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龍奮斗十年,從普通銷售員做到銷冠。老領導退休時,推薦他為接班人。就在李勝龍等待升職加薪時,鄭元輝從總公司空降而來,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鳩占鵲巢?銷冠啃下硬骨頭
2024年4月的一天,市人民醫院接到一通求助電話:“快點兒來吧,我們領導吐血了?!?/p>
10分鐘之后,一輛120救護車閃著紅燈,一路趕到了一家公司,將已經昏迷的經理鄭元輝送去醫院急救。經過搶救,鄭元輝脫離了生命危險。主治醫生在其血液中發現毒鼠強,隨即報警。
警方在排查中,將行政主管李勝龍帶回派出所進一步詢問。李勝龍心理崩潰,交代了一切。
時年34歲的李勝龍是本地人,父母均為工人,已退休。他父親有慢性病,多年來一直在吃藥打針,作為家中獨子,李勝龍經濟壓力不小。
大學畢業后,李勝龍進入一家企業在當地的分公司做銷售。十年間,他成長為業務骨干。
2021年底,經理顧浩退休前,向公司推薦李勝龍接班。李勝龍很感激老領導的培養和提攜,工作更賣力,還拿下幾個大單。在同事看來,經理的位置,非他莫屬。
就在李勝龍坐等升職時,總公司空降了一位新經理鄭元輝。鄭元輝上任第一天,就給銷售部開會,不斷強調業務、紀律和績效。他拿出詳細報告,說分公司業績已連續兩個季度下滑,總公司希望他在一年內能扭轉局面?!皹I績整體下滑,說明我們的銷售尤其是銷冠還不夠努力。接下來,我將和大家一起,銳意改革,大干一場,扭轉頹勢。”
隨后,鄭元輝宣布,銷售部分為兩個分部,銷售員上交片區客戶資料,他要整合資源。
“一個銷售部分兩個分部,老員工去二部,他帶來的人占一部?”“想搞同工不同酬那套唄。”“上交客戶資料?這不是要架空我們?”
老員工們義憤填膺,紛紛問李勝龍該怎么辦。李勝龍心里比誰都難受,經理的位置本該是他的,如今被搶走不說,還給了大家一個下馬威。
很快,鄭元輝宣布并執行了新措施:片區大換血,薪酬改革,提成分配調整……李勝龍發現,幾名銷售被邊緣化,而他分管的片區也被劃給了鄭元輝的親信。
李勝龍分管的片區市場成熟業績突出,如今扔給他的片區是偏遠的縣鄉,公關成本高,他得從零開始。有老員工打算離職,勸他也走:“你是銷冠,還怕不好找工作?”
李勝龍也想過辭職,但他不能。他舍不得手中積累的優質客戶資源。這可是他多年打拼的成果,一旦離職就會被公司收回。另一方面,即便去新區,按照銷售提成制度,他依然處在提成最高的那一檔。換工作,他得重新開始,工資待遇會差很多。
而且,前不久,他這個大齡單身男剛交了個女友。女友張雅年輕漂亮,家里條件好,還是老師。他怕離職會影響戀情。
新領導上任想在關鍵崗位上用自己的人無可厚非,而且,改革整頓也是為了公司效益。權衡再三,李勝龍決定留下。
2022年春節后,李勝龍就走馬上任了。去下屬縣鄉的第一天,他就馬不停蹄地去拜訪當地一家大客戶。他精心制作了PPT,可人家看都不看:“我們已經和別的供應商合作很久了,你們的產品我們沒聽說過,暫時沒有合作的打算?!?/p>
李勝龍整整跑了半個月,就吃了半個月的閉門羹。他急壞了。有一天,他費勁聯系上一家有意向的客戶,正準備演示產品呢,客戶告訴他,已經跟他同事簽了合同,對方的報價更低,還有其他優惠條件。公司同事這么干,他這工作沒法做了。
李勝龍在外面風餐露宿一個月,業績不理想。他干脆調整策略,從小客戶開始攻略來做口碑。李勝龍跑小客戶跑了快兩個月,接到了部分訂單,也收到了當地一些商超的合作意向。
出門兩個多月,都沒好好陪女友,李勝龍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好在,這次奔忙有了成效。他一盤算,這趟光差旅費就花了2萬多元。他打算趁著回公司開業務會議的機會,將這部分費用報銷了。
回去的路上,李勝龍有點雀躍。他覺得,啃下這塊硬骨頭,給公司開拓了新資源,鄭元輝必定欣賞自己。
連環背刺,實在人騎驢找馬
李勝龍拿著單據去財務部報銷。會計為難地說:“差旅報銷出了新規定,每天不能高于100元,多出的不報。如果領導給你特批,我立刻給你報銷?!?/p>
縣城的普通賓館一晚上也得一百來塊,一日三餐得吃吧?拜訪客戶得坐車吧?這還沒算公關客戶所需的費用。李勝龍便去了鄭元輝辦公室,指出新的報銷制度不合理。鄭元輝拿出總公司批復的報銷規定給他看。新規定兩個月前就出了,李勝龍沒留意,他無話可說??尚乱幎ǔ雠_的時間,在他剛去新片區沒多久且沒通知到他。辛苦跑了幾個月,不僅提成減了,自己還貼了一半差旅費。李勝龍憋著一股悶氣。
他心里不痛快,拎著酒去找老領導顧浩吃飯。顧浩是他多年的上司,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經歷過風浪,或許能給自己一些指點。
顧浩聽完李勝龍的吐槽,帶著幾分無奈地說:“鄭元輝啊……他以前也是我的下屬?!崩顒冽堃汇叮瑳]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淵源。
“當年我們在總公司,都是銷售部門的負責人。我是經理,他是副經理。他提出過銷售提成自行支配的方案,我沒同意。因為這,我們鬧得很不愉快。他還聯合部分客戶投訴我,把事情鬧大了。后來,我回老家分公司任職,這才算平息下來?!?/p>
李勝龍聽完,心里更沉重。幾個老銷售聽他講了這件事后,沒幾天就陸續遞交了辭職信。
李勝龍認定,鄭元輝針對自己和老銷售,主要是因為以往和顧浩有過節。如今,自己已拿下了新訂單,手中還有老客戶力挺,鄭元輝也需要有能力的人做業績,留下,不成問題。
這么一想,李勝龍決定向鄭元輝表決心。他寫了一份報告講了他開拓新客戶的思路和銷售方案。一般來說,銷售是不會對外透露細節的,他這樣做是告訴鄭元輝,自己值得他信任。
鄭元輝看了,安慰他:“作為經理,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公司。公司好,大家才能好。你不要多想,好好工作?!?/p>
那天,鄭元輝讓李勝龍積極總結經驗,還指導他調整新年度工作計劃。
沒了包袱,李勝龍輕松上陣。工作很忙,很累,但他干得很帶勁。他告訴女友:“等年底,我把新片區的資源和客戶搞定,業績穩定了,我就不用老往這邊跑了。那時候,我就能陪你逛街、旅行?!?/p>
2022年年底,如李勝龍所料,新片區工作進展順利,業績雖沒爆發,但潛在客戶就在那里,來年業績不用愁。對于下半年業績沒達標的問題,他認真做了檢討和總結,形成報告交給了鄭元輝。
年終總結大會上,鄭元輝感謝全體員工的艱苦奮斗,激勵大家再接再厲的同時,也點出大家的不足:“有些同志把精力花在寫報告上,卻拿不出訂單?!鳖I導沒點名,但李勝龍明明感覺到,周圍人都在看自己,竊竊私語。
李勝龍覺得自己被背刺了。而立之年,重換賽道不現實,也怕找不到更好的。他很郁悶。
年底的同學聚會上,李勝龍多喝了點,一時激動,紅著眼睛跟同學們訴苦。同學們知道他為人實在,勸他干脆考公,與其在公司被領導打壓,不如兩手抓,一邊備考一邊上班。
李勝龍覺得同學們說得在理,便開始復習備考。自從客戶逐步穩定后,他大部分時間待在公司。工作之余,他就在辦公室刷題。這天,他刷題太過投入,沒注意到鄭元輝來了辦公室,還站在了他身后。
當時,鄭元輝沒說什么,只是勸他注意場合,別耽誤工作就行??珊髞恚顒冽埍豢哿斯べY,理由是上班摸魚,計了曠工。
這一年多下來,李勝龍終于承認,自己當初把鄭元輝想得太好,自己這才接二連三遭背刺。他決定辭職。敲離職申請書時,張雅打來電話,說她父母周末來滄州要見他,讓他穿體面點。
李勝龍瞬間泄了氣,此刻還不是辭職的時機。他刪了申請書,硬著頭皮待下去。他以為熬一熬,一切都會過去,沒想到很快又出事了。
忍無可忍,職場霸凌遭反殺
李勝龍有個重要客戶,他跟了很久終于啃了下來,定了正式簽約的時間。就在簽合同的前兩天,鄭元輝通知他,供貨時間要推遲一周。
李勝龍趕緊向客戶解釋,但生產計劃都做了,客戶為避免損失便立即找了新合作商。不久后,業內就傳言說李勝龍不靠譜??脊诩?,李勝龍也不想過多分散精力,只能默默吞下這天大的委屈。
考公沖刺階段,兩頭忙的李勝龍正焦頭爛額呢,鄭元輝讓他開發新客戶:“客戶丟了,公司和你個人都有損失。你盡快找新客戶,既彌補公司的損失,也為你自己沖沖業績,提高收入?!?/p>
這之后,李勝龍時不時接到鄭元輝的電話,讓他去匯報尋找新客戶的進展。他快要瘋了。
2023年3月,筆試成績出來了,李勝龍慘敗而歸,心情跌到了谷底。
4月,在會議上,鄭元輝批評李勝龍:“老客戶丟了,新客戶沒有,你心思沒花在工作上吧?”
李勝龍想解釋,但鄭元輝繼續說:“我知道公司這兩年效益下滑連帶著大家收入減少了。但大家捫心自問,你們全力以赴了嗎?有些人心猿意馬,考公考編,我能理解。但站在我的位置上,我無法認同。大家要都是這樣的態度,連銷冠都不夠努力,公司只會更差,你們的飯碗都可能會砸。”周圍人紛紛低下頭。
很快,2023年上半年業績考核結果公布,李勝龍因業績不達標,被調到后勤擔任行政主管,負責食堂相關的工作。李勝龍決定辭職。父母不同意他辭職,女友也勸他先別沖動。
李勝龍無奈接受了調動。不過,他向總公司投訴了鄭元輝,得到的回復是讓他“理解新領導的改革意圖”。
李勝龍去咨詢律師,由于缺乏直接證據證明被領導針對和打壓,很難通過法律解決。他只好隱忍。
食堂的工作雖瑣碎但作息固定,工作清閑,李勝龍反倒有時間復習備考。李勝龍很快適應了新崗位,復習也順利。2024年春節,他過了個開心年。
2024年3月初,一名同事在食用了食堂的豆角后上吐下瀉,經急救才度過危險期。家屬不依不饒,要求公司賠償。
安全無小事,鄭元輝怒斥李勝龍管理不善導致同事食物中毒,要求他承擔責任并賠償同事醫療費。為平息風波,李勝龍同意了。
等他考完試,食物中毒的同事已經來上班了。有一天,他在衛生間碰到該同事,不好意思跟對方打招呼,就躲回衛生間的單間。不想,他聽見該同事揚揚得意地和另一個同事宣揚:“我這次因禍得福啊,我是腸胃炎發了,那天有點嚴重,胃穿孔了。咱經理說那是食物中毒。我有什么辦法,拿錢唄!”
李勝龍很震驚。事發時他就想過,豆角那么多人吃了,怎么就一個人中毒?他也跟鄭元輝提了,當時鄭元輝呵斥他:“你就慶幸只有一個人中毒吧。要是集體中毒,你是要坐牢的!”
李勝龍拉住那個同事,要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那個同事被李勝龍嚇到了,坦言是鄭元輝讓他咬死是食物中毒。
李勝龍當即辭職。走流程時,人事部讓他簽銷售競業協議,說是鄭元輝提出的?!拔以谛姓彛炇裁锤倶I協議?”李勝龍賭氣不簽,流程卡住了。
人沒走,收入銳減,考公結果也未知,李勝龍心情糟透了。這天,他陪女友逛街,心不在焉。女友問他是不是工作不順心,他回話語氣很沖,還質問女友是不是他工作不好就想分手。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吵了一架。
戀愛這幾年,為維護感情,李勝龍處處讓步。工作出問題后,他壓力大,也依然照顧女友的情緒。這次吵架后,他沒像從前那樣立即哄女友。沒幾天,張雅就提出分手。李勝龍心灰意冷,也沒有挽留。
有一天,有個打飯的阿姨請假,李勝龍親自頂上了。他意外看見鄭元輝來食堂打飯。鄭元輝沖他笑笑,一會兒要這個菜,一會兒又不要了。李勝龍忍不住說:“下次讓秘書來,節省人力?!?/p>
鄭元輝說:“怎么?還想當銷售?出工不出力?”
李勝龍懶得理他,沖后邊喊:“下一位?!?/p>
鄭元輝也不生氣:“小李啊,體力活拼不過民工,考公拼不過畢業生?!闭f完飯菜也不打了,轉身走了。
李勝龍氣得翻白眼。
不一會兒,秘書來了,讓李勝龍給鄭元輝炒小炒,還叮囑道:“記得加足料?!毕肫鹱约涸庥龅姆N種,李勝龍情緒激動,把食堂倉庫里存放的用來滅鼠的藥物放進了飯菜里……
警方調查得知,鄭元輝空降分公司是為扭轉公司業績下滑的頹勢。他推出的新規和措施,都是為降本增效,激發員工潛力,并非針對分公司老銷售。
李勝龍有能力又能吃苦,鄭元輝本想收編??珊髞硭弥?,李勝龍是顧浩的心腹,還煽動其他人離職,他這才想著逼他離開。得知這些,李勝龍后悔莫及。
2024年底,鑒于李勝龍具有坦白情節,認罪態度好,并取得對方諒解,當地法院以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李勝龍有期徒刑3年。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2025年1月,娛樂圈兩場職場霸凌事件連續登上熱搜,引發全網關注。而日常生活中,職場霸凌也無處不在。
清華大學博士生導師、心理咨詢師李繼紅提醒職場人士,面對職場霸凌,應保持冷靜,通過合法、合理的方式解決問題。包括但不限于:收集和保存證據、建立人脈尋求支持、了解相關法律途徑等。在職場中,實力是說話的硬道理,所以提升自我、增強實力更是應對困境的有效策略。退一萬步說,寧可另謀高就,也切勿沖動行事。
編輯/張亞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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