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絮叨（組詩）

母親的絮叨

母親，你靜靜地躺在墓地里

此時正是白雪皚皚，草木凋零

每一朵飄落的雪花仿佛您前世的微笑

母親，我多想再聽您瑣碎的絮叨

曾經我是多么地反感，如今心生懊悔

母親，我多想再聽您嘮一嘮家常

如今，只能在淚水里追憶往昔

母親，我多想再吃一口您親自腌制的咸菜

那茄包蘊含著前世的思念和今生的悲痛

母親，您的皺紋里包含著多少親情

我多想把它們一一撫平

母親，今夜您打開沉重的墓門

坐在我的身旁，一遍遍細細叮嚀

余溫

祖母的手尚存余溫，

我想用眼淚喚醒沉睡的善良。

分明呼吸中還帶有花香，

我知道那是祖母的味道。

祖母累了，她非常疲倦。

細小的脈搏跟隨我的心跳起伏。

無人洞察的氣息，

像玫瑰花瓣滑落的露珠。

灰白的頭發卷曲著，

曾經的美好，謙恭，以及智慧。

沐浴著八十八年的陽光，

甜美的微笑寄托著愛情。

多么美妙的恩賜，

像葡萄一樣在體內瘋長。

任性的我，一口氣喝光，

你血管中醞釀的美酒。

你好，白聚琴

柳芽分娩出新生兒，被花蜜喂養

草長鶯飛的確令人喜悅

清掃積雪的人，是有福的

淚水交換出鳥鳴還有回憶

不能把貧瘠的土地叫作王宋村

也不能把勤勞的農婦叫作白聚琴

在泥濘的小路上奔忙

絲毫不比一場逃亡輕松

漚成了農家糞的麥秸稈有著良心

希望不過是麥苗的午夜拔節

在布谷鳥的鳴叫里回憶過去，是艱難的

而在淚水里懷念一個人，是容易的

天鏡湖

千回百轉，清涼的山泉

蕩滌心中溝壑縱深的塵埃

或許，再踱步緊隨獨飲徐行的蜻蜓

陽光撫摸石制的琴弦，這一汪

巨大的深潭，將我呆滯的中年一股腦卸下

我愛一葉扁舟，等山石榴轉身的火焰

燃盡太多的辭藻和華麗

我會選擇空曠，用蟬翼切割

赤條條的孤獨

把紅彤彤的霞光一飲而盡

有毒的炮附子

你的呼吸和心跳隨藥渣浸泡

她們隨藥水變黃，煎成舊日歷

總是以凝縮的方式隨火焰沸騰

不情愿地仰望銹蝕的星空

秋葉一片抱著一片飄落

鳥鳴一聲推著一聲結隊

一個砂鍋，緊握住有毒的炮附子

熏黑的炙甘草慢慢將毒藥清除

親愛的，我要給你一個輕松的心臟

用黃金的詩句為你做成支架

那溫暖的心房是你的

那母海馬不再蜷縮的尾巴是你的

讓我輕輕按摩心俞、神門、關元

讓足三里打通三陰交

讓自由的呼吸歸順

讓楚楚可憐的隨夜潛行

相依為命

親愛的，你捂住你的左心房

我捂住我的右心室

中藥的苦香彌漫在臥室

再過一個月梧桐花就開了

霧霾依舊嚴重

云朵里有雨水的訊息

潮濕的羽毛等待陽光

蜜蜂躲進蠟梅的花瓣里吮吸

當白楊抽出毛蟲的胖絨毛

太行山的春雷滾過華北平原

我聽到麥苗的拔節聲

盲人也會感受到土地的濕潤

親愛的，當別人飲盡葡萄酒時

我們含笑對飲苦口的中藥

你總是感嘆我一飲而盡的豪邁

而我卻心疼你一瞬間的皺眉

（選自《飛天》202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