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摘 要：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推動數字化轉型不僅是中國制造業邁向高質量發展的核心途徑，也是推動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升級的關鍵因素。基于2012-2022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數據，實證分析了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顯著促進了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且該結論在多項穩健性檢驗中得到了進一步驗證。機制分析顯示，數字化通過增強企業創新能力和促進節能減排推動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異質性分析進一步揭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在所有權性質、融資約束以及高管是否具有金融背景的不同企業之間存在差異。通過揭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內在機制，可為貿易發展以及提升貿易整體質量提供支持。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出口技術復雜度；雙元創新；節能減排

中圖分類號：F752.62；F49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10025

英文標題

How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ffects Enterprise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Evidence from Listed Companies in China

Liu Ting

（School of Economics， Nanjing Audit University， Nanjing 211815， China）

英文摘要Abstract：In the contex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promoting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not only a core approach for China’s manufacturing sector to advance toward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but also a crucial factor in driving the upgrading of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among enterprises. Using data from China’s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between 2012 and 2022， this paper empirically examines how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fluences the export technological complexity of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significantly contributes to the enhancement of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among enterprises， a finding further validated through various robustness tests. Mechanism analysis reveals that digitalization， by bolstering enterprises’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and fostering energy conservation and emission reduction， serves as an essential channel for advancing their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Further heterogeneity analysis underscores variations in the influenc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n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across enterprises with differing ownership structures， financing constraints， and the presence or absence of financial backgrounds among senior executives. This research clarifies the internal mechanisms through which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ffects the export technological complexity of enterprises， while also providing fresh impetus for China’s foreign trade.reinforcing the foundation for trade development and notably elevating the overall quality of trade.

英文關鍵詞Key Words：Digital Transformation; Export Technology Complexity; Dual Innovation; Energy Saving and Emission Rreduction

0 引言

隨著數字化時代的迅猛發展，大數據、物聯網等先進數字技術正在深刻改變全球產業格局。數字化轉型已成為推動產業升級、增強企業競爭力的核心驅動力。2021年，中國的數字經濟總規模達到了45.5萬億元，較2020年增長16.2%，占GDP的比重高達39.8%。這一數字經濟優勢，使中國在全球數字經濟領域占據顯著地位。為進一步推動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國務院于2021年12月發布《“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提出強化核心技術創新、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加快產業數字化轉型等多項重要措施。2023年3月5日發布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進一步強調了數字經濟的戰略地位，提出要大力推動新興產業發展，加快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培育創新模式，從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作為中國經濟發展的基石，制造業在數字化轉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制造業不僅是支撐中國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其發展還能有效促進經濟增長，為國家經濟和社會發展提供有力支撐。2015年5月國務院印發的《中國制造2025》，明確將數字化作為制造業轉型升級的主要方向。然而，隨著要素成本上升、全球經濟增速放緩以及單邊主義的挑戰，中國制造業的發展正面臨諸多困境。在此背景下，數字經濟被視為破解低端鎖定困局的關鍵因素。企業數字化轉型融合了眾多先進的數字科技，已成為企業搶占競爭制高點、實現創新發展的重要戰略。

現有文獻探討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內部管理、生產效率和供應鏈優化的影響，數字技術在提升企業運營效率、降低成本、滿足市場需求等方面的作用得到了廣泛認可。然而，關于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研究較少，這一影響表現出何種差異還需進一步探討。

本文選取2012-2022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數據，探究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其一，在理論層面上，結合數字經濟背景，深入探討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豐富了數字化轉型的研究維度。其二，本文通過探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發展路徑的多維度影響，以節能減排、雙元創新作為數字化轉型促進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具體路徑，為企業有效進行數字化轉型提供了現實依據。其三，從異質性視角考察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實現具有一定參考價值。從異質性視角出發，本文揭示了不同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差異性影響，為企業在多樣化背景下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相關的政策建議。

1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 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

在全球經濟和貿易環境日益復雜的背景下，數字化轉型逐漸成為推動企業出口增長和提高國際競爭力的關鍵驅動因素。數字化轉型不僅通過提升制造業產品質量和生產效率，增強了企業的國際競爭力，還直接影響了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性。數字化轉型指企業通過應用一系列數字技術，不僅優化了業務流程，還提升了客戶體驗，推動了新產品和服務的開發，提高了生產效率和運營能力。這一過程幫助企業更好地應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市場環境，從而推動出口產品技術復雜度的提升。具體而言，數字化轉型通過改進生產工藝、優化供應鏈管理、促進研發創新，提升了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此外，數字化轉型還使企業能夠借助數據分析工具，精準識別市場需求并創新產品設計，從而提升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和市場適應性。

本文通過梳理相關研究，系統分析了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出口的不同層面，從提升產品技術復雜性到增強出口韌性。數字化轉型通過提升制造業產品質量和生產效率，對企業出口的技術復雜性產生了積極影響。李英杰等［1］提出，數字經濟能夠通過促進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提高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從而提升整體出口技術復雜性。這一觀點得到了杜傳忠等［2］的支持，他們進一步探討了數字經濟對出口技術復雜性的多方面影響，指出數字經濟通過產業融合、技術外溢和降低貿易費用等機制，顯著提升了出口產品的技術水平。趙一菲［3］則強調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和融資能力在這一過程中發揮的關鍵作用，表明數字化轉型與高技術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戴翔和馬皓巍［4］的研究揭示了數字化轉型如何通過互聯網等數字渠道，幫助企業更好地理解和響應消費者的需求，從而靈活調整產品組合，以應對市場變化并增強出口韌性。在貿易摩擦等外部沖擊的背景下，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韌性的提升尤為重要。張鵬楊等［5］通過構建企業多工廠出口模型，并引入數字化參數，實證分析了數字化轉型在應對貿易摩擦中的作用，其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顯著減少了貿易摩擦對企業出口的不利影響，增強了企業的出口韌性。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化轉型可以顯著提高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1.2 節能減排在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關系中的中介作用

數字化轉型為企業帶來的信息獲取優勢，使其能夠更深入地執行國家節能減排的工作方案。數字化轉型則能減輕企業面臨的環境規制壓力，通過人工智能、互聯網等數字技術，使企業從粗放型生產模式向集約型生產模式轉變。此外，數字化轉型使企業能夠迅速捕捉并精準掌握環境政策信息，以及各生產環節的數據質量。這有助于企業及時提高生產方案標準，避免觸碰綠色生產的底線。數字化轉型帶來的信息溢出效應，使企業的生產行為“暴露”在公眾視野下，這迫使企業出于維護“外部公共形象”的壓力而規范自身生產行為，從而達到節能減排的要求。

數字化轉型時代，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與節能減排效應的顯著促進密切相關。環境規制作為外部壓力，推動企業加快技術升級和結構調整，并促使企業內部積極開展節能減排行為。依據波特假說，嚴格的環境規制不僅能幫助企業優化資源配置，提升環保意識，還能有效降低因環境因素不確定性帶來的經營風險。這迫使企業不得不通過提高產品技術含量來維持市場競爭力。企業為應對環境規制的影響，會主動調整生產行為。余娟娟［6］分析了環境規制對行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調整效應。她通過引入環境規制的“抵消效應”和“補償效應”，構建了理論模型，并發現環境規制強度與出口技術復雜度之間表現出先負向抑制、后正向促進的U型關系。高翔和袁凱華［7］在研究中探討了清潔生產環境規制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他們利用2003年清潔生產標準實施的準自然實驗，發現清潔生產顯著提升了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清潔生產通過加速企業內部產品轉換和提高出口技術復雜度較低企業的退出率，增強了整體出口技術復雜度。衛斌［8］基于2011-2021年237家滬深A股上市跨境電商企業的數據，實證分析了低碳經濟轉型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其研究發現，低碳經濟轉型顯著提升了跨境電商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尤其在高收入和東部地區表現更為顯著。環境規制作為推動企業綠色轉型的重要外部力量，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具有復雜的時空動態特征。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節能減排效應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產生影響。

1.3 雙元創新在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關系中的中介作用

數字化轉型會激發企業的創新行為。企業創新行為具有內在不確定性，高層管理人員會謹慎考慮當前市場的經濟金融環境以及創新投資收益來決定企業是否開展創新，而數字化轉型極大提高了企業開展創新行為的效率。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市場中各種資源和要素在不同組織之間的流動，減少信息不對稱的影響，激勵企業開展創新活動。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整合企業內外部資源，對企業的發展戰略、業務結構、治理體系、隊伍建設等方面進行全方位創新。因此，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企業避免委托代理等不確定性造成的“創新風險”，增強企業的創新活力。

在企業創新研究中，創新活動通常被劃分為突破式創新和漸進式創新兩種類型。突破式創新通常指新技術、新產品或新工藝的開發，這類創新在技術跨度或市場影響力方面具有顯著特點，能夠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提升企業的競爭優勢和市場地位。漸進式創新主要涉及現有技術、產品或工藝的小幅改進和優化。雖然這類創新的技術跨度較小，但通過持續的改進，漸進式創新能夠逐步增強企業的競爭力和市場適應性，從而在長期內鞏固企業的市場地位。March［9］研究發現長期的企業生存依賴于突破式創新和漸進式創新的有效結合和管理，以應對不同類型的市場需求和技術變革。漸進式創新注重對現有產品、服務或流程的持續改進，幫助企業在現有市場中穩固競爭優勢；而突破式創新則關注全新的技術、商業模式或市場開拓，盡管伴隨高風險，但能夠為企業帶來巨大的增長機會。 O’Reilly amp; Tushman

［10］強調，雙元創新戰略能夠幫助企業在保持當前業務的同時，探索未來的增長潛力，從而在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中獲得持續的競爭優勢。王生輝與張京紅［11］的研究表明，雙元創新不僅能夠直接提高國際代工企業的出口績效，還在推動企業從原始設備制造向原始設計制造轉型起到間接作用。兩者的平衡使企業在提升出口績效的同時實現功能升級。Hu等［12］認為通過不斷的研發和技術突破，企業能夠在國際市場中提供獨特且高附加值的產品，從而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此外，其研究還指出，創新對出口的影響在不同地區和行業中可能存在差異，因此企業應根據自身特點制定合適的創新戰略。數字化轉型通過增強企業的創新能力，顯著提升了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雙元創新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產生影響。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22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數據，相關數據來源于巨潮資訊網、國泰安數據庫以及海關數據庫。研究樣本并進行以下處理：①剔除ST、*ST和期間退市樣本；②剔除金融上市公司樣本；③對連續變量進行1%的縮尾處理；④剔除關鍵變量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12 336個樣本觀測值。

2.2 變量說明

2.2.1 被解釋變量

出口技術復雜度不僅能有效反映一個國家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還能為制定產業政策和提升企業競爭力提供關鍵依據。通過評估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研究者可以更準確地分析國家或地區在國際市場中的技術優勢與劣勢，從而為經濟發展戰略的制定提供實證支持。Hausmann等［13］學者提出的計算方法被廣泛應用于評估國家的技術復雜度。該方法是基于各國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來衡量國家經濟的技術水平和生產能力。然而，這個方法在中國的應用中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主要表現在未剔除出口品中包含的進口中間投入品的技術含量，從而得出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可能被高估，給出的技術水平可能不符合實際國內生產技術水平。基于此，本文采用余娟娟和余東升［14］提出的方法，采用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來構建出口技術復雜度指標。

Prodyjt=∑xnjt/Xnt∑xnjt/Xnt）×Ynt （1）

ESIit=TFPitTFPjt×Prodyjt（2）

其中，Prodyjt為制造業行業j在t時期的出口技術復雜度，xnjt為 n地區j行業在t時期的出口額，Xnt為 n地區在t時期的出口額，Ynt為 n地區在t時期內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TFPit為企業i在t時期的全要素生產率，TFPjt為j行業在t時期的平均全要素生產率， ESIit為企業i在t時期的出口技術復雜度。

2.2.2 解釋變量

數字化轉型程度（Dig）為解釋變量，本文參考吳非等［15］的做法，利用Python的爬蟲技術，系統搜集并整理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2012-2022年的年度報告。隨后，借助Jieba中文分詞工具，對年報內容進行了分詞處理與詞頻統計。在此基礎上，聚焦于大數據及其應用、互聯網及其商業模式、人工智能及其應用、云計算及其應用以及現代信息系統這五大領域，從中整理出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相關的高頻關鍵詞。通過運用機器學習技術，對所有年度報告中的“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進行文本分析。經過分詞處理和詞頻統計，統計出企業在數字化轉型相關特征詞的披露頻次。由于該類數據呈現出顯著的非正態性，具體表現為右偏態分布的特質。為了數據的標準化處理，將披露次數加1后取對數處理，構成本文的解釋變量。

2.2.3 控制變量

如表1所示，結合現有文獻的相關結論與研究，在模型中添加微觀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企業規模（Size）、凈資產收益率（ROE）、管理費用率（Mfee）、企業資本密集度（Cap1）、第一大股東比率（Top1）。此外，本文還控制了行業和年份固定效應。

2.3 模型設定

根據以上研究假設，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檢驗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回歸模型如下：

ESIit=α0+α1Digit+α2Controlit+λi+ut+εit（3）

其中，ESIit是被解釋變量，表示企業i在t時期的出口技術復雜度；Digit是核心解釋變量，表示企業i在t時期的數字化轉型程度；Controlit表示控制變量；λi表示行業固定效應，ut表示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表2為相關變量的描述性分析結果，結果顯示，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平均值為11.172，標準差為0.197，較高的均值表明，大多數樣本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較強。較低的標準差表明企業之間在出口技術復雜度上的差異較小，意味著大多數企業在這方面表現相對一致。數字化轉型程度均值為0.864，最小值為0.000，最大值為5.481，標準差為1.078，說明樣本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差距較大。

3 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3.1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在進行回歸之前，本文進行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p值小于0.05，拒絕原假設。因此，選用固定效應優于隨機效應。根據表3所示，在加入行業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后，回歸分析采用逐步添加控制變量的方法，列（1）為無控制變量的結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回歸系數為0.022。列（2）、（3）為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由于控制變量的添加，模型的擬合優度增加，根據列（3）結果表明如果數字化轉型程度每提升1個百分點，將使得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約7%，表明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競爭力有明顯的促進作用，驗證了假設H1。

3.2 穩健性檢驗

3.2.1 調整樣本范圍

直轄市作為國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通常擁有顯著高于其他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由于其特殊的行政地位，直轄市在政策和資源配置上往往享有更多的傾斜，這可能導致這些地區的企業在數字化轉型和出口技術復雜度方面的表現與其他城市有所不同。此外，直轄市的行政管理架構和治理模式與省級城市存在顯著差異，這種差異可能對研究結果的穩健性產生潛在影響。因此，為確保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在分析中剔除了北京、上海、天津和重慶4個直轄市的樣本，并對模型進行了重新估計。與此同時，考慮到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經濟的深遠影響，各項經濟數據可能出現異常波動。為了進一步驗證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剔除了2020年的數據樣本，并重新進行了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4列（1）、（2）所示，主要變量的估計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均為正，這表明無論是剔除直轄市樣本還是排除2020年數據的處理，基準回歸的估計結果依然保持穩健性。

3.2.2 替換核心解釋變量

為進一步驗證實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參照甄紅線等［16］的研究方法，采用CSMAR數據庫中的企業數字化轉型綜合評估指數，以更加全面地衡量企業的數字化發展水平。該指數通過對上市公司在戰略引領、技術驅動、組織賦能、數字化成果、數字化應用及宏觀環境等6個一級指標及若干二級指標的評估，構建了系統的企業數字化轉型評價體系，并依據各指標的權重綜合計算出數字化轉型指數。表4列（3）的回歸結果顯示，更換核心解釋變量后，實證結果仍保持穩健性，進一步驗證了研究結論的可靠性。

3.3 內生性檢驗

隨著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不斷提升，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需求也在上升，考慮到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出口技術復雜度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采用兩種工具變量來進一步檢驗內生性問題對本文研究結論的影響。

本文借鑒柏培文等［17］、趙濤等［18］的研究從相關性角度分析，距離沿海港口較近的城市往往擁有更加完善的基礎設施，包括先進的通信網絡和便捷的物流體系，這些條件為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從外生性角度分析，上市公司所在地的地理特征，特別是與沿海港口的距離，主要由自然地理條件所決定，這些條件在長時間內保持相對穩定，是外生變量。選用全國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數的對數體現時變性，為此，本文采用到距離港口的最近距離與全國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數的對數的交互項作為第1個工具變量。考慮檢驗的穩健性，使用1984年各城市每百萬人固定電話數量作為第2個工具變量。從相關性角度分析，固定電話作為傳統通信技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歷史發展軌跡與后續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之間相互影響。從外生性角度分析，隨著移動通信設備和互聯網技術的興起，固定電話的經濟和社會影響逐漸減弱。在數字化轉型的背景下，固定電話的普及率越來越少，反映當代技術的應用和發展趨勢。因此，固定電話的歷史數據與數字化轉型的直接相關性降低，滿足外生性。由于該數據為橫截面數據，無法直接用于面板數據分析，因此采用滯后上一年全國互聯網用戶數與1984年各城市每百萬人固定電話數量的交互項作為第2個工具變量 。

本文的兩種工具變量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檢驗，工具變量通過不可識別檢驗和過度識別檢驗以及弱工具變量檢驗。K-P rk LM統計量與K-P rk Wald F統計量均在1%水平上顯著，均拒絕原假設。Hansen J檢驗大于0.1，接受原假設，即不存在過度識別，說明選取的工具變量是符合標準的。列（2）、（4）為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解決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后，2SLS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了一致性，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的主要研究結論。

4 中介機制檢驗

為驗證數字化轉型通過節能減排、創新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內在機制，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如下兩階段中介效應模型：

Cgit=β0+β1Digit+β2Controlit+λi+ut+εit（4）

ESIit=γ0+γ2Cgit+γ3Controlit+λi+ut+εit（5）

Radicalit=θ0+θ1Digit+θ2Controlit+λi+ut+εit（6）

ESIit=δ0+δ2Radicalit+δ3Controlit+λi+ut+εit（7）

Incrementalit=φ0+φ1Digit+φ2Controlit+λi+ut+εit（8）

ESIit=ρ0+ρ2Incrementalit+ρ3Controlit+λi+ut+εit（9）

其中，Cgit表示企業i在t時期的碳強度；式（4）表示數字化轉型對碳強度的回歸估計，式（5）表示碳強度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回歸估計；Radicalit表示企業i在t時期的突破式創新；式（6）表示數字化轉型對突破式創新的回歸估計，式（7）表示突破式創新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回歸估計；Incrementalit表示企業i在t時期的漸進式創新，式（8）表示數字化轉型對漸進式創新的回歸估計，式（9）表示漸進式創新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回歸估計。

4.1 節能減排效應

參考何小鋼等［19］的研究，采用碳強度（Cg）作為衡量節能減排效果的代理變量，分析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碳強度通常被定義為單位經濟產出所對應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是衡量企業或行業能源效率和環保表現的重要指標。本文具體使用企業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與其主營業務收入的比值來代表碳強度。該比值越大，表明企業在創造相同經濟產出的同時，排放的碳量越多，碳強度越高。由于直接獲取企業的碳排放數據存在一定困難，本文通過行業能源消耗數據對企業二氧化碳排放量進行了近似估算。表6列（1）回歸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對碳強度的回歸系數為-0.046，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負，這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降低了企業的碳強度。數字化轉型通過引入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管理方式，提高了能源利用效率，減少了單位收入所需的能源消耗，從而有效降低了碳排放強度。

二氧化碳排放=（企業主營成本/行業主營成本）×行業能源消耗總量×二氧化碳折算系數（10）

碳強度=二氧化碳排放量企業主營收入（11）

綜上所述，本文的假設H2得到了支持，即數字化轉型通過降低碳強度，發揮節能減排作用，有助于提升其出口技術復雜度。

4.2 雙元創新

借鑒肖仁橋等［20］的研究方法，采用突破式創新（Radical）和漸進式創新（Incremental）來表征雙元創新。通過對年度外觀設計專利數和實用新型專利數分別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表征企業的漸進式創新。外觀設計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通常反映企業對現有產品或技術的改進，因而是漸進式創新的重要表現形式。與此同時，發明專利則代表企業在研發和技術創新方面取得的重大突破。本文將企業的發明專利數加1后取自然對數，作為衡量企業突破式創新的指標。發明專利通常涉及全新技術或產品的開發，是突破式創新的典型代表，能夠為企業帶來更高的市場價值和競爭壁壘。如表6列（2）、（3）所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突破式創新和漸進式創新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121和0.124，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呈現正相關關系。這意味著數字化轉型顯著推動了企業的創新活動，無論是在重大技術突破方面，還是在現有技術的改進和優化方面。數字化轉型通過引入新技術、優化生產流程和加強信息管理，提高了企業的研發能力和創新效率，從而激勵企業開展更多創新。研究還進一步驗證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促進作用，結果表明，創新在提升企業國際市場競爭力方面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綜上所述，本文的假設H3得到了支持，即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企業的創新能力，有助于提升其出口技術復雜度。

5 異質性分析

前文的研究已經證實了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促進效應，但這一結論是建立在基準回歸的基礎上，缺少異質性層面的考察。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效果會因企業自身屬性的差異性而有所不同。因此，本部分將從以下層面進行研究。

5.1 企業高管金融背景異質性

在進行高管金融背景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異質性分析時，考慮到高管是否具備金融背景對企業表現的差異性具有重要意義。如表7列（1）、（2）所示，在擁有金融背景的高管中，數字化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系數約為0.010，且在1%水平下顯著。相對于金融背景較強的企業，高管金融背景較弱的企業中，數字化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系數略低，約為0.007，同樣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可能說明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對于推動數字化轉型與提高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作用更加顯著。具有金融背景的高管可能具備更強的財務分析能力和風險管理技能，他們能夠更好地理解和運用數字化技術的商業價值，將其融入企業的整體戰略中，從而更好地提升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這種背景使得他們在資金的調配、成本控制及風險預判上表現更為出色，從而在數字化轉型中獲得更多的優勢。而高管無金融背景的公司雖然也能受益于數字化轉型，但由于缺乏金融專業知識和管理經驗，其轉型效果可能受到一定限制。

5.2 企業所有權異質性

本研究進一步分析了企業所有權性質在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依據企業的所有權性質將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并分別進行回歸分析，以探討數字化轉型對這兩類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如表7列（3）、（4）所示，數字化轉型對國有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促進作用顯著強于民營企業。這一差異可能歸因于國有企業在資源獲取、資本積累以及政策支持等方面的相對優勢，使其在實施數字化轉型時具備更強的動員能力和執行力。國有企業通常能夠獲得更充足的財政支持以及政策激勵，從而更有效地推進數字技術的應用，優化生產流程和管理機制，最終顯著提升其在國際市場中的競爭力。同時，國有企業相對完善的管理體系和較高的風險承受能力，使其在應對數字化轉型帶來的挑戰時表現出更強的適應性和穩定性。這些優勢使得國有企業能夠更大程度地從數字化轉型中獲益，鞏固并提升其出口競爭地位。相比之下，盡管民營企業在市場靈活性和創新驅動方面具有一定優勢，但由于資源相對匱乏，且在政策支持上不及國有企業，因此數字化轉型對其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效果相對有限。

5.3 企業融資約束程度異質性

在進行融資約束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異質性分析時，考慮到企業所面臨的融資約束程度對其表現的差異性具有重要意義。如表7列（5）、（6）所示，在低融資約束的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系數略低，為0.007，同樣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在高融資約束的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系數為0.006，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低融資約束企業擁有充足的資金支持，使其能夠在數字化轉型中投入更多資源，低融資約束企業還可能通過廣泛的外部融資渠道獲取資金，用于大規模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和人才引進，這些措施能夠顯著提高其在全球市場中的競爭力。此外，這些企業更有能力承受數字化轉型帶來的短期不確定性和高額前期投資，從而在長期內獲得更高的收益。相比之下，高融資約束企業由于資金獲取困難，往往面臨較大的資金短缺壓力，這使得其在數字化轉型的投入方面更加謹慎。

6 結論、啟示與展望

6.1 研究結論

數字化轉型在制造業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其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已成為學術界和政策制定者的關注重點。隨著全球市場競爭的加劇，數字化技術的應用已成為提高制造業生產效率、優化供應鏈管理、提升產品質量和創新能力的關鍵因素。本文以 2012-2022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為基礎，深入剖析數字化轉型水平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機制，并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并且這一結論在多項穩健性檢驗中均得到驗證。機制分析顯示，數字化通過增強企業創新能力和促進節能減排推動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本研究通過揭示數字化對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內在機制，為中國對外貿易注入新動能，夯實貿易發展的基礎，并顯著提升貿易的整體質量；有利于我國發出“中國制造”的聲音，推動制造業向高端、高質量和高附加值方向發展，對于實現制造強國目標具有里程碑式意義。本研究從數字化轉型視角探討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相關問題，這對于有效促進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進一步融合，構建新型國際競爭優勢具有重要啟示。

6.2 管理啟示

第一，加大創新投入，提升技術積累。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提升企業創新能力來顯著提高出口技術復雜度。企業應加強在數字技術研發和應用上的資源投入，將創新作為核心戰略，尤其是推動制造流程的數字化創新和高端技術開發。通過設立專門的數字化創新部門或引入外部技術合作，企業可以加速創新能力建設，從而提高在出口產品中的技術附加值。這一策略不僅有助于提升企業競爭力，還為未來出口產品的高技術含量奠定了基礎。

第二，建立數字化節能減排體系，推進綠色轉型。數字化轉型通過節能減排效果推動了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企業應利用數字技術優化資源配置、提升能源利用效率，進而達成低碳生產目標。具體而言，可以建立數據驅動的資源管理系統，以實時監控能源消耗并及時作出調整，確保生產的環保和低碳性。這不僅響應了全球綠色低碳趨勢，還能夠強化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綠色競爭力，有助于構建高質量的出口產品形象。

第三，加強數字化人才培養，奠定數字化轉型基礎。數字化轉型對高技能數字化人才的需求至關重要，技術創新和管理轉型依賴于具備數字化技能的人才支撐。因此，企業應通過校企合作、專業培訓等方式，培養復合型數字化人才。同時，管理層還應關注核心技術人才的引進和培養，通過建立激勵機制，提升技術團隊的創新積極性，從而為企業的持續轉型提供動力支持。一個具備數字化素養的人才團隊將幫助企業更快地響應數字化轉型需求，提高創新效率。

6.3 研究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在揭示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內在機制方面提供了初步探索，但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本研究基于宏觀數據進行實證分析，雖然揭示了數字化轉型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總體影響，但在具體產業層面的應用分析上可能存在不足，隨著微觀數據的逐步豐富，未來研究可以基于特定行業的數據，探討數字經濟對細分產業融合的具體影響。其次，本文主要通過企業的創新能力和節能減排渠道分析了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未來可考慮引入更多機制變量，以全面探討數字化轉型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多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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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