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腿與手術刀的共謀：從《金銀島》看帝國的兩面

【摘要】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冒險小說《金銀島》具有典型的帝國特色。在書中史蒂文森塑造了一群個性鮮明又極具真實感的人物，呈現了以李甫西醫(yī)生為代表的文明陣營和以海盜約翰·西爾弗為代表的殘暴陣營在尋寶過程中的對抗與合作。本文認為《金銀島》中兩方勢力的共謀與背叛展現了殖民醫(yī)學為代表的帝國文明科學話語的興起和劫掠式海盜話語的衰微之間密不可分的聯系，寄予了史蒂文森在19世紀后期大英帝國榮光漸失之時對海盜地位的隱晦承認和對曾經輝煌時代的浪漫懷想。

【關鍵詞】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金銀島》；殖民醫(yī)學；海盜；殘疾；帝國

【中圖分類號】I561.074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5）03-030-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03.008

一、引言

《金銀島》（Treasure Island）被公認為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最出色，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該書出版時正值19世紀，英國雖坐擁龐大江山，可已逐步被美國、德國等國趕超，帝國事業(yè)日漸衰落。然而，小說以一名少年吉姆·霍金斯為主角，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18世紀中葉英國海上黃金時期的故事。該書中處處充滿著冒險色彩、浪漫精神，反映了帝國擴張時期如日中天的探索激情和冒險追求。

與同時代善惡分明，結局樂觀的同類作品如《珊瑚島》《勇敢的船長》等有所不同，《金銀島》中的兩派陣營存在著共謀與背叛的動態(tài)復雜關系，這種小說中的含混與搖擺給文學批評者們留下了諸多闡釋空間和研究余地。圍繞金銀島，尤其是金銀島的含混性與復雜性的研究十分豐富，有的學者從文學作品本身入手，探究小說體裁上的創(chuàng)新與內容上的變化。我國學者管南異和陳兵，都以《金銀島》的歷險小說體裁為切入點，在此框架之下探究小說人物在“自由與保守”[1]113“人性與規(guī)則”[2]57之間的搖擺，國外學者基利（Kiely）則從作者入手認為，小說的搖擺存在與“藝術與科學”之間，是史蒂文森對現實主義的對抗[3]68。史蒂文森不否認生活現實的重要性，也格外注重小說與生活之間的“必然的，重要的”差異。他認為，藝術是“有序的”而生活是“雜亂的”。作家將雜亂的生活素材編織成有序的作品的過程導致了“歷史真實與藝術虛構的差異”，而這正體現了“作品的意義”[4]27-28。在此基礎上，圍繞《金銀島》與其歷史背景的聯系研究并不少見。但鮮見將《金銀島》在善惡勢力角色塑造和結局設定上的搖擺與殖民醫(yī)學的興起和帝國的轉型結合起來的文章，本文將試就這一主題進行探索。

二、李甫西的興起：

科學文明式帝國的繁榮

在《金銀島》中，史蒂文森給幾乎所有的“正方”角色都設置了或大或小的缺陷。吉姆的輕率，屈利勞尼的暴躁，斯摩列特的獨斷，都或多或少地使得他們積極形象的邊緣有所模糊。在這些角色中，李甫西大夫是一個例外，史蒂文森似乎對他格外偏愛。在冒險中，大夫公正無私，沉著冷靜，理智溫柔，是一位真正的紳士。在考察了《金銀島》的初始連載版本和之后的出版修訂版本后，戴維·安格斯（DavidAngus）發(fā)現，史蒂文森對李甫西大夫的形象做了大幅度的改動。他幾乎是“重新塑造了這個角色”，使得李甫西大夫成為“富有同情心”的成年人的中流砥柱[5]88。史蒂文森對李甫西大夫的美化塑造背后，與殖民掠奪科學話語繁榮下，醫(yī)生地位的急速上升不無關系。

現代醫(yī)學的發(fā)展和西方醫(yī)生地位的提高與帝國主義的殖民活動相輔相成。史蒂文森創(chuàng)作《金銀島》的19世紀后半期正是殖民醫(yī)學及醫(yī)生地位急速上升的時期。19世紀醫(yī)學帶來的“死亡革命”[6]213，使得殖民部隊的死亡人數大大減少，從而推動了殖民的進行。有記錄顯示，在19世紀殖民者征服熱帶的過程中，醫(yī)療傳教士發(fā)揮了重要作用[6]217。正是由于現代醫(yī)學、對帝國殖民發(fā)揮的巨大效用，醫(yī)學和醫(yī)生，在社會語境中漸漸成為極為重要的角色，擁有較高的地位[7]103。此時，“醫(yī)生變成了帝國事業(yè)的先驅和政治家”[8]42。隨之而來的，是以現代醫(yī)學為代表的科學至上帝國話語的興起。通過“科學，文明，進步，健康”的話語，使歐洲人“享有宰制非歐洲人的正當性”并“構建帝國統(tǒng)治真相的合理性”[9]130。

在金銀島冒險的全過程中，李甫西大夫都是“紳士們”的領頭羊。從小說的一開始，大夫就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角色。比爾死后，六神無主的吉姆和母親一同來到村莊，村莊中的小伙子也馬上“騎馬去找大夫討救兵”[10]23。嚇跑找麻煩的海盜后，趕來的丹斯先生也說“李甫西大夫是位紳士，又是治安推事”，并直接推薦吉姆去找大夫解決問題[10]32。在航海冒險的過程中，大夫也是主心骨般的存在，鄉(xiāng)紳屈利勞尼在招兵買馬時需要給大夫寫信報告進度。海盜們需要仰賴大夫治病，吉姆也需要大夫尋求幫助。最終也是大夫和本·岡恩一起轉移了財寶，才使得財寶不至于落入海盜手中。在吉姆消失的時間里，李甫西大夫成為本文的敘事者。由此，可見大夫的地位之高。而這一地位，多少在一定程度上與當時的社會話語有所關聯，足見當時人們對醫(yī)生的尊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史蒂文森本人受到了殖民醫(yī)療進步的恩惠。出生在嚴寒多風的蘇格蘭，不斷忍受著發(fā)燒、咳嗽和不適的侵襲，史蒂文森從很小的時候就與醫(yī)生接觸，并對醫(yī)生產生了敬意。史蒂文森在詩集中寫，醫(yī)生是“我們文明的花朵”，并稱醫(yī)生“最顯著地彰顯著我們這個時代的美德”[11]93。醫(yī)生給病房帶來歡呼，給病人帶來治愈。史蒂文森曾贈與他的醫(yī)生班福德先生《騎驢漫記》，并寫信說：“如果不是因為您的技巧和仁慈，這本書就是我的最后一本書了。”[12]73

史蒂文森的經歷使得他對醫(yī)生，尤其是性情溫和，善于交談的醫(yī)生，更加尊敬。在《金銀島》中，李甫西大夫不僅擁有崇高的地位，還擁有高尚的品格和堂堂的儀表。吉姆形容進入酒店看病的大夫“衣冠楚楚，容光煥發(fā)”“黑眼炯炯有神”“舉止文雅得體”[10]8。面對比爾的威脅，大夫也只是淡然處之。李甫西大夫的出現，總是帶來“生”的希望，他治愈疾病帶來向死亡抗爭。大夫恪守醫(yī)德，無論是水手還是海盜，都一視同仁，救助他們的性命。在“紳士陣營”處于劣勢的時期，大夫當上了海盜的醫(yī)生，他也依然說“我把保全每一個人的性命都看成是榮譽攸關的事”[10]167。西爾弗在談判時也幾次三番提到醫(yī)生。稱其他海盜們不可能不在乎有一位科班醫(yī)生來給他們看病[10]162。這樣的描述，展現了史蒂文森對醫(yī)生重要性的高度肯定，以及對醫(yī)生工作的敬意，與此同時，匯入了科學文明式帝國的話語之中。

三、西爾弗的沒落：

盲目劫掠式帝國的逝去

除李甫西醫(yī)生外，《金銀島》中獨腿海盜西爾弗的角色也極具特殊性。他陰險狡詐卻也足智多謀，兩面三刀卻又有海上本領和生意頭腦。和傳統(tǒng)海盜的形象大相徑庭。史蒂文森原本將《金銀島》以西爾弗的身份命名為《海上廚師》[5]88。這一決定足見西爾弗在《金銀島》中的分量。然而，史蒂文森在書中給予這西爾弗的命運卻與醫(yī)生截然不同。西爾弗雖然身著相貌與紳士并無差異，但身有殘疾，拖著殘腿在海上冒險，并極力試圖隱藏自己的身份，掩蓋自己不光彩的過去。這暗示著19世紀海盜們的沒落與英國盲目劫掠式帝國的逝去。西爾弗形象的非典型性，也寄予了史蒂文森對海盜傳統(tǒng)的緬懷。

在18世紀中葉之前，“海盜”在英國的文化中一直享有盛譽。進入近代時期，海盜活動也為大英帝國的崛起提供了大量資本的原始支持，為英國早期的殖民掠奪立下了汗馬功勞。按照康斯塔姆在《世界海盜全史》中的界定，從18世紀初到1730年的這段時期是海盜的“黃金時代”，海盜們獲得政府的“私掠許可”，大肆打擊敵方商船，使得英國的海上地位迅速發(fā)展。然而，隨著戰(zhàn)爭的結束和英國商業(yè)的發(fā)展，“海盜紛紛被捕并被公開處決”，最晚到1730年左右，海盜的黃金時代結束[13]146。海盜的地位也就此衰落，政府不再需要海盜，開始對海盜進行大肆打壓。到史蒂文森所在的19世紀后半葉，海盜大多聲名狼藉，在故事中提供恐怖與邪惡元素，成為社會頑疾的代表。

米歇爾·福柯（MichelFoucault）說“身體是事件被銘寫的表面”[14]148。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殘疾人形象往往對社會現實起著重要的見證與協調作用[15]211。《金銀島》中，大多數的海盜都殘疾加身，傷痕累累。他們的殘疾，可被看做大英帝國早期血腥殖民掠奪的見證。西爾弗敘述自己在跟隨海盜船長弗林特進行掠奪時被舷側炮打中，失去了一條腿，而皮尤則失去了眼睛[10]61。那“被黃金壓沉的船”帶來的先進醫(yī)學技術雖然能讓他們活下來，卻無法治療他們的殘疾。他們與“健康”社會之間，早已分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除此之外，《金銀島》的海盜們似乎過著一種及時享樂的揮霍生活，他們縱情飲酒，不顧生命。住在本葆將軍旅店的比爾船長暈倒之后，李甫西大夫告誡他“朗姆酒，對你來說等于死亡”[10]16。在此情況下，他仍不顧告誡，每日飲酒，最終腦溢血而死。瞎子皮尤也縱情揮霍著金錢，他最初“一年花一百二十鎊”，可最終仍整日乞討[10]16。這種不可持續(xù)性的生活方式象征著英國殖民早期盲目的，揮霍式的掠奪活動。而通過這些人物衰老、死亡的呈現，史蒂文森表達了對揮霍式行為的不贊同，和對盲目劫掠式帝國逝去的書寫。

值得注意的是，西爾弗身上雖然也帶著殘酷掠奪的殘疾印記，但他卻是一個“異類”。史蒂文森曾表示欣賞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海盜身上的那股沖勁，而厭惡同時期英國人的懦弱。這種欣賞在西爾弗的人物塑造上體現：西爾弗儀表堂堂，懂得投資，能言善辯并團結他人。他在航海途中“熱心服務，有求必應”[10]53。在結尾處，西爾弗分得了一筆錢財，而后僥幸逃脫，融入茫茫人海。這一書寫，也似乎隱晦地表達了史蒂文森對海盜轉型的期盼與對海盜傳統(tǒng)的緬懷。

四、共謀與背叛：

大英帝國的轉型之路

隨著英國殖民的不斷發(fā)展，帝國從最初的無組織無目的的掠奪，逐漸轉向了建立有意識，有系統(tǒng)的獨立殖民體系，從而對殖民地進從經濟到文化的全方位控制。在史蒂文森創(chuàng)作《金銀島》的維多利亞時期，類似海盜般的強硬掠奪已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取而代之的，是“打著科學文明旗號的”“文明開化的軟包裝”[16]129。然而，無論“科學”的包裝如何誘人，它終究還是帝國殖民的工具，與英國早期掠奪時海盜般的血腥行徑是共謀關系。在《金銀島》中，史蒂文森就呈現了大英帝國殖民轉型中帝國文明科學話語的和劫掠式海盜話語的動態(tài)關系，展現了帝國科學文明話語對海盜話語的背叛。從《金銀島》的敘事來看，海盜一方背叛了紳士一方。然而，結合當時的背景，就能夠發(fā)現其中的差異之處。在《金銀島》中，以西爾弗為代表的海盜一方心懷鬼胎，企圖背棄“紳士們”訂立的盟約。當吉姆坐在蘋果桶中，獲悉西爾弗的嘩變計劃時，他怒不可遏，暗稱西爾弗為“可惡的老騙子”[10]62。于是吉姆趕去尋找李甫西大夫，和大夫一起召開緊急會議。在隨后的奪寶過程中，吉姆和李甫西等人更是多次企圖通過施加懲罰“絞刑威脅”來控制西爾弗，最終，他們將幾名海盜“遺落荒島”，卻仍不忘仁慈地“留下食物”。在回程的船上“大家都鄙視西爾弗，不把他當人看”，最后“紳士們”卻仍不忘許諾西爾弗“分他一筆錢財”[10]190。這一行為實際上是虛偽而帶有粉飾性質的。在大英帝國的歷史中，海盜和私掠為英國完成了殖民前期的原始積累，然而，在帝國強盛之后，統(tǒng)治者們卻急于洗刷“海盜帝國”的名聲，企圖建立一套更為優(yōu)雅的殖民體系。郭海霞指出，“作者企圖在帝國文本之中制造一塊遮羞布”以掩飾這段“并不光彩的發(fā)家史”[17]85。

于是對于在《金銀島》中的背叛書寫，可以顛倒過來看。不是海盜背叛了“紳士階層”，而是“紳士階層”背叛了海盜的貢獻。毋庸置疑，海盜的掠奪罪行累累。但是，那些如李甫西大夫一般的“紳士們”同樣難逃干系。當他們看見劫掠而來的金子時，同樣“喜不自勝”[10]37。并在故事的最后將金子據為己有。根據記錄，“英國的海盜幾乎都來自社會的底層”，是類似瞎子皮尤，船長比爾這樣的社會酒徒[18]12。在獲得海盜帶來的巨大利益之后，社會上層的統(tǒng)治者擁有了強大的海軍，不再需要海盜來維持生計了。于是，制定了一系列法律將其絞殺拋棄。在小說中，瞎子皮尤在逃跑途中被丹斯先生撞死，丹斯先生感到十分高興，并稱撞死皮尤“就好像踩死了一只蟑螂”[10]34。老海盜漢茲不甘心被小娃娃吉姆所殺，與之殊死搏斗，然而最終墜落桅桿，消失在海中。吉姆敘述道：“他（漢茲）曾從鮮血然后的泡沫中浮起一次，隨后就永遠地沉了下去。”[10]146吉姆將海盜奧布萊恩的尸首稱為“船上的最后一名乘客”，他嘲諷奧布萊恩“年紀輕，頭卻禿得厲害”，扔下水后“它和伊斯萊爾·漢茲互相緊挨著，兩人都在水的震撼下微微晃動”[10]147。下沉的漢茲，消失的奧布萊恩，正如大英帝國后期殖民歷史中消失的海盜，統(tǒng)治者們對這不光彩的罪惡棄之如敝屣，卻坐在他們的成果上樂享其成。在《金銀島》小說中，史蒂文森對這種背叛的逆寫，體現了一種上層殖民者的投射，他們將殺戮轉嫁給“海盜”而減輕自身的罪惡，以便保持“進步的、民主的、科學的、現代的”科學殖民優(yōu)越感，而把“血腥的、殘酷的、野蠻的”掠奪殖民歷史拋諸腦后。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海盜成了帝國殖民的“替罪羊”。帶來健康的李甫西醫(yī)生走上臺前，享受榮譽與光明，而西爾弗式的海盜拖著殘缺的身體退隱幕后，存活于黑暗與陰影之中。

然而，史蒂文森并未將西爾弗送上絞刑架，而是在故事的最后讓他逃之夭夭。西爾弗從正派的視野中消失，但是并沒有死去。小說中的吉姆，代表了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游走在“海盜精神”與“紳士情懷”之間，他是兩者聯系的紐帶。無論是利夫西大夫還是西爾弗都曾稱贊過吉姆是一個“好孩子”。吉姆厭惡父親的懦弱，卻對海盜抱有同情和認可之心。在故事的最后，吉姆相信“西爾弗一定找到了他的黑老婆……也許日子過得挺舒服”[10]193。這似乎在表達，西爾弗以及它所代表的海盜精神仍然留存在英國殖民者的心中，甚至成為一種浪漫的懷想，與“紳士精神”融為一體，共同構成了“英國性”[19]41。

讓西爾弗逃脫懲罰，或許是史蒂文森對過去野蠻歲月的目送。來路可以被隱藏，但無法完全消失。史蒂文森對西爾弗寬容或許是對野蠻真相的隱晦承認。海盜的歷史依舊以一種隱晦的方式存在于帝國之中。獨腿和手術刀，是殖民者掠奪游戲的一體兩面。殖民帶來的醫(yī)學發(fā)展使得像李甫西大夫一樣的人可以治愈疾病，給人們帶來生的希望，享受崇高的地位。可是，醫(yī)學的發(fā)展卻無法消弭殘疾。于是，海盜的殘疾也正如帝國的殘疾是無法根治，顯而易見的“缺憾”。原始積累的血腥罪惡永遠無法消除。殖民者們想要將海盜放逐，異化為邪惡的他者。但在《金銀島》中，史蒂文森通過塑造西爾弗的形象，并賦予其開放式的結局，來寄予了自己在19世紀后期大英帝國榮光漸失之時對海盜地位的隱晦承認和對曾經輝煌時代的浪漫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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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余亞軒（2000.2-），女，漢族，上海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