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變化與生育政策變化背景下女性生育意愿偏好的變遷及影響因素研究

摘要：近年來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突出，出生率持續觸底，國家相繼提出“全面二孩”“三孩”生育政策以優化人口結構。盡管女性在生育政策改變后有了更為寬松的選擇空間，但生育意愿仍不高。本文從新中國成立70年來時代背景以及生育政策的變化下觀察女性生育意愿的變遷，當今女性的生育意愿逐漸降低，“男孩偏好”持續弱化。重點從理性選擇視角探究了生育偏好發生轉變的原因，其中，女性主體意識覺醒的影響重大，正是女性的意識覺醒導向了女性在生育上的理性選擇。

關鍵詞：生育意愿；生育政策；女性主體意識；理性選擇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經濟快速增長，城鄉現代化不斷推進，社會變革顯著。機械化提高了男女勞動力平等，女性從家務勞動走向公共事務和市場經濟，性別平等逐漸成為現實。農村治理模式的演變中，女性角色重要，地位和話語權提升，從被動接受者轉變為主動建設者，經濟獨立增強，社會地位提高，對自身角色和生命意義有了更深理解。在生育方面，女性獲得更多自主權，生育偏好和決定權增強。國家生育政策也從計劃生育到“單獨二孩”“全面二孩”至“三孩”政策，為女性提供更多選擇，政策從緊到松，女性意愿和生育結果隨之變化。

女性在生育問題上話語權的提升和意愿偏好的變遷反映了社會發展的方向，而女性作為生育的主體和主導人群，她們的生育意愿會對生育行為產生決定性的作用。本文試圖通過探討幾十年來中國女性生育意愿以及生育狀況的變遷，從理性選擇理論的視角分析女性生育偏好變遷的原因，以管窺女性主體意識和權力的變化。

一、研究背景和理論框架

（一）研究背景

新中國成立后，人口增長速度超過資源增長，中國自20世紀70年代起實施計劃生育政策。近年來，生育率下降和老齡化加劇，促使生育政策自2013年起多次調整，包括“單獨二孩”“全面二孩”至“三孩”政策，以平衡人口數量和質量，政策效果仍在觀察中。此外，有研究顯示，計劃生育政策對出生人口性別比有一定影響。農村地區在生育第一孩時存在性別選擇，導致性別比升高。對于第二孩，計劃生育促使家庭考慮性別均衡，第一孩為女孩時性別比問題加劇，而第一孩為男孩時性別比降低。

可見，人們“選擇”生育性別的傾向有所下降（其中可能有生育政策放寬的因素），同時，生育意愿不高。生育意愿，包含了生育子女的數量、性別以及時間。女性作為生育的主體，她們的意愿很大程度上對生育行為和生育結果有決定性影響。且隨著女性主體意識和權力意識的覺醒，以及在生育問題上女性話語權和決定權的提升，她們是否選擇生育、是否愿意生二胎或三胎、是否“選擇”生育孩子的性別，對我國的人口結構只會有著更深程度的影響。

為了更深刻地認識到女性的生育意愿變遷及背后的原因，本文將從不同角度，主要從理性選擇理論分析角度展開討論，以期窺探女性的主體和權力意識對生育意愿及行為的重大影響，同時也為人口政策調整提供有益借鑒。

（二）理論框架

本文探討女性生育意愿的變化及其影響因素，采用理性選擇理論分析。該理論融合經濟學、社會學和交換理論，以追求效益最大化的“理性人”為出發點。理性人追求經濟利益和社會關系影響下的多種效用，強調個人行動對社會行動的影響。

理性選擇理論的基本假設包括：①個人都是在追求自身的最大利益；②在特定情境中個人可以選擇不同的行為策略；③個人在理智上相信不同的選擇會導致不同的結果；④個人在主觀上對不同的選擇結果有不同的偏好排列。因此作為一個理性人，個人會趨向在做選擇時以最小代價獲得收益最大化或價值最大化。

在當前時代，女性具有獨立分析和判斷能力，受傳統生育文化和社會環境影響較少，能夠自主決定生育行為。作為理性人，她們會權衡生育成本與收益，考慮對生活質量和發展的影響，做出理性選擇。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導致生育意愿偏好變化。國家生育政策從鼓勵生育到計劃生育，再到三孩政策，女性的生育選擇空間也隨之變化，影響她們的生育偏好和行為，產生不同的結果。

二、女性生育意愿偏好的變遷歷程

（一）改革開放前的鼓勵生育到改革開放后的計劃生育

新中國成立以后，國家經濟建設發展亟須各階層大量勞動力支持，鼓勵廣大婦女參與到生產勞動中，以“婦女能頂半邊天”等話語以及各種政治運動和政策法規推動婦女解放。當時的生育政策是“鼓勵生育、促進人口增長”，故在生育年齡和生育數量偏向上，婦女偏向早生、多生。但盡管婦女已經投入社會公共領域的生產生活并且占據重要地位，在生育性別偏向上，還是偏向生男，且偏男意愿非常強烈。探其原因主要包括：體力勞動經濟中男性效率更高，婦女在家庭中負擔重，以及缺乏主體意識和權利意識。

改革開放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和農村勞動力進城務工改變了經濟結構，縮小了性別差異，改變了男性在農業生產勞動中與家庭收入中的壟斷性地位。然而，此時農村婦女仍然偏向于生男。這一時期婦女在生育意愿上的主體意識仍較弱，且不具備行為上的做主能力。婦女受社會評價的影響較大，尤其農村婦女處于農村價值評價體系中，沒有男孩則會受到負面評價，而生男孩會給婦女帶來滿足感等心理效用。

（二）21世紀后至“二孩”和“三孩”政策放開

進入21世紀，隨著城市化進程和社會價值多元化，女性在公共事務中的參與和地位顯著提升，男女平等成為社會現實。女性教育權得到保護，她們更多參與公共事務，實現自我價值，構建自我主體意識。在生育問題上，女性擁有了自覺意識和自主權，生育不再是她們生活的唯一價值，性別偏好減弱。盡管計劃生育政策限制了選擇空間，女性的主體意識和權力意識覺醒使她們在生育決策中擁有更多話語權。

2016年中國實施“全面二孩”政策以應對低生育率和老齡化。多數人對政策了解不足，59%對二孩性別無要求，29%希望是女孩，12%希望是男孩。已有一女的家庭傾向生不同性別的二孩。城市中，兒女雙全愿望使女孩偏好略高，反映重男輕女觀念的弱化。不到一半的育齡婦女決定生二孩，超過五分之一不打算生。新社會階層女性對二孩政策反應冷淡。2021年“三孩”政策中，多數人希望有1-2個孩子，愿意生三孩的很少，偏好生女孩的比例高。

這反映了多子多福觀念的淡化和經濟原因導致的多孩性別偏好女性化。隨著女性主體意識增強，她們在生育選擇上更加自主，擺脫了傳統束縛，強調對身體的自主權。在合法生育二胎的情況下，女性更傾向于合法選擇，不愿進行非法性別鑒定。

三、女性生育意愿偏好的解釋框架——理性選擇分析

（一）文化觀念發生轉變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出生性別比超出聯合國標準，尤其在亞洲國家如中國和印度，性別比失衡普遍存在，部分原因是父母偏好男孩。深層次原因包括經濟因素，如男孩在體力勞動上的優勢，以及儒家文化和父系家族傳統，這些導致只有男孩能傳宗接代和主持祭祀。這種文化導致性別比失衡和性別不平等，尤其是教育上的不平等，限制了女性發展，形成了一個閉環。

然而，隨著政府干預、城市化和工業化的推進，觀念發生了變化。現代化強調理性、自由、平等和個人主體意識，減少了對宗族的依附，提升了個體重要性。女性主義運動使女性開始質疑傳統生育文化，尋求個人價值和生活意義，摒棄了生育機器的舊觀念。社會文化變遷和男女平等觀念的普及改變了女性的生育意愿，現代化生育觀念如少生優生逐漸被接受，女性更注重提高子女教育質量，保障家庭生活質量。

（二）直接經濟成本和間接機會成本高昂

過去，中國勞動力成本低，多子女意味著多勞動力，人們普遍認為“多子多福”。但隨著經濟發展，養育成本上升，女性傾向于少生。社會結構中男性承擔更多經濟責任，女性在生育多孩時可能偏好女孩。獨生子女政策導致贍養老人壓力，進一步降低生育意愿。現代城市女性強調自我意識，更注重個人發展，生育可能降低生活質量。

由于生育和就業本質上的互斥關系，女性生育一定會影響到女性的擇業、就業以及職業發展。女性生育時很難正常工作且需要休產假等因素，用工單位考慮到經濟效益便會做出理性選擇，在招聘時更偏向選擇男性，用人過程中考慮到生育風險也很少給予女性升職機會。女性生育后也很可能面臨職業中斷的風險，在再就業時被歧視。女性獨有的生育職能決定了她們在家庭中承擔著更多的責任，生育兒女和照顧老人、料理家務等家庭任務相互協調。覺醒的女性認為自身的生產能力和生育能力同等重要，選擇生育時，面臨工作—生育—家庭三者平衡困境。因此，女性生育將可能付出極高的間接機會成本，面對此種現狀，女性的生育意愿不可能高。

（三）社會公共服務和家庭服務支持不夠

女性生育意愿受社會環境、公共事務、資源供給和家庭支持影響。城市中工作不穩定的女性因生活壓力和缺乏時間照料兒童，看護問題突出。家庭支持，包括經濟、照料、情感和信息支持，對生育意愿至關重要。得到照料支持和分擔壓力的女性更愿生育，缺乏支持的女性則不愿生育。

除了家庭支持之外，社會服務的質量也深刻影響著女性生育意愿。當前相當一部分女性不愿意生育，往往是因為社會服務支持不夠。社會能否提供如托幼等符合需求的公共產品供給，對女性的生育決定也起著較為關鍵的作用。因此，政府應盡快考慮從實際出發制定托幼事業發展計劃，增設剛需的公立育嬰托幼機構和哺乳機構，鼓勵企業、事業單位和社會力量辦托兒機構，減少女性的生育顧慮。并且，建議保障女性的生育和就業權益等措施也應當盡快出臺，僅僅是傳統的生育津貼和產假保障還遠遠不夠，只有加大對女性用人單位的獎勵等政策，減少用人單位負擔成本和利益受損程度，形成社會、家庭和用人單位三方的良性運作格局。

（四）女性個體因素的決定性作用

對于女性的生育意愿的變遷原因，除了普遍的解釋框架之外，還應看到女性群體是一個個個體組成的，而她們擁有對自己身體的完全自主權，因此她們有權根據自己的個人情況依自我意愿和意識決定自己的生育行為。所以，每個女性自身的個人因素往往對其生育意愿有著決定性作用，包括女性的身體狀況、個人及家庭的經濟狀況、教育文化水平、年齡、居住地類型等等。

女性生育往往承擔著一定的生育風險，女性的身體狀況一般對生育行為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其次是女性個人及所處的家庭的經濟狀況，一般月收入水平越高、經濟壓力小的女性生育意愿更高，家庭經濟狀況越好的女性生育意愿更高。此外，教育文化水平越高，生育意愿越低，由于文化程度越高往往初婚初育年齡比較遲，生育意愿不強烈。當女性居住的城市越城市化，生育意愿越低，因為城市女性往往更有職業發展規劃意識，擔心育娃影響了自己的事業和個人發展，較少受到傳統觀念規訓和父母催促的影響。

四、結語

研究發現，女性生育意愿隨時代和政策變化。文章分析了女性生育意愿的變遷，發現意愿不高，性別偏好減弱，并從文化觀念、養育成本、社會和家庭支持、個人因素四個維度探究原因。政府需關注女性生育困境，提高生育意愿，優化人口結構，緩解老齡化。應完善“二孩”“三孩”政策配套措施，改進家庭和社會支持政策，減輕女性生育、養育壓力，增加兒童健康和教育支持，鼓勵企事業單位提供育兒服務，獎勵女性就業政策，并確保法律實施。同時，倡導男性和家庭成員分擔家庭責任。

時代和政策給了女性不同的選擇空間，這對女性的生育偏好影響重大。而除了“給定”的環境和處境，還不能不看到女性自身主體意識覺醒的作用。她們開始逐漸擺脫幾千年來束縛她們的生育壓力，她們憑自由意識在生育中做出自我抉擇。而女性正是有了對自己身體自主權的認識以及自己去“選擇”的意識，才有了考量各種因素做出“理性選擇”的結果。女性主體意識和行為能力的增強意味著女性距離女性的集體解放又走近了一步，這對女性發展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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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安徽大學創新發展戰略研究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