究，促進學科發展走向成熟。

（二）堅持“大學科”的學科建設觀，處理好德育原理與其他學科的關系

德育原理學科要開辟高質量發展新局面，必須堅持“大學科”建設觀，將德育置于多學科協同發展視野，進行學科層面的全面性、融會性研究，協調好德育原理與其他相關學科及其分支學科間的關系。

第一，處理好德育原理與相近學科的關系。德育受到多領域關照：教育學視域的德育一般稱為德育原理、德育論，事實上主要涵蓋政治教育、思想教育、道德教育、法治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等內容；倫理學領域的德育一般稱為道德教育，主要關注道德倫理問題，屬于“小德育”內容；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視野下的德育一般稱為思想政治教育學，屬于“大德育”范疇。因此，德育在事實上成了“三棲學科”。三大學科共同研究德育，有利于人們從多學科視角全方位審視德育，深化德育認識。但問題也很明顯：學科邊界不明顯，內容重合、模糊、混亂；德育原理學科屬性難以定位；不同學科研究易造成各自為政的后果。

鑒于此，德育原理必須處理好與倫理學、思想政治教育學的關系。第一，各學科要進一步明確自身在學科體系中的定位。德育原理要明確其在教育學學科中的核心地位，發揮好培養人的道德品質、觀念和行為的重要作用。倫理學作為哲學的一個分支，要對道德判斷的依據、行為的動機與后果、價值觀的形成與演變進行深入探討，為解決個人和社會道德問題提供智力支持。思想政治教育學要緊緊圍繞如何通過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來影響人的思想觀念、政治立場和道德品質展開研究，不斷揭示人的思想政治素質形成發展規律。第二，合理整合各學科內容。一方面，可以適當融合學科內容。德育原理可借鑒倫理學與思想政治教育學的理論性和政治性特色，豐富其教育內容；倫理學可從其他學科中汲取實踐經驗，增強其應用性；思想政治教育學則可以學習另兩個學科的基礎理論和道德規范，加強其深度和廣度。另一方面，可以組織主題式教學。根據三學科特點，將相關內容進行模塊化設計，形成既相互獨立又相互聯系的知識體系。

第二，處理好德育原理與其分支學科的關系。在當今科學融通發展以及“新文科”要求打破學科壁壘、學科專業交叉融合的背景下，學科的組織方式不是僅由某個傳統學科或單一視角領銜[13]，開展跨學科研究成為學科發展新動向，這既是出于學科由分化走向融合的需要，也是解決重大現實問題的必然趨勢。德育原理也應順應新態勢，推動德育原理分支學科建設。依據不同研究對象和領域，德育原理分支學科可分為三類：第一類，由德育原理內部分化而來的學科，例如德育課程與教學論、德育管理學等；第二類，德育原理與其他學科交叉融合形成的學科，如德育哲學、德育心理學等；第三類，對德育原理自身研究所形成的學科，即德育原理元學科，如德育原理學史。要協調好以上三類分支學科的生態關系，需從兩方面著手：一是要進一步明確各分支學科的研究對象、性質和定位，避免學科間的重合與交叉；二是以“大德育”學科建設觀，加強德育原理學科群研究，理清這些學科的內在邏輯與彼此關系，并對其知識體系和理論內容進行梳理和整合，最終建構大德育原理學科。

（三）遵循自身學科邏輯，推動成熟化德育原理學科內容形成

1949年至1956 年，我國德育原理學科內容主要模仿蘇聯，基本涵蓋了德育意義和任務、德育內容、德育原則和方法、共產主義道德教育、愛國主義教育等方面。1957 年后，一些學者提出“教育學中國化”，并結合國情，基于馬克思主義觀點分析、討論德育問題，如以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討論德育過程和道德的繼承性問題，使得德育原理相關理論獲得了很大發展。改革開放后，隨著德育原理學科地位的恢復，學者們重新開始探索并豐富發展了學科知識內容體系。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出版的德育原理學科的概論性教材，據不完全統計有70余種（本）①，基本可分為“學科總論”“理論基礎”和“實踐應用”三個部分[14]。“學科總論”介紹德育學科的研究對象、性質、方法及學科發展史等；“理論基礎”部分主要包括德育本質、相關德育理論及德育歷史發展與未來趨勢等；“實踐應用”部分則關注德育實踐的全過程、全要素，如德育目的、主體、課程和方法等。概言之，目前我國德育原理知識內容體系已基本形成。

不難看出，德育原理學科內容基本上是教育學學科內容的邏輯演繹和簡單移植，且學科內容“理論基礎”和“實踐應用”背后的生成邏輯與思維路線也未被充分揭示，即沒有論證為什么這樣表達德育原理知識體系，什么是德育原理知識體系建構的邏輯起點。而這些問題恰恰是德育原理學科體系建設的基本問題。鑒于此，我們認為德育原理知識體系建設首先要明確德育的概念，揭示德育這一活動固有的、本質的、特有的屬性；其次，要全面分析德育原理基本范疇，形成德育原理學科自身理論邏輯；再次，以學科基本范疇為框架，探尋生成德育原理學科知識體系的思維路線；最終，要結合我國德育實踐新變化及時代發展新要求，在歷史與邏輯、理論與實踐的統一中，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德育原理學科知識內容體系。

（四）完善學科建制，推動德育原理學科體系規范化建設

學科的產生一般從兩方面論證：一是學科自身的邏輯，主要看學科知識體系、專門化的學術組織以及人才培養基地等；二是學科外在的邏輯，即學科外在制度建設情況。據此，我們需要通過以下工作推動德育原理學科建制。

第一，推動德育原理組織機構建設。學科組織機構包括學科的學術組織和研究組織，其建設能更有效解決學科發展過程中的問題，加快學科建設速度。國家層面，中國教育學會教育學分會德育論專業委員會（2014年更名為中國教育學會教育學分會德育學術委員會）已召開多次學術年會，討論了德育原理學科層面相關議題。地方層面，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德育組織機構，如中小學德育研究會已遍布地方教育部門。學校層面，國內部分高校成立了德育研究機構，如南京師范大學道德教育研究所（1994年成立）、北京師范大學公民與道德教育研究中心（2003年成立）、華中師范大學道德教育研究所（2013年成立）、西南大學少年兒童組織與思想意識發展研究中心（2013年成立）等；一些綜合性大學，如清華大學還成立了高校德育研究中心。這些學科組織機構凝聚國內外德育英才，通過開展學術研究，對德育原理學科體系建設發揮了重大作用。從整體來看，中央、地方和高校已建立起三級德育原理學科組織機構，這是好的一面。但令人遺憾的是，目前還未出現研究德育原理分支學科或分支領域的專門組織機構，而且現有各層級各類別機構間的隸屬關系、內部結構、規章制度、功能類別也未完全梳理清楚，這都是當前德育原理學科組織機構建設要解決的問題。

第二，培養德育原理專業人才。我國教育學、哲學和馬克思主義理論三個學科都在培養德育專業人才。教育學層面，從1992年我國學科建制正式把德育原理作為一個二級學科起，至今招收德育方向博士研究生的高校已有10余所[15]，為國家德育事業培養了大批人才；哲學學科層面，二級學科倫理學在許多學校設置了德育研究方向，也培養了很多專業人才；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層面，2005年馬克思主義理論升為一級學科，包含思想政治教育學等6個二級學科。據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第十一次評審公布的結果，全國思想政治教育學有800個碩士點、207個博士點。[16]該學科培養了大批從思想政治視角研究德育的專業人才，成為德育人才培養的重要基地。這些學科點、學位點和研究方向的設置促進了德育原理學科建設。在此基礎上，還應爭取建立更多遍布全國范圍的德育原理碩士點和博士點；努力推動德育原理學科的內部分化、外部“聯姻”，設置下位學科和交叉學科；繼續加強專業建設，致力于在特色專業內容、優秀學術骨干、科學人才培養體系、高水平學術研究上全面發力。

二、以理論實踐交互生成為根基，

深化德育原理學術體系

德育原理學術體系是以德育問題為導向，基于德育原理學科范疇的學術領域問題的集合，是關于德育原理研究對象、性質、規律、學術理論以及學術研究活動等學科范疇的系統化、專門化知識和理論。高質量德育理論來源于德育實踐，德育實踐推動德育理論形成，理論與實踐互動生成，促使德育原理學術體系不斷完善。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要堅持“學以致用”和“用以致學”；要善于融通古今中外學術資源；要秉持“大德育”學術研究觀，扎根多學科德育領域。

（一）堅持“學以致用”和“用以致學”，以問題為導向形成德育原理學術成果

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一方面，要時刻聚焦我國重大德育問題，如中華傳統道德文化的傳承與創新、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與集體主義教育、“大思政”育人體系等；另一方面，要進一步強化理論實踐交互生成，通過德育原理學術研究，引導好、解決好當代德育實踐問題，促使德育改革不斷取得新成就。

第一，要堅持“用以致學”，聚焦德育實踐問題，注重實踐歸納，形成德育原理學術成果。一方面，德育原理研究重點除了要關注德育模式、手段、方法、課程等傳統問題，還要關注與社會熱點緊密結合的德育問題，聚焦新時代與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相關的德育真問題、新問題、熱問題，通過解決社會德育實踐問題助力德育原理學科建設。另一方面，基于學科邏輯范疇和思維方式，不斷提煉德育實踐成果，開展理論性創新研究。歷史上諸多德育理論成果源于德育實踐反思，如1949年至1956年進行的“五愛”教育活動研究，1956年到1966年開展的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研究、“母愛教育”研究、道德繼承性研究，改革開放后的四項基本原則教育研究及進入21世紀以來的公民道德教育研究等，這些德育實踐成果為我國德育理論的繁榮和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推動了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形成。

第二，要堅持“學以致用”，從學科邏輯出發，堅持理論演繹，由上而下推動德育原理學術發展。教育學兼具一般性和通識性特點，已有教育學本體論、價值論、實踐論對德育的闡釋有很強的指導價值，但往往未能抓住德育的特點，如德育起點的多端性、德育進程的重復性、德育效果的漸進性等，進而未能生成高水平德育知識成果。德育原理如何在學科邏輯框架下，合理演繹、借鑒教育學理論知識，甚至哲學、政治學、社會學的內容，使多學科關照下的德育原理不僅能在理論知識創新上得到拔高，而且在德育實踐的指導上更具實效，這些問題都亟待學者展開研究。

（二）融通古今中外學術資源，為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提供支撐

第一，堅持古為今用，積極繼承中華優秀傳統德育資源。“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歸根結底是建構中國自主的知識體系”[17]，德育自主知識體系的構建離不開中華優秀傳統德育資源。經過數千年歷史積淀，我國形成了兼容儒佛法思想的傳統文化，這種文化是中華民族在長期的道德教育實踐中發展形成的。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倫理道德是核心，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有關德育的思想、理念、實踐都是當今德育原理學術研究的重要內容，需去粗取精，結合時代需要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以孔子、孟子德育思想為代表的優秀傳統德育資源，其學術意義和時代價值不管是在歷史上還是當下都影響深遠。當代德育原理學術研究要積極繼承和發揚中華優秀文化中的德育資源，對《學記》[18]、孔子[19]、陶行知[20]等傳統道德教育內容進行深入研究，豐富德育原理學科的學術成果。

第二，堅持西為中用，辯證汲取國外德育相關研究成果。新中國成立后，學界開始全面學習蘇聯教育學。受此影響，德育原理學科內容也以學習蘇聯為主。20世紀50年代，由于中蘇關系問題，學界開始轉向批判蘇聯教育學。改革開放以后，國內開始大量翻譯、介紹與學習西方德育思想與理論，這一時期涂爾干的道德教育理論、科爾伯格的道德認知發展理論、社會學習理論開始進入中國學者視野。面對國外德育經驗，我們有過全面批判，有過“一邊倒”模仿，歷史證明這都是錯誤的。中國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不是全盤吸收或絕對排斥國外德育資源，而是要立足本國實際，辯證汲取他國德育思想、體系、模式等發展經驗，實現“西學中用”。對此，需解決好德育理論的“借鑒吸收”與“對外開放”問題。“借鑒吸收”要注意國際德育經驗的本土化問題，清晰認識到他國德育經驗的適用度和匹配度，扎根中國本土、厚植中國實踐、聚焦中國問題來進行中國德育原理學術研究。而要實現“對外開放”，需做到以下方面：一要精確提煉闡釋中國特色德育原理標識性概念。中國本土生發的德育原理概念，是中國傳統與時代需求的產物，是解決國家道德建設問題的中國智慧。我們不僅要努力詮釋已有的德育概念，如“道德教育”“思想政治教育”等，還要對社會實踐中孕育的新的德育概念進行闡釋，如“立德樹人”，以此構建起中國特色德育原理標識概念，做好對外開放的基礎工作。二要形成中國特色德育原理理論范疇，立足德育原理學科發展史、研究史及新時代道德社會發展現狀來梳理德育原理范疇。三要在國際社會積極傳播中國德育原理表述。在確定標識性概念及理論范疇后，就要研究將其轉化為被國際社會認可的表述，并以可接受的形式對外推廣，通過中外學術交流來推動中國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

（三）基于“大德育”學術研究觀，扎根多學科德育領域

“大教育學”建設觀背景下，“大德育”學術研究觀必然成為趨勢，即將德育置于哲學社會科學發展整體框架下，注重德育與哲學社會學科中其他方面的統籌兼顧、協調發展和整體設計。德育廣泛存在于多學科之中，不同學科領域的德育理論與實踐呈現出不同面貌。從學科性質看，倫理學的德育研究重點關注道德倫理的發生與培育問題；思想政治教育學的德育研究側重研究思想政治教育，重視培養的是政治思考力、判斷力和實踐力等；教育學領域的德育研究主要關注德育的本質與目的、主體與內容、手段與方法等。不同學科視角生成的德育理論與實踐不盡相同，要以多學科視角來討論德育理論，指導德育實踐。

在“大德育”學術研究背景下開展德育原理學科研究，意味著德育原理學術體系建設要拓寬學術視野，不能局限于教育學視域下的德育問題，而要將視野擴展到各學科視域下的德育問題。據統計，1949年后各學科德育概論類著作和實踐類著作有500多部①，作為多學科研究的重要領域，德育在各學科的學術研究還需繼續加強。研究多學科德育問題關鍵在于突破學科界限，做好跨學科研究；同時，要警惕“一刀切”，尤其是研究方法的借鑒，需找準切入口，具體問題具體研究。

三、以提高中國話語影響力為宗旨，

創新德育原理話語體系

德育原理話語體系是對德育原理思想理論以特定符號和言語方式進行的反映、表達和傳播，是德育原理全部學術成果的言語表達系統，具體包括德育原理學科的研究者、概念、范疇、表述以及言說文字語言、聲音語言等。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建設要在適度借鑒與本土創建、繼承和創新中，立足德育實踐，以通識性表述和現代化傳播確保德育原理話語體系立足中國、走向國際。

（一）在適度借鑒與本土創建的統一中建設德育原理話語體系

西方一些國家的學科建設經驗值得我們學習與借鑒，并將其作為完善德育原理研究的重要途徑。學習他國學科建設經驗時，要了解國際學術話語的建構規則、方式和經驗，深入分析其產生的制度環境，在全面了解和把握的基礎上再去借鑒有益范式、內容和方法，運用到我國德育原理學科話語體系的建設中。然而，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內學習和借鑒蘇聯德育原理研究，而對其他國家采取了排斥、批判態度，導致我國德育原理研究長時間處于僵化、閉塞的狀態。歷史證明，一定要堅持解放思想和實事求是原則，要“適度借鑒”“批判引進”，因為“拿來主義”和“全盤否定”都是錯誤的，只有適合國情的學習借鑒，才真正有益于我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建設。

當前我國德育原理學科建設背景已不同于19 世紀末20世紀初，以西方話語建設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在當下是不適切的。從德育原理的國際比較研究可以看出，不同于21世紀前以介紹國外德育為主的情況，當下學界已明確提出國外德育經驗和啟示要為我所用，這體現了我國研究者的本土創建意識。因為我國德育原理學科的生成土壤、發展歷史及學科特色客觀決定了學科建設必須立足本土，學習借鑒只是形式，自主創建才是本源。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要用中國道理總結好中國經驗，把中國經驗提升為中國理論，實現精神上的獨立自主。”[21]我們應在構建新時代德育理論和解決德育問題的過程中，總結好中國德育經驗，提升中國德育理論，最終形成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并通過一切可能渠道向國際社會傳遞中國聲音，不斷擴大中國德育原理學科的國際話語權。

（二）在繼承和創新中國德育傳統中言說好德育原理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德育資源是形成和發展德育原理學科的重要載體，在學科層面傳承和創新德育傳統是建設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必須面對的時代課題。

第一，要在堅持文化自信中言說好德育原理。如何將傳統德育思想轉化并服務于當前德育實踐，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其中如何從德育傳統中提煉高度標識性概念等基本元素就是一個重要問題。一些傳統德育概念不僅是破解國內德育實踐難題的一劑良藥，而且為國際相關問題的解決提供了思路。例如，有研究者提出中國傳統社會道德建設所取得的成就，與古代學校系統和非學校系統組成的層級化立體網絡及其運行機制密切相關。[22]傳統立體教育系統經驗為當前家校社協同共建德育體系奠定了歷史基礎，其成效不僅被我國德育實踐反復證明，并且與國際社會“終身教育”“學習型社會”等價值觀念不謀而合。第二，要在體現新時代特色中言說好德育原理。傳承和創新中國德育傳統要立足新時代背景，批判繼承傳統德育內容和形式，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和表達形式，創造出符合時代發展要求的德育原理新概念、新表達、新命題。此外，還要挖掘新時代德育成果，形成獨具特色的中國德育實踐案例，并由下而上形成理論，在此前提下去言說德育原理學術理論，在國際德育領域彰顯中國特色。

（三）立足德育實踐，以通識性表述和現代化傳播確保德育原理話語體系服務人民、走向國際

中國特色德育原理學科話語體系建設要立足實踐，以服務人民、造福世界的格局，努力做到以下三方面。

第一，建設德育原理學科話語體系要立足德育實踐，傳播中國德育經驗。面對當下紛繁復雜的國內外環境，迫切需要加強德育工作，堅守意識形態陣地。2012年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提出了“立德樹人”根本任務，這也成為新時代中國教育的重要命題。“立德樹人”作為德育學術話語，現已成為政策話語中的熱點詞匯。學界對“立德樹人”的相關研究既深化發展了德育及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的內涵，也不斷產出了具有中國教育特色的學術話語。把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有效推進的過程和對其經驗研究的過程，既是真正建成教育強國的過程，也是將我國在“培養什么樣的人”方面的經驗傳播向國際社會的過程。

第二，建設德育原理學科話語體系要堅持為人民服務根本宗旨，以通識性表述提升人民對德育的客觀認識度、重視度。“立德樹人”“五育融合”觀念的提出表明德育已成為我國教育發展的重中之重。但是，“德福一致”的傳統理念與“無德而富”的社會現實之間的矛盾、國家對“德育首位”的強調與現實中“德育無位”間的沖突，嚴重制約了我國德育事業的發展。尤其是在立德樹人的大背景下，一些德育教學仍然是“說起來重要，做起來次要，忙起來不要”，這些現象折射出大眾對德育的認識度、重視度不夠。新中國成立后，我國德育地位經歷了“重要地位”“極高地位”“淡化地位”“德育首位”“德育為先”“立德樹人”的發展過程，[23]從國家到普通大眾對德育的認識和需要日漸理性。因此，建設德育原理話語體系一定要以人民為中心展開，重點要提升、深化人民對德育的認識和理解。這就要求將理論性和學術性的學科話語轉向實踐性和通識性的話語，即要將德育理論和德育實踐互通相融，才能讓人民大眾“聽得懂”“說得通”“講得了”。要聚焦社會大眾關注的德育熱點話題，提煉核心要義，改變陳舊的表達方式，以“人民話語”講“人民故事”。通過構建服務于人民大眾的德育話語體系，革除現實中將德育視作“無位教育”“忙起來不要”的做法，引導大眾逐漸形成正確的道德觀，使“崇德向善”的觀念真正浸潤人民大眾日常生活。

第三，建設德育原理學科話語體系要走向國際，以現代化傳播手段提升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的影響力。中國德育原理話語體系建設要走向國際，就必須充分運用現代信息技術和傳播手段。其一，堅守期刊交流陣地，積極創建國際學術期刊。以期刊為依托，主動舉辦國際學術論壇、項目，促進與國際學界的交流合作。其二，運用新媒體新技術，提升中國德育原理話語的傳播力和影響力。加強腦科學、云計算、人工智能與德育的融合研究，努力構建“互聯網+”德育生態系統，建立健全數字化時代德育保障體系，以新時代新技術及跨學科思維促進德育話語體系的生成和傳播。借助以上手段和方法，發揚中國特色語言符號及表達方式，使中國德育走向國際社會，言說中國德育故事，貢獻中國德育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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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亞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