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融通 文明互鑒

2024 年11 月2 日，由中國音樂家協會西方音樂學會與中國音樂史學會聯合主辦， 四川音樂學院承辦的“西方音樂經驗與中國話語體系”學術會議在蓉舉行。來自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哈爾濱音樂學院、浙江音樂學院、四川音樂學院、沈陽音樂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南京藝術學院、上海師范大學、山東大學、西南大學的20 位資深學者緊密圍繞“西方音樂理論在中國的適用性及其與中國話語體系的融合與創新”這一議題，展開了一場深刻而富有啟發性的學術對話。

會議的開幕式由四川音樂學院院長文鋒主持。四川音樂學院黨委書記文云英、中國音樂家協會西方音樂學會會長楊燕迪、中國音樂家協會中國音樂史學會會長洛秦分別致辭。四川音樂學院在85 年的辦學歷程中， 非常重視中國傳統音樂與西方音樂的交融，本次會議通過回顧和反思西方音樂在中國的傳播與演變，探索如何將這些經驗有效地融入中國本土的音樂創作和學術研究中去，促進不同音樂領域的深度交流，為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音樂理論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作出貢獻。

本次會議共分四場，分別由李秀軍、項陽、薛藝兵、楊九華擔任主持人。與會學者圍繞跨文化交流與“三大體系”構建、中西音樂理論的對話與融合、西方音樂教育理論在中國的本土化實踐、西方音樂與中國當代音樂創作、表演的互補與創新等學科關注的熱點問題作了專題發言， 對如何應用西方音樂理論的經驗推進中國音樂的建設， 構筑具有中國特色的音樂發展道路進行了深入探討， 為未來的研究方向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視角。

一、跨文化交流與“三大體系”建構

中國音樂的“三大體系”的建構備受與會學者關注，顯示出中國音樂學界對于自身體系完善和發展的迫切需求。

楊燕迪教授的發言題目為《“三大體系”建構和音樂史學相關方法論議題討論》。他從“語境探究與文本解讀”“西學借鑒與本土關懷”兩個維度探討了音樂理論研究的方法論，并強調了音樂史研究中理論牽引的重要性，以及理論創新和體系構建在“三大體系”建構中的核心地位。薛藝兵研究員在題為《從兩種不同性質的“音樂理論”談西方理論的中國適應性問題》的發言中，通過辨析音樂理論（Musicamp;Theory）和音樂學（Musicology）這兩種不同性質的理論體系，探討西方音樂理論在中國的適應性與局限性，認為西方的實用性技術理論，經過中國音樂家的創造革新，已經逐步形成了頗受西方音樂學界關注的中國音樂理論話語體系。項陽研究員的發言題目是《對中國傳統音樂理論話語體系的思考》， 他提出中國音樂理論話語體系是先民們在漫長歷史進程中以感知和體味音聲形體為主導所成技藝形態，認為對中國傳統音樂理論話語體系的深入理解，體現了中國音樂史學在當前階段對過往研究的反思、審視和重新定位。陳荃有教授在《中國音樂的中國化、體系化：歷史必然與時代促動》的發言中通過回溯古代音樂發展歷程，提出“中國化”的追求是中國歷代社會體現國家自立、凝聚國民向心力的持續追求的觀點，強調新時代文化藝術及哲學社會科學的中國化與體系化已成必然。汪洋教授的發言《中國音樂現代學術話語體系構建中的西學中化：以繆天瑞的譯介及研究貢獻為例》，以繆天瑞先生的學術遺產為例，對西方音樂理論如何融入并豐富了中國音樂學術話語體系進行分析，認為繆先生的工作為中國音樂理論體系的多層次建構提供了理論基礎。

“三大體系”建設已經成為時代賦予吾輩學者的歷史使命。與會學者從多元視角對中國音樂理論的體系建構進行了深入探討，在總結前輩學人實踐經驗的基礎上， 吸收西方音樂理論的精華，對推進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音樂理論體系提出了具體建議和方案。加強“三大體系”在研究、教育和實踐中的應用，不僅有助于系統化地整理和傳承中國音樂文化的豐富遺產，對于豐富和發展中國音樂理論的內涵，促進中國音樂在全球文化語境中的交流與對話同樣具有重要意義。

二、中西音樂理論的對話與融合

百余年前，西方文化的輸入對中國音樂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王光祈、趙元任、劉天華、蕭友梅、黃自等先輩在理論、教育、創作等領域借鑒西方音樂理論探索中國音樂發展道路，主要顯現出西方文化對中國的單向影響。今天，在“文明互鑒”的背景下，隨著對自身文化根源的深入挖掘和對西方音樂理論的批判性吸收，中國音樂學者更多地站在平等對話的基礎上對中西音樂的互動進行探討。

洛秦教授的發言《“Areaamp;Studies”之于中國“區域國別學”音樂研究的話語建構》認為，將美國的“區域國別學”（Area8Studies）經驗應用于中國音樂研究，一方面需重建認知觀念、知識結構與研究方法；另一方面應從“世界看中國”和“中國看世界”兩個視角，理解區域國別學在促進國際交流合作、理解世界和融入全球發展規律中的作用，以及其對中國未來發展的戰略意義。李方元教授的發言《從中西古代早期音樂理論規劃看中西音樂的本體觀》探討了中西古代音樂本體觀的差異。西方音樂本體觀受亞里士多德《范疇篇》影響，強調靜態的“存在”；而中國《禮記·樂記》則從“樂本”角度討論音樂本體，強調動態的“變在”。這種差異深刻影響了中西方音樂理論和實踐的形成與發展。馮長春教授以《五四時期西方音樂史學觀念的輸入與影響》為題，深入探討了民國時期西方音樂史學觀念對中國音樂史學觀念的深遠影響，并通過回溯中國學人史觀與方法形成的歷程，對進化論史觀、比較音樂史學方法、實證主義研究方法以及對其他人文學科方法的借鑒意義進行了思考。伍維曦教授的發言《西方音樂史學中的中國文化意識———以中世紀文人音樂研究為例》，以其“中世紀文人音樂家”系列研究心得為例，討論西方音樂史學漢語語境化過程以及中國學者在西方音樂史研究中的獨到見解和方法。他提出了兩種不同的音樂史研究視角：“英雄主義”和“時勢主義”，并對文人音樂的基本特性和西方文明的特異性進行了探討。劉小龍教授的《當代中國音樂歷史研究的新題與方案》發言從音樂歷史研究的實踐出發，強調音樂歷史研究承擔著新時代的歷史使命，指出歷史研究要服務于中國音樂與當代文化的發展繁榮，就需要把傳統課題做到新的高度，將新的現象納入研究視域，用新的觀念方法審度古今。王丹丹教授的發言《以中國音樂“同宗異曲”現象探析西方音樂中的“拿來主義”》提供了一個跨文化視角，通過對中國傳統音樂中“同宗異曲”及西方音樂中“拿來主義”現象的分析，強調“同宗異曲”中“異” 的本質， 母曲及其音樂旋律渠道的多重變異， 構建起相關渠道發展的音樂層級的體系化，而“拿來主義”的關鍵也在于其能否成長為新的個體。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國音樂學的理論研究已經呈現與西方平等對話的新態勢，立足于本土的文化背景和音樂傳統，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進行深層次的交流與互鑒，建立多元視角的音樂理論研究，積極探索與創新對拓寬我國音樂學研究的理論范疇，促進音樂理論的實踐轉化具有深遠意義。

三、西方音樂教育理論在中國的本土化實踐

西方音樂教育理論在中國的本土化實踐，是中國音樂教育現代化過程中的一個重要方面。這一過程不僅涉及對西方音樂教育理念、教學方法和課程體系的引進、消化與改造，還包括如何在尊重中國文化傳統、結合中國音樂特色的基礎上，創造出適合中國社會和文化背景以及適應國際語境下中國現代化人才培養需求的教育模式。

湯瓊教授在題為《西方音樂教育體系在中國的本土化實踐》的發言中，回顧了中國近代音樂教育對西方音樂教育理論借鑒、吸收、融合的發展歷程，認為在長期且深入的實踐中，已形成了適合中國社會發展需要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音樂教育體系。她認為，我國當前對專業劃分過細，應打破專業壁壘，開拓學術視野，重視多學科理論和方法的融合交叉，以構建中國音樂教育的戰略體系。李秀軍教授《〈西方音樂史〉課程的中外教學》的發言指出，創辦國際一流大學，需在教學和科研上都領先于世界。他強調，根據國內現狀，我們要真正地從大學建設的觀念上，充分認識到建設這些“單元和細胞”才是通往“世界一流”大學之路， 把現存于個體觀念中自發的大學發展思想， 轉變成一種自覺的符合規律的大學發展意識。潘瀾教授的發言《西方“差異化”意識運用于中國西方音樂史專業教學中的可能性》， 探討了西方“差異”意識在20 世紀下半葉的發展及其在音樂史專業教學中的應用可能性。她指出，差異意識源自西方民主與自由思想，而中國性別研究缺乏現實基礎，因此應用時需謹慎。教學中應鼓勵學生自由探索作品，同時警惕差異理論可能帶來的虛構性，以確保學術研究的嚴謹性。楊九華教授的發言題目為《數字時代中國西方音樂史教學傳播的數智化構建———兼論面向西方的中國話語體系創新》， 他結合西方音樂史課程建設的實踐經驗，認為“數字化”實現了全天候教學資源，信息技術的發展為文化傳播和學術交流提供了新平臺，向世界展示了中國語境下的西方音樂教學內容和成果。

與會學者在對以往成績和自身實踐經驗的回溯與總結的基礎上，對西方音樂經驗之于中國音樂教育發展的影響、當下中國音樂教育存在的問題、未來的發展進行了多方位的思考，提出了不同的路徑與方案，顯示出學者們對于推動中國音樂教育進步的深刻認識和強烈責任感，體現了中國音樂教育在傳統與現代、地方與國際之間的互動。學者們尤其強調，課程內容更新與優化、教學方法的創新、適應新時代人才培養的需求至關重要。

四、西方音樂與中國音樂創作、表演的互補與創新

一個世紀回眸，許多中國作曲家、表演家和音樂學者在繼承中國傳統音樂精髓的基礎上，積極吸收西方音樂的理念、技巧與形式，推動了中國音樂創作和表演的創新與多樣化。在本次會議中， 與會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中國音樂創作、表演與西方音樂的借鑒、融合、創新的相關實踐上進行了理論性思考，并提出了諸多富有洞見性的觀點。

居其宏教授的發言《中國民族歌劇音樂創作中的西方“魅影”》探討了民族歌劇音樂創作中西方元素的影響，提出了“西方魅影”這一概念。他以《白毛女》為例，分析了西方歌劇觀念如何與中國傳統音樂相結合， 并推動民族歌劇創新發展，認為“西方魅影”已成為民族歌劇魅力的重要來源。安寧教授的發言《中國歌劇創作中的兩種實踐》探討了民族歌劇與新歌劇的區別，并對如何平衡傳統與現代、民族與國際的關系，中國歌劇如何在吸收西方歌劇創作技法的同時保持本土化特征，創造出符合國人文化審美的作品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剖析。楊曉琴教授在《西方音樂與巴蜀音樂文化碰撞與未來研究》的發言中，討論了中國音樂應該如何建立起自己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以及話語體系。她認為，當今文藝工作者應在傳承與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促進外來文化的本土化，并以郭文景、何訓田、黃虎威等十余位川籍作曲家的作品為例，說明中國現當代音樂作品如何利用現代作曲技法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董蓉教授以《中西交匯處的創造：“魯藝”音樂創作軌跡審思》為題，對“魯藝”的西方音樂接受與融合實踐的案例進行了梳理，認為西方音樂對中國音樂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尤其在魯藝時期，中國音樂家通過結合民間音樂與西方技法，推動了民族音樂的創新。中國音樂家在借鑒西方音樂元素的同時，仍注重本土哲學與美學表達，西方音樂經過本土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同化，成為中國音樂的一部分，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同化能力和包容多樣性。孫紅杰教授的發言為《表演視域下的西方音樂經驗與中國詩樂話語》， 他借鑒西方音樂表演理論對漢語古詩文傳唱進行探討，提出五大理論問題：語音系統選擇、古聲韻現代演繹、樂譜使用、吟唱方式現代化及多聲部思維引入，并進一步指出中西方音樂文化雖有表面差異，但基于深層共性，可相互適應與共生。

顯然，立足本土，借鑒與融合西方音樂的理論與技術， 深入挖掘中國音樂的內在精神和美學價值， 創造出具有時代特色和民族風格的新音樂，是與會學者的普遍共識。中國音樂創作和表演的未來發展， 不僅需要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找到平衡點， 更要在本土文化與國際視野之間架起橋梁。

結語：響應時代使命，傳播中國聲音

本次會議是由中國音協西方音樂學會和中國音樂史學會聯合舉辦的專題性學術會議，這一會議的召開正是中國音樂學界對中西融通、文明互鑒的熱烈呼應與詮釋，體現出新時代學界同仁對打破專業局限，推進交叉學科發展的主動思考與積極探索。中、西兩個學會共同舉辦的這次會議是一場具有標志性意義的會議，具有高度的引領性與示范性。

與會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中西音樂理論的交流與融合進行了深入探討，提出了諸多富有建設性的觀點和建議。

1.立足時代需求與國家戰略。與會學者的發言緊密圍繞時代需求與國家戰略展開， 從國際、國內雙重語境出發， 對中國音樂“三大體系”建構、學科建設、課程建設、音樂創作、音樂表演提出了富有前瞻性和建設性的意見。學者們對“三大體系”建構有深刻的理解與思考，共同倡導要形成具有中國特色又與國際接軌的音樂理論體系，增強中國音樂在世界文化中的影響力；在學科建設方面，要勇于打破學科壁壘，與社會需求緊密結合， 推動學術研究與人才培養的協調發展；在課程建設方面，應借鑒、吸收西方國家的經驗，實現教育和方法的創新；在音樂創作和表演方面，應在尊重本土文化的基礎上，與國際音樂文化接軌，推動中國音樂創作走向多元化、國際化的未來。以上議題顯示出，全球文化競爭的大背景下， 學者們對中國音樂發展的深層思考，在推動中國音樂文化發展中的積極創新精神與強烈的歷史責任感。

2.回溯歷史與展望未來。學者們全面回顧了中國音樂在不同歷史時期的演變與成就， 同時也對中國音樂未來的發展進行了深入思考，提出中國音樂在不斷吸收外來文化的同時， 需要植根于自身獨特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需要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 積極融入國際化的視野，探索更為多樣化的理論視角、創作形式和表現手法。隨著科技的迅猛發展，數字化和信息化技術也將為中國音樂理論、創作、表演與傳播帶來更多機遇。如何推動中國音樂的全球化傳播，提升其在國際舞臺上的影響力，彰顯中國文化自信， 是當前和未來音樂學者亟須面對的重要課題。

3.理論建設聯系音樂實踐。與會學者的發言充分體現了理論研究不應停留在抽象的學術探討中，而應與音樂創作、表演及教育實踐緊密結合，相互促進、相輔相成。學者們特別關注本土音樂文化與現當代創作、表演技法的融合，注重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與西方音樂經驗結合的經典案例分析，從而為中國音樂的創作及表演、中國音樂文化的傳承與全球傳播提供更為堅實的理論基礎。

會議的圓滿召開，是對中國學人勇于探索與創新的學術品格、強烈的使命感與責任感的生動體現；是對跨文化交流與合作，構建中國特色的理論體系的一次積極嘗試；是立足于中國本土文化，以開放包容的姿態吸收國際先進理念，迎接全球性挑戰的完美詮釋。相信在未來，中國學人還將響應時代號召，不斷探索創新之路，努力讓中國音樂的聲音在世界舞臺上更加響亮，為人類文明的多樣性和豐富性作出更大的貢獻！

楊曉琴 博士，四川音樂學院教授

謝艾伶 四川音樂學院音樂學系副教授，上海音樂學院在讀博士

（特約編輯 盛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