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城鄉關系理論中國化的歷史邏輯與時代價值

編者按：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踐證明，中國式現代化走得通、行得穩，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唯一正確道路。”中國式現代化，深深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體現科學社會主義的先進本質，借鑒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文明成果，代表人類文明進步發展方向，展現了不同于西方現代化模式的新圖景，是一種全新的人類文明形態。

本期繼續開設“中國式現代化”專題，邀約寧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李包庚教授團隊、云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龍麗波副教授團隊，分別就“馬克思城鄉關系理論中國化的歷史邏輯與時代價值”“新質生產力賦能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邏輯、現實困境與推進路徑”展開研討，現刊出有關成果。

（策劃：楊果" 易曉艷）

摘 要：現代化進程中，各國在社會性質、政治制度、生產力發展水平上具有差異性，但在城鄉關系問題上，卻面臨著一個普遍困境，即城鄉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導致城市繁榮而鄉村衰退。西方的現代化受資本邏輯主導，城鄉關系呈現“農村從屬于城市”格局; 中國的現代化探索可以追溯到鴉片戰爭，隨之而來的“兩半社會”導致中國農村“益沉淪而就死”。新中國成立之后，我國城鄉關系經歷了三個時期的發展，總體上呈現從“協調共進”到“分離對立”再到“一體融合”的趨勢。當前，在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我國建立健全以人民為中心的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持續實施“千萬工程”、全面實施鄉村振興與美麗鄉村建設等舉措，使城鄉關系呈現城鄉融合發展的美好圖景。

關鍵詞：現代化; 城鄉關系; 馬克思; 鄉村振興; 城鄉融合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唯物史觀視域中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原創性貢獻與世界意義研究”（20amp;ZD027）;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重點項目“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打造促進全體人民全面發展高地實踐路徑研究”（24YJCS001Z）;寧波市文化研究工程重大項目“寧波市打造中國式現代化市域樣板的理論與實踐研究”（WHND23-1）。

[中圖分類號] A81 """"""""""""""""""""""""""""""""""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5）002-0006-016

[文獻標識碼] A""""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5.002.001

作者簡介：李包庚，寧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周芷穎，浙江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寧波大學基地特邀研究員，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

現代化肇始于西方。從歷史上看，西方的現代化主要是靠工業化和城市化主導的，它在驅動城市高速發展的同時使鄉村紛紛陷入“現代化陷阱”，導致了經濟增速趨緩、發展后勁不足等問題，最為典型的是拉美國家在20世紀70年代大搞城市化，結果陷入環境惡化、失業人口增多、公共服務不足等更為棘手的城市危機（即所謂“拉美陷阱”）。于我國而言，沒有農業農村的現代化，就沒有整個國家的現代化。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的講話中指出，在現代化進程中，如何處理好工農關系、城鄉關系，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現代化的成敗[1]42。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僅用四十多年時間，就實現了從傳統農業大國向工業化國家的轉變，“鄉土中國”也在逐漸轉向“現代中國”。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在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長期探索和實踐基礎上，經過十八大以來在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我們黨成功推進和拓展了中國式現代化。”[2]22那么，中國式現代化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現代化？它能有效規避世界現代化進程中鄉村衰退的普遍命運嗎？中國的現代化是否也會重蹈“拉美陷阱”覆轍呢？從我國獨特的國情和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立場、理論邏輯與實踐邏輯來看，中國的農村不會衰敗也不能衰敗。在現代化進程中，我國始終把“三農”問題放在首位，始終重視城鄉關系和諧發展，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城鄉融合發展”重大戰略[3]，開創了我國城鄉關系發展的新境界。

一、文獻回顧與評析

當前，學界對城鄉關系的研究主要有兩大類，一是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城鄉關系理論研究，二是對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發展歷程研究。

（一）關于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研究

學界對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的研究主要有三方面：一是關于城鄉關系階段論研究，二是關于城鄉對立原因論研究，三是關于城鄉融合方法論研究。

第一，城鄉關系階段論。學者們對這一方面的研究大致有三種：四階段論、三階段論、二階段論。四階段論的學者，如汪巽人將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的發展劃分為四個階段：分離、對立、區別、融合[4]。三階段論的學者，如李紅玉認為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思想經歷城鄉一體，城鄉對立，城鄉融合的發展過程[5]。具有代表性的二階段論的學者周志山認為，城鄉關系從分離與對立轉變為統籌與融合就是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的發展趨勢[6]。

第二，城鄉對立原因論。學者們對城鄉對立的原因研究大致有兩種。一是生產力發展造成的城鄉對立，柳曉明、門楊啟東認為，社會分工的形成與固化，造成了農業與工業之間的對立，進而導致城鄉之間的分離與對立[7]。二是張劍宇、廖小琴認為社會生產力決定社會分工所處的階段，影響社會的進一步分工，社會分工又直接影響城鄉關系發展[8]。

第三，城鄉融合方法論。大部分學者對城鄉融合的實現方法和途徑研究較為一致，都認為廢除私有制，并大力發展生產力是實現城鄉融合的重要途徑。盛輝認為生產力發展是城鄉實現融合的物質基礎，廢除私有制是城鄉實現融合的前提條件[9]。昝劍森、李毅博認為城鄉融合雖然是社會發展不可避免的趨勢和目標，但是，要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具備相應的基本條件，即首先廢除私有制，其次是生產力高度發展[10]。嚴小龍認為城鄉關系由生產力水平決定、隨所有制變化而演進[11]。

（二）關于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發展歷程研究

學界對我國城鄉關系的發展歷程研究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對我國在不同時期處理城鄉關系措施的研究，二是對我國城鄉關系的發展階段研究，三是對我國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所取得的經驗的研究。

第一，對我國在不同時期處理城鄉關系措施的研究。一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楊洛、廖元和認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我國處理城鄉關系的特點是立足于中國實際，城鄉關系的發展是與中國的革命道路相聯系的[12]。二是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吳學凡認為我國在這一時期對縮小城鄉差別的重點關注以及對此提出的許多切實措施，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城鄉關系，促進了城鄉關系的和諧發展[13]。岑乾明認為，當時提出的城鄉統籌發展對處理城鄉關系起了積極作用[14]。三是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對城鄉關系的重視以及提出的相應措施。周立等人認為，黨的十八大以來，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戰略和鄉村振興戰略并進，推動城榮鄉興，城鄉關系邁入城鄉融合新階段[15]。高帆認為現階段我國城鄉融合發展已經取得巨大成就，面臨新的時代背景以及需要回應新的課題[16]。

第二，關于我國城鄉關系的發展階段研究。目前，在學界占據主流的觀點是三階段論和四階段論，年猛將我國城鄉關系發展階段劃分為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前期、改革開放至黨的十八大前夕、黨的十八大以來這三個階段[17]。王宇翔、夏鈴鈴將中國共產黨對城鄉關系的探索劃分為四個階段，城鄉兼顧、城鄉二元分治、城鄉統籌及城鄉融合發展[18]。

第三，對我國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所取得的經驗的研究。對于這一問題，學界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有：一是堅持黨的領導。林春、趙予寧認為城鄉關系要實現長期穩定的發展，必須堅持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19]。鮑宗豪、岳偉認為城鄉關系的發展史也是一部黨領導人民進行現代化探索的歷史[20]。二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程靜、施紅認為城鄉關系實現融合發展要遵循人民利益至上的基本價值取向和促進城鄉居民共同富裕的基本要求[21]。三是堅持制度。張露、羅必良認為中國工農城鄉關系演進的基本經驗是：始終堅守信念，在制度目標的設定中堅持長期目標的一致性和目標實現的階段性[22]。

（三）研究評析

從學界目前的研究來看，學者們對城鄉關系的研究聚焦在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研究和新中國成立以來城鄉關系的發展歷程研究，這些研究為我國處理城鄉關系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導，但仍有進一步深化與拓展研究的空間。具體來看，國內學者對城鄉關系的研究大多是從特定的時期出發，而沒有從整個現代化進程的歷史背景入手，因而在系統性與整體性方面有所欠缺。本文則將城鄉關系置于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探討不同現代化模式對城鄉關系的影響，并闡述中國式現代化對城鄉關系發展的促進作用。

二、現代化進程中鄉村衰退的普遍困境

自工業革命伊始，西方國家紛紛走上現代化發展道路。西方的現代化是資本邏輯主導的現代化，進而形成“農村從屬于城市”的格局。中國的現代化濫觴于19世紀中葉開啟的“洋務運動”。鴉片戰爭之后，隨著西方殖民勢力和外國資本主義的入侵，中國逐步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國傳統的城鄉關系也相應地發生裂變，農村普遍遭遇衰敗的危機。事實上，世界各國在現代化進程中，都普遍面臨著鄉村衰退的困境。

（一）西方現代化導致“農村從屬于城市”

18世紀中葉，西歐各國因工業革命的到來實現了社會生產力的快速增長。工業革命最早發生在英國，隨后向歐洲、北美等國家擴散。工業革命塑造了現代化的生產方式，確立了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主導的發展模式，是人類走向現代化的重要標志。在西方的現代化進程中，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帶來了社會關系的全面變革，城市和農村的聯系在社會生產中變得更加緊密，但城市與農村原本的平衡狀態卻被打破，農村在現代化發展中逐漸衰落并成為城市的附庸。

隨著工業化迅猛發展，農村成為城市的統治對象。蒸汽機在社會生產中得到了廣泛應用，生產工具的更新使機器大工業逐漸成為占主導地位的生產方式，這種“利用自然力來為工業服務，采用機器生產以及實行最廣泛的分工”[23]67的生產方式創建了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在資本主義工業化進程中，社會成員因在“一定的社會生產體系中所處的地位不同，同生產資料的關系（這種關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規定了的）不同，在社會勞動組織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取得歸自己支配的那份社會財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24]，被分裂為“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這兩個經濟利益對立的階級： 一邊是以機器大生產為代表的資產階級，他們占有豐富的生產資料和重要的社會資源，通過雇傭勞動和榨取工人的剩余價值來不斷積累財富;另一邊是以小農經濟和傳統手工業為代表的無產階級，他們在工業化的沖擊下失去生產資料，為了生存被迫將自身的勞動力作為商品出售給資本家。城市資產階級憑借其先進的生產力和生產資料優勢地位實現對農村的統治。正如《共產黨宣言》所說：“資產階級使農村屈服于城市的統治……使農民的民族從屬于資產階級的民族。”[25]

此外，城市化進程加快，農村成為城市的“供給者”。資本主義工業使科技服務于資本，“它建立了現代化大工業城市（它們像閃電般迅速地成長起來）來代替從前自然成長起來的城市”[23]68。可以說，現代意義上的城市是資本主義大工業下的產物。隨著資本主義工業化的推進，城市數量不斷增多，城市人口不斷聚集，各種生產資源不斷向城市集中，以倫敦、曼徹斯特和芝加哥為代表的現代大工業城市迅速崛起，城市化浪潮撲面而來[26]。同時，農村的土地資源被城市資本家租用或掠奪，變成工業用地，導致小農經濟失去了根基，進而使農村勞動力和原材料逐漸向城市轉移。這樣，以小農經濟為主要生產方式的農村在城市化進程中逐漸落后于城市，并依附于城市，不得不為城市提供土地資源和勞動力資源。

可見，資本邏輯主導下的西方現代化，“農村從屬于城市”是必然結果。馬克思曾指出，資本的每個毛孔都充斥著血和骯臟[27]。早期資產階級為了實現資本原始積累，對外進行殖民掠奪，例如16世紀的奴隸貿易;對內進行土地剝奪，最典型的形式便是英國的“圈地運動”，出現了“羊吃人”的慘況。資本原始積累“使資本成為現代化的內驅力”[28]，到了工業革命時代，自然科學取得了許多新成果，資本與科技的結合，使西方現代化呈現出如魚得水的發展態勢。馬克思考察了這種以資本為核心的現代化模式下城鄉關系的演變，看到了城鄉對立帶來的嚴重后果，指出城鄉關系發展的最終趨勢是實現城鄉融合。馬克思進而提出了實現城鄉融合的三個前提條件：其一，物質前提。“消滅城鄉之間的對立……取決于許多物質前提，……單靠意志是不能實現的。”[30]因此，必須高度重視生產力的發展，通過生產力發展創造出豐富的物質成果，縮小城鄉間的經濟差距，使城鄉居民的物質利益需求得到滿足。其二，制度前提。馬克思指出“城鄉之間的對立只有在私有制的范圍內才能存在”[23]57。廢除私有制，建立生產資料公有制，才能根除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矛盾，從而消除城鄉對立和階級對立，實現城鄉融合。其三，主體前提。社會分工導致“勞動活動本身的畸形發展”[31]680，使個人屈從于分工，成為受局限的“城市動物”或“鄉村動物”。人的發展是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只有重視人的主體作用，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才能使人擺脫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束縛。

（二）近代中國農村命運“益沉淪而就死”

20世紀30年代，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已近百年，在這樣的社會形態下，中國農村呈現出一幅衰敗凄涼的景象，找不出富庶的一村，也看不到溫飽的農民，中國農村之慘況撼動了整個社會機構的運行。可以說，農村經濟破產、農民貧困潦倒、農村衰敗無序構成了近代中國“兩半社會”中農村的基本樣態。

第一，農村經濟破產。20世紀最初幾十年里，關于農村經濟破產的文章在各種報刊上數不勝數。例如，天津《大公報》上發表的一文，“賣妻鬻子，農民淚痕，經濟破產”[31]，這是當時綏遠農村經濟的現狀。當時農村經濟破產的主要表現有： 一是土地高度集中導致分配不均。大部分耕地都集中在地主和富農手里，而農村有半數以上的窮苦農民占有少量耕地甚至沒有耕地。二是缺乏先進的生產工具，農村生產力下降。當時中國的農具與別國相比十分落后，且還做不到每家都配備。1933年的一份調查顯示，耕作牲畜是三家及以上共用，耕犁是五家一共用。生產工具的缺乏，再加上自然災害、政府勒令種植鴉片等因素，農村生產力連年下降。三是農產品價格大跌，農民收入減少。1929年爆發了一場席卷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的經濟危機。為了應對危機，資本主義國家恣意向中國傾銷過剩農產品，使本來就瀕臨崩潰的中國農村經濟雪上加霜，導致農產品價格下跌、農民收入減少，出現“豐收成災”“谷賤傷農”等現象。隨之而來的，便是農民購買力的下降。

第二，農民貧困潦倒。在內憂外患的“兩半社會”，中國的農民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否像正常人一樣在生活呢？孫中山先生在民國初年曾描述道：“中國農民所過的生活，是牛馬的生活，是牛馬不如的生活。”[32]土匪越來越多，娼妓也越來越多;男女老幼皆進入工廠工作，盡管受到無盡的剝削和壓迫，仍不斷有人攀援求進;有人鋌而走險干犯罪搶劫之事，有人賣妻鬻女只為求一口飯食。以上是中國農民在民國初年的生活狀況，而到了20世紀30年代，農民生活慘況只有過之而無不及，農民收入減少，為了繼續生存，許多農民靠借貸度日，入不敷出，生活質量持續下降。還有大量農民為了生計背井離鄉，而大多數外出謀生的農民都過著十分悲慘的生活，由于民族工商業的衰敗，工廠工人被“一批一批地被拋棄于十字街頭”，有幸能找到工作的農民也只能拉黃包車，找不到工作的農民甚至淪為街頭乞丐，慘不忍睹。

第三，農村衰敗無序。民國時期，農村經濟破產、農民貧困潦倒致使農村發展停滯，天災兵禍更是加速了農村的衰敗和無序。旱災、水災迫使農民舉家遷往他處避災;兵禍頻發，炮火連天，更使農民不得不逃亡他域。在此過程中，無業流民大量增多，潰敗的士兵淪為土匪。以當時的菏澤縣為例，兵匪勾結，“先之搶奪大戶，繼之擄掠十數畝地者”[33]，可謂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有成為“土匪軍隊根據地”的河南南陽，在這里，哪里有土匪，哪里就有軍隊，但實際上只是掛了軍隊牌子的土匪，可謂是“奉官當匪”無人敢惹。此外，當時中國鄉村的精神面貌普遍萎靡不振，農民“幾喪其樂生之心，無復進取之意”[34]，整日困于郁悶消沉之中。

可見，內憂外患和天災人禍“使得鄉村命運，益沉淪而就死”[35]。鄉村破敗導致國家積貧積弱，國家積貧積弱又招致外敵入侵。面對如此境況，無數仁人志士紛紛呼吁復興農村，積極開展救亡圖存運動。其中，最為典型的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以梁漱溟、晏陽初等為代表的知識分子開展的“鄉村建設運動”①。但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鄉村建設運動均以失敗告終。歸根究底，一是沒有充分激發農民的主體作用，“鄉村運動天然要以農民作基礎力量，而向前開展; 如果我們動而鄉村不動，那有什么前途”[36]370。二是國家羸弱無法發揮推動作用。正如梁漱溟所說，“鄉村自救正為尋不出一個超于鄉村而能救顧他的力量”[36]14。這些鄉村建設運動雖未能扭轉鄉村衰退的命運，但知識分子對救濟農村的理論思考和實踐探索，激發了全國各地復興農村的斗志，也為新中國的農村建設提供了些許借鑒。

三、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城鄉關系的歷史演變

“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37]一百余年來，在中國共產黨的帶領和全國各族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中華民族實現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飛躍。與此相應的是，中國的城鄉關系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歷史性變化。

（一）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從“城鄉共同發展”到“城鄉二元結構”

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整體上滿目瘡痍，百廢待興。雖有資本主義列強入侵后造就的少數畸形繁華的城市，但工業規模和工業體系遭受嚴重破壞，幾乎沒有中國自己的工業; 在農村，大量耕地被拋荒，大量勞動力被損耗，1949年的農業產值較1936年下降三成。為了快速恢復經濟，國家對城鄉工作展開規劃部署，這一階段的城鄉關系經歷了“城鄉共同發展”到“城鄉二元結構”。

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同志在一次會議上談到，城市和農村、工人和農民、工業和農業都必須緊密結合起來，不能厚此薄彼，只顧城市而放棄農村，歸結起來就一句話：“城鄉必須兼顧。”[38]隨后，劉少奇同志在“天津講話”中也強調，城鄉之間對立的局面是過去式，如今要徹底改變二元對立的局面，使城鄉間溝通暢通，物資暢通，以及工農業產品能夠靈活交換。以上這些主張，為新中國處理好城鄉關系提供了科學指引。新中國成立后，國家本著“城鄉兼顧”原則，積極推動國民經濟恢復增長：一是鼓勵發展農村商品經濟，引導資金、設備等生產要素向農村流動;二是制定合理的工農業產品價格，縮小工農業產品價格剪刀差。20世紀50年代的相關調查顯示，國家在1951—1952年期間對農副產品的價格進行了四次提高，工農業產品比價平均指數從1950年的100降低到了1952年的90.3[39]。三是全面開展土地革命運動。新中國成立前土地改革的順利推行，使“耕者有其田”的政策順利實施，并取得了良好效果。1949—1952年，全國糧食產量、棉花產量都得到了較大增長，農業、林業、牧業、漁業、副業產值也都得到了快速增長。這一時期城鄉共同發展，城鄉之間的關系是相對協調的。

經過三年努力，國民經濟逐步恢復，緊接著開始實施第一個“五年計劃”。“一五”期間，雖然以優先發展重工業為主，但國家同樣重視農業農村的發展。毛澤東同志指出，絕不能因為重工業的發展而忽視農業特別是糧食的生產，“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首先就不能養活工人，還談什么發展重工業”[40]。此時，城鄉之間還維系著和諧的關系。但隨著優先發展重工業戰略的實施，到了“二五”時期，工農業比例嚴重失調，全國工業發展如火如荼，在總產值上突破了千億元的大關，而農業總產值卻降低到了五百億元以下。此外，國家為了保證農業部門能對重工業部門提供充分的資金和勞動力，對大量農副產品實施計劃內的“統購統銷”策略。農業部門成為重工業積累的重要資金來源，1960—1978年間依靠統購統銷手段從農業部門獲取的工業積累約為2 000億元[41]，城鄉關系在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下逐漸分離。同時，限制城鄉人口自由流動的戶籍制度①出臺，城鄉之間的人員流動受到嚴格的管控，“除國家以政治運動的方式組織干部、職工‘下鄉’、‘回城’，知青‘上山下鄉’——工廠‘三線撤離’外，中國沒有自由流動的人口，城鄉流動機制基本瓦解”[42]。此外，公民還被劃分為“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國家在公共基礎設施以及公民權利行使上差別對待農民和市民，在就業方面遵循“先城市后農村”的就業原則。由此，城市優于農村的觀念開始萌發，城鄉的“二元結構”形成，并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城鄉互動關系進一步被歷史性地制約和遮蔽，20世紀50—70年代，中國社會對城市、城市文化表現出消極態度。城市與鄉村關系沒有突破此前的城鄉隔絕與城鄉對立。

（二）改革開放以來“城鄉關系趨好”到“城鄉再度分離”再到“城鄉統籌兼顧”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中國進入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面對中國城鄉關系出現的嚴重問題，國家率先開展農業農村改革，之后向城市擴展，使中國城鄉面貌發生了巨變。在這一時期，中國的城鄉關系經歷了城鄉關系趨好、城鄉再度分離、城鄉統籌兼顧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1978—1984年。改革開放初期，城鄉二元對立、農村發展滯后、農民普遍貧困是中國社會的概況，為了扭轉這一局面，國家在原有基礎上提高了對農業農村的關注。鄧小平同志強調“工業越發展，越要把農業放在第一位”[43]并指出農村的發展、農民的生活水平是中國社會安定、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前提。1978年開始，國家開始探索農村經濟改革新路。1979年，國家正式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代替原來的農業集體經營，并對農副產品的收購價格做了較大幅度的提高，維護了農民和農村的利益。1985年國家正式廢除農產品的統購統銷制度，大部分農副產品可以自由進入市場交易。在處理城鄉關系時，鄧小平認為城市和農村可以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前提是兩者能夠緊密聯系、增加溝通，并提出將農村改革輻射到城市，推動城鄉改革步伐一致，對改善和重塑城鄉關系起到了明顯作用。得益于這些措施，1978—1985年，農民人均收入和消費增幅超過同一時期的城鎮居民，城鄉居民收入比和消費水平之比都呈下降趨勢，城鄉間的差距明顯且迅速縮小。

第二階段：1985—2002年。1984年起，改革的重心逐漸向城市轉移，城鎮化快速推進，而農村的改革則趨向停滯狀態，城鄉關系表現出以城市為主導的特征，致使剛剛有所縮小的城鄉差距再次被拉大。具體來看，一是工農業產品“剪刀差”仍然存在，農民的負擔持續加重。1985—1998年，由農業部門流向非農業部門的資金規模達到8 709億元[44]。中國農民負擔率①在1992年之前低于20%，從1992年開始則呈現不斷上升趨勢，到2000年時甚至上升到了35.8%[45]。二是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持續擴大。雖然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在1985年下降至2以內，但很快就發生了反轉。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城鄉居民收入比分別于1990年、1995年急劇攀升至2.02和2.47∶1。到2002年，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拉大至3.11∶1，若將城鄉居民在社會保障和福利上所享受待遇的差距一起算入，這一比率或將高達7∶1[46]。三是公共服務供給不均。農民人口占全國總人口比重超過十分之一，他們在戶口、醫療、社保、教育、就業等諸多方面無法和城鄉居民享有同等的待遇。以上種種都導致城鄉差距進一步擴大，城鄉關系再次陷入對立階段。

第三階段：2003—2012年。面對城鄉再度分離帶來的社會問題，黨和國家開始重新審視城鄉關系的發展模式。黨的十六大提出“實施城鄉統籌發展戰略”，強調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點任務有：在社會發展的基礎上，統籌城鄉經濟、工農業發展，將現代科學技術引入農業發展，建設現代農業帶動農村經濟增長，增加農民收入。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五個統籌”，城鄉統籌居于首位。隨后，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了“兩個趨向”的重要論斷，指出農業為工業發展提供支持和積累，是工業化初始階段的普遍趨向;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鄉村，工農業與城鄉協調發展，是工業化達到一定程度時的普遍趨向。黨的十七大也強調“必須堅持統籌兼顧”[47]，2009年12月31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大統籌城鄉發展力度" 進一步夯實農業農村發展基礎的若干意見》“把統籌城鄉發展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根本要求”[48]。至此，城鄉統籌發展成為黨和國家工作的重中之重，城鄉差距在各種政策的保障下開始縮小，城鄉關系再次趨向好轉。

（三）新時代以來“城鄉發展一體化”到“城鄉融合發展”

黨的十八大之后，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發生深刻變化，而這一主要矛盾的集中表現之一是城鄉的不平衡不充分發展。面對“城鄉二元結構沒有根本改變”[49]的局面，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城鄉問題予以高度重視，先后提出了“城鄉發展一體化”和“城鄉融合發展”戰略。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明確指出，城鄉的“二元結構”是導致城鄉發展一體化無法推進的重要障礙，必須著力促成新時代的城鄉關系朝著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方向發展。那么如何又好又快地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著力在城鄉規劃、基礎設施、公共服務等方面推進一體化，促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50]隨后，國家開始實施“五化”并舉措施，分別在城鄉居民基本權益、公共服務、居民收入、要素配置、產業發展這五個方面展開積極行動。第一，城鄉居民基本權益要實現平等化。主要從財產權益不平等和戶籍不平等這兩方面入手。第二，城鄉公共服務要實現均等化。主要使城鄉居民在醫療、社保、教育、就業等方面享有同等的待遇。第三，城鄉居民收入要實現均衡化。主要是抓好“三農”問題，增加農民收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第四，城鄉要素配置要實現合理化。主要是推動城鄉之間的各種生產要素在市場上雙向流動。第五，城鄉產業發展要實現融合化。主要是促進工農業協調發展、深度融合，將工業的現代技術向農業轉移，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將農業的綠色生產方式融入工業中，促進工業發展綠色環保化。此外，實現農村全面小康，也是推動城鄉發展一體化的重要舉措。農村特別是農村貧困地區的小康，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最艱難的任務。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加大精準扶貧的力度，不斷給農村發展注入新的活力，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之際，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也使城鄉一體化得到深入切實推進。

經過黨的十八大之后五年的城鄉一體化發展，“城鄉差距顯著縮小，城鄉一體化得到有效推進”[58]。但也必須看到，我國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這兩方面依然存在較大問題。在黨中央的審時度勢下，“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51]的“城鄉融合發展規劃”應運而生。這是“城鄉融合發展”第一次在黨中央的文件中被正式提出，標志著我國的城鄉關系正式邁入城鄉融合發展階段。針對城鄉如何融合、如何發展的問題，黨和國家結合以往城鄉關系發展的經驗教訓和發展現狀，作出了三個方面的規劃部署。一是實施鄉村振興，主要實現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等方面的振興，其中“鄉村振興，產業興旺是重點”[52]，力求解決農業農村發展動力不足、城鄉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等問題。二是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以破除束縛城鄉發展的體制機制弊端、健全城鄉要素自由流動和平等交換的通道為目標，扎實推進城鄉融合發展。三是發揮縣域對城鄉融合發展的作用，縣域作為城市和鄉村的聯結，具有聯系城市、服務鄉村的作用，通過提高縣域帶動鄉村發展的能力、推進縣域基礎設施向農村地區的轉移，以實現縣域內的城鄉融合。

四、中國式現代化城鄉融合發展的未來圖景

自“城鄉融合發展”提出以來，我國城鄉關系不斷改善，城鄉面貌也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但必須看到，實現城鄉融合發展是一個艱巨的歷史任務，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一勞永逸。因此，必須結合我國實際，不斷深化改革，在涉及城鄉發展的各方面做到科學精準施策，以實現城鄉融合高質量發展。

（一）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制度保障

改革是動力，政策是保障。縱觀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城鄉關系的演變歷程，每一次城鄉關系的變化都離不開國家的改革措施和政策體系。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指出：“要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向改革要動力，加快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健全多元投入保障機制。”[1]45可見，構建完善的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是實現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制度保障。

首先，建立健全城鄉要素雙向自由流動的體制機制。城鄉要素流動是實現城鄉融合的關鍵，其中包括人口、土地、資本等生產要素在城鄉間的流動。在城鄉人口自由流動方面，主要是吸引社會各類人才入鄉，為鄉村發展提供人才支持。在財政、金融、社會保障等方面制定具體且有針對性的政策措施，鼓勵、引導大學生畢業后到村任職，發揮大學生的基層作用。在土地流轉方面，主要是放寬農村集體土地進入市場的條件。允許就地或異地入市;在農民自愿的基礎上，將依法、有償回收的廢棄、閑置的公益性用地轉為經營性用地入市。在資本流轉方面，主要是鼓勵和引導工商業資本入鄉，為鄉村發展提供更多的金融資源支持。鼓勵工商業資本入鄉發展，深化“放管服”改革，強化誠信建設，發揮法律法規的政策指導作用，打造有法治保障、誠信安全的基層營商環境。

其次，建立健全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體制機制，改變城鄉居民在基本公共服務上享有的不同等待遇。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要把對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重點放到鄉村，要對城鄉基礎設施建設進行統籌規劃，在城鄉基礎設施布局上做到一體化規劃、一體化建設、一體化管護。在醫療衛生方面，提高農村的醫療衛生水平，推進健康教育、婦幼保健、預防接種等服務進入農村地區，健全城鄉統一的公共醫療衛生體系。在社會保障方面，建立覆蓋城鄉全體居民、多層次全方位的社會保障體系。在教育方面，“統籌城鄉義務教育資源均衡配置”[53]81-82，推動城市教育資源向農村傾斜，提高鄉村教師的工資水平，擴寬鄉村教師入城學習進修的渠道，加大對農村教育的投入，全方位提高農村的教育質量。同時，重視農村的成人教育，提高農村居民的文化素質;加強職業技術教育，提高農村居民的技能和就業能力。

最后，建立健全鄉村經濟多元化發展體制機制。一要推動農村的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發展鄉村富民產業。支持各地立足資源優勢打造各具特色的農業全產業鏈，建立健全農民分享產業鏈增值收益機制，形成有競爭力的產業集群，推動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54]。二要加大技術支持。將數字經濟引入農村產業發展，通過新技術帶動新產業、發展新模式，促進農村產業升級轉型，為實現鄉村振興打下堅實的物質基礎。三要挖掘特色小鎮的經濟價值。“特色小鎮”以生產、生活和生態空間的融合為前提，以打造特色產業為重點，是一個區別于傳統行政建制和產業園區的嶄新載體。目前，特色小鎮已經進入探索階段，要深入挖掘特色小鎮的發展潛力，延伸小鎮產業的發展鏈條，以提升發展的經濟效益。

（二）推動以人民為中心的高質量發展，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價值引領

恩格斯在《論住宅問題》中提到，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城鄉對立已經達到了極其尖銳的程度，而只有在社會得到充分發展和改造的前提下，這種對立才有可能獲得解決[30]223。可見，城鄉融合是社會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而這一結果的實現離不開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基礎。我國社會經濟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高質量發展是“十四五”規劃乃至今后更長時期內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的主題，是能夠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能夠為城鄉融合提供物質基礎的發展。推動以人民為中心的高質量發展，是實現城鄉融合必須遵循的價值引領。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推動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基本力量和基本依靠”[55]，必須始終堅持為人民服務、依靠人民群眾、站在人民的立場上。

一方面，尊重人民在高質量發展中的主體作用，滿足城鄉人民美好生活需要。進入新時代，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增長，高質量發展就是要滿足人民在各方面的需求。這就要求必須更加注重發展的質量和效益問題，完整、準確、全面地貫徹新發展理念。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是我們黨執政的最深厚基礎和最大底氣。”[56]黨在領導和推進現代化建設時，始終以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這同樣是新發展理念的根本所在。以人民為中心去踐行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推動發展質量、效率和動力變革，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好地惠及全體人民。同時，發展的質量如何、成效如何需要由人民來評判。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57]70。在推進高質量發展過程中，要以人民的滿意度為檢驗標準，在政策的出臺、落實、推進、結果等各個環節，都要鼓勵人民參與其中、發表意見，使“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實、更有保障、更可持續”[2]11。高質量發展只有與人民利益相結合，滿足人民的各項需求，才能創造出城鄉人民都需要的物質財富，為城鄉融合提供有力支撐。

另一方面，發揮人民在高質量發展中的能動作用，推動人的全面和社會全面進步。回顧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程，黨和國家之所以能取得一系列偉大成就，根本原因就在于黨始終站在人民立場上，始終與人民心連心、同呼吸、共命運，始終依靠人民謀劃發展、推動改革。“人民是我們黨執政的最大底氣，是我們共和國的堅實根基，是我們強黨興國的根本所在。”[58]在推動高質量發展過程中，要充分發揮人民的主體能動作用。一要拜人民為師，深入人民群眾的生活，聽取人民群眾的意見，從人民群眾豐富的社會實踐中汲取智慧和力量，以形成決策、指導實踐。二要尊重人民的首創精神，調動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激發人民群眾的智慧和力量，為高質量發展凝心聚力。只有把人的重要作用放在高質量發展的邏輯主線上，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共同進步，才能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堅強保證。

（三）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動力支持

黨的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指出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是“三農”問題，“三農”問題能否解決是全黨工作能否順利開展的關鍵[51]。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強調：“城市與鄉村是不可割裂的有機體，實現城鄉融合發展，必須以鄉村振興為重要抓手……讓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讓農民成為有吸引力的職業，讓農村成為安居樂業的家園。”[59]因此，必須做好“三農”工作，接續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保證農業產量的穩定增加、農民收入的穩定增長、農村的長足發展，以徹底解決“三農”問題，全面提升農村的現代化水平。

第一，促進農業現代化。馬克思認為：“農業是整個古代世界的決定性的生產部門，現在它更是這樣了。”[60]作為國家發展的基礎性和決定性部門，農業的生產方式至關重要。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農業現代化也逐步進入關鍵階段。農業現代化對農村生產力和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起著重要作用，從而奠定鄉村振興和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同時，需要認識到，農業現代化不是局限于種植業、畜牧業、林業、漁業等傳統農業的現代化，而是要建立起完善的產業體系、經營體系、資源保護體系、質量保障體系等涉及農業生產與銷售的全方位的現代化農業生產。目前，推動農業現代化發展，要著力轉變農業發展方式，推動農業生產高水平、高質量、高效率發展，將農業轉變為現代化大產業。

第二，提高農民文化素養。農民是鄉村振興的主體，農業和農村該如何發展的決定權在農民手中。隨著全面小康社會的建成和共同富裕的推進，農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文化素養也要相應提高。“鄉村文明是中華民族文明史的主體，村莊是這種文明的載體，耕讀文明是我們的軟實力。”[61]因此，要重視鄉村文明建設，挖掘農耕文化中優秀的思想觀念，并和時代主旋律相結合，以提升農民的文化素養。同時，培養一批高素質的農民隊伍。“高素質農民是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一支重要人才隊伍”，高素質農民隊伍是實現鄉村振興和城鄉融合、促進共同富裕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人才保障。

第三，推進新農村建設。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推進新農村建設，因此，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同樣可以運用于新農村建設。在產業興旺方面，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把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作為農業農村工作的主線”。在生態宜居方面，將農村打造成垃圾不落地、家園更美麗的宜居之所，用干凈、綠色、環保、整潔代替農村原本“臟亂差”的刻板印象。在鄉風文明方面，進一步移風易俗，塑造文明、科學、健康的社會風氣。在治理有效方面，發揮基層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構建“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57]38的現代鄉村社會治理體制。在生活富裕方面，不斷提高農民生活水平，時刻牢記農民的合理需求，維護好農民的切身利益。

（四）推進美麗鄉村建設，為城鄉融合發展筑牢生態屏障

生態文明建設搞好了，可以“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2]23，其中農村的生態文明建設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生態文明建設提出了許多新理念和新思想，這些理念和思想對美麗鄉村建設具有重要指導作用。“環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麗，藍天也是幸福。發展經濟是為了民生，保護生態環境同樣也是為了民生”[62]，鄉村的生態環境改善能夠直接提升鄉村人民的獲得感和幸福感。建設美麗鄉村，要從理論和實踐兩個方面進行，發揮理論的指導作用和實踐的現實作用，再現鄉村綠水青山的美麗圖景和生態宜居的自然環境。

在理論上，認真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馬克思曾指出：“人本身是自然界的產物，是在自己所處的環境中并且和這個環境一起發展起來的。”[30]410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也指出，必須“認識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體性”[63]。馬恩的論述深刻闡釋了人類與自然界相互依存、榮辱與共的生命共同體關系。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從一般的物質文化層面逐漸轉向了更高層面，需要更廣泛的民主、更有效的法治、更宜居的環境。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是我們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的重要理念，“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我們謀劃發展必須站穩的立場[2]50。因此，必須深入貫徹執行這一重要理念。同時，還要正確看待“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辯證關系。首先，“綠水青山”是“金山銀山”能夠發展的前提條件，沒有“綠水青山”何談“金山銀山”。其次，“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從“綠水青山”中挖掘“金山銀山”的關鍵，是通過產業發展提升將生態潛力轉化為經濟潛力[64]。最后，“金山銀山”的發展要反過來為“綠水青山”的保護提供經濟支撐。可見，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具有高度的內在統一性，在建設美麗鄉村過程中，應秉持“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53]434的發展理念。

在實踐上，深入推進“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經過22年的探索實踐，浙江“千村示范、萬村整治”工程形成了一套系統完善的機制，代代相傳、年年追趕、層層落實，對美麗鄉村建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浙江的“千萬工程”使農村活力得到激發、農民收入持續增長、農村環境大為改善，其中最為直接和明顯的就是鄉村人居環境的變化，所有這些都為美麗鄉村建設提供了豐富的經驗。首先，全面治理鄉村環境污染。提高農村生產生活的用水質量，完善生產生活的污水、廢水處理機制;健全垃圾分類體系，提高垃圾分類和資源利用效率。其次，開展“廁所革命”，廁所雖小，但是改善鄉村環境的重要方面。要在農村普及廁所改革，因時因地采取有效、合理的改廁模式，并加大支持力度，解決好技術和資金上的難題，安排管理人員駐扎，做好定期維修工作，解決村民的后顧之憂。最后，建立健全維護鄉村環境的長效機制。鄉村環境整治具有長效性，需要構建長效機制予以維持。“千萬工程”是具有浙江特色的實踐路徑，但這些措施具有普遍性，值得被全國各地建設“美麗鄉村”學習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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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①20世紀30年代全國從事鄉村建設工作的團體和機構有600多個，先后設立的各種實驗區有1 000多處。這些團體和機構，性質不一，情況復雜，誠如梁漱溟所言，“南北各地鄉村運動者，各有各的來歷，各有各的背景。有的是社會團體，有的是政府機關，有的是教育機關;其思想有的‘左’傾，有的右傾，其主張有的如此，有的如彼”，但關心鄉村，立志救濟鄉村，則是這些團體和機構的共同點。

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于1958年1月9日頒布，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首部推行的戶籍制度。

①農民負擔率=[第一產業增加值一 （農民人均純收入*農村總人口） ]/第一產業增加值。

The Historical Logic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the Sinicization of Marx's Theory on Urban-Rural Relations

Li Baogeng1"" Zhou Zhiying2

（1.School of Marxism， Ningbo University， Ningbo， Zhejiang 315211; 2.Ningbo University Base of Xi Jinping Thought on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or a New Era， Ningbo， Zhejiang 315211）

Abstract： In the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countries have differences in social nature， political systems， and levels of productivity development， but they face a common dilemma in the issue of urban-rural relations， which is the fate of urban prosperity and rural decline caused by unbalanced and insufficient urban-rural development. The modernization of the West is dominated by the logic of capital， and the urban-rural relationship presents a pattern of \"rural areas subordinate to cities\"; China's modernization exploration can be traced back to the Opium War， and the resulting \"two halves of society\" led to the \"decline and death\" of rural areas in China.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 our country has undergone three periods of development， generally showing a trend from \"coordinated progress\" to \"separation and opposition\" and then to \"integrated integration\". At present， 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China has established and improved the people centered urban-rural integrated development system and mechanism， continued to implement the \"Ten Million Project\"， comprehensively implemented rural revitalization and beautiful rural construction and other measures， so that the urban-rural relationship presents a beautiful picture of urban-rural integrated development.

Key Words： Modernization; Urban-rural Relationship; Marx; Rural Revitalization Urban-rural Integration

（責任編輯：易曉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