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生成路徑的“四維”探究

摘"要：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生成路徑是其歷史回溯在不同維度上的經驗表達。從結構、形式、目標、功能四個維度出發，統合從政治框架到政治形態、從階級政治到制度政治、從爭取獨立自由到建設美好政治、從戰時政治到開放政治四條線索，有效形成歷史發生語境下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生成路徑。

關鍵詞：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政治形態；政治功能

中圖分類號：D6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25）03-0004-08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指出：“我們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動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創造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sup>［1］13-14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政治之維。把握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分析它的生成路徑至關重要。生成路徑是從客觀歷史中抽離出來的進路式規律，通過對其全面分析，既可以放大歷史進程中的積極元素，還能夠規避歷史走向上的消極因素，從而在堅持真理、修正錯誤中更好地實現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不斷堅持和持續完善。只有這樣，未來的政治敘事才能夠以更加主動的姿態來引領歷史進程、把握歷史線索、增進歷史合力，形成更加符合“文明”之蘊和“新型”之義的再發展路徑。

一、結構：從政治框架到政治文明新形態

溯源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結構生成，發現其是一條漸進演進的敘事線索。從政治框架到政治形態再到政治文明，直至政治文明新形態，呈現了其主體構建脈絡和主要發展歷程。

（一）從政治框架到政治形態

暴力革命語境下新舊政權的更替，是一個打碎舊的國家機器和建立新的國家機器的除舊布新過程，而建立新的國家機器的第一步就是建立新型的政治框架。中國政治框架的建立，主要統合著國體的定位、政體的確立以及基本政治制度的創制三個方面，為中國的政治發展奠定了最基本的前提。基于這個重要前提，在長期執政條件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治敘事得以全面展開，并開始了由政治框架到政治形態的持續豐富、不斷完善、全面發展的過程。

首先，中國的國體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盁o產階級領導”確證了中國政治形態的領導力量，由此成功地確立了中國政治形態的領導制度。“工農聯盟為基礎”確證了中國政治形態的主體力量，由此成功地確立了中國政治形態的價值意蘊?！叭嗣衩裰鲗Ｕ保ㄔ凇叭蟾脑臁蓖瓿梢院螅┑膶嵸|就是無產階級專政，由此成功地確立了中國政治形態的階級立場。其次，中國的政體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在政治實踐中展現了中國的選舉政治樣態、法制文明樣態和代議監督樣態。特別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民主集中制”原則和“議行合一”原則，已經普遍地成為中國政治形態的權力運行規則。最后，中國的基本政治制度包括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其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在政治實踐中展現了中國的新型政黨制度和協商政治樣態，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在政治實踐中展現了中國“單一制”基礎上的邊疆民族政治樣態，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在政治實踐中展現了中國以村（居）民委員會、職工代表大會為主要組織架構的基層政治樣態。

政治形態由政治框架和政治內質配套構成。主要由國體、政體、基本政治制度所構成的政治框架，一旦結合黨政軍民學各類現實的政治敘事，就會內生出豐富的政治內質——領導機制、價值意蘊、階級立場、法制樣態、監督敘事、政黨制度、民主內容等，基于此形成政治框架和政治內質兼具的政治形態。同時，政治形態進一步嵌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治國理政過程，從而形成更加優化的政治形態“版本”。需要注意的是，從政治框架到政治形態是一個歷時的動態過程，只要政治形態不是盡善盡美，就仍然存在著前者朝向后者的敘事過程。

（二）從政治形態到政治文明

一般而言，每一個政權都會有相應的政治形態，否則這個政權就無以憑借、難以持續、不能運行。政治形態有效結合某個時代的文明敘事，就有可能形成那個時代的政治文明。然而，在當今人類社會，并不是所有的政治形態都能夠有效地形成現代政治文明，因為現代政治文明和民主的開發程度、制度的創制規模、政治的運行績效、整體的法治氛圍等因素密切相關，如在西方社會，并非每一個資本主義國家都形成了所謂的資產階級政治文明。

回顧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政治發展成就，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黨的十五大，中國的民主與法制建設實現了跨越式發展，為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奠定了堅實基礎。從黨的十五大到黨的十六大，以依法治國為主要內容的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取得了明顯進展。因而，在改革開放以來政治建設的基礎上，黨的十六大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2］的目標，從此中國的政治形態進入“內涵式”發展新階段。此階段，無論是政治建設的實現方式，還是政治建設的具體內容，其文明意蘊都得到比較充分的凸顯。

基于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的總體性要求，從黨的十六大到黨的二十大，以民主和法治為基本內核的國家政治建設取得了長足進步。特別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的成功形成和持續完善，為中國的政治建設創造出更加成熟的條件，塑造了定型的態勢，開拓了更為廣闊的空間。需要注意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是在政治形態到政治文明的發展過程中形成的，明確了政治文明建設的總體方向、前提條件、發展目標、基本內涵、保障機制等，具有比較明顯的“建制化”特點。如此，無論是在政治文明建設的速度上，抑或是政治文明建設的質量上，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從政治文明到政治文明新形態

從政治文明到政治文明新形態，統合著政治邏輯的深化、話語體系的變革、文明形態的重塑，是一個在現實·時代·歷史語境下持續賦能、不斷加持、努力拓展的過程。從政治文明到政治文明新形態，如果僅僅依靠政治建設領域內的單獨敘事，遠遠不夠。這是因為，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置于“新形態”的高位階之上，涉及“現實敘事”的重大突破、“時代發展”的全面躍升、“歷史階段”的界域劃分。鑒于此，政治文明新形態雖然是一種話語概念，但是卻不能在不具備前提條件的情況下來主觀構建、隨意界定、自說自話。實際上，這樣的話語概念的生產，“現實”為之累積了磅礴動能，“時代”為之設置了高端門檻，“歷史”為之布置了宏大場域，并歷經了兩大重要環節。

一方面，從政治文明到政治文明新形態，需要具備令人信服并且能夠經得起現實檢驗的比較優勢。這個比較優勢主要體現在“政治建設場域內外”和“國家治理中西對比”兩個維度。關于政治建設場域內外，如前文所述，既包括存在于政治建設外部場域的人類文明新形態，又包括存在于政治建設內部場域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它們的成功出場，彰顯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形態的縱向比較優勢。關于國家治理中西對照，即“中國之治”與“西方之亂”的鮮明對比，突顯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形態的橫向比較優勢。另一方面，從政治文明到政治文明新形態，還需要發生歷史場域的積極變化。隨著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勝利完成，新發展階段正式開啟。新發展階段是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完整階段，作為新的發展特點和未來時空場域的有機結合，是一種新型的歷史發生場域，內含新的歷史條件、新的歷史要求、新的歷史視野和新的歷史前景。置于新型的歷史發生場域中，新的歷史條件、新的歷史要求、新的歷史視野和新的歷史前景必定會“對象化”至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成為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新的內在要求，由此形成更加匹配歷史要求的政治文明新形態。從這個意義出發，可以說“比較優勢”促成了政治文明新形態的有效生成和成功出場，“新型的歷史發生場域”則推動了政治文明新形態的持續發展和不斷深化。

二、形式：從階級政治到制度政治

溯源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呈現形式，其以階級政治為起點，以國家政治的形式正式出場，并在國家現代化轉型中走向現代政治，最終向著制度政治的定型化方向穩步發展。

（一）從階級政治到國家政治

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生成以階級政治為起點。階級政治就是以階級斗爭這種疾風暴雨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政治樣態。毛澤東認為：“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3］欲達成新型的國家政治目標，階級政治時期是不可逾越的階段，特別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近現代中國更是如此。事實上，階級政治可以從理論和實踐上為建立國家政治奠定基礎。一方面，《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論人民民主專政》等重要論著為建立國家政治作了理論上的必要準備；另一方面，武裝奪取政權、建立革命根據地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局部執政等，為建立國家政治作了實踐上的充分準備。鑒于此，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階級政治時間區間應該為1921年到1949年。雖然社會主義革命時期社會主要矛盾集中表現為無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之間的斗爭，但是“三大改造”畢竟是以和平的方式實現，并且此時的社會主義革命是在國家政治已經初步建立的前提下進行的。

從階級政治到國家政治的敘事，是階級斗爭形態政治成功地轉變為國家政權形態政治的過程。需要注意的是，即使是階級斗爭取得初步成功，階級斗爭形態政治也不一定能夠轉變為國家政權形態政治。這是因為，在轉變過程中還需從政治領導、宏觀戰略、具體策略、實際行動等方面付出努力。在中國歷史上，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就未能成功實現這一轉變。對此，毛澤東給予了極大的關注?！包h的七屆二中全會后，1949年3月23日上午，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機關離開中國革命的最后一個農村指揮所——西柏坡，向北平進發。臨行前，毛澤東對周恩來說，今天是進京的日子，進京‘趕考’去。周恩來說，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及格，不要退回來。毛澤東說，退回來就失敗了。我們絕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sup>［4］實際上，“進京趕考”說，不僅針對的是能否長期執政的問題，而且指向階級政治能否成功轉變為國家政治問題。因此，為了實現階級政治到國家政治的順利轉變，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付出了巨大努力，并且采取了立憲、建國、鞏固、策略等方面的一系列行動。其中，“立憲”是指制定《共同綱領》，“建國”是指建立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鞏固”是指鎮壓反革命、進行土地改革以及意識形態領域的除舊布新，“策略”是指全面貫徹黨的統一戰線方針以及毛澤東在黨的七屆三中全會上所作的報告《不要四面出擊》。

實現階級政治到國家政治的轉變，“建制化”的因素會持續增強，從而實現政治形態“革命化”到“正規化”的轉變。特別是治國理政帶來的廣泛而深刻的政治實踐，會極大程度豐富國家政治的敘事內容，使得國家政治體現出科層化、專業化、精細化的特點。國家政治建成以后，中國共產黨又將面臨政治建設領域的新課題，涉及政黨與政府、黨的政策與國家法律、執政與參政、勞動階層與非勞動階層、中央與地方、敵我對抗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國家完全統一與民族區域自治、國家安全和反對侵略等一系列關系問題。

（二）從國家政治到現代政治

當前語境中的現代政治，并非指國家治理現代化，而是一般意義上的國家政治現代化?，F代社會，隨著國家建設的全面展開，從國家政治走向現代政治是政治發展的必然趨勢。中國的政治現代化并非以改革開放為起點，實際上，從國家政治建立的那一刻起，就開啟了現代政治的歷程。這是因為，人民政協作為現代社會協商機構，人民政府作為現代社會行政機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作為現代社會軍事機構，人民代表大會作為現代社會代議機構以及《共同綱領》作為現代社會憲章文本，都是現代政治的重要體現。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國國家政治和現代政治是一個共時性的敘事過程。只不過，當政治現代化出現緩進或者停滯的時候，國家政治卻能夠照常維持。

政治現代化是一種內涵式發展的政治敘事。創制現代憲章文本和建立現代政治機構，只是建立現代政治的第一步。將現代憲章文本精神全面體現于現代政治機構，并充分發揮現代政治機構的民主功能、法治功能、程序功能、制約功能、監督功能、治理功能等，則是推進政治現代化的深層次敘事。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國式現代化的全面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政治之維也得以加快完善。最典型的是，人民代表大會的作用得到了切實有效的發揮，黨的方針、決策以及黨向國家機構推薦的領導人選等，都通過“建議”的方式提請人民代表大會，并將黨的意志依法轉變為國家意志。實際上，政治現代化和中國共產黨執政方式的轉變存在很大關聯。特別是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堅持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5］，一旦嵌入國家政治形態中，就能夠從深層次上推動政治現代化的進程。

中國從國家政治走向現代政治，具有明顯的后發優勢。不可否認，西方發達國家的政治現代化進程比我國提前很多。但是，在西方政治現代化過程中，卻始終貫穿一條“反現代化”的主線，即資本邏輯。資本和政治的相互勾連，導致了根子上的腐敗，西方的政治現代化敘事只是用現代化的手段，將金錢政治展現得淋漓盡致。相比之下，中國的政治現代化用現代化的手段來持續放大中華傳統政治之“正”和社會主義政治之“公”，既保障新型國家政治的現代化轉型，又保證中國政治的“初心”。

（三）從現代政治到制度政治

制度文明是人類現代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對于人類現代文明的其他方面敘事起到關鍵的保障作用。政治文明新形態是制度型的政治文明形態，制度型的政治文明形態不會因人、因時、因事的改變而發生明顯變動，具有定型化、建制化、理性化的鮮明特點，由此有效保障政治文明形態的持續、安全、穩定，保證黨和國家的長治久安。毋庸諱言，關于政治制度化的問題，一些西方發達國家的做法確實有值得借鑒的地方。改革開放以來，在加快推進政治現代化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吸取其它國家政治制度化的經驗教訓，深刻總結我國政治建設領域的基本經驗，積極探索關于制度型政治的有效構建，并推進政治領導、人民民主、依法治國、統一戰線、監督體系、現代治理等方面的制度建設，取得了偉大成就。

實際上，制度政治是現代政治發展到一定階段后生成的政治樣態。這是因為，政治現代化是一個不斷進行政治演繹、持續進行政治改革、反復實施政治調適的敘事過程。如果為政治現代化建立一種比較簡易的理論模式，那么 “政治現代化”就等于“政治邏輯”乘以“現代邏輯”，即政治邏輯打上現代化系數和現代邏輯打上政治化系數，而“政治邏輯”乘以“現代邏輯”的數值則以制度文明的形式呈現，即實現新型現代政治邏輯的整體性制度化。整體性制度化不僅構建了政治建設領域的重要制度，而且形成了政治建設領域的制度型環境，而后者無疑具有根本上的現實意義。制度型環境能夠產生超大規模的制度衍生效應。在制度型環境中大力推進政治現代化，會在很大程度上降低政治演繹、政治改革、政治調適的各類成本。具體來講，因為制度可以預防風險，所以制度型環境中的政治演繹不會衍生出較大的政治失控因素，從而能夠有力保障良好的政治秩序；因為制度可以預設軌道，所以制度型環境中的政治改革是制度型改革，從而能夠有效保障較高的政治體制改革效率；因為制度可以預判誤差，所以制度型環境中的政治調適有跡可循，從而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試錯的次數?？傊?，在政治建設的制度型環境中，政治文明新形態能夠在無形之中化解政治危機，在短期內消除政治分歧，在和平中實現政治調適，集新型政治文明和新型制度文明于一體。

三、目標：從爭取獨立自由到建設美好政治

溯源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目標任務，爭取獨立自由是基本前提，實現人民當家作主是主體價值，圍繞現代國家建設是現實任務，建設美好政治是奮斗目標。

（一）從爭取獨立自由到人民當家作主

外爭民族獨立、內爭民主權利，簡而言之，就是爭取獨立自由。近現代，無論是孫中山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實際上都以反帝反封建為革命敘事內容，以爭取獨立自由為革命敘事目標。特別是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國共兩黨合作的共同基礎就是爭取獨立自由。對于新三民主義之民權主義，毛澤東評價說：“除了誰領導誰這一問題以外，當作一般的政治綱領來說，這里所說的民權主義，是和我們所說的人民民主主義或新民主主義相符合的。”^{［6］1477-1478}他還指出：“只許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許為資產階級所私有的國家制度，如果加上工人階級的領導，就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制度了?！?sup>［6］1478在這里，之所以區分無產階級的領導還是資產階級的領導，是因為民族資產階級領導的“只許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許為資產階級所私有”的獨立自由，終究只是資本主義一般意義上的政治文明形態。而無產階級領導的“只許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許為資產階級所私有”的獨立自由，在新三民主義之“民權主義”的基礎上向前更推進一步，旨在實現人民當家作主，是新型的獨立自由、徹底的民權主義、真正的人民民主。實際上，通過比較國共兩黨“一大”的政治綱領，也可以得出以上結論。中國共產黨“一大”制定的政治綱領中提出“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階級斗爭結束，即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7］，顯然與國民黨“一大”提出的“若國民黨之民權主義，則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數人所得而私也”^［6］1477有實質性區別。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統合著從爭取獨立自由到人民當家作主的全部過程，而其后的社會主義革命則鞏固了這一過程產生的政治成果。

需要注意的是，爭取獨立自由基礎上的“人民當家作主”并不是一個時代附加項，而是一道歷史必選題。如果不能將“爭取獨立自由”引向“人民當家作主”，那么爭取獨立自由也會變成鏡中花、水中月。最典型的就是，蔣介石通過“二次北伐”，雖然在名義上統一了中國，但是蔣介石及其國民黨新軍閥在主觀上絕對不會、在客觀上也沒有能力把中國建設成為獨立自由的資產階級共和國，相反“在二十二年的長時間內，蔣介石把中國拖到了絕境”^［6］1471。因此，從爭取獨立自由到人民當家作主，是政治文明新形態歷史進程中的一個客觀環節。

（二）從人民當家作主到現代國家建設

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現代國家建設任務十分繁重。從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政權建立那一刻起，現代國家建設也同步有序展開。如何協調民主建設和現代國家建設的關系，是一個關涉現代國家總體戰略的重大課題。在當今世界各國，能夠妥善解決好這個課題的實際并不多。這就說明，人們固然直觀地知道民主建設是現代國家建設的重要“內容”，卻不一定清楚現代國家建設也是民主建設的關鍵“任務”。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全方位”具有積極的戰略意義。

在中國語境下，現代國家建設始終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敘事主題?！懊裰髡蔚陌l展不應是抽象的和空洞無物的，而應當具有堅實的基礎和扎實的內容?！?sup>［8］以“兩會”敘事為例，人民代表大會和政治協商會議是直接體現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關鍵制度和重要機構，“兩會”進行調研、討論、表決的對象，絕大部分是現代國家建設的具體內容，其所有時間、全部精力，都聚焦于現代國家建設敘事本身，而不是耗在議員爭吵、黨派攻訐、事務扯皮等方面。從這個意義上講，人民當家作主就是參與現代國家建設、管理現代國家建設、監督現代國家建設和共享現代國家建設的人民民主渠道、人民民主機制和人民民主方式。同時，現代國家建設的績效又能夠有力地評價人民當家作主的實現程度。正因為如此，現代國家建設的重大階段性成就“實現了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1］2就成為政治文明新形態的重要出場語境。

實際上，政治文明新形態有效統合了人民當家作主和現代國家建設。在這樣的情境下，現代國家建設極大地豐富人民當家作主的現實材料，人民當家作主不會局限于狹義的政治符號，而是統攝了現代國家建設的每一個環節，在實質上擴大了民主政治建設的范域。如此，“使政治形態在服務多方需求中更加充實和完善，在多維力量的作用下更加現代和穩定”^［9］。從這個意義上講，有幾分現代國家建設，就有幾分人民當家作主。當今，雖然一些國家以政黨、競選、投票為主要內容的“民主”搞得轟轟烈烈，但是這樣的“民主”嚴重脫離了現代國家建設敘事，其“民主”是干癟的，民眾的政治獲得感非常低。尤其是當現代國家建設的“低效”在民眾心中形成“落差”時，民眾很可能會將這種“落差”投射到本國的民主建設形態中，導致民眾在國家政治認同上的極度失衡。

（三）從現代國家建設到建設美好政治

習近平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記者見面會上指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10］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進一步指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sup>［11］“美好生活”的政治之維是美好政治，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都直接涉及政治建設。政治文明新形態是社會主義的政治文明形態，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形態旨在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建設美好政治則是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重要環節。從這個意義上講，政治文明新形態一定是美好的政治文明形態。

改革開放以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現代國家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為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然而，在國家急劇轉型的過程中，關于實施反腐倡廉、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保障國家安全穩定、強化民主法治建設、加快政治體制改革等方面的問題顯得愈加突出。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優越性需要更加具象化的表達，即在政治建設領域同樣有著高質量發展的標準，存在如何建設美好政治的問題。雖然社會主義政治文明應然性就是美好政治，但在實然性上，成功地建成真善美的社會主義政治文明還面臨一系列復雜的具體問題。尤其是當發展中國家采用所謂的“東亞模式”，“即走一條先經濟、再社會、后政治”^［12］的道路時，政治建設必然要有一個逐步地實現“善治”和“美好”的過程。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實行積極穩妥的政治體制改革方略，在堅持真理的前提下，有規劃、有條件、有步驟地實現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善治功能和美好效應，推進美好政治建設。新時代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政治建設（包括新時代全面從嚴治黨的議題）作出了重要部署，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人民群眾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等方面的“政治獲得感”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特別是“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13］“堅持人民至上”^［14］“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1］11理念的提出，深化了人民民主的理論意蘊；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反腐敗斗爭、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開展，深化了人民民主的實踐意蘊；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正式提出和持續推進，詮釋了新時代人民民主在理論與實踐上的全部意義。

四、功能：從戰時政治到開放政治

溯源新時代中國政治文明新形態的主要功能，從國內戰爭到國內和平、從國內和平到現代建設、從現代建設到民主參與，其在總體上體現于戰時政治、常態政治、專業政治和開放政治之中。

（一）從戰時政治到常態政治

一定意義上講，中國共產黨局部執政到全國執政的過程，也就是新型政治形態從戰時政治到常態政治的過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戰時政治是一種新型的革命政治，這種新型的革命政治能夠占據真理和道德的雙制高點。這個“真理”直接表現為工農武裝割據思想，這個“道義”直接表現為維護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可以說，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戰時政治就是近現代中國的進步政治、希望政治和大眾政治，因而能夠得到中國民眾的衷心擁護和堅定支持。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指出：“今日中國的軍事、經濟、政治、文化雖不如日本之強，但在中國自己比較起來，卻有了比任何一個歷史時期更為進步的因素。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軍隊，就是這種進步因素的代表。”^［15］正因如此，抗日戰爭時期廣大進步青年踴躍奔赴延安，抗戰勝利之際，黃炎培等民主人士訪問延安。在《延安歸來》中，對于延安的政治作風，黃炎培說到：“就所看到的，只覺得一切設施都切合乎一般的要求，而絕對不唱高調，求理論上好聽好看。”^［16］123對于延安的民主氣息，黃炎培指出：“個個人得投書街頭的意見箱，也個個人得上書意見于主席毛澤東?！?sup>［16］136對于延安的社會民生，黃炎培認為：“政府好像對每一個老百姓的生命和他的生活是負責的?！?sup>［16］136由此可見，黃炎培等民主人士對于延安時期的執政是高度贊賞的。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戰時政治隨著全民族政治形勢的變動而發生相應的變化，特別是隨著國內矛盾的變化，分別形成了工農民主政權、抗日聯合政權、人民民主政權。同時，在這三種政權形態中，黨的領導始終不變，工農聯盟始終不變，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和城市小資產階級在革命陣營中的主體地位始終不變，旨在實現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建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新型國家政權。當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起自上而下的新型政權體系時，也就意味著戰時政治向常態政治的轉變。當然，新中國成立初期（1949—1953年）是半戰時半常態政治，1954年起則正式進入常態政治狀態。

需要注意的是，1949年到1978年的（半）常態政治，帶有明顯的全能政治特點。新中國成立初期，為了鞏固新生政權，實行全能政治十分必要，否則土地改革、剿匪斗爭、鎮壓反革命運動、抗美援朝等都不能夠順利完成?！叭蟾脑臁蓖瓿梢院螅苷魏陀媱澖洕w制密切關聯。實際上，在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進行現代國家建設，實行計劃經濟和全能政治，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有其相當的合理性。尤其是在現代國家建設前期，計劃經濟和全能政治充分發揮出“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效應。

（二）從常態政治到專業政治

從戰爭時期轉向和平時期，意味著開啟了常態化的政治敘事過程。常態政治就是從事現代國家建設的政治樣態，統合著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常態政治有著部類化、專業化、精密化的發展要求。只有滿足了這樣的要求，整個政治運行系統的效率才能夠得到理想的提升。當然，政治文明形態能否達到比較高的專業化程度，并不取決于政治部門的規模和在編人員的數量；相反，越是專業化的政治，就越會努力地克服部門及其人員的繁冗膨脹。實際上，決定政治專業化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而政治機構和政治功能只是兩個重要方面。

具體來講，一方面，政治專業化和政治機構的合理設置密切相關。政治機構主要包括執政黨機構和國家機構。新中國成立之初，就設立了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及其政務院、地方各級人民政府、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黨的各級紀律檢查委員會（1955年改設為黨的各級監察委員會）、各級人民檢察院和各級人民法院。1954年，成立并召開了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并且在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選舉產生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簡稱“國家主席”）。與此同時，不再設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政務院改為國務院，作為國家最高行政機構。黨的八大成立新的中央書記處，作為黨中央的重要辦事機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陸續恢復設置了黨的各級紀律檢查委員會、中央書記處、國家主席。同時，地方層面還陸續設置了縣以上的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地方委員會。此后，黨和國家機構的框架設置大體保持穩定。直到黨的十九大以后，又設置了國家、省、市、縣四個層級的監察委員會，在“一府兩院”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委”?？傊谡螜C構設置的演進過程中，政治文明形態極大專業化，中國政治的正規化、程序化和精密化水平得到較大程度的提升。

另一方面，政治專業化和政治功能的持續優化密切關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政治功能轉型主要體現在三個歷史節點上：一是從局部執政到全面執政的轉變。革命戰爭年代，政治功能主要聚焦于爭取武裝斗爭的勝利。即使是革命根據地內的政權建設，也要服務和服從于這個大局。全面執政后，政治功能除了指向政權鞏固以外，還應重點圍繞經濟建設。為此，政治功能需要進行專業化細分。二是從黨政不分到黨政分開的轉變。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在政治體制改革的持續推動下，逐步改變了高度集中的權力模式，黨的政治功能和政府的政治功能得到比較清晰的界定與劃分。這時的政治專業化主要體現為：加強黨的政治領導，讓執政黨集中精力管好路線、方針、政策以及決策方面的大事；保障行政獨立負責，在黨的領導下，讓行政機構的執行效能得到充分發揮。三是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變。黨的十四大以后，中國正式開啟了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歷程。在這個過程中，轉變政府職能，加大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形成集宏觀調控、市場監管、社會保障于一體的現代服務型政府。此時，政府的政治功能不再限于行政指令，而向調控、監管、保障三方面更加專業化方向拓展。同時，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有效實現，各個政治敘事領域的權責界限不斷明晰，專業政治進一步深化。

（三）從專業政治到開放政治

政治的專業化敘事，可以有效地實現國家政治的“深耕細作”。當國家政治的深耕細作達到一定的程度，就意味著政治文明形態具有比較發達的“神經末梢”，能夠推動國家政治在更大范圍和更優層次上的高質量發展。特別是隨著政治文明形態“神經末梢”的日益多元、愈加豐富、持續發達，政治參與呈現出多路徑、多渠道、多方式特點。此時，政治參與不再限于官方渠道，非官方的路徑和半官方的方式也能夠奏效。僅以協商政治的參與方式為例，它既包括政黨協商、人大協商、政府協商的官方形式，也包括政協協商、人民團體協商的半官方形式，還包括基層協商、社會組織協商的民間形式。從這個意義上講，沒有政治的高度專業化，就不會有政治的高度開放性。從專業政治到開放政治，也是政治現代化進程中的一種跨越，成功推進了政治文明建設。

政治文明新形態是開放型的政治文明形態?！伴_放”是政治文明之“文明”的應有之義。中國政治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開放性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應然要求。盡管我國現階段主要實行間接選舉和代議政治，但不妨礙人民當家作主政治在開放敘事和參與實踐上的充分展開。事實證明，人民當家作主可以有效統合起開放政治、參與民主和間接選舉、代議政治兩大方面，并且通過體制機制的創新不斷地消除二者之間的張力。改革開放以來，基層民主深入開展；黨的十八大以來，協商民主制度化發展，二者功能的有效開發，極大對沖了間接選舉和代議政治的“間接性”，從而賦予中國政治文明形態更大的“直接性”，實質性地擴充了開放政治的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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