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順兒媳獲得公公撫恤金大額分割權

丈夫早年病逝后，本無贍養義務的喪偶兒媳帶著兒子相依共同照顧、贍養公公18年。老人去世后一筆25萬余元撫恤金并非遺產，兒媳與孫子有分割權嗎？18年的辛苦贍養付出能否得到法律的確認與回報？

盡心照顧公公和兒子

獲評當地“最美母親”

張慶碌與妻子趙紅（早年去世）共生育子女4人，即長子張義、次子張誠、長女張虹、小兒子張來（2004年9月9日因病去世）。張來生前與妻子盧雅君育有兒子張愛博。張來去世后，盧雅君母子與張慶碌生活，并由盧雅君對張慶碌履行贍養義務約18年。其間，張愛博協助母親照顧爺爺。2017年3月，盧雅君因盡心照顧公公和兒子，被所在區評為“最美母親”。2022年12月23日，張慶碌因病去世。2023年1月中旬，張愛博以其是張慶碌孫子（唯一法定繼承人名義）為由向張慶碌所在單位申請領取了爺爺喪葬費1200元和一次性撫恤金255264元，共計256464元。

張義、張誠、張虹因父親喪葬費、撫恤金分割未能與盧雅君母子達成一致，遂訴至某區人民法院，請求依法分割張慶碌離世后的撫恤金256464元。

法院審理查明，張慶碌的喪葬事宜由盧雅君操辦，其支出殯葬用品費15770元、殯儀館費用1832元及安葬費、餐費等總計31425元。

一審法院認為，盧雅君母子與張慶碌共同生活，對張慶碌的照顧、付出的代價和辛勞以及常年累積的相互依賴、扶持的感情，是沒有共同生活的子女或其他親屬所難以比擬的，故盧雅君母子和張義、張誠、張虹均可作為本案訴爭撫恤金的分配主體。盧雅君支出的31425元喪葬費應從張慶碌所在單位發放的喪葬費和一次性撫恤金中予以扣除，剩余225039元由張義、張誠、張虹和盧雅君母子進行分配。根據與逝者生前共同生活、盡了主要扶養義務、近親屬生活困難程度等因素，酌定三原告分別分得30000元（每人分得比例約為13%）。據此，一審法院判決如下：盧雅君母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5日內分別向張義等3人支付一次性撫恤金30000元。

撫恤金可比照遺產分割

多盡贍與養孝心應多分得

張義等3人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他們提出了主要上訴理由。首先，一審判決適用代位繼承法律規定確認張愛博的分配主體資格，屬于法律適用錯誤。死亡撫恤金是有關單位在公民死亡后按照有關規定發放給逝者近親屬或撫養人的生活補助費，同時具有一定精神撫慰的內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對于撫恤金的分配并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只是籠統的以“可以參照遺產繼承”來加以規定。但是，“參照遺產繼承”并不意味著可以完全按照遺產繼承的相關法律規定確定分配主體的資格，其中最不能適用的法律規定就是代位繼承制度，本案應當以張慶碌的子女作為撫恤金的分配主體。其次，一審判決分配的撫恤金金額顯失公平，一次性撫恤金應當均分。喪葬費及撫恤金共計256464元，由有權參與分配的主體為3名上訴人及盧雅君均分。一審判決將撫恤金僅僅給上訴人每人分配30000元，余款全部分配給盧雅君母子，有失公平。且3名上訴人每周至少探望父親兩次，輪流給父親做飯洗衣，照顧父親。盧雅君雖與張慶碌共同生活，但對公公的照顧并不周到。張慶碌生病住院期間，其子女及孫子女、外孫女也輪流照顧，張慶碌去世時醫院的死亡通知書是由張誠簽字。最后，張愛博謊稱自己系張慶碌的唯一繼承人，騙取他全部撫恤金，表現不誠實。

二審法院歸納本案三個爭議焦點，逐一審理后認為，關于張愛博是否可以作為撫恤金分配主體的問題。一審法院參照遺產繼承處理并不違反法律規定，根據代位繼承把張愛博認定為撫恤金分配主體并無不妥。關于一審判決喪葬事宜花費的依據是否正確的問題。上訴人提出喪禮結束后僅簡單開席兩桌，不可能花費高達7253元的餐費，盧雅君、張愛博也未能提供證據證明5930元的煙酒系用于張慶碌喪葬事宜，15770元殯葬用品明細單上也沒有單位公章。經查，對于7253元的餐費，盧雅君母子提交了某餐飲公司發票和銷貨憑證，15770元殯葬用品明細單上雖然沒有單位公章，但有經辦人的簽名，上述證據可以證實喪葬事宜花費是有依據的。關于一審判決分配金額是否顯失公平的問題。經查，一審法院參照遺產繼承適用自由裁量權，對撫恤金金額進行了分配，并不違反法律規定，且充分考慮了與老人共同生活，盡了主要贍養義務，以及盧雅君母子生活困難等實際情況，對撫恤金的分配合情合理。至于張愛博謊稱自己是唯一繼承人，領取了撫恤金及喪葬費，但并沒有揮霍撫恤金及喪葬費，主觀上并沒有侵占的故意，只是認識上的差異和不同。2024年9月20日，某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終審判決結果如下：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 專家提醒

彰顯法律溫情 體現社會公序良俗

□楊學友（遼寧省錦州市人民檢察院高級檢察官）

撫恤金是逝者生前所在單位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在逝者死亡后，向其近親屬發放的具有精神安慰和物質補償性質的金錢給付。撫恤金發生在逝者離世后，不屬于遺產。撫恤金的分割，在參照遺產分配處理時應以對逝者的親屬進行撫慰體恤為原則，充分考慮與逝者生前共同生活、盡了主要扶養義務、近親屬生活困難程度等實際情況，對撫恤金進行合理分割。

綜合一審、二審情況，筆者重點分析本案兩個爭議焦點。一、張愛博作為張慶碌的孫子是否對案涉撫恤金有分割權。《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八條規定，“被繼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繼承人死亡的，由被繼承人的子女的直系晚輩血親代位繼承”。雖然法律對撫恤金能否適用代位繼承方式參與分割沒有直接條款規定，但司法實務中，對撫恤金的分割可參照遺產分配處理已經成為主流意見，即參照遺產繼承處理并不違反法律規定，兩級法院根據代位繼承法律規定將張愛博認定為撫恤金分配主體并無不妥。二、應如何確定撫恤金的分割比例。根據《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九條“喪偶兒媳對公婆，喪偶女婿對岳父母，盡了主要贍養義務的，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之規定，盧雅君作為喪偶兒媳對公婆并無法定贍養義務，但其18年如一日贍養張慶碌，難能可貴。一審法院認為的盧雅君“對張慶碌的照顧、付出的代價和辛勞以及常年累積的相互依賴、扶持的感情，是不共同生活的子女或其他親屬所難以比擬的”，不僅是事實，有法可依，更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一致。

兩級法院不僅確認盧雅君分割權，而且明顯予以多分，既彰顯了《民法典》既理性而溫情的力量，又體現了社會的公序良俗，對于弘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建立社會主義新型家庭關系、促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都具有積極意義。

（本文人物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