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設計視角的責任倫理問題探析

[摘要]現代社會是人與科學、技術、工程密切共在的圖景。人工物與工程包圍著我們的生活世界，因此對其的設計倫理研究尤為重要。設計倫理是技術與工程倫理研究的重要方面，在工程中設計倫理可以調和工程實時運行和社會公眾接納度之間的緊張關系，使得新的工程良好運用于社會。工程師等設計者應將意向性與因果性考慮在設計之中，承擔起對個人、社會和環境的正面責任，以實現設計即治理的發展進路。

[關鍵詞]工程設計；責任；工程倫理" "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5.02.011

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提到了“無知之幕”這一概念，他指出參與政治社會生活的個人應是無差別的個人。李伯聰將這一概念延用在了工程中，提出“在工程決策中應拉開‘無知之幕’，讓利益相關者出場。”[1]通過對工程的直接相關者和間接相關者的平等對話和利益考量，使得工程評估更具合理性和周全性，讓工程共同體在場，承擔起各方的責任和利益的保護。

一、人工物設計倫理的理論研究

國外對人工物的研究，可追溯至柏拉圖《理想國》中以工匠制造的床和畫家畫的床的區別為例，引出了關于人工自然概念的哲學探討。亞里士多德區分了自然物和人工自然物，并提出了四因說解釋人工物。

（一）人工物設計倫理的源起

20世紀90年代初期，米切姆指出科學與責任的關系可劃分為兩大傳統。第一種傳統認為經驗科學是一種與日常實踐密切相關的知識。同時主張科學家有責任界定其所在的學科，包括指出其可能帶來的風險。第二種傳統強調對科學的信任，認為科學是真理的化身，科學家應全力推動科學事業的發展。[2]陳凡指出工程設計倫理的主要特征是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有機結合，價值理性挑戰工具理性的集中體現，環境倫理、技術倫理與社會倫理的融合統一。[3]

（二）人工物設計中的倫理意向性

顧世春介紹了技術人工物的三重本性論，這一新發展把技術人工物與使用者的使用聯系起來，同時要求設計者為技術人工物的道德角色負責，賦予了技術人工物倫理地位。[4]吳志軍、彭靜昊認為工業設計應該體現技術倫理、社會倫理、生態倫理和利益倫理的內在要求。工業設計倫理的價值邊界是工業設計道德合理性存在的邊界。

（三）人工物設計中的道德物化

當代技術現象學家開始討論“道德物化”這一倫理方面的話題，并認為技術人工物中蘊含著道德因素。維貝克指出技術人工物扮演著“道德行動者”的角色，引導和調節著人們的道德行為和道德決策，例如司機為了減少震動帶來的不適時，會減慢速度，減速帶實現了道德約束的作用。因此，技術不僅反映了人對世界的感知和體驗，還涉及到道德與倫理的規范。人工物的道德約束作用體現在工程師設計和大眾使用過程中。

國內學者廖宏勇指出設計其本質即是一種價值判斷主導的形態轉化過程，達成信息設計倫理意向的“自律”“他律”兩條實際進路，并且兩條進路最終指向都是“人”。[5]郭延龍指出“設計即治理”的技術治理方式，用技術道德化的“前置式”設計方式，將“善”技術功能和物理結構“寫入”至技術人工物中。[6]

二、傳統工程師責任觀念的三個發展階段

傳統工程師責任觀念的發展歷程可以分為三個主要階段，每個階段都反映了當時社會對工程師角色和責任的理解及其技術與倫理關系的變遷。

（一）第一階段：工程概念的獨立與軍事需求主導

這一階段工程的概念通常是獨立于其他領域的，尤其是與軍事相關。工程師的倫理責任更多地與服從上級命令、執行軍事任務緊密相連。此時，工程項目往往是由君主或國家指派，工程師作為技術執行者，主要承擔的是對外部權威的服從職責。在這種情境下，工程師的倫理責任主要體現在忠誠與執行力上，確保國家安全和戰略利益，而對社會或環境的責任意識尚未得到顯著的關注，因此缺少道德考量。

（二）第二階段：民用工程技術興起與職業倫理的強調

隨著民用工程技術的興起，尤其是在工業革命和城市化進程中的推動下，工程師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工作不僅僅是服從命令和服務于特定權威，還可以通過自主判斷和決策，借助技術創新為工程創造最大效益。民用工程的廣泛應用使得工程師群體逐漸增大，對工程師的職業倫理責任引起越來越多的重視，工程師們開始尋求建立專業組織，塑造自己的專業形象，并通過參與新興的專業協會和學會以規范自身職業行為。

（三）第三階段：社會責任的加強與可持續發展

自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西方的工程技術哲學轉向經驗主義，工程師的社會責任得到更加突出的關注。人們認識到工程項目不僅是技術成就，更是社會結構的一部分。工程師們被要求思考工程實施對社會造成的長遠影響，關注工程實踐中的道德和社會連鎖反應。工程師需要更加全面地考慮他們的設計、決策和工作對社會、環境和公共利益的潛在影響，通過技術進步實現公共福祉，并致力于推動可持續發展的實踐。

工程師責任意識的演變體現了技術進步和社會倫理的互動，工程師的責任也逐漸超越了單純的技術任務，兼顧更深層次的道德、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方向發展責任。

三、工程設計責任倫理的可取途徑

技術人工物的功能并非總是在設計階段就被完全定義和預見。一旦投入使用，這些物品可能會根據它們所處的具體情境展現出未曾預料的用途。例如，韓國退役的明斯克號航母改造成為了中國首個航母主題公園，為南通市帶來旅游經濟收益。技術人工物在其設計初衷之外的功能是通過用戶的創造性思維和實際使用情境中的人機互動逐漸顯現出來的。這種過程體現了技術與人類活動之間動態且富有創造性的關系，以及人工物形態對人類想象力的激發作用。通過這種方式，技術人工物不僅滿足了最初設定的功能需求，還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找到了新的價值和意義。因此在設計過程中，面對這些未知的、潛在的使用功能，需要工程師等設計者將倫理和道德因素考慮在內。

（一）工程師要有責任自覺

首先，工程師要具有責任自覺。在工程技術日益復雜、工程項目規模不斷擴大的背景下，專業分工變得越來越精細。在這種情況下，設計人員的責任自覺顯得尤為重要。責任自覺指的是設計人員對其工作實踐中的道德責任有清晰的認知，這種認知促使他們在道德決策中發揮領導作用，并積極遵循倫理標準和規定。它不僅涉及對工程設計應負責任的理解，還強調設計人員對于這些責任應有的自覺。理論上，設計人員需要明確了解自己在設計實踐中應當承擔的道德責任，并持有強烈的職業責任感。這種責任意識是推動他們自愿履行道德義務的內在動力，能夠激發他們的道德敏感度，并加強對設計對象的責任感。簡而言之，責任自覺使設計人員能夠在工程設計活動中更加主動地承擔責任，有效地開展道德想象，并取得更好的成果。

（二）工程設計要以人為中心

其次，工程設計要以人為中心。工程全周期過程中的人都具有情感、感知的能力，具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工程師在設計過程中應該充分考慮這些因素。以產品的材料選擇為例，不同的材料呈現了各異的效果。輕便材料適合制作日常用品，因為它們易于搬運和使用；而門窗等需要具備堅固耐用特性的物品，則會選擇更為穩定和持久的材料。不同的材料不僅決定了產品的實用性和功能性，也深刻影響著用戶的感知體驗。因此，在人工物的設計過程中，材料的選擇不僅要符合大眾的消費心理和行為習慣，還應提供給使用者舒適的感官體驗。設計師們通過精心挑選材料，確保產品既能滿足實際需求，又能帶來愉悅、舒適的視覺和觸覺感受。

（三）代入使用情境中考量設計

第三，代入使用情境中考量設計。工程師應該進入到現場以一個使用者的身份切身去感受設計物的功能實現的具體情境，從而全面評估工程的各個環節，尤其是容易忽視的弱勢群體的利益。把人看成是一個真正的人，努力改變功能主義的異化傾向，把人性帶進設計，關注弱勢人群、特殊人群的心理需要，例如近年來大部分商場、機場等公共場所修建了殘疾人專用、方便老年人使用的座便器、母嬰室等便于不同人群使用的廁所，在設計中體現了人道主義精神。現代技術趨向于方便用戶的簡潔操作，如“傻瓜相機”，雖然極大地提升了便利性，但也減少了用戶在使用過程中對技術的關注和深度互動。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設計者的道德想象力—設計者不僅要著眼于產品的功能性，還需考慮其作為行為調節工具的角色，增強用戶與技術人工物的交互。通過這種方式，設計者能夠增強使用者和技術產品之間的聯系，減少產品被輕易廢棄的可能性。

（四）秉持可持續發展的設計觀

第四，工程師要秉持可持續發展的設計觀。生態主義設計理念結合深層生態學、心理學和治療學，對生態環境的破壞給人們造成的生理、心理失調和疾病予以關注，從精神健康的角度呼吁保護生態環境，要求在設計人工環境時要包含更多的自然要素，如綠色建筑。另一方面，充分利用生態技術，在環境設計中則強調盡力減少對自然的干擾，在保護生態環境和節約各類資源的基礎上，要求在建筑過程中的各個環節如材料生產及運輸、建造、使用、維修、改造、拆除體現節約資源、減少污染，創造健康、舒適的建筑，以及與周圍生態環境相融合。

四、結語

總之，隨著工程技術的不斷發展，工程師們憑借其深厚的科學和技術知識，越來越能夠通過設計塑造物理世界。由此，工程師必須考慮其設計可能帶來的意外后果，并具有前瞻性思維。工程設計即是一種治理形式，工程師不僅是功能性物品的創造者，更是倫理責任和社會福祉的守護者。因此在工程設計中，工程師作為重要的一環應該考慮好工程運行的復雜情況，將意向性與因果性考慮在設計之中，周全的進行工程設計，承擔起對個人、社會和環境的正面責任，以便更好地處理工程設計與社會倫理之間的關系，實現設計即治理的發展進路。

參考文獻：

[1]李伯聰.工程倫理學的若干理論問題——兼論為“實踐倫理學”正名[J].哲學研究，2006，（04）：95-100.

[2]卡爾·米切姆著，殷登祥，曹南燕等譯.技術哲學概論[M].天津：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1999：79-80.

[3]陳凡.工程設計的倫理意蘊[J].倫理學研究，2005（06）：84-86.

[4]顧世春.技術人工物本性理論的新發展研究[J].科學技術哲學研究，2016（6）：69-73.

[5]廖宏勇.“自律”與“他律”之辨——“公共性”作為信息設計的倫理意向[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31（05）：152-155.

[6]郭延龍.技術人工物設計倫理轉向研究[D].中國科學技術大學，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