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生長的植物（組詩）

向日葵

記得，在我土地稀少的家鄉

向日葵，不與其他作物爭良田

根植在瘠土荒野，田間地頭

在不被重視的境遇中

也能長得身軀高大、粗壯

我曉得，它徑直向上生長

是為了離太陽更近，從而燦爛得更久

寒露時分，環視遍野蒼涼

不得不終結一生虔誠的注目

低頭，向大地訴說生存的堅韌

和對宿命的無奈

同時昭示人們

一生雖然短暫，只要時時面向太陽

留給后世的就是燦爛、輝煌

因此，它贏得了藝術家的崇尚

在凡·高的筆下，象征生命的激情

在人類的仰望中，保持永遠的鉻黃

無花果

那匝象征青春的年輪

尚未彌合

便被三月的季候風

移植了在這片永遠蓊郁的叢林

從此，多夢時節的你

遠離了高聲叫喊的流行色

林子里，透過如欞的縫隙

偶爾望見喧囂的五月花

心海，涌動過繽紛的羨慕

卻不曾泛起那灰色的懊悔

你知道，根圍的沃土保障著你

將豐滿得更快、成熟得更早

你，并非沒有花開的季節

只是，你在花期里始終懷揣著

不露聲色的律動

當有無花果的植物們

開始垂頭喪氣的時候

你卻舉出了紫紅色的收獲

于是，曾經趾高氣揚的

茉莉、丁香、牡丹……

在瑟瑟秋風中

都面帶愧色，低下了頭

祖墳上的大樹

一棵樹，十年的偉岸

令五十歲的漢子久久仰望——

胸徑二尺、身高三丈

一頂繁茂形似夏日的菇云

仰望的目光挾幾絲疑惑

在樹的腰部以上，爬上爬下

那些年代不同的磷火之光

穿越土層，在晝間如水蕩漾

一彎虹，泄露了樹大的秘密

望著樹，良久之后

看清了祖輩的血肉之軀

（選自《山西文學》2024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