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專業課是體育老師教的嗎?”小栗鄙夷地瞅著眼前的護士,心想:一個男孩兒學什么不好,偏偏要學護理,干活兒毛手毛腳的。
“我告訴過你了,上一瓶藥輸完后,可以接著輸下一瓶,不需要用生理鹽水沖管。”“不行,我要你嚴格按照輸液流程做。”
男孩兒想再說什么,被趕來的護士長制止。她一邊向小栗道歉,一邊接過他手里的輸液管。
“這幾天真是掉進倒霉窩里了。”小栗憤憤地想。
去年考研失利,今年打算再戰一年。前幾天,奶奶病了,爸爸和媽媽剛好都出差了。給姑姑打電話,姑姑也不在家,她讓小栗先帶著奶奶去住院,自己過幾天就能趕回來。無奈之下,小栗帶著學習資料給奶奶辦了住院手續。
還好,剩下的幾天里男護士沒有出現。7天后,姑姑來了,讓小栗回家學習。家里只剩下小栗一個人,她懶得做飯,每天在網上點外賣。一天,她肚子突然疼痛難忍,趕緊打了120。半小時后,接診員到了,經過簡單的檢查后,其中一個人說:“我背你下樓。”
好熟悉的聲音,小栗忍著疼痛抬頭看了一眼,雖然戴著口罩,也認出來是那天和自己吵架的護士。對方好像沒有認出自己,只是蹲下身催她趕緊上來。
小栗得的是闌尾炎,還好不算嚴重,但需住院。沒有親人在身邊,小栗只能每天點外賣,不過她再也不敢要辛辣的了。醫生告訴她,闌尾炎發作和她常吃外賣有關系。
7天后,小栗出院了。經過一番折騰,小栗有點兒靜不下心來學習。她決定找個自習室,在網上搜了半天,看到一個條件不錯的地方,只剩下一個空位了,小栗趕緊鎖定座位號。
自習室的環境很好,小栗在起身休息時,無意中掃了一眼旁邊的座位,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竟是那個男護士。
中午,小栗依舊叫了外賣,坐在休息區準備吃飯,看見男孩兒也拿著外賣過來,小栗主動打了招呼:“那天謝謝你啊。”
“沒什么,是我的職責。”口氣依然不咸不淡,但此時他的身份卻引起了小栗的好奇:“你怎么去急診科了?”“現在急診科也不用去了。”“怎么?”“把工作辭了,準備考研。”
男孩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小栗手里的外賣:“你不怕闌尾炎發作?以后盡量別吃了。”小栗覺得好笑:“你不也在吃嗎?”“我……”
小栗忽然有了主意:“要不,咱倆做個飯搭子吧?這段時間,一起去下面的小吃部吃。”男孩兒思考了一下:“也可以,總比吃外賣強。”
兩人的關系由醫患變成了搭子。不再站在他的對立面,小栗覺得他看著挺順眼的。其實,那天也怨自己,為什么偏偏那樣較真兒呢?這樣想時,她覺得身邊的空氣變得柔和了。
“飯搭子”叫胡小胡,高中時學習成績不錯,只是在報志愿時,他隨手在最末的一欄填了護理專業,沒想到考試發揮失常,真的被護理專業錄取了。遇見小栗,是他第一天上班,隨后急診科缺男護士,他就去了急診科。
“既然不喜歡,為什么還要考研?”“你知道什么?我這次改學英語了。”“喔,跨行考研,挺牛啊!”“我在大學時,就過了英語8級。”
“太好了,你這個搭子我選對了。延伸一下唄,咱們再做個學習搭子,我去年就是在英語上栽的跟頭。”小栗一激動,手就拍在了胡小胡的肩上。
“大小姐,手下留情好不好?”胡小胡斜眼看了一眼小栗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小栗哈哈一笑,對他有了更深一層的好感。胡小胡的英語的確一流,不僅每次都輕松地解答出她的問題,而且口語是相當的牛。
“你這樣好的口語,不出國深造可惜了。”
本以為開玩笑的一句話,卻引得胡小胡陷入了沉默。小栗趕緊打圓場:“也是啊,出國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涉及經濟實力,適應環境的能力,還有父母的態度……”“別說了。”胡小胡打斷了小栗的長篇大論。
接觸久了,小栗發現胡小胡不僅不刻板,還很全才。他有一個堅持了多年的愛好——滑旱冰。每當小栗感到學得頭腦發木時,他就會拽她去滑上一會兒旱冰。旱冰場上,他那俯身旋轉的身姿,看得小栗一臉羨慕。
兩人每天去下面的小吃部以AA制的形式吃午飯,點菜多數是順著小栗的心思,有時嘴饞,想要個麻辣小龍蝦啥的,都被胡小胡制止了。偶爾她也會要份外賣,只是簡單的甜品,順手給胡小胡帶一份素淡的點心。
胡小胡有時會用保溫飯盒帶來做好的飯菜,請小栗一起吃,小栗直呼好吃:“一定是你媽媽做的吧?阿姨的手藝可真好。”“是我自己做的。”胡小胡又恢復了淡淡的口氣。“你挺自立的,我還以為是媽寶男呢。”“他們沒時間,我很小就開始自己做飯。”
一句話引起小栗的興趣,他到底有個怎樣的家庭呢?但看他不想再開口,小栗一下閉了嘴。
還有一個月就要考試了,胡小胡卻連著幾天不見身影。最初小栗以為他暫時有事兒,但是一周過去了,還是沒來。小栗忍不住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邊的他支支吾吾,說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問小栗是否有時間,當面和她講。
小栗來到了約定的地方,一見面就看他面色憔悴。“喂,失戀了還是怎么了?”小栗揶揄道。“別鬧了,我還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
“是嗎?”小栗心頭竟有了一種放松的感覺,只是這個念頭嚇了自己一跳,趕緊低下頭做掩飾。“想問我這幾天為什么沒去?”“是啊,家里發生什么事了嗎?”
胡小胡和小栗講了自己的故事。原來,在他高考前,父母就離婚了。爸爸一直在美國那邊做生意,長時間聚少離多,導致兩人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就離了。離婚后,爸爸想讓胡小胡去那邊上大學,畢業后幫他打理公司。但胡小胡放心不下媽媽,沒有同意。
去年,媽媽建立了新家,她知道胡小胡對護理專業不滿意,他遺傳了爸爸的基因,對經濟比較敏感。那次媽媽和他談了很多,說自己有了新的生活,讓胡小胡重新好好規劃人生,去美國一邊學習,一邊幫爸爸打理公司。
胡小胡有些動心。前幾天,他接到爸爸的電話。爸爸不久前做了一個手術。雖然結果是良性的,但是讓爸爸想了很多,想著趁自己身體還可以,讓胡小胡過去學著做生意。經過一番思考后,胡小胡答應了。
“你要去美國?”“嗯,自己工作后,才想到爸爸其實很不容易,媽媽既然有了自己的幸福,我想還是過去協助爸爸。我打聽過了,可以申請去美國讀研。”
“很好啊!男孩子就要做一番大事業,做護士確實委屈了你。”雖然這樣說,小栗還是有一絲惆悵,一想到每天搭伙吃飯、學習的日子已經成為過去式,眼里有些泛酸。
“那個,你也可以申請去美國讀研,畢業后可以回國或者選擇在那邊發展。”
“開什么玩笑?我去外國讀漢語言專業?”小栗把拳頭攥起來,打在胡小胡身上。心想再砸一次吧,以后就砸不到了。這樣想著,情緒變得松弛,覺得剛才自己的小心思有點可笑。有些人遇見已很美好,何苦再去奢望別的呢?
看到她笑得滿眼陽光,胡小胡也放松下來,“明天吃個散伙飯吧,我請你,不再是搭子,但我永遠忘不了做搭子時的美好時光。”
送別胡小胡,小栗依舊每天去自習室。她學會了自己做飯,把飯菜放在保溫飯盒里帶到自習室,偶爾也會點一次外賣。
一個月后,小栗如愿通過了研究生入學考試。換了一個環境,她的心境也在慢慢發生變化,以前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消失了,她想這就是一個人開始成熟的表現吧。
寢室是4人間,那天,鄰床的女孩兒對她說:“小栗,咱倆做飯搭子吧,一個人吃飯很沒口味兒。”“飯搭子……”小栗喃喃地說。
記憶的大門一下子打開,只是再想起來時,當初的青澀隨著光陰的逝去變得斑駁,而那份真摯在凝練后衍變成了一份釋然。
編輯/戴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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