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商法中連帶責任的主要問題及其完善

連帶責任屬于民商法中一項關鍵的責任制度，多個責任人依據法律規定或合同約定，針對同一債務或損害結果承擔全部清償或賠償責任，這便是連帶責任的責任形態。在民商法復雜的框架中，連帶責任仿佛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其目的在于保護受害人的權益，使權益受損者能夠獲得應有的補償；另一方面，因其自身的復雜性而在實踐中也引發了不少爭議。準確理解與把握連帶責任相關問題，對完善民商法體系、保障公平正義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一、連帶責任的定義和法律特征

（一）連帶責任的定義及構成

民事法律關系中的連帶責任是連帶債務關系中數個債務人向債權人承擔民事責任的一種形式。連帶責任是一種民事責任，依照法律規定或當事人約定，兩個及兩個以上當事人要全部承擔或部分承擔其共同債務，這可能引起其內部債務關系。當責任人為多人時，每個人都有清償全部債務的責任，各責任人之間存在連帶關系。

連帶責任需具備民事責任的一般構成要件，即連帶責任人主觀上要有過錯，行為要有違法性，要造成損害事實，且違法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要有因果關系。不過，民事立法上允許連帶責任無因設置，即由當事人自行約定。因此，連帶責任的構成存在例外情況。以擔保合同中的保證人為例，其雖然主觀上沒有過錯，也沒有實施違法行為，但依然需要承擔連帶責任。由此可見，連帶責任的構成有其自身的條件和特點。

（二）連帶責任的法律特征

連帶責任有三個明顯的法律特征。首先，連帶性是其根本的特征，即任何一個連帶責任人都有義務承擔全部債務或賠償責任，債權人不需要按照責任人之間的份額比例分別求償。例如，在連帶保證責任中，債權人可直接要求保證人承擔全部債務，不必先向主債務人求償一定比例后再向保證人求償。

其次，責任具有法定性或約定性。連帶責任既可以從法律直接規定中產生，如合伙人對合伙債務的連帶責任；也可以從當事人之間的合同約定中產生，如在某些特殊買賣合同中，雙方約定賣方的多個關聯公司對貨物質量問題承擔連帶責任。

最后，內部關系具有可分性。雖然對外每個責任人都應承擔全部責任，但責任人內部具有一定的分擔比例或求償關系。例如，多個侵權人承擔連帶責任后，能夠根據各自的過錯程度或者其他合理因素確定內部的分擔份額，過錯較輕的侵權人可向過錯較重的侵權人求償。

二、民商法中連帶責任的主要問題

（一）適用范圍的不確定性

2021年4月14日，郭某在開展某樓的鋁合金玻璃欄板安裝工程作業時意外跌入6米深的通風采光井，身受重傷。該工程是2020年12月15日A公司與洪某簽訂施工合同后，由A公司交給洪某承攬的。2022年6月14日，山東省棗莊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判定洪某承擔郭某的主要賠償責任，A公司作為發包方承擔連帶責任。民商法中連帶責任適用范圍的模糊性在這一案件中凸顯出來，并引發了討論。因為A公司未能有效監督洪某的施工安全，法院才判定其承擔連帶責任。然而，由于民商法對連帶責任的邊界界定不清，所以企業在實際經營中難以掌控自身應盡的安全監管義務范圍。這種模糊的界限可能還會限制企業間的合作，增加交易成本。

由于A公司在合同條款、項目管理以及風險分擔機制方面存在不足，陷入了被動局面，最終承擔了連帶責任。對于此問題，A公司應當修訂合同細節、完善風險管理體系并參與立法倡導工作，從而在未來避免承擔不必要的連帶責任，保障自身合法權益。

（二）責任認定的繁雜性

民商法中連帶責任的責任認定具有繁雜性，這一問題必須得到重視。在民商法中，當涉及多個責任主體時，確定每個主體在連帶責任中的具體份額是復雜的過程。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六百八十六條規定，保證人的保證方式分為一般保證和連帶責任保證。例如，在（2021）魯0305民初2316號案件中，原告趙某在合同中的保證方式屬于連帶責任保證。2018年9月17日，趙某與徐某、韓某分別與銀行簽訂了小額貸款最高額抵押合同、小額貸款額度借款合同。趙某以一套自有房產為抵押物，為徐某、韓某的借款作擔保。因徐某、韓某未能按期歸還銀行借款，故銀行要求趙某承擔連帶擔保責任，趙某于2020年9月23日代為清償了140萬元的債務。之后，他多次向徐某、韓某追償卻無果，于是訴至法院。

這一案例在實際責任認定之際遭遇了諸多復雜狀況。徐某與韓某各自需承擔的債務份額在追償時難以清晰界定；趙某雖負有連帶擔保責任，但由于缺乏明確的責任劃分標準，其向徐某、韓某追償時缺乏依據。趙某代償的金額與徐某、韓某實際應還款項之間的對應關系也難以確定。此案例清晰地表明，在民商法中，連帶責任認定由于缺少細致、明確的操作規范，所以使責任主體在履行責任及后續追償過程中面臨復雜的問題。

（三）內部求償的難題

內部求償難題的首要表現是責任分擔比例難以確定。（2021）蘇07民終2254號案例體現了民商法中連帶責任的具體運用以及內部求償機制在實踐中的難點。被告楊某的公司與高某的公司簽訂了建設工程內部責任協議，承包某小區工程，協議中有自負盈虧條款。案外人張某某在某小區工作時，被告楊某的公司未及時支付其5.6萬元勞務報酬，高某的公司基于連帶責任原則先行墊付，之后依約向被告追償這筆款項。

民商法中的連帶責任制度在實際操作中具有復雜性和挑戰性，這一案例就凸顯了這一點。連帶責任是為了充分保護債權人權益，防止債務人逃避責任。不過，內部求償機制的設計可能使連帶責任人出現爭議，特別是在一方墊付債務后向另一方追償時。被告以尚有未決的工程款糾紛為由，試圖延遲履行追償義務，這顯示出內部求償程序可能面臨拖延問題。法官裁決時強調，連帶責任下追償權的獨立性，不受其他案件影響，保障了高某公司追償的正當權利。此案例說明，在民商法實踐中，內部求償機制需要進一步完善，要明確連帶責任人之間的責任界限，減少因相互推諉而產生的訴訟成本和時間損耗，確保連帶責任制度既能有效維護債權人的利益，又能在內部責任劃分上實現公正。

三、民商法中連帶責任的完善策略

（一）明確適用范圍準則

當前，某些情況下連帶責任的適用范圍不夠清晰，這在司法實踐中容易引發爭議。第一，從合同關系方面來看，對于多方共同簽訂的合同，在出現何種違約情形時應當適用連帶責任必須清楚界定。例如，在建設工程合同中，多個承包方共同承包一個項目時，如果發生工程質量問題，要明確是所有承包方無條件地承擔連帶責任，還是各承包方根據各自的過錯程度來判定是否適用連帶責任。這需要依據合同條款的具體規定、各方權利義務的分配等因素綜合進行考慮。

第二，由侵權行為產生的連帶責任也需要進一步細化。例如，在多人共同實施侵權行為，但各自侵權行為的損害后果難以準確區分時，是只要參與了侵權行為就要承擔連帶責任，還是按照參與程度、主觀過錯等因素確定適用范圍，這些都需要明確的準則。只有通過立法或司法解釋等方式，明確這些適用范圍準則，才能夠減少司法實踐中的混亂狀況，增強法律適用的準確性和公正性，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二）細化責任認定規則

當前，責任認定規則的粗疏致使法官在處理涉及連帶責任的案件時，其自由裁量權過大，容易造成同案不同判的現象。一方面，在共同侵權行為的責任認定中，法官細致剖析各侵權人的主觀過錯。例如，在網絡侵權案件中，對于網絡服務提供者與直接侵權人之間的連帶責任認定，需要考慮網絡服務提供者是明知侵權行為存在但未采取必要措施，還是應當知道但未察覺。這兩種不同的主觀狀態對責任認定的影響應當有明確的區分規則。

另一方面，基于合同關系產生的連帶責任認定，要依據合同的性質、目的以及履行情況等因素確定各方的責任。例如，在合伙合同中，合伙人對合伙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倘若某個合伙人已經依照合伙協議履行了自己的特定義務，在其他合伙人出現違約行為并導致債務產生時，如何認定該合伙人的責任，相關部門也應制定詳盡的規則。同時，對于混合過錯情形下的連帶責任認定，相關部門也要明確各方過錯的比例關系，以及如何依據這種比例關系分配連帶責任，從而確保責任認定的科學性與合理性。

（三）構建合理的求償機制

對于民商法而言，構建合理的求償機制對完善連帶責任制度極為重要。相關部門在構建合理的求償機制時必須明確求償順序。當存在連帶責任的情況時，部分責任人承擔了超出自身份額的賠償責任后，求償路徑向其他責任人延伸時要有明確的順序。例如，在共同侵權所致的連帶責任案件中，若一方率先履行了全部賠償責任，針對其他侵權人的求償，要依據過錯程度或約定明確順序。如果存在直接造成損害結果的主要過錯方，先履行賠償的一方應先向其求償。例如，在建筑工程質量問題所引發的連帶責任案件中，若施工方的主要過錯使得建筑物出現嚴重的質量問題，材料供應商被要求連帶賠償后，應優先向施工方求償，因為施工方的行為是損害產生的關鍵因素。

合理求償機制需確定求償的范圍。求償范圍不應只限于實際賠償的金額，因承擔連帶責任而產生的合理費用，如訴訟費用、執行費用等也應囊括在內。以商業合同中的連帶責任為例，一方因另一方的違約行為而被連帶承擔責任后，求償時除了要求對方返還自己代為賠償的合同款項外，還應要求對方承擔自己為應對訴訟而產生的律師費、訴訟費等合理支出。這有助于全面彌補承擔連帶責任方的損失，防止其因連帶責任而承受不必要的經濟負擔。構建合理求償機制還要考慮求償的時效性問題。相關部門應當設定一個合理的求償時效期間，防止求償權被濫用或無限期拖延，這一時效期間的設定可參照其他相關民事權利的時效規定。

結語

在民商法范疇內，連帶責任的重要性不可忽視，其主要目的在于當存在多個責任主體時，全面保護債權人的合法利益。本質上，連帶責任是一種加重責任人責任的制度，要求責任人相互承擔風險，以便應對可能出現的債務履行不能或損害賠償等情況。本文通過分析連帶責任的主要問題，并提出一些完善策略，以期助力提升民商法在處理多方責任案件時的準確性與公正性。未來，相關部門應繼續重視連帶責任相關規則的優化工作，維護各方的合法權益，保持法律體系的和諧穩定。

（作者單位：南昌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