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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學價值到詩學價值

2025-03-14 00:00:00楊來來
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5年1期

摘要: 縱觀《文心雕龍》全書, 劉勰始終高揚人學價值與詩學價值, 將自己的人格理想寄托于文之事業中, 使其人格理想與詩學追求之間形成一種內在關聯。順著劉勰人格境界與詩學境界的“相通處”, 有助于對其論文宗旨與文本性質有更為深入的理解和認識。在對人學價值充分肯定的前提下, 劉勰積極追求詩學價值的實現, 試圖從人文層面開拓文章巨大的文化意義空間。為此, 《文心雕龍》始終著眼于“文的理想模式”的尋繹和理想人格的建構, 目的是為了重建人文精神, 這體現了其作為“中國文論元典”的超越性特質。

關鍵詞: 《文心雕龍》;人學價值;詩學價值;中國文論元典

中圖分類號: I206.2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21217 (2025) 01011409

收稿日期: 20241120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17ZDA253):《文心雕龍》匯釋及百年“龍學”學案。

作者簡介: 楊來來(1994), 男, 寧夏隆德人, 聊城大學文學院講師, 文學博士。

迄今為止, 關于《文心雕龍》(以下簡稱《文心》)一書的性質問題, 學界還未形成統一的認識。該問題的懸而未決, 意味著我們可以多角度地思考這個問題。例如, 戚良德教授提出: “特別是從其作者劉勰的身世際遇、思想傾向以及《文心雕龍》的思想根源、創作動機的角度, 重新認識這部書的性質, 可能更有助于使我們接近其真相, 從而更好地發掘其當代意義。”戚良德: 《文章千古事——儒學視野中的〈文心雕龍〉》, 《文史哲》2014年第2期。也就是說, 我們要想全面認識《文心》, 首先需要深入地了解劉勰的文化心態, 探究其論文的文化心理動因, 才能更加深刻地理解他的文學觀念。這種研究思路與“文化詩學”所倡導的“‘主體——文化心理’模式”異曲同工。所謂“‘主體——文化心理’模式”, 指的是“抓住文學藝術作品及其觀念的主體, 分析其文化心態, 進而揭示文學藝術產生的文化心理動因及其所表征的主體之價值取向與人格理想” 參見李春青: 《論文化詩學的基本特征與操作路徑》, 《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14年第3期。的一種研究方法。中國文化詩學代表學者李春青先生認為, 中國古代詩學存在一個“人格境界與詩學境界相通”參見李春青: 《在人格與詩境相通處──論中國古代詩學的文化心理基礎》, 《文學評論》1996年第2期。的鮮明特征, 這是古代詩學觀念生成的文化心理基礎。我們如果能夠順著“相通處”進行探索, 就可以更好地理解詩學理論生成的內在心理依據。

傳統的中國文學批評主張通過研究對象的人格對其文學觀念進行分析、描述和判斷, 主要緣于人格具有一些持久的穩定的特質, 它關乎一個人的性格、品格, 乃至其文章風格。在西方學術界, 人格科學已經成為一門學科。“直到20世紀30年代, 人格才開始被認為是心理學的特有部分, 而這主要歸功于奧爾波特(1937)的《人格: 心理學的解釋》和默瑞(1938)的《人格探究》等偉大著述的出版。在這個意義上講, 人格作為一門獨立學科還是一門非常年輕的科學, 只有大約60年的歷史。”(參見[美]珀文: 《人格科學》, 周榕等譯, 上海: 華東大學出版社, 2001年, 第2頁)而在中國古代, 也有“文如其人”的說法。對于《文心》的理論研究, 其實也有相似的研究方向。如劉綱紀先生曾言: “具有強烈的人格精神, 是劉勰《文心雕龍》一書的一個十分顯著的特點。”劉綱紀: 《劉勰》, 臺北: 東大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1989年, 第66頁。李建中先生也謂: “《文心雕龍》是文論巨制, 也是劉勰人格形象與人格境界的展示, 讀《文心雕龍》也就是讀劉勰的人格。”李建中: 《魏晉文學與魏晉人格》, 武漢: 湖北教育出版社, 1998年, 第215頁。可以說, 劉勰的人格深深地影響著《文心》的創構與傳播, 他不僅創作了《文心》, 還將其人格理想注入其中, 塑造了這部書的文心與詩魂。基于此, 筆者嘗試借鑒文化詩學的研究方法, 試圖通過找尋劉勰人格理想與詩學追求之間的內在關聯, 以求對《文心》的宗旨和性質問題形成一些新的思考。

一、人學價值的肯定: 從“性靈所鐘”到“性靈所寄”

眾所周知, 劉勰的一生經歷了“三個世界”, 從“佛的世界”和“文的世界”進入“仕的世界”, 最終又回歸“佛的世界”。參見李建中: 《劉勰的人格境界與〈文心雕龍〉的人格理論》, 《學術月刊》1997年第4期。在這三重世界中, 他經歷了不同的身份轉變, 使其身上呈現出三種鮮明的色調: 士人底色、學者特征和佛教徒身份, 由此彰顯出三種鮮明的人格特質。《梁書·劉勰傳》中簡單交待了劉勰的生平經歷:

勰早孤, 篤志好學。家貧不婚娶, 依沙門僧祐, 與之居處, 積十余年, 遂博通經論, 因區別部類, 錄而序之。今定林寺經藏, 勰所定也。天監初, 起家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引兼記室, 遷車騎倉曹參軍。出為太末令, 政有清績。[唐]姚思廉: 《梁書》卷五十, 北京: 中華書局, 1973年, 第710頁。

于劉勰而言, 任何一段經歷, 都是有益且影響深遠的。進入佛門前的經歷, 使他養成了中國傳統士人的兩種優秀品質: 一是篤志, 二是好學。沉潛多年的佛門俗客經歷, 既對他論文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也使其人格趨于穩定, 逐漸形成了知識淵博、思維縝密、論析嚴謹、識見高明等眾多學者特征。更重要的是, 佛教徒身份為他論文、著書、立功提供了極大便利的同時, 更極大地提升了他的人生境界, 凸顯了其人格意義。“三重世界”的經歷, 使其身上既具備儒家知識分子的擔當和責任, 又有傳統學者的博通和深邃, 更有佛教徒的理性和智慧。

站在劉勰的立場來看, “三重世界”的經歷不只是生存境遇的改變, 也是“智”的完善與“心”的安放之旅, 也能說明他有強烈的發展需求和充分的自為空間。每一次身份的轉變, 都代表了劉勰對人性本質的認知在不斷趨于深刻。縱觀《文心》全書, 我們可以看到劉勰對自我及其人格理想有相當清楚的認知, 這集中體現在《序志》篇中:

夫宇宙綿邈, 黎獻紛雜;拔萃出類, 智術而已。歲月飄忽, 性靈不居;騰聲飛實, 制作而已。夫肖貌天地, 稟性五才, 擬耳目于日月, 方聲氣乎風雷: 其超出萬物, 亦已靈矣。形甚草木之脆, 名逾金石之堅, 是以君子處世, 樹德建言。豈好辯哉?不得已也。本文所引《文心雕龍》原文均據戚良德: 《文心雕龍校注通譯》,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以下所引《文心》原文僅標明篇名, 不再一一出注。

細讀此段引文, 我們不難發現, 劉勰具有宏大的歷史視野, 他將人置于“終極歷史之圓”“社會歷史之圓”與“個人政治性歷史之圓”這里參考了杰姆遜在《政治無意識》一書中提出的“三個同心圓闡釋模式”。參見[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遜: 《政治無意識——作為社會象征行為的敘事》, 王逢振、陳永國譯,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99年, 第6389頁。三個同心圓中加以審視和闡釋, 從而確認了人的存在方式、根本價值與價值實現之方式。從“終極歷史之圓”的層面來看, 人終究是要死的, 因而“形甚草木之脆”, 只有憑借智慧才能出人頭地, 體現人之為人的價值;從“社會歷史之圓”的層面觀之, 人“超出萬物”, 乃天地造就的靈物, 因而有其特殊的存在方式, 需要通過獲得社會認同來實現個人價值, 以求“名逾金石之堅”;而從“個人政治性歷史之圓”的層面而言, 制作是獲得價值長存的唯一方式, “樹德建言”是“君子處世”的最佳選擇。可見, 劉勰是從歷史的維度來看待和審視人的存在方式及其意義實現這一問題的。這種由宏觀到微觀的論述方式是有其用心的, 三個同心圓之間并非截然分開, 而是互相重疊, 共同作用下構成了劉勰對人性的完整認識。我們看到劉勰解釋完書名含義之后, 并沒有直接從“文”進入去談自己的創作動機, 而是選擇從“人”入手來言自己的論文初心。由此可以說明, 對于人學價值的體認與肯定, 為劉勰認識自我與世界、社會及文章的關系奠定了重要思想基礎, 從而形成了他對“個人的自我價值”的完整認知, 最終促使他走上了“搦筆和墨, 乃始論文”(《序志》)的道路。

所謂“人學價值”, 即主體對自我人格有充分的理性認知和有效的價值定位。只有在此意義上, 主體才有人格意志, 從而構成了實現價值的可能。正因為對自我價值有充分自覺的體認, 劉勰對人性形成了獨特的看法, 在此基礎上建構起了他的人生價值觀念和人生價值體系。于是在《原道》篇中, 劉勰鮮明地提出了自己的人性主張:

惟人參之, 性靈所鐘, 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 實天地之心, 心生而言立, 言立而文明, 自然之道也。……夫以無識之物, 郁然有采, 有心之器, 其無文歟?

在此篇中, 劉勰按照“天文—人文”的思路揭示和規定了文章的本質特征, 其中明顯涉及到其對人性的基本認知。在他看來, 人與天地同源, 是全宇宙生命體中的自覺者和最貴者, 擁有明確的自我意識, 即其所謂“有心之器”。但這種認識并非劉勰的獨創, 而是受到秦漢以來宇宙生成論思想觀念的深刻影響。由此說明, 他在《原道》篇中明顯不是論證人的價值問題(此問題《序志》篇中已經涉及了), 而是通過闡述人性的自然特質, 將天、人與文之間聯系起來。所以, “自然之道”才是劉勰的論述重點, 以此引出了他關于自然人性和文章的本質規定之間的內在關聯。于是, “心生而言立, 言立而文明, 自然之道也”(《原道》), 便集中體現了劉勰對人文發展演變的思考成果, 重點指明了文章的自然特性源自人的自然天性。也就是說, 在劉勰心中, 文的自然特性的展現是基于人的自然本性, 如果沒有自然之心, 也就不會產生自然之文。

美國著名心理學家L.A珀文曾給“人格”一詞下過定義: “人格是認知、情感與行為的復雜組織, 它賦予個人生活的傾向和模式(一致性)。像身體一樣, 人格包含結構和過程, 并且反映著天性(基因)和教養(經驗)。” [美]珀文著: 《人格科學》, 周榕等譯, 第415頁。在人格科學的理論視野中, 人格是不斷發展的, 它與個體的天性與教養息息相關, 二者交互作用下生成了人格的基本面貌。而對于究竟何者對人格起決定作用, 人格科學也未能給出標準答案。所以我們只能說, 先天天性與后天教養對人格發展而言同樣重要, 二者缺一不可, 劉勰恰恰也是從這兩個方面來審視和認識人格的重要性的。

(一)對自然人格倍加珍視

有學者認為, 魏晉南北朝時期“自然的人格取代了儒學的人格”, “自然的美學代替了雕飾的美學”, “自然英旨”成為該時期的重要審美范疇。參見袁濟喜: 《自然的人格與自然的美學——魏晉南北朝美學札記》, 《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86年第2期。應該說, 這一評價是有其合理性的。然而需要強調的是, 劉勰所標舉的自然人格并非是逍遙任性、不受禮教束縛的, 他更多的是對人的自然天性(真情)的一種呵護和珍視。并且, 劉勰是從“文”的角度提倡自然人格的。

《情采》曰: “故情者, 文之經;辭者, 理之緯。經正而后緯成, 理定而后辭暢: 此立文之本源也。”劉勰認為, 寫作的根本原則是對情的根本堅守, 如此文辭才能暢達, 從而突出了自然情感對于文章創作者的重要性。在他看來, “人稟七情, 應物斯感, 感物吟志, 莫非自然”(《明詩》)、“‘氣以實志, 志以定言’;吐納英華, 莫非情性”(《體性》)。出于這樣的認識, 劉勰對作者的至性真情高度贊揚, 非常注重呵護作家的自然天性, 認為好的文章出自于自然率真的情感。無論是賈誼的“俊發”、司馬相如的“傲誕”, 還是揚雄的“沈寂”、班固的“雅懿”, 他都贊賞不已。但是“俗皆愛奇, 莫顧實理”(《史傳》), 對于初入文壇者而言, 往往容易喪失其本真的天性。對此, 劉勰給出的建議是“逐物實難, 憑性良易”(《序志》), 順從自己內心的本性而為, 才是表達文心的最佳方式。故而他對“為情而造文”者深為欣賞, 而對“為文而造情”(《情采》)者有所不滿。例如, 劉勰十分欣賞“嵇康師心以遣論, 阮籍使氣以命詩”(《才略》), 皆因他們均是以自然人格進行文學創作的。可見, “自然”在《文心》之中具有雙重意涵, 既指一種詩學風格, 也指一種人格理想。自然的人格理想作為劉勰詩學觀念的堅實底蘊, 深深影響著他的詩學主張。

(二)對文人個性充分肯定

劉勰認為文章應以“述志為本”劉凌: 《古代文化視野中的文心雕龍》, 長春: 吉林大學出版社, 2010年, 第55頁: “這里的‘志’, 畢竟不完全等同于以往的政治理想, 而增強了作家性情和個性的時代內容。”(《情采》), 所以他對文人的創作個性保持了極大的尊重與肯定。由于承認“性各異稟”(《才略》)的合理性, 劉勰充分肯定作家后天積累經驗的過程, 十分欣賞“各師成心, 其異如面”(《體性》)的文學風格。在他看來, 作家通過后天的學習過程, 不僅可以形成自己的獨特個性, 而且能夠塑造不同的才能, 最終形成多樣的文章風格。這種認識雖簡單質樸, 但卻難能可貴, 其中透露出的是劉勰對個性自由的張揚與肯定。正因如此, 他對文人的現實遭遇也表達了一定的寬容和理解。劉勰認同“蓋人稟五材, 修短殊用;自非上哲, 難以求備”(《程器》)的事實, 故而“提倡一種作家批評的寬容理論”參見李建中: 《文心雕龍講演錄》, 桂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8年, 第182頁。。盡管他對歷代文人有所批判, 但依舊能夠看到他們身上的閃光點, 并從不同角度對其作品進行了較為客觀的評價。究其原因, 這既與劉勰的自身經歷有關, 也與他的自我認知相關。如前所述, 劉勰在對人學價值的歷史考察中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自我價值, 明確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責任。恰好他又處于人的主體精神與審美精神逐漸覺醒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參見郁沅: 《主體精神與審美意識的覺醒——論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潮之內核》, 《文學評論》1989年第3期。因而他從心底尊重個性自由, 欣賞富有個性的文章之美。受此思想影響, 劉勰強調后天修養對作家人格與文章風格的重要作用, 希望文人可以通過自我努力做到“文武之術, 左右惟宜”(《程器》)。從認識論的角度來看, 這種尊重與寬容的態度, 代表了劉勰的思想認識從“貴我”走向了“貴人”, 暗含著他對人學價值的深切認同。

李天道先生說: “中國詩學具有一種‘貴人’的美學精神。”李天道: 《中國詩學之“貴人”美學精神》, 《中國文學批評》2019年第2期。劉勰自然也受到了這種“貴人”美學精神的影響, 我們從他對“自然的人格”充滿敬意、對文人性格的差異和文章風格的多樣表示充分的理解可以看出這一點。這與所謂“人的自覺”與“文的自覺”思潮有一定的關聯。恰如不少研究者所認為的, 劉勰對當時的時代思潮是認同的, 也是接受的。需要指出的是, 他所標舉的人學價值畢竟不同于同時代的玄學家與佛家。因為后者更多地體現為人生境界的擴充與延展, 往往采取逍遙任世或冷眼旁觀的態度, 而劉勰所奉行的則是積極有為的人生理想, 著重強調個人的存在意義和價值實現。同時需要注意的是, 盡管劉勰充分肯定人的個體人格與個體情感, 但他又對文人提出了更高的道德要求, 希望他們可以“緯軍國”“任棟梁”(《程器》)。可見, 劉勰所堅持的“貴人”精神, 既富有鮮明的理想色彩, 又具有濃烈的現實意味。這應該說是劉勰的局限所在, 但并不影響他對人學價值的肯定。總而言之, 無論是對自然人格的呵護與肯定、對文人個性的贊揚和理解, 還是對文人事業的嚴格要求, 劉勰都在高揚人學價值, 這對提升文學價值而言意義非凡。

二、詩學價值的生成: 從“陶鑄性情”到“開學養正”

如前所述, 由于深受“貴人”思想的影響, 劉勰看重個體精神的長存, 強調“君子處世, 樹德建言”(《序志》)的重要性。應該說, 劉勰在對人學價值的深刻體認中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詩學的重要價值。所以他在《序志》篇抒發完自我心聲之后便強調道: “唯文章之用, 實經典枝條。‘五禮’資之以成, ‘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煥, 軍國所以昭明。”這既是他對文章功能的理性認識, 也是對文學價值的由衷贊揚。在劉勰看來, 文章不僅可以為社會政治服務, 而且具有重要的經典層面的意義。雖然他說“安有丈夫學文, 而不達于政事哉”(《程器》), 似乎表明對為文用于世充滿了期待, 內心十分渴望成為一個“文武之術, 左右惟宜”(《程器》)之人。但他的認識并沒有停留于此, 而是意識到了文章乃是經典的枝條, 經典乃“洞性靈之奧區, 極文章之骨髓”(《宗經》)。因而文章的功用就不僅僅是“達于政事”(《程器》)而已, 而是具有成為經典流傳后世的永恒價值。

那么, 如何才能保證詩學價值的長存呢?具體而言, 劉勰看待這個問題, 主要是從對文學自然性情的堅定維護和對文章純正品格的高度重視兩方面著眼的。

(一)堅定維護文學的自然性情

眾所周知, 劉勰是在南朝文學朝著抒情化、形式化發展之時開始撰寫《文心》的, “怎樣對待這種文學發展趨勢, 就是《文心雕龍》所面臨的歷史任務, 也就是產生《文心雕龍》的具體原因”陸侃如、牟世金: 《文心雕龍譯注》, 濟南: 齊魯書社, 2009年, “引論”, 第4頁。。對于處于當時文學思潮中的劉勰而言, 他有責任和義務為文學的良好發展提供理論指導。我們從《文心》中可以明顯看出, 劉勰非常重視人的自然天性(真情), 十分欣賞“為情而造文者”(《情采》);也非常重視創作者的個性, 推崇具有創造性的文章。凡此種種, 都可以看作是劉勰對時代所賦予他的命題做出的回答。他更多地考慮的是文學如何才能打動別人, 以及文學怎樣才能彰顯個體的存在價值?

《情采》曰: “故為情者要約而寫真, 為文者淫麗而煩濫。而后之作者, 采濫忽真, 遠棄《風》、《雅》, 近師辭賦: 故體情之制日疏, 逐文之篇愈盛。”劉勰將“為文者”與“為情者”進行了對比, 指出“后之作者”的主要問題是遠離真情, 一味追逐文采, 從而導致文壇之上虛浮之風彌漫, 文人之作普遍缺乏真情實感。面對此種情狀, 劉勰認為應該“心定而后結音, 理正而后摛藻”(《情采》), 應先積聚自然真摯、飽滿充沛的情感, 再進行具體的寫作。這一要求貫穿于《文心》多處。比如《神思》篇“登山則情滿于山, 觀海則意溢于海”, 強調飽滿自然的情感積蘊對藝術構思的重要性;《體性》篇“夫情動而言行, 理發而文見”, 強調真實自然的情感對藝術風格的塑造作用;《熔裁》篇“情理設位, 文采行乎其中”, 亦昭示了情理于辭采施展的基礎作用……

由此可見, 無論是文章創作的一般規律, 還是具體的寫作方法, 劉勰始終強調情感的重要地位, 尤其重視個體情感的自然抒發。而他之所以時時刻刻在維護文學的情感特質的前提下展開具體的論述, 其根本目的是要從情感本體論的角度為文學價值做出普遍設定。參見李詠吟: 《情感本體與劉勰關于文學價值的普遍設定》, 《文史哲》2014年第2期。在這種價值設定的背后, 隱含的是劉勰對文學價值的理解, 而這一理解的形成主要緣于其對人學價值的認知。人學價值的中心內涵包括主體順從內心、發揚個性, 以此實現個體存在的價值。這種思想落實到文章創作中, 則集中表現為“重感情、重才性、重自我”羅宗強: 《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 北京: 中華書局, 2016年第2版, 第209頁: “他(劉勰——引者)是看到任自然的文學思想發展潮流了, 他是那樣地重感情、重才性、重自我在文學創作中的價值。”。所以劉勰深刻地認同“吐納英華, 莫非情性”(《體性》), 認為情感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奠定了文學的生命本體。有此生命本體, 文學才具有永恒價值。以此認識出發, 劉勰強調“萬趣會文, 不離情辭”(《熔裁》)。應該說, “情感本體”在劉勰這里得到了堅決貫徹, 從而建立了《文心》“以情為本, 文辭盡情”的理論體系。參見戚良德: 《文論巨典——〈文心雕龍〉與中國文化》, 開封: 河南大學出版社, 2005年, 第7591頁。

但同時我們也注意到, 劉勰對圣人文章非常崇拜, 特別贊賞上哲“陶鑄性情”(《征圣》)的不朽功績, 也極為推崇經典“性靈镕匠”(《宗經》)的重要作用。為此, 他提出了征圣、宗經的主張, 強調寫作應以經典作為模范, 以求達到“六義”的理想標準。這似乎與其維護文學的自然性情的主張有所抵牾, 卻是他文學思想的實際傾向。恰如羅宗強先生所言: “劉勰站在其時文學思想的發展潮流之中, 而比同時的其他思想家更冷靜地思考問題。對于其時文學思潮發展的許多實質問題, 他是接受的, 認可的, 但是他要把這個思潮引向雅正。”羅宗強: 《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 第287頁。在劉勰心中, 自然深摯的情感固然重要, 但感情的自然抒發絕不能偏離經典的雅正, 否則“若任情失正, 則文其殆哉”(《史傳》)。在劉勰看來, “情感本體”需要以普遍的美善要求為基本原則, 只有如此文學才能兼具現實價值和審美價值, 其意涵也才完整。所以劉勰主張通過“陶鑄性情”的方式引導文學創作的正確走向, 從而達到“極正歸本”(《宗經》)的目的。究其實質, 劉勰并非要簡單地回歸儒家的詩教傳統, 而是要在與時代浪潮中進行詩學觀念的更新與深化, 從而適應當時文學思想發展的實際情況。

(二)高度重視文章的純正品格

綜觀《文心》, 應該說劉勰對文章持有十分尊重且謹慎的態度。在《原道》開篇, 他就明確指出“文之為德也, 大矣”, 從而奠定了《文心》“論文”的根本精神。《序志》篇末, 他又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文果載心, 余心有寄”的句子, 寄寓文章傳達個人理想抱負的殷殷厚望。由此可見, 從始至終, 文章在劉勰心中具有崇高的地位, 他力圖使文在展現個人思想、實現個人價值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因而非常看重其現實品格。

例如, 《指瑕》曰: “制同他文, 理宜刪革。若掠人美辭, 以為己力;寶玉大弓, 終非其有。”劉勰意在說明, 文章應該注重原創, 如此才能忠實內心, 真正展現自我價值。而文學價值的實現則需要經過長時間的沉淀, 前提是保證文章品格的純正。故其曰: “丹青初炳而后渝, 文章歲久而彌光;若能隱括于一朝, 可以無慚于千載也。”(《指瑕》)這主要是因為文章的品格往往與作家的人格相關, 雖然二者難劃等號, 但畢竟關系重大。在劉勰看來, “文章乃經國之大業, 不朽之盛事”魏宏燦: 《曹丕集校注》, 合肥: 安徽大學出版社, 2009年, 第313頁。, 是值得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人生事業, 它如同人格一般, 能夠“萬古魂動”(《史傳》), 名垂千古而不朽。所以他一再強調“斯言一玷, 千載弗化”(《指瑕》), “一朝綜文, 千年凝錦”(《才略》)。這既可以看作是劉勰對文學純潔性的嚴正維護, 也可以視為他對詩學價值的有力肯定。

正因有此認識, 劉勰始終著眼于文章的未來發展, 試圖通過確立一種人格范式來加以引導。在他看來, 前賢之所以偉大, 主要緣于他們“學堅才飽”(《雜文》)。因而劉勰主張“文章由學”(《事類》), 多次強調后天學習的重要性。如《神思》篇中將“積學以儲寶”作為寫作的首要步驟;《體性》篇中認為文章風格的形成, 應當“功以學成”。乃至學童的文學教育問題, 他也明確倡導“才童學文, 宜正體制”(《附會》)。在劉勰的心目中, 最佳的學習范本莫過于儒家經典, 因為其“義既埏乎性情, 辭亦匠于文理;故能開學養正, 昭明有融”(《宗經》)。這主要歸功于儒家經典具有開示后學、涵養正道的巨大作用, 所以劉勰鼓勵后學之人通過學習儒家經典來實現自我價值。然而他并非一味要求以儒家經典為本, 進行亦步亦趨的學習, 而是采取更加包容的心態。例如, 《辨騷》篇高度肯定了屈原的藝術成就和人格精神, 對屈辭的感人力量與獨特風格給予了充分贊揚。可見, 在劉勰心中, 好的文章雖有一定的標準, 但不可缺少的是堅貞純正的思想內核, 如此才能成為經典永遠流傳。他之所以要倡導“征圣”“宗經”, 目的是要“開學養正”, 以此來開拓文學事業千古傳承的路徑。

經過以上分析, 我們認識到, 劉勰的詩學追求作為其人格理想的具體化和學理化, 具有鮮明的人學色彩。在對自我價值充分肯定的前提下, 劉勰積極追求文學價值的實現, 試圖從人文層面開拓文章巨大的文化意義空間。從“陶鑄性情”到“開學養正”, 《文心》完整地詮釋了人格義的全部內容;前者代表對先天天性(基因)的規定, 后者意味對后天教養(經驗)的塑造。通過這樣一個過程, 既保證了文學價值的延續, 也使人學價值得以貫徹和延續, 最終促成人文精神的堅守和傳承。

三、作為“中國文論元典”的《文心雕龍》

牟世金先生曾說: “《文心雕龍》是既總結前人創作經驗, 更針對當時創作傾向, 也匯總了歷代文學理論成就的一部重要著作。”陸侃如、牟世金: 《文心雕龍譯注》, “引論”, 第5頁。這的確是《文心》的重要特征, 但在筆者看來, 支撐這部“體大思精”之作的, 不只是豐富的文學理論問題, 還有其內在堅實的人文精神, 它深刻地影響著劉勰對“文論”之作的獨特認知。恰如戚良德先生所言:

中國的“文論”不僅是“文藝學”或者“文學概論”, 而是關乎所有政治、經濟以及社會領域的人生通識, 是通向人生自由境界的文化能力。因此, 劉勰的《文心雕龍》, 既是一部中國文章寫作之實用寶典, 又是一部中國人文精神培育的教科書;既是中國文藝學和美學之樞紐, 也是中國文章寶庫開啟之鎖鑰。戚良德: 《文章千古事——儒學視野中的〈文心雕龍〉》, 《文史哲》2014年第2期。

這是從《文心》所論之“文”的實際情況出發, 還原了這部“文化元典” 馮天瑜: 《中華元典精神》,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4年, 第2頁: “只有那些具有本根性和原創性意蘊, 又在某一文明民族的歷史上長期發揮精神支柱作用的書籍方可稱之‘元典’。”以此而論, 《文心雕龍》亦屬于文化元典之列。的真實面目, 并給予了它更為全面、客觀的評價。這一評價也讓我們認識到, 《文心》之中蘊藏的不僅是中國的文章學、文藝學、美學等理論知識, 還有豐富的人文精神資源。它是這部“文論元典”的生命和靈魂所在, 彰顯出劉勰對文章人文價值的獨特領悟, 并深深影響著經典的創構與生成。

袁濟喜先生亦謂: “《文心雕龍》的價值, 在于她的經典性, 而人文精神則是其中最深層的精神蘊含。”袁濟喜: 《論〈文心雕龍〉的人文精神與當代意義》, 列舉了對《文心》人文精神塑造起主要作用的三大要素, 分別是: “對于古代儒家人文精神的傳承”“對于佛學精神的張大”“自身人格精神的融入”。見中國《文心雕龍》學會: 《文心雕龍研究》(第八輯), 保定: 河北大學出版社, 2009年, 第422頁。所謂“人文精神”, 一方面強調“人”的存在意義, 重視人學價值的延續;另一方面突出“文”的成人之功, 注重文學價值的作用。這便是劉勰所考慮的人文事業, 既關乎價值(人學價值與文學價值)實現, 又關乎生命生成。于劉勰而言, 他論文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實現自我價值, 亦是為了使“文心”可以延續千古。因而《文心》的關注點始終未曾脫離“人文”。具體而言, 一是對“文的理想模式”的尋繹與建構, 二是對理想人格的追尋與塑造。

(一)“文的理想模式”的尋繹與建構

李澤厚、劉綱紀二位先生說: “劉勰的《文心雕龍》不是‘銓序一文’, 而是以‘彌綸群言’為己任(《序志》), 它的目的是要對自古以來的, 特別是魏以來文論作一個綜合的總結, 以建立自己的理論體系。”李澤厚、劉綱紀: 《中國美學史(魏晉南北朝卷)》, 合肥: 安徽文藝出版社, 1999年, 第582頁。李建中先生也有類似的說法: “文學創作的彬彬之盛, 文學風格的其異如面, 既為這一時期文學批評的發展提供了思想資料及例證, 同時也給這一時期的文學批評的研究提出了更高的理論要求: 不再是品評某一位作家或某一種文體, 而是要銓衡群彥, 品藻諸家。”李建中主編、高文強副主編: 《中國文學批評史》, 武漢: 武漢大學出版社, 2016年, 第150頁。這些說法均表明, 現實迫切需要研究和解決的文學理論問題要求劉勰從理論家的角度進行理論性的說明, 以便更好地指導當時和未來的創作。從《文心》全書來看, 劉勰所做的工作, 主要是建構起了一個“體大而慮周”的理論體系。羅宗強先生認為, 劉勰的理論體系有一個明確的“理論核心”, 并指出“這個理論的核心實質上是一個文的理想模式。他規范出這個理想模式, 以它為中心, 向各個方面展開他的理論”。羅宗強: 《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 第230頁。高宏洲也認為《文心》“文之樞紐”的主題是尋求“理想之文”, 力圖為文學的發展提供一種理想標準。參見高宏洲: 《“理想之文”的尋求——〈文心雕龍〉“文之樞紐”新解》, 《江西社會科學》2011年第4期。" 盡管這種描述和認識并不一定符合劉勰的原意, 但至少為我們揭示出了《文心》的文化內蘊, 即劉勰將追尋“理想之文”、發展人文事業作為完滿其人生的重要內容。

實際上, 并非只有劉勰一個人專注于建構“文的理想模式”。在所謂“文的自覺”時代, “中國古代詩學文論作為一門學問或學科”——“詩文評”正式誕生了。文體齊備、文論之作大量涌現, 廣大批評家的思想也表現出了一致性的特征。首先, 這一時期的文論家們不僅普遍關注文體分類、作家才性等具體問題, 而且對“文”的價值、功用及其特性問題均有所注意。其次, 這一時期的批評家們普遍確認了自我身份, 明確了自己的社會責任和職業責任。參見胡大雷: 《論魏晉南北朝文學批評家對自我身份的確認》, 王杰主編:《東方叢刊》1998年第3輯(總第二十五輯), 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316328頁。最后, 他們開始有意識地建構自己的理論體系, 企圖嘗試對所接觸到的各種問題展開思考, 并作系統而深入的闡釋。盡管他們各自立論的角度不盡相同, 但最終都將矛頭指向了“文”本身, 均試圖為“文”的當下和未來發展尋覓一條合適的軌道。當自發的理論闡釋行為上升到思想認識層面, 便體現為一種高度的理論自覺, 具體表現為文藝理論家們深切地關注文的建設與發展問題, 企圖共同尋繹和建構出一個“文的理想模式”。究其實質, “尋繹”是一種文學意識上的“自覺”, 是作為歷史主體的文論家們為了更好地認清文學發展的現狀而進行的體驗、把握和再認識的探索過程;“建構”則是歷史主體在種種的主客觀歷史條件作用下的生動實踐, 具體指由不同的文論家通過生成各具面目的理論話語、創設紛繁各異的理論體系等方式, 從而能夠更好地指導“文”的發展的有效實踐(也包括精神實踐)方式。

故而有學者認為, 劉勰的《文心》與鐘嶸的《詩品》作為該時期文論中的佼佼者, 建立了中國文論史上最早的兩種“批評史范式”, 對后代文論產生了長遠影響。李建中先生認為, 《四庫全書總目》集部的“‘詩文評’類小序”, “或可視為最早的也是最簡的‘批評史’”, 它指明了“批評史上頗具代表性的五種范例或范式: 究源流、評工拙的劉勰式, 第甲乙、溯師承的鐘嶸式, 備陳法律的皎然式, 旁采故實的孟棨式, 還有體兼說部的詩話式”。(參見李建中: 《中國文學批評史的本與根》, 《光明日報》2020年3月30日第13版)在筆者看來, 劉勰所創立的“范式”, 并非只是“究源流、評工拙”而已, 而是更具包容性的。他并非只想探究文學源流發展、衡量文章工拙、評論作家作品優劣, 而是要建立起“文的理想模式”, 從而達到重建人文精神的目的。就此而言, 劉勰的回答, 不僅是認識論層面的, 也是價值論層面的。總之, 它是劉勰“文心”之所在, 處處充滿著人文精神。或許這樣的評價未必符合劉勰的思想, 但他所做的工作的確奠定了《文心》作為“中國文論元典”的思想基礎。當我們以今人的眼光重新審視這部經典時, 它的人文色彩顯得分外耀眼。

(二)理想人格的追尋和塑造

文學是人學, 是心靈的產物, 文學價值的實現需要通過人來完成。對此, 劉勰從人文生成的角度進行了深刻的體認。他在《原道》篇對“文”的產生進行了理論考察后, 特別強調了人的作用。其曰: “惟人參之, 性靈所鐘, 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 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 言立而文明, 自然之道也。”(《原道》)劉勰認為, 正是因為有人的參與, 人類才有語言, 而后才有文章。宇文所安據此認為: “按照《文心雕龍》獨特的自然哲學, 在自然過程中存在某種使固有的區別得以顯現的動力, 這就暗示著‘心’的必然出現;如果沒有識別和知曉該顯現的主體, 呈現就無法完成。”[美]宇文所安: 《中國文論: 英譯與評論》, 王柏華、陶慶梅譯, 上海: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2002年, 第193頁。因而《原道》篇中的這句話, 既可以看作是劉勰對人文產生問題的邏輯演繹, 也可以視為他對主體精神逐漸覺醒的高度贊揚。可見, 在劉勰的思想認識深處已經有了自覺的主體精神, 他對理想的“文心”充滿期待。然而, “劉勰對‘文心’的認識經歷了一個從初識到體悟, 再到建設的完整過程”參見楊來來: 《劉勰的“文心”論及其理想人格思想》, 《中國文論》(第六輯), 濟南: 山東人民出版社, 2019年, 第91105頁。。最終, 在充分體認“文心”的基礎上, 劉勰走上了積極建構“理想之文”的道路, 他也開始了追尋理想人格。所謂“理想人格”, 指一個人主觀精神追求所期望的理想目標。具體到劉勰, 他所追尋的理想人格主要是指一類能將建設“理想之文”的美好愿望落到實處的實踐主體。他既不是如孔子一樣的圣人, 也不是像沈約那般的文士, 而是能夠領悟和傳承“為文之用心”的人文實踐者。

從本質上來講, 劉勰關注“文”的未來發展問題, 所追求的其實是一種“潛在的現實性”。從《文心》來看, 劉勰并沒有將自己定位為一位文人, 而是多以文論家的身份和立場考慮問題, 力圖為文學發展指明方向。例如, 當他看到“自近代辭人, 率好詭巧”(《定勢》)、“新學之銳, 則逐奇而失正”(《定勢》)的文壇亂象, 并沒有一味批判, 而是客觀地指出問題所在, 認為主要是因為“去圣久遠, 文體解散”(《序志》)的緣故。緊接著在進一步的比較中, 提出了規范引導的想法。再如當他看到歷代文士身上的諸種瑕累, 也沒有一味苛責, 而是提倡寬容的對待, 并給出了“君子藏器, 待時而動”(《程器》)的建議。應該說, 劉勰并非想以一種教化者的身份要求文人, 他更多地想以一種啟發者的姿態引導文人。因而無論是對“愛奇”之士的批判、還是“涓流”之士的寬容, 他均專注于其人格意志的培養, 以及人文精神的涵化, 這無不與劉勰的論文旨歸息息相關。

通讀《文心》, 我們能深切地體會到著者積極有為的創造精神。劉勰創構《文心》的目標非常明確, 就是為了安頓“文心”, 即其所謂“文果載心, 余心有寄”(《序志》)。這句話可謂意味深長, 它既道出了劉勰的由衷心聲, 也映照出其高潔人格。研究者一般認為, 這句話主要強調的是“余心”。這種理解固然是不錯的, 但恰恰忽視了劉勰的最大理想是要有所“寄”, 希望有所表達。因而他將“文”視為傳遞心聲的媒介, 期望通過論文的方式寄托自己的理想。論文的過程, 既是寄托心靈的過程, 也是彰顯人格的過程。誠如李建中先生所言: “對于劉勰這樣一個文藝理論家, ‘為文之用心’就是他的魂, 他要通過寫一部文學理論之書來安頓自己的靈魂, 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來把他的文化之根和現實連接起來。”李建中: 《文心雕龍講演錄》, 第189頁。所以, 劉勰考慮的不單單是文學問題, 而是將論文作為一項自覺的生命實踐, 將擴充個體人格融入到了《文心》的寫作過程中。

珀文說: “人格包含過去的影響及對現在和未來的建構, 過去的影響中包含對過去的記憶。”[美]珀文: 《人格科學》, 周榕等譯, 第415頁。也就是說, 人格不僅受過去的知識積累左右, 也受未來的期望目標影響, “我們對未來的夢想是我們人格的一部分”。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序志》篇中劉勰的兩個夢看得清清楚楚。于劉勰而言, 他不僅對自我人格有充分的認知, 而且具有明確的完滿自我人格的想法。在追求自我實現的道路上, 他的人格受到了多方面的影響, 既有圣人人格的感召, 也有時代自覺精神的塑造。在此過程中, 劉勰的人格不斷得到擴充和完善, 最終落實為對人文精神的追尋。劉勰力圖找回逐漸遺失的人文精神, 延續文學給予人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為文學的發展注入新的活力。可以說, 無論是對當時的文學論爭問題, 還是對未來的文風走向問題, 他都努力從人文精神重建的角度加以考量和回應。這體現了“元典的超越性”特質, 不只立足于當前的現實問題, 亦著眼于未來的可能性問題, 始終關注“宇宙、社會和人生的普遍性問題”。參見馮天瑜: 《中華元典精神》, 第332334頁。從這個角度來說, 我們將《文心》稱之為“中國文論元典”應當是合適的, 這正是其作為經典的意義所在。

結語

李春青先生指出, “探討中國古代文化主體的心理狀態、人學觀念、人格理想是如何顯現為詩學觀念的”, 這是“中國古代詩學研究的一個前提性問題, 即詩學觀念生成的主體心理依據以及價值論基礎”。參見李春青: 《在人格與詩境相通處──論中國古代詩學的文化心理基礎》, 《文學評論》1996年第2期。李先生圍繞此論題做了一系列相關研究, 如: 《在“立言”與“立功”之間——劉基的人格理想、學術旨趣與文學思想之關聯》, 《中國文學研究》2018年第4期;《從人學價值到詩學價值——論蘇轍“養氣說”的深層含蘊》, 《社會科學輯刊》1998年第3期, 等等。本文所做的工作正是此種意義上的。通過上文探究, 我們認識到, 劉勰的人格理想與詩學追求之間存在內在關聯, 即從人學價值到詩學價值的認識論轉向。正因為有此認識上的轉向, 劉勰創構了一部富有理論生命力的思想經典。他對人文精神的堅守和追尋, 不僅為我們展示了著者的千古文心, 也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精神遺產。恰如戚良德先生所言: “劉勰及其《文心雕龍》, 毫無疑問也奉獻了一部新的思想文化經典。這部經典述往知來、開學養正, 為當時以及后來之人提供了一個人生文化修養的指南, 也提供了一個可以具體操練的思路和程式。”戚良德: 《文章千古事——儒學視野中的〈文心雕龍〉》, 《文史哲》2014年第2期。這主要緣于劉勰之“文心”, 既關注人學價值, 也關心文學價值, 更關乎人文傳承。此三者貫穿于整部《文心》之中, 成為劉勰論文的根本立足點。明乎此, 我們才能對《文心》作為“中國文論元典”的性質有更為深刻的理解。

Abstract: Throughout the entire book Wen Xin Diao Long, Liu Xie consistently emphasized the value of humanism and poetics, and placed his personal ideals in the pursuit of literature, creating an inherent connection between his personal ideals and poetic pursuits. Following the “connection” between Liu Xie’s personality realm and poetic realm will help to hav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and recognition of the purpose and textual nature of the paper. On the premise of fully affirming his selfworth, he actively pursued the realization of poetic values and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enormous cultural significance space of his articles from a humanistic perspective. Therefore, Wen Xin Diao Long always focused on the exploration of the “ideal mode of literatur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an ideal personality, with the aim of rebuilding humanistic spirit, which reflects its transcendental characteristics as a “Meta of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Key Words: Wen Xin Diao Long; humanistic value; poetic value; meta of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責任編輯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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