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本芭娜娜原名吉本真秀子,1964年生于日本東京,畢業于日本大學藝術系。1987年,她因短篇小說《廚房》榮獲海燕新人文學獎,并逐漸在日本文學界嶄露頭角。《虹》一書的靈感來源于她一次去塔希提島(Tahiti)的旅行,她在回程的飛機上看到了夕陽下鮮艷的七色彩虹。書中的故事以一個獨自旅行的女子的視角為第一視角,帶領讀者領略女子一路見聞,有對死亡的敬畏,也有對愛情的掙扎,在旅行中放飛心靈探尋生命的真諦,讓讀者體會情感的升華。
一、文學療愈功效的概念與途徑
(一)文學療愈功效的概念
與醫學不同,文學的療愈功效主要針對人們內心的疾病,作者聚焦于社會普遍存在的共性問題,利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紓解讀者的心靈,引領讀者探尋有效的解決方案。文學作品看似更加包容,它具有學術的嚴謹,同時以民眾更喜聞樂見的通俗形式來呈現,激勵讀者從現實的困境中脫離出來,尋求新的人生方向。文學作品中的療愈是一種啟示,面向讀者的內心疾病對癥下藥,使讀者的負面情緒得到化解,以更積極的心態投入生活。
(二)文學療愈功效的途徑
社會形態的日益多元,使文學的療愈功效得到更好的發掘與運用,文學療愈的途徑也不斷被細分和延伸。20世紀初,弗洛伊德將心理學理論引入文學作品中,開啟了對文學療愈功效的探索之旅,各項以文學療愈為核心的研究也逐漸形成體系。發展至今,文學療愈已形成一套頗具規模的發展體系,并由此誕生出“治愈系”文學派系。正如醫學治療中需要對患者對癥下藥一般,文學療愈同樣對適讀群體進行了細分,面向不同讀者的內心訴求,推薦不同類型的書目,便形成了以文學治愈為支撐的閱讀療愈體系。
二、吉本芭娜娜的文學療愈功效
(一)通過死亡獲得新生而實現療愈功效
《虹》的主人公瑛子在喧鬧繁華的大都市中謀生,背井離鄉的她時常感到孤獨,好在她在這座新的城市里遇到了許多善良的人,遠方又有著親人的牽掛。然而,小說并未將這種平靜安逸的旋律貫徹到底,而是用死亡掀起了第一道波瀾。先是外婆的過世,再到母親的離去,接連兩位至親的離世讓瑛子陷入痛苦的掙扎,她開始表現出逃避與困頓,繁華的東京街道也因此變得喧鬧。在內心漫長的煎熬過后,瑛子選擇將大自然作為自己療愈的場所,嘗試走出自我封閉的狀態,在與動植物的交流中逐漸平復情緒,完成一次人生的蛻變。
《虹》的基調是愉悅而平淡的,吉本芭娜娜以小確幸式的筆觸記錄著生活中的點滴美好,并能從人們時常忽略的事物中獲得新的情感體驗。在書中,似乎自然才是主角,人則成了襯托。吉本芭娜娜感嘆于自然事物堅韌的生命力,并將這種精神品質賦予自己,在艱難困苦中仍然堅定信念,并腳踏實地地向前進發。她將動植物作為主視角,以更積極的心態去看待世間萬物的繁衍生息。正如母親的去世雖帶給瑛子很大的打擊,但并未打敗她,她能從與母親美好的回憶中獲取能量來激勵自己不斷成長,用溫暖的愛意來緬懷母親的離世。
吉本芭娜娜曾在一次采訪中說:“死亡并不是死去的人的問題,而是活著的人的問題。”而在《虹》這樣一本旅行主題的書中,死亡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對于瑛子而言,母親的死并不意味著一場悲劇,也并非故事迎來的戛然而止的終章,而是生活的又一個新的起點。而吉本芭娜娜認為,能夠治愈親人死亡所帶來的痛苦的方法,恰恰掩藏在生活的點滴中,恰如每日晨跑中汲取到的新鮮空氣,讓昏睡的大腦逐漸清晰;與小動物交流中感受到的勃勃生命力,都讓人的內心感到愉悅,此時的人會在輕松愉悅的心境下逐漸消解內心的苦悶,達到治愈的效果。
吉本芭娜娜對于死亡主題的詮釋,也能讓讀者從中窺探到她思維的多元化,她善于收藏生活中溫暖有愛的片段,始終能夠在黑暗中找到光明的出口,這也正是她文學作品強大治愈功效的體現。人們慣常將死亡視為人生的終點,對于親人的死亡,人們也往往囿于苦悶,找不到排解的方法。而吉本芭娜娜所思考的是親人的死亡會對自身帶來怎樣的影響,活著的人如何在死亡中收獲新的啟示。她認為,死亡并非一切的終點,對于活著的人而言,死亡是苦難的無限放大,在困苦中負面情緒的積累無可厚非,但長期陷入這種困苦中無法自拔則是不理智的。而尋求積極的解決方法,保持樂觀的心態,既是對自身的負責,也是對死去親人最好的慰藉。
(二)通過與讀者的情感共鳴而實現療愈功效
文學作品通過與讀者的情感共鳴來達到治愈的效果,《虹》將主人公設定為一個平凡的女孩,她的生活是東京街頭無數謀生青年生活的縮影,而吉本芭娜娜選擇描述的視角也多圍繞著日常生活中人們司空見慣的事物展開,一些家庭的瑣碎、生活中的煩惱、成年人思想上的困頓,以及每個人都將面對的生老病死,這些常規的事物恰恰能更好地引發讀者的共鳴,引領讀者進入書中展現的畫面,將自身的經歷融入文字。與此同時,吉本芭娜娜敘述的基調又是鮮活靈動的,她將人們的情感從煩瑣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尋求對事物新的看法,化沉悶為動力,在反思中實現物我平衡。
文學作品的創作無法脫離作者的認知與閱歷,在《虹》中我們也能看到吉本芭娜娜人生的縮影。餐廳老板高先生讓人聯想到她創作《廚房》時期給予她幫助的店長,高先生溫柔善良的性格也恰如給她提供寫作條件的店長一般,給予她很大的精神支持。而外婆與母親的離世使瑛子形單影只,此時的瑛子恰如她的前男友一般,孤寂而落寞。個人經歷的滲透使故事情節更加飽滿,而指向性廣泛的題材選擇也使更多人在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情感代入中收獲新的人生經驗。
在日本日益開放多元的社會環境下,人們擁有更大的情感與婚姻自由,但同居、離婚、婚前生育等交織產生的社會亂象使人們心力交瘁。在這一背景下,家庭倫理引發人們的關注,溫馨而自由的家庭氛圍也成為人們畢生的追求。《虹》中的瑛子同樣面臨著此類問題,她傾慕高先生,喜歡他的溫暖善良,但擺在她眼前的現實是,他是一個有婦之夫。瀟灑轉身與真愛至上,一個需要承擔因割舍情感而造成的內心傷痛,一個則被道德倫理所不容,在反復思忖后,她最終選擇了前者。日本女性所缺失的,并非處理情感問題的方法,而是面對情感時保持理性客觀的態度。書中的故事情節似乎給了日本女性新的啟示,家庭并非女性的唯一選擇,工作、旅行則更能夠填補精神上的空虛。女性在遵從內心做出情感選擇的同時,也需要對自我的真實訴求做出全面剖析,在面對情感創傷的同時也不應抱著逃避、退縮的心態,而應選擇積極正面的療愈渠道,不斷緩解情感帶來的傷痛,使自己的內心更加強大。
(三)通過物質寄托與正常生活實現療愈功效
《虹》的故事背景設置在旅游勝地塔希提,主人公從鄉下輾轉到東京,后在機緣巧合下來到塔希提,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異域的風土人情,都帶給她別樣的情感體驗。在旅行的途中,她不斷從大自然中吸收能量,對過去的經歷進行復盤,并在汲取他人不同的觀點的過程中對生活產生新的認識。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們可以輕易感受到隨著時間推移瑛子心境的變化,從最初將塔希提作為避風港,在橙色鯊魚帶來的新奇感受中短暫地忘卻煩惱,在大風呼嘯的海屋將自己與外界隔離開來,嘗試通過逃避的方式來面對問題。而隨著這場旅行的不斷深入,她的思緒也在不斷延伸,在靜謐的夜晚思索自己與高先生的關系、對母親與外婆的思念、對世事無常的感慨、對未來人生的迷茫。在與海洋的親密接觸中她感受到大自然無窮的力量,也使自己的心胸更加開闊。
瑛子習慣于從大自然中獲取力量,而書中寄情于景的描述比比皆是。最初在東京擔任管家之時,她便喜歡上與花花草草打交道,她喜愛觀察小動物的生活習性,熱衷于照料動植物,她認為自然帶給她強大的治愈力量,讓她能更從容地面對生活中的困難。而面對他人對動植物冷漠的態度,她也開始了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反思。她從之前的管家中山太太身上看到了現代社會人與人間關系的冷漠,那些以金錢與利益為前提的人際交往,使人們逐漸成為缺乏情感的機器,生活中失去了許多情感色彩。她將人道主義精神注入文學作品中,探尋著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之道,廣闊的胸懷令人讀之釋然。
吉本芭娜娜跳出人對事物的固化認知,她不再將自然作為故事的背景板,而是突出自然力量在人類生活中發揮的作用,甚至在許多情節中將動植物設定為主角。她賦予了動植物更多的情感,對那些被管家與老板視而不見的動植物感到惋惜,讓人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從自然中得到慰藉。后現代文化背景下,物欲橫流的社會環境使人心浮躁,自私與冷漠充斥著人類社會,安全感與信任感顯得彌足珍貴。而相較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動植物顯得愈加純粹美好。吉本芭娜娜借助瑛子,對大自然的魅力大加贊譽,也引導讀者在繁忙之余能夠走出封閉的生活環境,感受廣闊無垠的自然風光,使讀者的內心更加豁達開闊。
三、結語
吉本芭娜娜依靠豐富的文學功底與敏銳的洞察力,鑄就了一部部治愈系文學經典,她的作品不單單是對自我生活的總結與反思,更是對人性與社會的深入思考。《虹》中瑛子的生活經歷恰是當今社會無數青年男女的真實寫照,在生活的點滴片段中收獲新的情感體驗,在大自然中尋覓新的人生選擇。讀者從書中收獲的也不再是簡單的故事,而是通過將情節照進現實,在療愈內心創傷的同時,練就更加強大平和的內心,以更積極飽滿的情緒投入未來的生活。
[作者簡介]唐敏,女,漢族,安徽銅陵人,安徽國際商務職業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日本文學、高職外語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