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論視角下《哦，香雪》中疊詞的英譯研究

關鍵詞：《哦，香雪》；“三美”論；疊詞英譯；鐵凝；許淵沖

一、“三美”理論及其在小說疊詞英譯中的應用

“三美”之說最早出現在魯迅的《漢文學史綱要》，之后許淵沖教授將其應用到英譯領域，形成譯詩的“三美”論。他認為“三美”中意美居首位，音美次要，形美居第三位。因此，譯者要在傳達原文意美的前提下，盡可能傳達其音美，還要在傳達原文意美和音美的前提下，盡可能傳達其形美，努力做到“三美”兼備。“三美”問世后，相關研究與日俱增，蓬勃發展。學者主要用其研究古詩詞英譯及許淵沖本人譯作，很少研究小說疊詞英譯。運用“三美”論研究小說中的疊詞，首先考慮譯出原文的意美；其次在譯出意美的基礎上考慮音美；最后在兩者都滿足的基礎上盡可能傳達原文形美。

二、《哦，香雪》中的疊詞類型

疊詞又稱疊字、迭字、重疊詞等，指相同的詞、詞素或音節重疊使用。在《哦，香雪》中主要有以下五類：一是AA式。AA式疊詞也稱疊字。即把同一個字或單音詞連續用在一起。運用疊字可深化物態情貌的形象感，宜于制造或渲染氣氛，一般能增強語意。二是ABB式。ABB式疊詞可按A的詞性分為名詞性、動詞性和形容詞性三類。疊音成分BB可分為獨立使用的自由語素、半自由語素以及充當類似后綴的成分。《哦，香雪》中疊詞中A主要屬于第一類和第三類，BB主要屬于第一類和第二類。三是AABB式。AABB式指詞語前兩字一樣，后兩字一樣。這類疊詞相較于AA式、ABB式疊詞，音韻美感更強，更有強調作用，一般為名詞、動詞和形容詞的疊加。四是AABC式。AABC式詞語指前兩字相同，后面兩字不同的詞語。首字重疊，對后面兩字起修飾限制作用。五是ABAC式。ABAC式詞語指首字和第三個字相同的四字詞語。鐵凝通過運用這五類疊詞，將生活在大山深處“香雪們”對外面世界的憧憬與向往展現得恰如其分，讓本就充滿生活化的小說更口語化，生動形象地描述了當時中國農村青年的生活與心理狀態。

三、“三美”視角下《哦，香雪》中疊詞的英譯策略

（一）達意：深層解讀，傳達疊詞情感與本意

“意美”最重要，能傳達原文的內容和情感，不能錯譯、漏譯、多譯。

1.利用復數形式體現疊詞的“增義”

（1）A為名詞性的ABB式疊詞。

例1 原文：她向前望去，她看見迎面有一顆顆黑點在鐵軌上蠕動。

譯文：She looked ahead and saw many dark spots wriggling on the tracks.

“一顆顆”為ABB式疊詞，指香雪因距離太遠，天色太暗看遠處的姑娘們像一顆顆黑點。因英語中并沒有類似的表達可借用，只能用“spot”復數形式呈現，將“一顆顆”黑點的意象傳達出來，至于疊詞的音美和形美只能舍棄。

（2）ABAC式疊詞。

例2 原文：火車眨眼間就無影無蹤了。

譯文：The train was soon out of sight.

“無影無蹤”為ABAC式疊詞。此處表示火車速度很快，極短時間內就消失不見，毫無蹤影。英語中沒有與之對應的疊詞，很難兼顧“三美”，故只能舍棄音美和形美，傳達最重要的意美。可根據英語詩靜態語言和多用名詞的特點，將“無影無蹤”譯為“out of sight”，既符合英語表達，也能傳達出原文作者對比城市器械的先進與臺兒溝的落后，更突出“香雪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2.運用解釋法，準確展現原文的意境和作者情感

例3 原文：只有香雪躲在后邊，雙手緊緊捂著耳朵。

譯文：Xiangxue hid behind her friends and covered her ears.

因此，此處的“緊緊”強調香雪內心的害怕，以捂耳朵來保護自己免受傷害。譯者并未譯出這層含義，削弱了原文疊詞的增強效果。若考慮譯為“closely”可體現香雪害怕的心理狀態，與后文對車上鉛筆盒等美好事物渴望作鋪墊，增強原文的表達效果。

（二）留音：巧用聲韻，再現疊詞韻律與節奏

譯者需盡可能再現疊詞音美，即疊詞的獨特韻律與節奏美。“音美”的基礎是“音似”，但由于英漢語音系統不同，譯者有時很難譯出原作的音律感。因此，譯者可靈活采用頭韻、擬聲、諧音等方式，盡量使音律和諧。

1.巧用押韻修辭，填補音韻美感

（1）A為形容詞性的ABB式疊詞。

例4 原文：現在她害怕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黝黝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靜。

譯文：Now she feared this strange West Pass， feared the gloomy mountains， and the dead silence all around.

“黑黝黝”屬于A為形容詞性，BB為半自由語素類疊詞，即“黑BB”類。英譯時，常用單個形容詞表示意義附加。可譯為“dark and dim”，巧用頭韻修辭以達到原文疊詞韻律感，較“gloomy”更好，西方讀者也能理解此處有語意增加之意。

（2）形容詞性的AABB式疊詞。

例5 原文：它勇敢地盤旋在山腰，又悄悄地試探著前進，彎彎曲曲，曲曲彎彎，終于繞到臺兒溝腳下。

譯文：They bravely spiralled halfway up， then quietly felt their way further， wound and curved before finally arriving at the foot of Terrace Gully.

“彎彎曲曲”形容鐵軌經過臺兒溝處的形狀——曲折不直、蜿蜒盤旋，而“曲曲彎彎”一詞再次強調，突出在臺兒溝建造鐵軌的艱辛和地理位置偏僻。英語是靜態語言，譯者用“wound and curved”雖能譯出原文基本含義，但稍有不妥，未將其強烈的音律感譯出。若將其譯為“experienced many twists and turns”，“twists and turns”押頭韻和尾韻，讀起來更富音律感。

（3）AABC式疊詞。

例6 原文：還有香雪手中那只閃閃發光的小盒子。

譯文：It lit the glittering small box in Xiangxue's hand.

“閃閃發光”是AABC式疊詞，指香雪交換的鉛筆盒在月亮映照下忽明忽暗，光彩耀眼；譯文直接用“glittering”確實傳達了意美，但若考慮到音美會更好。若將“閃閃發光”譯為“glittering and glowing”，glitter和glow押頭韻，再現疊詞音美，更符合英語表達。

2.用英語的擬聲詞描摹疊詞，重現音韻美感

（1）AA式。

例7 原文：它在一陣噠噠聲中有幾分羞澀地畏縮在桌角上。

譯文：The little box shrank back timidly in the corner of the desk.

“噠噠”是擬聲疊詞。去公社中學上學的香雪沒有同桌那寬大的泡沫塑料鉛筆盒。她的特制小木盒顯得笨拙、陳舊。譯者并未將“在一陣噠噠聲中”譯出，一定程度上損失了原文的感情色彩及表達效果。可將其改為擬聲詞：“in a tick-tock”。西方讀者不僅能體會到與原文讀者同等的音韻美感和修辭效果，還能體會原文想要表達的感情色彩。

（2）動詞性的AABB式疊詞。

例8 原文：她和他做買賣故意磨磨蹭蹭，車快開時才把整籃的雞蛋塞給他。

譯文：She always dawdled on purpose， then put a full basket into his hands just when the train was about to start.

“磨磨蹭蹭”是描寫鳳嬌與“北京話”做買賣時行動遲緩、做事拖拉。原因是鳳嬌對“北京話”有好感，想借此了解他。譯者將其譯為“dawdle”，傳達出原文的磨蹭、拖拉。不過，“dawdle”一詞音標里有兩個/d/的音，因此可用英語的擬聲詞“dilly-dally”通過間接摹聲來象征語義，并表達疊詞的美感及語意。

（三）現形：對仗工整，平衡疊詞長短與形式

“形美”的基礎是“形似”，即譯作要有原作對等的語句數量、語序和結構。因此，譯者需充分分析原作形式和結構產生的美感。在保持意美和音美的基礎上盡量實現“形美”，提高譯作在形式上帶來的審美感受。

1.用and連接詞意相近的詞，再現強調含義及形式美感

例9 原文：她們開始挎上裝滿核桃、雞蛋、大棗和長方形柳條籃子，站在車窗下，抓緊時間跟旅客和和氣氣地做買賣。

譯文：They began to carry rectangular wicker baskets full of walnuts， eggs and dates， and stood under the train's windows to quickly strike up bargains with the passengers.

“和和氣氣”在原文指“香雪們”與火車上的乘客們做買賣時態度平順溫和，而譯者并未譯出這層意義，若加上“in courteous and harmonious manner”，可將原文姑娘們與火車上乘客做買賣時禮貌、互相尊重的態度及和諧融洽的氛圍表達出來；且都含“-ous”，更顯原文疊詞獨特的音律美和形式美，讓讀者體會原文所表達的真正效果。

2.利用比較級重復部分結構，傳達形態美感

例10 原文：深秋，山風漸漸凜冽了，天也黑得越來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們對于七點鐘的火車，是照等不誤的。

譯文：Late autumn came to the mountains. The wind grew colder and the days short， but Xiangxue and the other girls never missed the seven o'clock train.

“漸漸”將臺兒溝深秋時山風隨時間和天氣的變化展現出來，即使在寒冷天氣，“香雪們”仍一如既往等這列在臺兒溝只停一分鐘的火車，凸顯出她們對外界新鮮事物的期待和渴望，表現了她們純潔善良的心靈和對知識的渴望。英譯為“grew colder”從“grow”的語法功能和“cold”比較級傳遞原文之意，缺乏形式美感，若將后文的“short”改為“shorter”，既可傳達天氣變化之意，又與“colder”一起傳達出原文形態美感，同時西方讀者也能有與原文讀者相同的閱讀體驗。

文章從“三美”論出發，探討《哦，香雪》英譯本中特色疊詞的英譯。因掌握的資料有限，文中只對譯本中的五類疊詞進行分析，尚有不足。希望對后續學者相關研究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