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概念內涵、理論圖景與價值闡釋

摘要：檔案高質量服務是檔案事業發展的重要目標。本文洞察數字時代檔案服務的賦能轉型趨向，首先基于數字時代之社會背景、“賦能”內蘊之前瞻取向、檔案服務之專業旨歸、檔案賦能之理論表征四個維度，層析“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概念。然后勾勒中外賦能型檔案服務的理論圖景，挖掘檔案機構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的理論土壤。最后全方位闡釋數字時代檔案機構順勢而為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的現實價值，認為其是錨定國際檔案賦能發展新動向的前瞻要求、提高我國檔案服務目標站位的時代要求、助推我國檔案服務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要求、迎接數字時代檔案服務新挑戰的現實要求。

關鍵詞：檔案服務 賦能 數字時代 轉型升級

Abstract： High - quality archival service is an important goal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rchival cause. This paper firstly analyses the concept of‘empowering archival service in the digital era’based on four dimensions： social background of the digital era， forward-looking orientation of the implication of‘empowerment’， professional pur？ pose of archival service， and theoretical character？ ization of archival empowerment， and clarifies its essence as the empowering transformation of ar？ chival service in the digital era. Then， it outlines the theoretical picture of empowering archival ser？ vices in China and abroad， and explores the theo？ retical soil for archival institutions to carry out em？ powering archival services. Finally， it explains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 for archival institu？ tions to carry out empowering archival services in the digital era. The article holds that carrying out empowering archival service is a forward-looking requirement for anchoring the new development trend of international empowering archival ser？ vice， a temporal period requirement for raising the targeting position of archival service in China， a theoretical requirement for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rchival service， and a practical requirement for meeting the new chal？ lenges of archival service in the digital era.

Keywords： Archival service； Empowering； Digital era；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科學知識總是不斷更新，大多數是逐漸變化的，但有些則是根本性甚至革命性的”[1]。數字時代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的加速變革，對檔案服務的思維升級、結構擴充、內容深耕、方式重塑和效能優化產生了深刻影響。

翻開歷史之畫卷，盡管不同時空范疇檔案服務的思維理念、方式范圍、目標成效及境界格局大不相同，但檔案服務螺旋式上升的發展趨勢確為歷史客觀事實。再看今朝之境況，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國際檔案賦能新態勢、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新征程、國內外檔案事業高質量發展愿景、檔案館重要性史無前例聲明，[2]以及檔案人員角色重塑呼吁無不直接或間接催逼檔案服務加速升級。尤其進入數字轉型關鍵窗口期和戰略機遇期，面對全球信息技術加速更迭融通、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新布局、檔案數據要素價值新發現、公眾檔案利用意識增強等時代機遇，國內外檔案界亦有意無意地以“賦能”來表征檔案和檔案事業對國家和社會各項事業史無前例之作用。在螺旋上升和數智賦能縱橫共振作用下，集檔案服務力度、廣度、深度、向度和溫度之轉型升級于一體的“賦能型檔案服務”應運而生。在“時”與“勢”交相映變的背景下，從具有高質量發展內蘊的賦能視角審視檔案服務的時代升級和價值取向，不僅是檔案服務理論研究與實踐發展在數字時代的自覺追尋，也是檔案工作助力構建國家新發展格局和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現實需求。

一、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概念內涵

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涉及的核心詞語包括數字時代、賦能、檔案服務、賦能型檔案服務，為我們提供了科學解讀“賦能型檔案服務”的邏輯遵循。據之層析“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概念內涵，有助于聚焦研究問題進而劃定研究邊界。

（一）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之社會背景

20世紀90年代美國未來學家尼古拉·尼葛洛龐帝率先提出“數字化生存”理論，人類社會由此進入數字時代。雖然當前不同學科領域專家學者對“數字時代”的認知不盡一致，但均認為數字時代與信息技術全面滲透和融合應用密不可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迎接數字時代并激活數據要素潛能，推進網絡強國建設，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治理方式變革。[3]學術話語和政策話語皆表明技術迭代升級是數字時代的變奏曲，數字時代的獨特魅力在于數字技術融合應用和全面滲透所引發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變革，即數據要素在國家各項事業轉型中的驅動作用?；诖?，本文認為數字時代是在數據要素思維主導、數字基礎設施保障及數字政策法規約束背景下，數字技術密集形成、應用并滲透于國家建設、社會治理、組織生產、個人發展過程中的，可以有效融通數字資源進而引發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服務方式智能化變革的社會發展新階段。數字時代將革命性地改變人與人之間相互連接與互動交流的方式，重塑人們的認知框架、生產方式和行為模式，[4]在此背景下包括檔案服務在內的檔案事業必然會走向深刻的數字轉型之路。

（二）賦能：數字時代檔案服務創新之前瞻取向

“前瞻取向”指著眼于未來、具有前瞻性和預見性的思維方式或行為傾向?！百x能”的詞源釋義及中外學界對“賦能”內涵的解讀表明，“賦能”是數字時代檔案服務的創新發展方向。

一方面，詞源層面“賦能”蘊含主體賦權、過程融合和效能實現之意。“賦能”在英文中對應“empower”一詞，《韋氏詞典》和《劍橋大辭典》分別從主客體雙重維度界定“empower”。主客體雙重視域下，賦能（em？ power）同時具備三層意思：給予權利（delegate）、使能夠（enable）和促進目標達成或自我實現（self-ac？ tualization）。[5-6]觀之國內，《現代漢語詞典》中暫無“賦能”的釋義。《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三版）界定賦能（empower）是一種技術和態度，指“增加個人、社區、組織的自主性或自我決定的能力，以促使個人、社區、組織能用一種對自己負責的方式來主張自己的權益、堅持自己的意志為目的的專業技術”[7]。由此可以大致勾勒出詞源層面的賦能內涵，即權力、資源和技術的支配主體借助資源和權力的有效分配，主動融入不同事務處理進程中，賦予個人、群體、組織及與之相關的各項事務以自由、權利、能力和力量的過程，賦能目的在于實現賦能對象提質增效或正向改變。

另一方面，中外“賦能”概念研究及其演化表明，學界對“賦能”的關注點從主體賦權轉向面向客體賦能。1988年加拿大麥吉爾大學康格在《賦能過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一文中梳理了賦能概念的演化，[8]提出國外賦能概念研究經歷了從注重主體授權賦能向聚焦客體自我效能提升的演化歷程。我國學界對賦能概念的研究始于21世紀初，經歷了概念引入到本土化應用的演化過程，“賦能”內涵從一開始便側重于場景和對象的效能提升。2006年雷巧玲首次系統梳理國外賦能概念、內涵和影響，提出賦能包括基于組織視角的授權賦能和基于個人視角的自我效能感提升，將賦能界定為授予對象職權并提高其能力的過程。[9]此后“賦能”開啟了在我國不同學科領域的本土化應用之路。其中教育學者認為賦能兼具“賦權”和“增能”雙重含義，且后者是前者的方向和目標；[10]經濟管理學者認為賦能最終指向基于資源賦能的價值共創。[11-12]此外，圖情學者杜絕簡單移植或套用“賦能”概念，倡導結合中國語境和具體實踐解讀賦能的概念內涵，[13-14]其認為賦能是具有中國特色的話語，強調外部賦權的條件保障和對象內部正向的增能，具有內在可持續性；賦能并非“新瓶裝舊酒”，強調服務效能提升和社會價值彰顯，對信息資源管理學科具有推動作用；賦能是empower？ ing、enabling和empowerment的有機融合，分別聚焦主體的主動性、過程有機融合、對象持續正向改變，其與領導賦能、結構賦能和心理賦能某種程度上具有映射關系；賦能指向價值共創，有助于創新發展、提升效能和彰顯社會價值。

綜上，本文將“賦能”界定為：在一定制度法規保障和技術應用背景下，資源或權力擁有部門主動識別社會各方面需求并融入不同服務對象各項事務處理場景中，將資源價值轉化為服務效能并使受能對象發生正向改變的價值共創過程/活動?！百x能”雖然暗含服務、助力之意，但與之并不完全等同，即“賦能”是“服務”“助力”等的高階發展態勢。

（三）檔案服務：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之本質

盡管強調“賦能轉型”，但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之本質仍是“檔案服務”。不同時代人們對檔案服務概念的認知與當時社會政治、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密不可分。盡管檔案服務自檔案工作產生便得以存續，但嚴謹科學的檔案服務概念是經過漫長的歷史發展及實踐積累逐漸形成的。檔案服務的概念認知在時間序列上具有由淺及深的演化特點，微觀層面檔案服務主體、內容、對象、方式、目標和保障要素具有由模糊到準確、由單一到多元的特點。本文主要借鑒國家檔案局出版的《檔案利用服務》[15]中對檔案服務的概念界定，認為檔案服務是指具有法定服務職責和法律鼓勵面向社會提供服務的檔案部門基于檔案資源開發和建設，通過多種方式和途徑滿足社會各方面檔案信息資源和檔案歷史文化需求的專業職能活動，不僅包含檔案信息查閱服務、檔案行政參考服務等基礎性檔案服務，還包括檔案展覽、檔案文化教育、檔案文化休閑等拓展性服務。無論檔案服務模型結構和方式方法如何升級演化，其落腳點始終應是面向不同場景和對象的檔案內容或活動供給。

（四）檔案賦能：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之表征

“表征”指理論與實踐的現實表現。賦能型檔案服務并非“賦能”與“檔案服務”的簡單疊加，而是一種更為高階的檔案服務態勢，當前其理論表征為“檔案賦能”。學界關于“檔案賦能”的研究主要包含兩種視角，其一是外部要素對檔案及檔案工作的賦能，例如技術賦能檔案、政策賦能檔案，此種情境下檔案工作處于內向的被賦能狀態；其二是檔案館對外部人員或事務的賦能，例如檔案賦能政治民主、經濟發展、文化繁榮、民眾生活權益保障等，此種情境下檔案工作處于外向的主動賦能態勢。就檔案服務而言，上述兩種視角互為前提和目的，前者是后者的前端儲備，是對檔案的賦能；后者是前者的最終目的，是基于檔案的賦能。如果不區分條件背景、不明晰具體所指的情況下對之長期混淆使用，既不利于數智技術對檔案工作的精準賦能，亦可能錯失數字時代檔案服務賦能轉型的良機。故而本文未直接移植“檔案賦能”的概念，目的在于避免由于概念不準確而引發語境和認知偏差。同時，本文主要關注檔案館對他者的主動向外賦能，并結合其本質將之概括為“賦能型檔案服務”。由此，科學解讀賦能型檔案服務既需要參考賦能和檔案服務的概念內涵，亦離不開對與之緊密關聯的檔案賦能（本文均指代檔案館對他者的主動賦能）的合理借鑒。

國外雖然尚無檔案賦能的直接界定，但典型觀點可供參考。國外早期研究認為檔案具有賦能作用，而且可以輻射至國家治理、經濟發展、文化繁榮和民眾生活等多場景；之后不少研究聚焦檔案授權賦能社會邊緣弱勢群體，倡導社群成員或邊緣群體參與檔案工作并在此過程中了解歷史、培養技能、明確權益；[16]當前研究逐漸轉向檔案賦能的成效衡量，認為公眾參與度越高，檔案授權賦能效果越好。[17]筆者之一持續關注檔案賦能前沿問題，認為檔案賦能指檔案界采取主動姿態深度參與其他工作并使之產生明顯成效。[18]雖然該界定主要采用特征描述的方式而非“種差+屬”概念的方式嚴格界定檔案賦能，但點明了檔案賦能的主體、方式和目標。

基于數字時代、賦能、檔案服務和檔案賦能的概念解讀，本文認為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指在政策法規保障和數字技術應用背景下，檔案館主動聚焦社會各方面對檔案信息資源和文化的潛在與現實需求，基于檔案資源建設采用多種方式融入國家機關、社會團體、企事業單位和其他組織以及個人的各種活動場景中，提升場景效能并使賦能主體和對象發生正向改變的價值共創行為過程。由此可進一步推知，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兼具主體主動性、對象場景性、內容適配性、過程融合性、價值共創性，實質是數字時代一種將然未然的檔案服務新趨向。

二、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理論圖景

（一）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理論的國內圖景

以主題=“檔案”AND“賦能”輔之以篇名=“檔案”AND全文包含“賦能”在重要中文數據庫檢索，剔除新聞簡報、見聞感悟等學術性有限的文獻，得到與檔案賦能關聯緊密的文獻共計123篇（檢索時間至2025年1月3日）。文獻數量變化反映出檔案賦能研究具有“起步雖晚但發展勢頭較猛”的特點，其與當前我國數字轉型加速推進和檔案事業高質量發展進程加快密不可分。

如前所述，現有研究主要基于兩個視角展開：一是技術對檔案工作的賦能，聚焦檔案事業伴隨數字化發生的數字轉型，本質是對檔案的賦能，是治理導向下由外向內的“技術賦能檔案”；二是檔案工作對國際傳播能力、國家中心大局、社會治理、組織運營以及個人發展的賦能，強調檔案館以主動姿態融入不同場景，并使賦能對象發生內在、正向的改變，本質是基于檔案的賦能，是服務導向下由內向外的“檔案賦能社會”。目前有關信息技術賦能檔案工作的成果相對較多，與當前我國檔案工作信息化轉型戰略密不可分；而“檔案賦能社會”則是檔案界在數字時代對檔案多樣價值全面釋放的期冀與探索，也是數字時代檔案服務思維理念、內容方法和目標格局系統變革的表征。本文聚焦后者，即與論題（賦能型檔案服務）密切相關的檔案賦能。學界尚無檔案賦能的系統研究，現有成果零星涉及檔案賦能的背景、內涵、意義、策略和對檔案賦能的相關思考五方面內容。

其一，檔案賦能是外在社會背景和內在專業背景共同作用所致。外在社會環境要求檔案機構不得不有所作為，有學者認為三個百年大變局交互作用、數字化社會轉型加速、新一輪大部制改革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加速重構是檔案賦能社會治理的邏輯所在。[19]內在專業背景要求檔案機構基于科學研究范式的轉型主動發揮獨特優勢，有學者認為在科學研究“第四范式”背景下檔案資源需要依托知識轉化潛力更直接地參與到知識生產、傳播和利用服務中；[20]筆者之一曾梳理國內外檔案年會主題發現，檔案工作具有“以賦能為目標推動檔案服務社會化”的特點，倡導檔案館立足檔案的社會功能拓展服務范圍并深度融入其他領域，為檔案工作在社會發展中謀求更高站位和地位。[21]

其二，檔案賦能的概念強調檔案界的主動姿態、賦能過程的融合、賦能內容的高價值性、賦能場景的多元性和效能的正向性。筆者之一基于國際檔案理事會（International Council on Archives）檔案工作賦能新戰略、國際檔案工作“雙向賦能”[22]特點和我國檔案故事賦能國際傳播能力建設[23]實踐，提出檔案賦能強調檔案界采取主動姿態，深度參與其他工作并使之產生明顯成效；檔案賦能體現在賦能行政管理提升公共服務、賦能外交事務提升信息貢獻力、賦能科學研究提升研究創新力、賦能教育學習提升思想引導力四個方面。有學者認為檔案賦能指突破傳統直接提供具體的數據、信息、文獻的服務模式，為用戶提供解決方案而非信息本身的檔案知識賦能。[24]據之可以勾勒檔案賦能的要素特征。

其三，檔案賦能具有深刻的理論價值和豐富的實踐價值，但需要理性對待。檔案賦能的理論價值具有宏觀方向指導性，體現在其既是“為黨管檔、為國守史、為民服務”的神圣使命，又是檔案事業服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題中之義，還可以發揮檔案工作獨特的資源和場域優勢。[25]而檔案賦能的實踐價值愈發場景化、社會化、多元化，學者們認為地方特色檔案資源賦能文旅融合可以實現以文促旅、以旅彰文、文旅共生，其分別指為文化產業發展注入活力、為檔案文化服務提供契機、為核心價值弘揚貢獻力量；檔案信息可以賦能城市文化進步、經濟社會發展和智慧城市建設；[26]脫貧攻堅檔案可以成為文化產品制作的“參考書”、經濟政策出臺的“導航儀”、扶貧計劃制定的“紅寶典”。[27]當然，部分學者主張應該理性看待檔案賦能，在推進過程中不能“一刀切”，亦需要思考檔案賦能是否是必須履行的職責以及是否可以拓展為普遍意義的基本功能。[28]

其四，檔案賦能的實現策略兼顧宏觀布局和微觀場景。學者們既關注宏觀層面的檔案賦能通用策略，又針對城市精細化治理、文旅融合、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黨風廉政建設等具體領域提出檔案賦能策略。在宏觀層面，有學者提出檔案工作可以通過服務中心大局、文化強國戰略和社會發展賦能社會治理；[29]通過完善頂層設計、增強科技創新能力、打造新型勞動者隊伍、加強協同合作賦能新質生產力。[30]有學者認為檔案數據化編研賦能社會發展需要充分的主體協同、齊全的系統架構、完善的標準體系、深度的數據轉型和有效的人才培養保障。[31]針對微觀場景，有學者提出雙驅動體系、雙融合邏輯、雙質量優勢、雙通道生態的地方特色檔案資源賦能文旅融合路徑；[32]筆者提出通過樹立賦能國際傳播能力建設“一線思維”、形成檔案故事全場域融合及傳播態勢、建立檔案故事傳播成效衡量指標體系實現檔案故事傳播賦能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33]有學者從資源建設、工作嵌入、流程信息化、重要檔案價值等方面提出山東沂南檔案工作賦能農村黨風廉政建設的實踐策略。[34]

（二）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理論的域外圖景

在Web of Science、Scopus、ProQuest-Pro？ Quest Dissertations and Theses Global、EBSCOLibrary等外文文獻數據庫，以“archive/archival/re？ cord + empowerment/empowering/ enablement/ enabling”進行主題檢索，補充6本國際頂尖檔案學期刊（Archival Science、Archivaria、The American Archivist、Archives and Records、Archives and Manuscripts、Records Management Journal）中與研究主題相關的文獻，有效檢索結果共計37篇（檢索時間：2025年1月3日）。

從時間層面而言，國外針對“檔案賦能”的專門研究始于21世紀初，整體經歷了萌芽期—發展上升期—緩慢徘徊期的發展階段。其中，2002—2009年為國外檔案賦能研究的萌芽階段，該階段檔案賦能研究數量整體較少?；趯n案、檔案館、檔案工作者價值的批判性反思，2002年1月美國密歇根大學本特利歷史圖書館和密歇根大學安娜堡分校國際研究所組織了一場“檔案、文獻和社會記憶機構”研討會，引發學者們對檔案賦能的思考。2006年5月—2009年4月以“檔案賦能”命名的檔案實踐登上歷史舞臺，英國格拉斯哥大學檔案服務公司運營和人文先進技術研究所以“弗雷澤數字檔案館”為平臺，開展“賦能用戶：開發靈活的檔案目錄”項目，將弗雷澤公司不同類型檔案形成鏈接以提升用戶檢索體驗感。[35]2010—2015年，國外檔案賦能研究處于發展上升階段，整體呈現持續穩定的態勢。該階段學者聚焦特定社群檔案賦能少數邊緣和社會弱勢群體。2016年至今為緩慢徘徊期，除延續穩定發展期的特點外，學者們還從更深層面思考檔案與權力、行政事務參與的關系，并在此基礎上深入研究社群檔案對少數邊緣群體的還權賦能。

從內容層面而言，國內外由于國情、檔情的差異，對“檔案賦能”的解讀側重點不相一致，國外不少學者更多將“empowerment”理解為“賦權”。因而現有研究多指向“檔案賦權”，倡導社群成員或邊緣群體參與檔案工作并在此過程中了解歷史、培養技能、明確權益，具體內容主要聚焦檔案賦能的重要性、成效和實現策略。其一，檔案賦能的重要性。庫克[36]、哈特菲爾德[37]和布拉克內爾[38]等認為檔案構成賦能少數邊緣群體的工具，通過保存邊緣群體的檔案、倡導邊緣群體參與檔案工作，可以使其獲取掌控自身生活知識和爭取與切身權益相關的能力。其二，檔案賦能的成效?？偛课挥谟纳缛簷n案和遺產組織委托獨立研究機構研究發現，社群檔案在促進社群自豪感、公民意識和社會包容等領域影響廣泛。[39]基于檔案賦能社會的同時也會進一步釋放檔案價值的認知，[40]樸成在構建出分階段評估檔案賦能社群成效的模型，該模型可以用于衡量檔案用戶的知識、態度和技能的變化，以及潛在用戶的參與度。[41]其三，檔案賦能的策略。國外學者倡導通過用戶參與檔案管理實現授權賦能，[42]或通過檔案資源在育人場景的情感價值和身份認同價值釋放實現檔案賦能。[43]

中外“檔案賦能”的理論研究圖景表明，數字時代檔案機構順勢而為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已具備可燎原之“星火”。但當前立足數字時代審時度勢把握檔案服務從助力到賦能的全方位轉型及其本質的研究成果寥寥，具體表現在：一是對賦能概念存在不求甚解和淺表移植的問題。部分研究青睞使用“賦能”一詞來表達檔案資源對各種場景提質增效和正向改變的價值功能，但并未專門界定何為賦能；部分研究僅是簡單移植“賦能”，但具體內容仍為傳統檔案服務。因而何為賦能以及賦能與檔案服務的關系有待進一步厘清。二是不少研究似乎仍“猶抱琵琶半遮面”，檔案賦能背景、內涵、意義、路徑與思考等成果多散布于不同主題研究中。鑒于此，亟需檔案學術共同體正視并重視零星分布的賦能型檔案服務之思想火花，科學界定“賦能”的概念內涵，根據現有成果適時將“賦能”術語科學引入檔案服務理論框架，并通過分析檔案服務的歷史發展趨向和要素整體變革證明其合理性。

三、數字時代賦能型檔案服務的現實價值

（一）有助于把握時機錨定國際檔案賦能發展新動向

把握時機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有助于我國檔案機構在新一輪國際檔案服務轉型中占據引領性、前瞻性話語地位。放眼國際，國際檔案理事會專業頂級會議及其綱領性文件《賦能檔案館與職業2021—2024》表明賦能型檔案服務呼之欲出：2023年第19屆國際檔案大會曾以“賦能知識社會”（Em？ powering Knowledge Societies）為主題，關注知識時代檔案工作者的角色職能和面向社會的檔案服務新格局，探討新的技術環境背景下如何強化檔案事業的社會貢獻力。[44]雖然2022年12月大會主題被調整為“豐富知識社會”（Enriching Knowledge Societies），但會議內容未改變?！皺n案賦能知識社會”相對比“檔案豐富知識社會”更具前瞻性與社會影響力，是國際檔案界以長遠之目光謀劃檔案事業之未來的表現。聚焦國內，系列專業會議（雖然暫無會議以“賦能型檔案服務”命名，但其實質皆為基于檔案資源的賦能）表明賦能型檔案服務蓄勢待發（見表1）?？梢姡x能型檔案服務是國內外檔案工作的重要戰略和未來方向。檔案機構聚焦數字時代檔案服務的賦能轉向，是洞察國際前沿實現檔案服務提質增效的前瞻要求。

（二）有助于切實提高我國檔案服務目標站位

面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數字時代國家深化改革、檔案學科使命深化、檔案政策法規全面宣貫實施的時代背景，檔案機構積極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有助于錨定“國之大者”和“民生福祉”提高服務目標站位，在不同場景充分實現檔案資源的獨特價值。其一，當前中國大發展與世界大變局之間的歷史性交匯，檔案館在面向不同場景開展賦能服務過程中，有助于從全局的戰略高度和寬廣的歷史視野把握中國發展的戰略機遇期。其二，檔案機構順勢而為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有助于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將檔案服務創新從破冰突圍和局部探索轉化為全面深化和系統推進，借助要素升級實現檔案服務的歷史性變革、系統性重塑和整體性重構，為中國式現代化注入檔案綜合貢獻力。其三，從學科使命視角而言，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有助于強化檔案學科的社會功能。數字時代我國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學的關注點從“對文獻的管理”到“對信息的管理”，再到“對信息資源的管理”最后到“基于信息資源的管理”發展過程中，[45]學科的創新發展愈發聚焦更具社會價值的學科使命。賦能型檔案服務關注服務對象正向改變和場景提質增效的特性，有助于強化檔案學科的社會服務功能。其四，從法規遵從而言，我國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通過明確檔案利用的權利與義務對等原則、鼓勵新技術在檔案服務中的轉化、縮短檔案封閉期、擴大檔案開放利用主體范圍、加強檔案館文化教育服務功能、新增法律救濟條款、完善檔案館藏開放審核制度等，促成了檔案服務社會化新格局，檔案館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正是貫徹落實檔案法相關要求的體現。[46]

（三）有助于推動我國檔案服務高質量發展

高質量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檔案高質量服務構成檔案事業高質量發展題中應有之義。2017年10月18日“高質量發展”新表述首次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47]2020年10月29日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明確指出我國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48]此后，“高質量發展”迅速滲入各項檔案政策文本中，成為檔案事業在新時期的發展目標。2021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在數量和內容層面均將檔案服務上升至前所未有之戰略高度。在數量層面，“服務”一詞出現50次，相比《“十三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綱要》增加24次，證明我國愈發重視檔案服務工作，檔案高質量服務成為“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高質量發展的突破口；內容層面，《“十四五”規劃》處處凸顯對我國“檔案服務達到新水平”目標的呼喚，以及對“檔案資政服務、公共服務、文化教育服務能力明顯提升”的迫切需求。檔案服務政策是國家發展意圖和檔案服務實踐相銜接的表征，《“十四五”規劃》已然勾畫出2021—2025年我國檔案高質量服務發展圖景。賦能型檔案服務強調及時融入對象行為場景之中，強化檔案服務內容的專業適配性和文化涵養性，實現檔案服務過程的融合發展性和場景追蹤性，可以有效彌合檔案服務現實境況與檔案高質量服務愿景之間的差距，推動檔案服務實踐邁向高質量發展新階段。

（四）有助于積極應對數字時代檔案服務諸多挑戰

數字時代各項事業全方位數字轉型、多源異構的檔案資源價值挖掘及多樣豐富的檔案用戶需求滿足，對傳統檔案服務理念、內容、方式提出新挑戰，倒逼檔案機構直面挑戰實現檔案服務的創新升級。開展賦能型檔案服務，是檔案機構積極應對上述挑戰的必然之舉。其一，服務理念層面，被動型、任務型的檔案服務理念難以滿足各項事業高質量發展的需求，而賦能型檔案服務要求檔案機構樹立“一線思維”甚至“超前思維”融入各種場景主動提供檔案服務，有助于彰顯“以人民為中心”的檔案服務理念。其二，服務內容方面，賦能型檔案服務注重整合文本、圖像、音頻、視頻等多源異構的檔案資源為不同場景提供服務，通過檔案資源數字化、數據化、語義化、知識化的智慧化轉型，使得檔案服務主體兼具檔案信息內容提供者、知識提供者、方案提供者、記憶建構者多重角色成為可能。其三，服務方式層面，賦能型檔案服務要求檔案機構積極將檔案數字資源融入生產過程、管理過程、科學技術活動過程和公民生活等各種場景，有助于探索集檔案精準式服務、一站式服務、知識化服務和智庫型服務優勢于一體的服務模式，在主動融入過程中全面發揮檔案資源的原生性、完整性、普遍性、關聯性價值，使檔案資源成為賦能數字政府、數字經濟、數字文化、數字科技、數字生活不可或缺的資源基礎。

2022年黨的二十大提出我國進入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新征程，在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前進道路上，檔案服務理論研究亟須深耕與轉型，構建融入中國式現代化的公共服務理論框架。然而，目前不少研究成果仍未突破“就服務論服務”的狹隘視野，或將檔案服務囿于具體的服務環節，或偏重具體數字技術的賦能，或認為檔案服務屬于尚未到來的“錦上添花”之舉。直面國家主要矛盾解決和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需求，探索數字時代檔案服務的賦能轉型，有助于從更宏大的視野將檔案服務的轉型升級與國家戰略需求相結合，推動檔案服務與中國式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同頻共振。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時代我國檔案服務能力建設研究”（項目編號：21ATQ009）的研究成果。

注釋及參考文獻：

[1]陳超美.科學前沿圖譜：知識可視化探索[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2.

[2]王春蕾.北歐檔案日會議發表《檔案館的重要性史無前例》聯合聲明[EB/OL].（2022-11-03）[2024-12-10].http：//www. zgdazxw.com.cn/news/2022-11/03/content_337925.html.

[3]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EB/ OL].（2021-03-12）[2024-12-10].https：//www.gov.cn/xin？ wen/2021-03/13/content_5592681.htm.

[4]王天夫.數字時代的社會變遷與社會研究[J].中國社會科學，2021（12）：73-88；200-201.

[5]Merriam-webster. Empowerment [EB/OL].[2024-12-01].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dictionary/em？ powerment.

[6]CambridgeDictionary.Emowerment[EB/OL].[2024-12- 12].http：//dictionary.cambridge.org/dictionary/English/ empowerment.

[7]中國大百科全書.賦能[EB/OL].（2022-01-20）[2024-12-11].https：//www.zgbk.com/ecph/words？SiteID=1ID= 57580Type=bkzybSubID=42921.

[8]Conger J.A Kanungo R N.The empowerment pro？ cess：Integrating theory and practice[J].The Academy of Man？ agement Review，1988（3）：471-482.

[9]雷巧玲.授權賦能研究綜述[J].科技進步與對策，2006（8）：196-199.

[10]王英，譚琳.賦權增能：中國老年教育的發展與反思[J].人口學刊，2011（1）：32-41.

[11]周文輝，楊苗，王鵬程，等.賦能、價值共創與戰略創業：基于韓都與芬尼的縱向案例研究[J].管理評論，2017，29（7）：258-272.

[12]胡海波，盧海濤.企業商業生態系統演化中價值共創研究——數字化賦能視角[J].經濟管理，2018，40（8）：55-71.

[13]肖鵬，趙慶香，方晨.從“賦能”到“技術賦能”：面向新發展階段的圖書館（學）核心概念體系[J].圖書館建設，2021（2）：43-49.

[14]彭亮，柯平.賦能對于圖書情報事業是否是個新概念？——基于組織管理和技術發展雙視角[J].現代情報，2022，42（4）：3-10.

[15]國家檔案局.檔案利用與服務[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22：2.

[16]Perpinyà-Morera R，Cid-Leal P. Memoria de la ci？ udadanía： preservación de archivos de movimientos sociales y movilizaciones ciudadanas[J]. El Profesional de la informa？ ción，2020，29（6）：1-15.

[18][22][44]黃霄羽.直面疫情雙向賦能——2020年國際檔案界回眸[J].中國檔案，2021（2）：78-81.

[19][25][29]馬仁杰.我國檔案工作賦能社會治理的理論邏輯與實踐邏輯[J].檔案學通訊，2022（4）：105-107.

[20][24][31]祁天嬌，王強，郭德洪.面向知識賦能的檔案數據化編研：新邏輯及其實現[J].檔案學通訊，2022（1）：45-52.

[21]黃霄羽，管清瀠.凸顯“三思維”突出社會化——2021—2022檔案年會主題折射國內外檔案工作的最新特點和趨勢[J].檔案學研究，2022（5）：11-19.

[23] [33]黃霄羽，靳文君.從助力到賦能：檔案故事傳播提升國際傳播能力的路徑及趨向[J].檔案學研究，2022（1）：103-109.

[26]徐丹丹，方鳴.城市精細化治理邏輯下檔案信息賦能路徑探究[J].北京檔案，2021（8）：15-18.

[27]劉燁寧，王小云.從記錄到助力：脫貧攻堅檔案經濟價值實現的保障機制探析[J].檔案與建設，2022（3）：52-54.

[28]管先海，程媛媛.新時代背景下檔案工作要為彰顯城市軟實力賦能[J].檔案，2022（3）：59-63.

[30]馬仁杰，沈佳怡.論檔案工作與新質生產力雙向賦能的內在邏輯與實現路徑[J].中國檔案，2024（10）：68-69.

[32]周林興，張笑瑋.以文促旅，以旅彰文：地方特色檔案資源賦能文旅融合研究[J].檔案管理，2022（3）：34-38.

[34]王小朋.山東沂南：檔案工作賦能農村黨風廉政建設[J].中國檔案，2024（8）：80.

[35] The HOUSE OF FRASER Archive.About[EB/ OL].[2024-12-11].https：//housefraserarchive.ac.uk/about/.

[36] COOK T. Evidence，memory，identity，and com？ munity：four shifting archival paradigms. [J]. Archival Sci？ ence，2013（2）：95-120.

[37]HATFIELD N K. Transforming spaces：transgender webcomics as a model for transgender empowerment and rep？ resentation within library and archive spaces[J].California Dig？ italLibrary（CDL），2015（1）：57-73.

[38] BRACKNELL C，SCOTT K. Ever-widening cir？ cles：Consolidating and enhancing Wirlomin Noongar archival material in the community[M]// BARWICK L， GREEN J， MORELP .InArchivalreturns：CentralAustraliaandbeyond. LDCSpecialPublication 18.HonoluluSydney：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SydneyUniversityPress，2019：325-338.

[39] Community Archives and Heritage Group[EB/OL].[2024-12-11].https：//www.communityarchives.org.uk/.

[40] MILLS A，ROCHAT D，HIGH S. Telling stories from Montreal’s Negro Community Centre Fonds：The ar？ chives as community- engaged classroom[J]. Archivaria，2020，89（1）：34-68.

[42] HUVILA I.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participat？ ing？Revisitingthediscoursesof’participation’inarchivalliter？ ature[J].JournalofDocumentation，2015，71（2）：358-386.

[43] HOYER J.Out of the archives and into the streets：teaching with primary sources to cultivate civic engagement[J].JournalofContemporaryArchivalStudies，2020（7）：9-16.

[45]馮惠玲.專題：走向信息資源管理——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學科的創新發展主持人導語[J].情報資料工作，2013（3）：5.

[46]黃霄羽，張一.服務社會化：《檔案法》修訂后檔案利用服務的新格局[J].檔案學通訊，2021（5）：66-72.

[47]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EB/OL].（2017-10-18）[2024-12-10]. http：//www. qstheory.cn/dukan/qs/2017-11/01/c_1121886256.htm.

[48]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EB/OL].（2020-11-03）[2024-12-08].http：//www. gov.cn/zhengce/2020-11/03/content_5556991.htm.

作者單位：1.安徽大學管理學院

2.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