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開放獲取運動致力于推動研究成果的廣泛可及,然而在實際推進過程中,該運動面臨大型國際出版商壟斷市場、作者囿于期刊評價機制而處于弱勢地位等問題。針對此情況,德國、荷蘭等歐盟國家已在版權法體系中引入了二次出版權制度,旨在通過版權手段保障作者在作品首次發(fā)表后將其作品再次免費開放給公眾的權利,從而打破出版商對學術資源的壟斷,推動科學研究的進一步傳播與利用。然而,對我國而言,該制度并非解決開放獲取難題的唯一方案。鑒于我國期刊出版領域的市場集中度不高、出版單位的壟斷勢力相對有限、文章處理費用亦非高昂等現(xiàn)狀,移植或構建二次出版權制度的轉換成本可能遠超其潛在收益,因而現(xiàn)階段我國更宜采取行政手段等其他路徑進行適時的市場干預與引導。
關鍵詞:開放獲取;二次出版權;科學出版物;學術期刊數(shù)據(jù)庫;公共利益
一、問題的提出
學術創(chuàng)作與其他領域的創(chuàng)作在創(chuàng)作動機、激勵方式等方面存在根本性的區(qū)別,學者們發(fā)表學術研究成果的動機并非單純出于經(jīng)濟目的,而且現(xiàn)行版權制度所鼓勵的限制性發(fā)行也不利于學術作者。{1}學者們從事學術創(chuàng)作通常是為了盡可能廣泛地傳播自己的學術觀點,供公眾評論、引用。{2}由于大多數(shù)作者享有工資和福利,他們主要追求的是通過學術創(chuàng)作提升知名度和聲譽,而非依賴版權激勵機制從作品的復制發(fā)行中獲得顯著經(jīng)濟回報。{3}從全球范圍來看,私營期刊出版商壟斷了絕大部分期刊資源。一項針對1973年至2013年間Web of Science索引的4500萬篇文獻的分析顯示,有超過半數(shù)的期刊論文均由少數(shù)幾家營利性出版公司所出版,如Elsevier、Wiley等,這些公司在學術出版領域占據(jù)主導地位,形成了寡頭壟斷的市場格局。{4}期刊出版商最初專注于訂閱模式,使得許多大學圖書館難以承受高昂的訂閱費用。在我國,有的學術資源網(wǎng)站也曾多次因頻繁漲價遭多所高校抵制,從 2012 至 2021 年的 10 年間,至少有6 所高校發(fā)布公告表示暫停使用部分學術資源網(wǎng)站。學術期刊訂閱模式引發(fā)的持續(xù)危機引發(fā)了學界及全社會的批駁,開放獲取運動應運而生。早在2002年布達佩斯開放獲取計劃(Budapest Open Access Initiative)就首次對“開放獲取”(Open Access,以下簡稱OA)提供了明確定義,即免費和不受限制的在線可用性。{5}
取消訂閱費無疑為學術資源的獲取開辟了更為順暢的途徑,然而大型出版商在推行開放獲取時,往往采用作者付費模式,即由作者負擔文章處理費,綠色OA等免費出版模式未能得到有效的推行,不斷攀升的文章處理費也使開放獲取模式變得不可持續(xù)。此前業(yè)界已發(fā)展出了權利保留策略、權利撤回等措施促進學術文獻開放獲取,然而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局限性。{6}為了進一步保障科學研究成果的開放,歐盟于 2023年5月23日發(fā)布了《關于高質量、透明、開放、可信和公平的學術出版的結論》,鼓勵歐盟各國引入“二次出版權”(Secondary Publication Right)這一機制,意在授權科學出版物的作者保留其受公共資助作品對出版商的部分使用權,以促進科學文獻的開放獲取。{7}
在我國,早在2015年,國務院就于9月5日發(fā)布的《促進大數(shù)據(jù)發(fā)展行動綱要》中提出“建立知識資源庫群”;2021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進步法》亦強調了開放獲取的重要性。可見,開放獲取亦是我國科學研究未來發(fā)展的重要趨勢,其有利于從根本上將學術評價權交還學者群體,進而克服學術評價中的“唯論文”“唯數(shù)量”“唯期刊”傾向。{8}然而,我國在推進開放獲取的道路上步伐遲緩,絕大部分傳統(tǒng)訂閱期刊未能轉型為開放獲取期刊,并出現(xiàn)了學術文獻數(shù)據(jù)庫壟斷學術期刊資源的現(xiàn)象。面對歐盟通過立法方式,如設立二次出版權等版權機制來促進開放獲取的實踐,我國有學者表達了支持態(tài)度,認為采納此類規(guī)定有助于平衡作者與出版者之間的利益。{9}但總體而言,我國在二次出版權等開放獲取立法模式上的針對性研究較少,鑒于此,本文力圖深入探討學術期刊開放獲取趨勢下的二次出版權制度,同時結合我國開放獲取的現(xiàn)實狀況,進一步分析域外開放獲取制度給我國帶來的啟示與可借鑒之處。
二、二次出版權制度的淵源:現(xiàn)行開放獲取模式的局限性
現(xiàn)代科學作為一門公共科學,不同于以往的秘密實驗,印刷術的進步極大地促進了科學研究成果的公開,確保了科學思想能夠廣泛傳播。1665年,第一份現(xiàn)代科學期刊《哲學匯刊》創(chuàng)辦出版,自此以后,學者們發(fā)表論文的目的不再單純是追求作品的銷量回報,更多是為了證明其科學發(fā)現(xiàn)的重要性,確保其學術觀點得到傳播和反饋。{10}最初學者們依賴于專業(yè)出版商來傳播學術觀點,圖書館支付費用進行訂閱,但自20世紀中期,隨著科研人員和學術期刊數(shù)量的大幅增長,大學圖書館逐漸難以購齊所有期刊,因此產(chǎn)生了識別核心、重要學術期刊的需求。{11}1955年,尤金·加菲爾德(Eugene Garfield)首次提出了“影響因子”概念,從引文索引角度來研究文獻及科學發(fā)展動態(tài),1963年其將“影響因子”重新定義為“期刊文章平均被引次數(shù)”。這一指數(shù)原本旨在識別科學價值,卻逐漸演變?yōu)橐环N“誤導性”的觀念,即只有高影響因子的期刊才被視為有價值,而新期刊由于其引文聲譽低而在市場發(fā)展中面臨阻礙。
從科學出版物作者的角度來看,這種與市場力量相關的文獻評價機制強化了期刊出版商的談判地位。一般來說,只有作品的版權所有者才能通過版權許可協(xié)議使其公開可用,并且學者們往往主要受到聲譽收益的激勵。原則上,科學出版物的作者擁有自己的版權,并且有動機開放作品的獲取權限。然而,科學出版商的訂閱模式阻礙了開放獲取進程。{12}尤其是以通過銷售文獻內(nèi)容訪問權限盈利的營利性出版商,通常會要求作者轉讓或授予他們所發(fā)表文章的獨家版權許可。而希望在高影響因子期刊上發(fā)表論文的作者,往往愿意簽署包含獨家許可條款的格式合同。這就導致了一個鮮明矛盾,在作者能夠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這一強大的溝通媒介與公眾交流觀點的同時,科學出版物的傳播卻受到人為的限制,從而維護了少數(shù)出版商的商業(yè)利益。{13}基于此,大型期刊出版商逐漸形成了寡頭壟斷格局。隨著數(shù)字時代的到來,期刊出版商與在線資源數(shù)據(jù)庫通過提供期刊一攬子在線訪問許可,即以多年期合同為基礎,將很多情況下無法單獨訂閱的期刊訪問權限打包銷售。這一舉措進一步壓縮了市場空間,致使科學數(shù)據(jù)庫的訪問費用急劇攀升,持續(xù)增長的高額訂閱費讓學術界不堪重負。
為了破除封閉訂閱模式導致的弊端,長期以來,開放獲取運動一直倡導讓公眾更好地獲取研究成果。如今眾多研究人員及科研機構已深刻認識到文獻封閉訪問的問題所在,并積極呼吁改善研究成果的傳播狀況。開放獲取最初作為一種普惠機制,其愿景是“加速研究進程,豐富教育資源,促進知識在貧富之間的共享,以及為人類的共同智力對話和知識追求奠定堅實基礎”。{14}開放獲取逐漸演變出兩種主要模式,即黃金OA和綠色OA,前者指作者在支付文章處理費之后在開放獲取期刊發(fā)表,后者指作者可將自己的學術文章放入開放數(shù)據(jù)庫,無需支付費用。然而,開放獲取中關鍵的結構性障礙,例如與版權相關的許可問題,仍未得到根本解決,并非所有的科學出版物都能順利向公眾免費開放。
(一)黃金OA模式的特點及其局限性
盡管從理論上講,開放式獲取可以克服學術出版中的不公平現(xiàn)象,但出版商卻利用文章處理費來保持其高利潤,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于黃金OA模式往往需要額外的文章處理費。隨著越來越多的開放獲取期刊進入市場,傳統(tǒng)的期刊出版商提出“混合OA”模式,他們提供少部分文章的開放訪問,同時保留期刊的訂閱費,由作者自行選擇,通過這種“混合OA”模式,出版商試圖對抗 “黃金OA ”期刊的競爭壓力。在這兩種模式中,都要收取文章處理費用。由于黃金OA等模式并未從根本上改變學者們競相在高影響因子期刊上發(fā)表文章的現(xiàn)狀,他們?yōu)榱颂嵘寐剩廊粺嶂杂谠陧敿壠诳习l(fā)表研究文章。在此基礎上,學者們通常自愿投入大量時間,作為作者和審稿人為出版商“免費”創(chuàng)作內(nèi)容。據(jù)估算,這些無償勞動每年的價值約為19億美元。{15}因此,考慮到數(shù)字化技術在理論上應帶來的成本削減,以及開放獲取期刊的興起所加劇的出版市場競爭態(tài)勢,原本預期開放獲取的出版費用即文章處理費會出現(xiàn)下降趨勢而非上漲。然而,實際情況是,迄今為止,文章處理費并未出現(xiàn)預期的下降,此外,不同類型的開放式獲取期刊在文章處理費上展現(xiàn)出顯著差異,其定價結構依舊錯綜復雜且不夠透明。{16}在此背景下,文章處理費所導致的開放獲取成本持續(xù)攀升,而出版商依然穩(wěn)固地維持著其高額利潤。以2017年為例,Elsevier的期刊收入高達18億美元,年利潤率達到了37%;Springer Nature的期刊收入則為13億美元,年利潤率為23%。{17}而對于作者群體而言,尤其是缺乏支付能力的作者,只增不減的文章處理費將成為其學術創(chuàng)作的負擔。
(二)綠色OA模式的特點及其局限性
綠色OA模式雖無需由作者支付文章處理費,但其仍存在作者對于文章存檔主動性不足的問題。絕大多數(shù)推動學術資源開放共享的政策規(guī)定,無論其具體形式為成果交存還是權利保留等政策,其核心目標均指向了綠色OA的發(fā)展路徑。然而,目前的大部分開放獲取政策并未在權利層面明確授予作者文章二次開放的權利,其實施成效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作者的主觀意愿。{18}事實上,在與出版商進行合同協(xié)商時,作者們對開放獲取可能帶來的法律影響常常表現(xiàn)出高度的關注,即便他們的所屬機構或項目資助方已經(jīng)明確出臺了鼓勵開放獲取的政策。原因在于其對開放獲取法律的不確定性,而這無疑將成為阻礙研究人員將學術成果自我存檔于開放數(shù)據(jù)庫的重要因素。在歐盟出版商協(xié)會最近的一項調查中,約 37% 的受訪者強調法律問題是一個阻礙因素。{19}而在歐洲學術出版及資源聯(lián)盟的另一項研究中指出,出版商在遵守開放獲取政策方面存在嚴重問題,開放政策遠未達到普及的程度。{20} 這種法律框架下的不明確與不穩(wěn)定狀態(tài),阻礙了研究人員積極采用自我存檔的熱情,還嚴重削弱了作者為保留文章再出版的實質性權利而與出版商進行談判的能力。{21}
此外,出版商設置的版權阻礙也是當前綠色OA難以廣泛推進的另一因素。出版商往往在出版協(xié)議中設置嚴苛的限制性條款,要求作者轉讓或授權其版權,這無疑給作者自主將作品存入開放數(shù)據(jù)庫設置了更多障礙。{22}要實現(xiàn)綠色OA,作者和機構需要擁有更多的自主權,盡管已有措施建議由作者與出版商進行協(xié)商,通過權利保留手段來留存文章重新出版和向公眾傳播的權利。開放文本可能涵蓋初稿(預印本)、經(jīng)過同行評審的修訂版本(后印本),以及在某些特定情況下由出版商發(fā)布的最終編輯版本。然而,這種談判策略對于作者而言往往難以自主實施,原因在于作者的談判地位往往處于弱勢,出版商更強的討價還價能力源于學術界現(xiàn)行的獎勵制度,即上述所提到的影響因子期刊制度。而期刊文章的開放獲取將會削弱用戶對出版商和營利性數(shù)據(jù)庫產(chǎn)品的訪問需求,綠色OA的規(guī)模擴大也有可能降低作者向黃金OA期刊投稿的積極性,進而造成出版商訂閱費用和文章處理費的損失,因此出版商將更傾向于利用版權轉移來限制作者的開放獲取行為。
長期以來,開放獲取運動雖然推動形成了多種開放獲取模式,但其中諸如版權相關的制度性障礙仍未得到解決,并非所有出版物都能無障礙地向公眾開放。歐盟于2023年發(fā)布了《關于高質量、透明、開放、可信和公平的學術出版的結論》,力圖從歐盟層面將二次出版權納入版權法體系之中,作為應對上述問題的重要措施。下文將對歐盟的二次出版權制度予以詳述,以期為我國推動開放獲取提供有益借鑒。
三、歐盟二次出版權制度的具體機制
如上所述,由于學術界現(xiàn)行的評價制度的影響,盡管已有鼓勵自愿協(xié)商、權利保留的開放獲取措施,受版權轉讓的限制,作者在與出版單位談判時仍處于相對弱勢地位,科學出版物的開放獲取進度緩慢。在此背景下,過去十年間一些歐盟國家另辟蹊徑,引入所謂“二次出版權”,通過版權法直接賦予了作者開放文獻的權利。該權利允許科學出版物的作者在滿足特定條件下無需得到版權持有人(通常情況下為出版商)許可,即可向公眾免費開放其文章,即使這些文章已經(jīng)發(fā)表在需要訂閱的期刊上。作為積極推動科學出版物實現(xiàn)開放獲取的一種工具,二次出版權無疑展現(xiàn)出了極大的吸引力與潛力,其核心優(yōu)勢就在于操作上的簡便性與高效性,這極大地減輕了作者的負擔,使他們無需再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去深入探究眾多出版商關于自我存檔所制定的各項復雜規(guī)定,同時也省去了雙方協(xié)商的繁瑣過程。德國于2014年率先設立了二次出版權制度,隨后荷蘭、奧地利、法國和比利時等國也相繼跟進。盡管這些歐盟國家的二次出版權制度在具體實施上存在差異,但基本遵循了相似的立法框架,以下是對歐盟各國二次出版權具體制度的比較分析。
(一)二次出版權的法律性質
德國的二次出版權制度賦予“科學文獻的作者將其文獻提供給公眾”的權利,“即使他已授予出版商或編輯獨家使用權”,該條款明確規(guī)定,“任何不利于作者的協(xié)議均無效”。德國二次出版權制度所在章節(jié)的標題為“對作品集的貢獻”,并遵循授予使用權的制度,因此一般認為德國的二次出版權屬于版權合同規(guī)則的一部分。{23}2015年奧地利《文學和藝術作品版權及相關權利法》第37a條引入了二次出版權規(guī)則,其使用了與德國相似的表述,并增加了一項限制,即必須是作者以研究機構工作人員的身份創(chuàng)作的科學作品,同時奧地利和德國還均將這一權利限定為出于非商業(yè)目的的使用。荷蘭、比利時等國也均將二次出版權規(guī)定為不可放棄的強制性權利。也就是說,二次出版權旨在抵消作者可能向出版商轉讓版權等經(jīng)濟性權利的條款,確保作者不會因經(jīng)濟性權利的轉讓而喪失將作品二次開放的權利。因此有觀點認為,“這是作者的權利,而不是出版商的義務、版權法的例外或出版協(xié)議的調整。鑒于作者的權利是不可轉讓、不可剝奪或不可放棄的,從而與作者的精神權利具有某些共同特征。”{24}
(二)二次出版權的權利范圍
首先,各國規(guī)定的權利都屬于科學出版物的作者。其中法國的規(guī)定特別指出“必須征得共同作者的同意”,而奧地利規(guī)定該權利只適用于以研究機構工作人員創(chuàng)作的作者,這就將獨立研究人員或公務員等排除在外。
其次,關于各國規(guī)定的“科學出版物”具體定義。具體來說,德國和奧地利對于“科學出版物”的規(guī)定是“每年定期出版至少兩次的文集”。同樣,法國的規(guī)定適用于在每年至少發(fā)行一次的期刊上發(fā)表的任何“科學作品”。比利時對于所發(fā)表期刊上的出版頻率沒有規(guī)定。而荷蘭具體規(guī)定該權利只涉及短篇科學文獻。此外,各國還規(guī)定了享有二次出版權的作品必須有少部分內(nèi)容是由公共資金所資助形成。其中荷蘭的規(guī)定沒有明確指出具體所占百分比,德國、奧地利、法國和比利時等國都要求科學出版物至少一半是由公共資金資助,法國的規(guī)定最為詳細,明確規(guī)定公共資助包括法國政府、地方當局、公共機構和國家資助機構以及歐盟提供的資金。{25}
二次出版權的開放版本也是制度構建中另一個需要考慮的因素。德國、奧地利及法國明確將二次出版權的適用范圍限定在了作者評審接受手稿之內(nèi);比利時的相關條文僅提及“手稿”一詞;而荷蘭并未明確指出開放作品的哪個具體版本。據(jù)此有學者認為,盡管出版商并無義務向作者提供最終出版版本,但若作者能夠自行獲取最終出版版本,出版商應予以配合。{26}
(三)二次出版權的時滯期
“時滯期”指作者需要經(jīng)過一定期限之后才能行使二次出版權。目前,歐盟各國的二次出版權制度均明確規(guī)定了時滯期。其中,德國與奧地利的規(guī)定最為嚴苛,其確立了首次出版后的12個月為法定的時滯期。相比之下,法國與比利時則采取了更為細致的區(qū)分策略:針對自然科學等其他科學領域的出版物,兩國設定的時滯期限為6個月;而對于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出版物,這一期限則被延長至12個月。比利時在此基礎上還額外做出規(guī)定,允許根據(jù)實際情況與出版商進行協(xié)商,從而確定一個較短的時滯期,或者在法律允許的情況下可延長時滯期;在法國情況則略有不同,如果出版商愿意免費提供數(shù)字拷貝,那么相關權利有可能會提前生效。而荷蘭在這方面的規(guī)定相對則較為寬泛,未設定一個具體的時滯期,因此時滯期在實際操作中可能會存在較大的解釋空間。對此,荷蘭在關于引入二次出版權的提案中指出必須充分顧及出版商通過訂閱費或文章處理費回收其投資成本的利益。因此時滯期的設定應與科學出版物背后的資金來源,即其中公共資金與非公共資金的比例建立一種“對應機制”:若公共資金占比較大,則時滯期應相應縮短;反之,若非公共資金占主導,則時滯期可能會適當延長。值得注意的是,為了進一步推動二次出版權在歐洲范圍內(nèi)的廣泛應用,歐洲研究型圖書館協(xié)會提出了一項旨在促進公共資助學術出版物開放式獲取的泛歐示范法倡議,該倡議提出不設時滯期,立即向公眾開放科學出版物“應當成為一種普遍遵循的常態(tài)”。{27} 關于取消時滯期的這一規(guī)定是否切實可行,尚需進一步觀察與評估。
總而言之,二次出版權作為版權法層面的一種強制性權利,能夠解決出版商與作者在將科學出版物存入開放數(shù)據(jù)庫時面臨的談判能力不匹配等問題。然而,該制度同樣面臨著一些反對的聲音。全球學術與專業(yè)出版商協(xié)會、歐洲出版商聯(lián)合會,以及國際科學、技術和醫(yī)學出版商協(xié)會聯(lián)合發(fā)布意見書,認為歐洲在科學研究和學術出版領域具備雄厚實力,應進一步鼓勵并鞏固出版業(yè)在歐洲經(jīng)濟中的重要地位,確保歐洲在相關領域繼續(xù)引領全球發(fā)展。而開放獲取面臨的諸多障礙實則與版權無直接關聯(lián),版權作為受法律保護的合法權利,不僅能夠激勵自由與創(chuàng)造性表達,更是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力量。開放獲取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完全可以通過加強出版商、研究人員及科研機構間的合作與對話,以及提升技術應用等常規(guī)手段來妥善解決。{28}
四、歐盟二次出版權制度對我國的啟示
在數(shù)字時代背景下,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正積極嘗試通過建立二次出版權制度這一創(chuàng)新機制,更有國家如保加利亞還進一步引入“二次出版權義務”,以應對科學出版物開放獲取所面臨的挑戰(zhàn)。這一趨勢反映了全球范圍內(nèi)對于促進知識共享、加速科研成果傳播與利用的普遍共識,國內(nèi)部分學者主張我國應適時移植并構建二次出版權制度,以期在保障作者權益的同時,進一步推動科學研究的開放性與可及性。{29}對此,筆者認為,有必要對歐洲國家的二次出版權制度進行深刻反思,尤其需要對其在不同文化、法律及科研環(huán)境下的適應性與效果進行全面評估。
(一)我國是否有必要增設二次出版權
其一,歐盟各國建立二次出版權制度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學術出版體系中的嚴重壟斷現(xiàn)象。如五大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Elsevier、Springer Nature、Wiley、Taylor Francis、SAGE,這些大型出版集團不僅控制著全球半數(shù)以上的科技期刊和論文,還廣泛涉足多個學科領域,形成了強大的市場壁壘。{30}期刊的訂閱模式和以黃金OA為主的開放獲取模式均由這些大型出版集團主導,獲取了極高利潤,例如,2017年Elsevier的期刊收入為18億美元,年利潤率為37%,Springer Nature的期刊收入為13億美元,年利潤率為23%,{31}出版集團的壟斷使得作者及研究機構等在出版巨頭的強勢地位下難以獲得應有的權益。此外,如上述影響因子等期刊評價機制的存在,學者們往往熱衷于在高影響力期刊上發(fā)表作品,這進一步削弱了他們在與期刊出版商談判中的地位。歐洲國家這種壟斷現(xiàn)象導致了訂閱費用、文章處理費價格高昂等問題,而通過權利保留實現(xiàn)開放等協(xié)商手段的成效并不顯著。然而,在我國,期刊的管理與運營則與國外由大型出版商主導的情況不同。相比于上述五大國際出版商的資源壟斷,我國期刊的主管、主辦以及出版單位則呈現(xiàn)出一種高度分散的狀態(tài),單就《中國科技期刊發(fā)展藍皮書(2024)》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揭示,我國5211種科技期刊背后有4470個出版單位,96.04%的出版單位出版1種期刊,出版10種及以上科技期刊的出版單位僅有11個。這一數(shù)據(jù)與五大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動輒上千種期刊的出版規(guī)模相比,無疑存在著巨大的差距。同時,我國期刊的高度分散使得單個出版單位無法提供多個學科、多種形式的開放獲取期刊,難以形成大宗交易,故在與學術機構的談判中不似國外大型期刊出版商強勢,更罔論期刊出版單位形成壟斷力量。{32}
其二,開放獲取期刊文章處理費用過高的問題是歐盟二次出版權設立的另一重要因素。盡管黃金OA模式期刊免除了訂閱費用,但高昂的文章處理費使得不少學者難以接受。根據(jù)Delta Think對全球主流學術出版商文章處理費標價清單進行的抽樣調查(該調查覆蓋了超過2萬種期刊,是對開放獲取定價最為全面的調查之一),截至2024年1月底調查樣本中的完全OA期刊的文章處理費價格相較于一年前上漲了大約9.5%,而同期混合OA期刊的文章處理費則平均上漲了4.2%,其中,完全OA期刊的最高文章處理費已達到8900美元,混合期刊的最高文章處理費則攀升至12290美元,相較于上年增加了600美元。{33}此外,根據(jù)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于2024年3月發(fā)布的《2023年全球OA期刊與APC監(jiān)測分析報告》顯示,目前全球文章處理費平均值為2957美元,年度增長7.4%。{34}如此高額的文章處理費,無疑會加劇學術領域的不平等現(xiàn)象,使科研人員的職業(yè)發(fā)展受到嚴重影響。而據(jù)有關統(tǒng)計,截至2022年4月我國OA期刊文章處理費金額從220元人民幣至7000元人民幣不等,與國外OA期刊相比,我國主辦的OA期刊文章處理費相對較低。{35}于我國而言,推動傳統(tǒng)訂閱期刊順利轉型為OA期刊是當前面臨的更為緊迫的任務。截至2023年12月,Elsevier、Springer Nature、Wiley、Taylor Francis、SAGE五大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通過新創(chuàng)、收購、轉換等多種形式出版了大量的開放獲取期刊,開放獲取期刊比例超過了94%。{36}反觀我國,國內(nèi)期刊的開放獲取比例遠遠低于五大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截至2025年2月,專門OA期刊文獻檢索系統(tǒng)——DOAJ中我國期刊數(shù)量為395種,而單Elsevier一家出版商就有807種期刊被收錄。據(jù)2024年12月發(fā)布的《中國科技期刊發(fā)展藍皮書(2024)》統(tǒng)計顯示,我國僅科技期刊總量就有5211種,再加上人文社科期刊,我國的OA期刊占比將會更低。鑒于此,在推動科學出版物開放獲取的過程中,我國需要更加注重策略的選擇和實施。與歐盟國家當前主要聚焦于解決高額文章處理費問題不同,貿(mào)然設立二次出版權可能引發(fā)期刊出版商的抵制,我國應當立足于期刊出版業(yè)的實際情況,將重心首先放在推進期刊的轉型上,推動傳統(tǒng)訂閱期刊逐步向OA期刊轉型。在這一轉型過程中,需特別關注文章處理費用問題,引導期刊出版商降低不合理的費用,確保OA期刊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總而言之,即便在開放獲取問題需要法律介入的情況下,二次出版權制度也并非我國解決該問題的唯一出路。
(二)我國推動期刊開放獲取的可行措施
開放獲取政策的有效實施應建立在作者與出版商的利益平衡下,過度擴大作者的權利,忽視出版商的利益需求,將可能再次導致利益失衡。一味追求信息絕對自由交流的觀點,僅僅是一種非理性的設想。雖然我國尚未建立與歐盟國家類似的二次出版權制度,但對科學出版物的開放問題同樣予以高度重視。早在2004年,中國科學院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就共同簽署了《關于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資源的開放使用的柏林宣言》。2021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進步法》更是明確提出了推進開放科學發(fā)展的要求。在促進開放獲取的過程中,我國存在多種可供選擇的完善措施。
其一,以行政法強制力改善期刊數(shù)據(jù)平臺的壟斷現(xiàn)象。我國學術期刊管理單位呈現(xiàn)分散特性,而學術出版領域的壟斷現(xiàn)象主要集中在學術期刊數(shù)據(jù)平臺。從某種程度上講,國內(nèi)學術數(shù)據(jù)庫是我國學術期刊數(shù)字化模式的獨特探索。與國外學術期刊出版商林立、布局分散、不成體系的特點相比,我國學術數(shù)據(jù)庫這一資源整合平臺擁有更高的市場集中度和更強的主導地位。然而在學術資源日益集約化、分發(fā)途徑單一化的趨勢中,期刊數(shù)據(jù)平臺的權利也在逐漸擴張。{37}為此,筆者建議國家有關部門加強對學術數(shù)據(jù)庫的特別規(guī)制和許可。行政特許作為一種融合了公私合作精神與社會多元共治理念的機制,相較于傳統(tǒng)的行政管制手段,其更傾向于通過平等協(xié)商的路徑來實現(xiàn)行政目標。基于此,行政機構可與數(shù)據(jù)平臺一一進行深入溝通,協(xié)商設定其作為特許經(jīng)營者的特定責任,必要情況下配套以稅收優(yōu)惠等政策激勵措施,共同界定國家知識基礎設施特許項目所旨在達成的公共服務目標及保障公民社會文化權益等公法層面的責任,強調其非單純商業(yè)盈利活動的本質。{38}由我國行政機構介入與期刊數(shù)據(jù)庫的談判,督促其減少不合理的授權條款,以此保障科學出版物的有序開放,并允許期刊數(shù)據(jù)庫和出版商在合理范圍內(nèi)實現(xiàn)盈利,實現(xiàn)公共利益與企業(yè)發(fā)展的合作共贏。除了行政特許手段之外,我國還可通過《反壟斷法》對期刊數(shù)據(jù)庫的壟斷行為進行規(guī)制,打擊平臺利用談判優(yōu)勢制定不合理條款的現(xiàn)象,幫助作者掌握開放作品的權利。
其二,引導期刊拓展經(jīng)費來源渠道,推動開放獲取轉型。在推動傳統(tǒng)訂閱期刊轉型的過程中,針對期刊出版單位普遍存在的利潤下滑問題,需引導期刊出版單位通過多元盈利渠道確保運營的可持續(xù)性,取代依賴高額訂閱費用的盈利模式。具體而言,期刊出版單位可通過提供專業(yè)化、差異化的學術信息服務,如深度數(shù)據(jù)分析、定制化研究報告等增值服務開辟新的收入來源。{39}同時,學術資助機構應在開放出版方面給予更多的基金資助和政策傾斜,覆蓋期刊的運營成本、編輯費用以及技術升級等關鍵環(huán)節(jié),幫助減輕期刊轉型過程中的經(jīng)濟負擔。此外,還可借鑒歐盟國家二次出版權制度中的時滯期規(guī)定,通過設置一定期限的時滯期,由期刊出版單位在此期間與圖書館等機構簽訂訂閱協(xié)議,以合理的價格繼續(xù)提供訂閱服務,從而保證期刊的經(jīng)濟利益,時滯期結束后,期刊應積極響應開放獲取政策,按規(guī)定發(fā)布科學出版物供公眾免費訪問。更重要的是,引導期刊探索多元化的經(jīng)費來源渠道,以此促使出版商摒棄為追求壟斷以攫取額外利潤的傳統(tǒng)做法,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推動期刊版權的非獨占性許可政策,解決綠色OA模式中作者將研究結果自我存檔的主要阻礙。
其三,完善開放獲取期刊的質量控制體系,提高作者發(fā)表積極性。當前,部分學者對于將研究成果發(fā)表在開放獲取期刊上持保留態(tài)度,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其懷疑開放獲取期刊質量及影響力,這種擔憂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研究成果的開放獲取。{40}因此,開放獲取期刊必須通過構建一套科學、公正、透明的質量控制體系,通過保證文章質量來逐步提高業(yè)界對開放獲取期刊的認可度。具體而言,這一質量控制機制應當涵蓋論文投稿、審稿、編輯、出版等各個環(huán)節(jié),要求每一篇文章都經(jīng)過嚴格的同行評審,確保其學術質量與創(chuàng)新性。同時,期刊出版商還可與第三方權威評價機構合作,由其對期刊的整體質量進行定期評估。
五、結語
在當前學術出版領域,作者的作品開放權利受到期刊出版商的極大約束。面對這種生態(tài)環(huán)境,二次出版權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解決方案,力圖重新構建科學傳播生態(tài)的平衡格局。而在開放獲取趨勢下,對增設二次出版權的研究不僅關乎學術資源的共享與利用,更觸及版權保護與知識傳播之間的平衡問題。我國學術出版市場具有自身的特點和發(fā)展規(guī)律,目前我國期刊開放獲取程度還遠低于國際大型出版商,當務之急是推動傳統(tǒng)訂閱期刊的轉型和多元盈利方式,而非貿(mào)然照搬歐盟國家的二次出版權制度。實際上,我國可以通過行政特許、反壟斷等行政措施,以及引導期刊拓寬經(jīng)費來源、建立質量控制體系等可行措施緩解當前學術出版領域的開放獲取壓力。
(作者袁鋒系華東政法大學韜奮新聞傳播學院傳播法研究中心副教授,知識產(chǎn)權法律與政策研究院研究員;許冰冰系華東政法大學韜奮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人工智能出版物的法律保護創(chuàng)新性研究”(項目編號:23CXW030)的階段性成果。
{1} See Selman B, Guibault L and Swartz M., Legislating Open Access: Making the Case for a Secondary Publishing Right in Canada, Preprint under consideration by the Journal of Copyright in Education and Librarianship (JCEL), 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 id=5029611#:~:text=This%20paper%20examines%20the%20potential%20of%20Secondary%20Publishing,promote%20free%20and%20 global%20access%20to%20Canadian%20research, last visitied on February 2, 2025.
{2} See Roberto Caso, Giulia Dore, Academic Copyright, Open Access and the “Moral” Second Publication Right, European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view, Vol.44, No.6, pp.334-343, 2022.
{3} 同注{1}。
{4} See Larivière V, Haustein S and Mongeon P, The Oligopoly of Academic Publishers in the Digital Era, PLoS ONE,Vol.10, No.6, 2015.
{5} See BOAI, Budapest Open Access Initiative, https://www.budapestopenaccessinitiative.org/read/,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0, 2025.
{6} 參見汪焱梁:《開放獲取語境下二次出版權模式之提倡》,載《出版發(fā)行研究》2024年第10期。
{7} See European Commision, Council Conclusions on High-quality, Transparent, Open, Trustworthy and Equitable Scholarly Publishing, https://european-research-area.ec.europa.eu/documents/council-conclusions-high-quality-transparent-open-trustworthy-andequitable-scholarly,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2, 2025.
{8} 參見吳韜、王一涵:《學術期刊數(shù)據(jù)庫健康發(fā)展的法治支撐——版權保護、競爭問題與法治完善》,載《中國版權》2024年第2期。
{9} 參見趙力:《公共資助學術期刊開放獲取規(guī)則研究》,載《圖書館建設》2016年第3期。
{10} See Mario Biagioli, Peter Galison, Scientific Authorship: Credit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 in Science, Routledge, p.253, 2014.
{11} See Jean-Claude Guédon, In Oldenburg’ s Long Shadow: Librarians, Research Scientists, Publishers and the Control of Scientific Publishing, https://www.arl.org/resources/in-oldenburgs-long-shadow/,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0, 2025.
{12} See 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Study on EU copyright and related rights and access to and reuse of scientific publications, including open access: exceptions and limitations, rights retention strategies and the secondary publication right, https://op.europa.eu/en/ publication-detail/-/publication/884062d5-1145-11ed-8fa0-01aa75ed71a1/language-en#maincontentarea,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3, 2025.
{13} 同注{2}。
{14} 同注{5}。
{15} See Corina J. Logan, We Can Shift Academic Culture through Publishing Choices, https://f1000researchdata.s3.amazonaws.com/ manuscripts/12324/ab953d3e-adaa-4a69-95b6-ee42a1881146_11415_-_corina_logan.pdf?doi=10.12688/f1000research.11415.1,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6, 2025.
{16} See Oliver Budzinski, Thomas Grebel, JensWolling and Xijie Zhang, Drivers of 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 in Open Access, Scientometrics, Vol.124, No.3, pp.2185-2206, 2020.
{17} See Claudio Aspesi, Nicole Allen, Raym Crow, Shawn Daugherty, Heather Joseph, Joseph McArthur and Nick Shockey, SPARC Landscape Analysis: The Changing Academic Publishing Industry-Implications for Academic Institutions, https://digitalcommons.unl.edu/cgi/ viewcontent.cgi?article=1100context=scholcom,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0, 2025.
{18} See Peter Suber, OA Policies at Funding Agencies and Universities, https://openaccesseks.mitpress.mit.edu/pub/8uwtev1h/release/2,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6, 2025.
{19} See Rita Morais, Stephane Berghmans and Vinciane Gaillard, A closer look at Open Access to Research Publications in European Universities, https://www.eua.eu/downloads/publications/open%20access%20follow-up%20report.pdf,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7, 2025.
{20} See Chris Morrison, Jane Secker, Brigitte Vézina, Ignasi Labastida and Vanessa Proudman, Open Access: an Analysis of Publisher Copyright and Licensing Policies in Europe, 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44437450_Open_Access_An_Analysis_of_ Publisher_Copyright_and_Licensing_Policies_in_Europe_2020,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6, 2025.
{21} See Giannis Tsakonas, Kyriaki Zoutsou and Marina Perivolari, Secondary Publishing Rights in Europe: Status, Challenges opportunities, https://www.knowledgerights21.org/reports/secondary-publishing-rights-in-europe-status-challenges-opportunities/,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7, 2025.
{22} 參見何煉紅、劉丁勤:《學術期刊開放獲取的國際變革與啟示》,載《法制與經(jīng)濟》2024年第1期。
{23} See Ana Lazarova, Conceptualising the Right to Secondary Publication, 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4934531, last visited on February 2, 2025.
{24} 同注{2}。
{25} 同注{12}。
{26} See Dirk Visser, The Open Access Provision in Dutch Copyright Contract Law, Journal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Practice, Vol.10, No.11, pp.872-87, 2015.
{27} See LIBER, Draft Law for the Use of Publicly Funded Scholarly Publications, https://libereurope.eu/draft-law-for-the-use-of-publiclyfunded-scholarly-publications/,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7,2025.
{28} 參見Vic:《學術出版圈再起波瀾!開放獲取浪潮下,作者是否享有二次出版權利?》,https://mp.weixin.qq.com/s/fs4AlDsp6SHCyUnSi7oVBA,訪問日期:2025年1月17日。
{29} 同注{6}。
{30} 參見史淑英、黃崇亞、張叢、向佳麗、張一翠、陳春生、張璐、李坤璐:《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應對開放科學行為特征研究——以五大國際學術期刊出版商為例》,載《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24年第10期。
{31} See Claudio Aspesi, Nicole Allen, Raym Crow, Shawn Daugherty, Heather Joseph, Joseph McArthur Nick Shockey, The Changing Academic Publishing Industry-Implications for Academic Institutions, https://digitalcommons.unl.edu/scholcom/99/, last visited on January 18, 2025.
{32} 同注{30}。
{33} See Delta Think, News Views: Open Access Charges-Continued Consolidation and Increases, https://www.deltathink.com/news-viewsopen-access-charges-continued-consolidation-and-increases-3, last visited on February 4, 2025.
{34} 參見GoOA頭條:《APCheck發(fā)布〈2023年全球OA期刊與APC監(jiān)測報告〉》,https://mp.weixin.qq.com/s/SgooMpTO8qF7dph_ Aux4qQ,訪問日期:2025年2月4日。
{35} 參見汪全勝、張曉曉:《論我國開放獲取學術期刊作者付費模式的創(chuàng)新路徑》,載《編輯之友》2022年第6期。
{36} 同注{30}。
{37} 同注{22}。
{38} 參見翟翌、劉杰:《國家知識基礎設施的行政法治理》,載《社會科學文摘》2021年第11期。
{39} 同注{22}。
{40} 同注{35}。
Abstract: The Open Access movement is committed to promoting the wide accessibility of research results, however, in the process of actual promotion, the movement is facing the problems of monopoly of the market by large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and authors’ disadvantageous position due to the evaluation mechanism of journals, etc. In response to this situation, Germany, the Netherlands and other European Union countries have introduced a system of secondary publication right in the system of copyright law, aiming to guarantee the right of the authors to open their works to the public again free of charge after the works have been published for the first time by copyright means, thus breaking the monopoly of publishers over academic resources. The aim is to guarantee the right of authors to open their works to the public again free of charge after their works are first published by means of copyright, so as to break the monopoly of publishers over academic resources and promote the further dissemination and utilisation of scientific research. However, for China, the system is not the only solution to the open access challenge. Given that the market concentration in the field of periodical publishing in China is not high, the monopoly power of publishers is relatively limited, and the cost of article processing is not high, the conversion cost of transplanting or constructing the system of secondary publication right may far exceed its potential benefit, so at this stage, it is more appropriate for China to take other paths, such as administrative means, to carry out timely market intervention and guidance.
Keywords: open access; secondary publication right; scientific publication;academic journal database; public inte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