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騎兵團團長周純麟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共有55位騎兵出身的解放軍高級軍官被授予開國將軍軍銜，其中，時任南京軍區炮兵司令員的周純麟，以副軍級級別被授予少將軍銜，并榮獲二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

成為少校騎兵連長

周純麟，湖北麻城人，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2年由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轉為中共黨員，長征和西征中任營政治教導員。

1938年2月，“新疆王”盛世才為了掌控新疆地方武裝，要求中共中央駐新疆代表、八路軍駐新疆辦事處主任方林從“新兵營”抽調部分干部到新疆，尤其南疆各地擔任軍中職務。

方林，真實姓名鄧發，廣東云浮人，曾任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國家政治保衛局局長，1937年11月，接替陳云負責新疆工作。對于抗戰而言，新疆的戰略地位既重要又突出，尤其斯大林援助中國抗戰的重要物質、武器都要通過新疆運往內地抗日前線的各個戰場。因此，保障好這條國際交通線十分重要，并且任務艱巨。

所謂“新兵營”，即1937年5月進入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的中國工農紅軍西路軍左支隊，共有400多人，編制4個大隊。

時任新兵營一大隊政委的周純麟，在此學習抗日游擊戰的戰略和戰術，以及蘇軍的戰斗條令、兵團戰術，學會了駕駛汽車，已經體檢并準備學習開飛機。

鄧發決定取消原定周純麟等人到和田軍分區當參謀的決定，改任駐喀什48團少校騎兵連長，而且是以國民黨中央軍第1師學兵營學員的身份。而周純麟幾個人則認為，自己沒有當騎兵的經歷，騎術不行；再則，沒有舊軍隊從軍的履歷，缺乏相關的社會知識；第三，情況不熟，有困難得不到同志們的幫助，恐怕難以勝任。

鄧發耐心指出，困難可以克服，本領可以學習，掌握武裝，保障國際交通線勢在必行。而且，騎兵團的軍官大多是騎兵科畢業，技術比較好，可以就近“拜師學藝”；另外，還有蘇聯顧問可以請教。鄧發的談話語重心長，周純麟表示服從組織決定。

騎兵，是一支有組織的快速反應部隊，要求每個人都能夠在馬背上進行作戰。馬，不再是代步的工具，而是以生命相托的戰友，所以，學會與馬相處，愛護馬匹、喂養馬匹、調教馬匹，是當騎兵的基礎。做到這些，對于周純麟來說并不困難，學習得也很快，秘訣是細心、勤快、吃苦、認真。艱難的是練習騎術和馬術，包括騎坐姿勢，馬上劈刀、馬上救護、馬上射擊，再到馬上獨立、鐙里藏身、馬上拾物、馬上投彈，以及馬臥倒救護、馬上單手和雙手劈刀、跳上跳下，跨越障礙、壕溝等。從馬背上一次次被摔下來，甚至脫臼、骨折，是常有的事。作為指揮員，最重要的是學習騎兵戰術和指揮。周純麟虛心向蘇聯顧問學習騎兵集團軍戰法，即追擊戰、打密集隊形的步兵，沒有步兵配合的騎兵攻堅戰、有步兵配合的步騎協同作戰的戰術訓練。

1938年6月，周純麟率領騎兵3連小試牛刀。騎兵35團叛亂，周純麟的騎兵3連按照計劃到達指定位置，在指揮副團長缺位的情況下，與2連長分工，2連左，3連右，兩個連沒有懸念地解決了叛軍。

鍛造“紅色哥薩克”

1941年8月，新四軍第4師騎兵團在淮寶縣岔河鎮（今屬江蘇省洪澤縣）成立。4師騎兵團是新四軍乃至后來的華中野戰軍、華東野戰軍唯一的建制騎兵團。

建立自己的“紅色哥薩克”，是新四軍4師師長彭雪楓早有的夙愿。他曾給新四軍副軍長張云逸匯報：“1936年西路軍在黃河西失利，我們的西路軍打一天，好容易走一整夜，國民黨西北馬家軍閥的騎兵睡好吃好，一二個鐘頭，就趕上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路西，我親眼看到32團的損失，我們頭天打過大、小郭家，沒想到馬彪的騎8師來得這樣快……”是役，新四軍4師11旅32團和抗大四分校200多名學員損失慘重。岳飛曰：步利險阻，騎利平地。看到豫皖蘇區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同時受蘇聯小說《靜靜的頓河》啟發，彭雪楓說：“我老在想著要搞起我們自己的紅色哥薩克！”騎兵團成立了，如何提高作戰能力，彭雪楓決定挑選一位熟悉騎兵作戰的內行來當領導。周純麟曾被派到新疆盛世才部隊擔任過騎兵連長，系統學習了騎兵操典和教范。這年冬，時任新四軍蕭縣獨立團副團長的周純麟順理成章地被彭雪楓調任騎兵團副團長，不久任團長兼政委。

馬是不會說話的戰友。能夠入選軍馬，不是每一匹馬都能達到要求的。日軍騎兵的“大洋馬”，身高150厘米以上，且“長驅短背，前驅輕，后驅有力，步樣輕快，步幅廣大”。在成為軍馬前，還要經過3年的訓練，到5歲才分配到部隊。而4師騎兵團馬匹的主要來源是師部和特務團各一個騎兵連以及第10旅、11旅各一個騎兵排，另外就是營職以上干部的坐騎，還有警衛員、通信員的通信用馬，再就是派有經驗的干部戰士化裝到民間去收購的馬匹。但上述馬匹基本沒有經過正規訓練，而且真正能夠駕馭馬匹的騎兵好手更是鳳毛麟角。怎么辦？共產黨人從來就不怕困難，有了困難解決困難。

鑄成雪楓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其他武器不說，馬刀是騎兵上陣殺敵的重要武器，更是標志。因此，新四軍的馬刀既要符合實戰又要具有新四軍特色。在團長周純麟的主持下，騎兵團召開多次“諸葛亮會”，大家群策群力，各顯神通，搬出了各式各樣的馬刀，有蘇軍的高加索式馬刀、西北青海馬家軍的馬刀、日軍的“三二式”馬刀、東北軍的馬刀，甚至還有步兵的大刀片……

日軍“三二式”馬刀，全稱“三十二式騎兵軍刀”，為“長身形”，全長1.02米，重1.35公斤，平時佩戴在腰帶左側，乘馬行軍時，懸掛在馬鞍右側后方，其特點是便于單手劈刺，但不利于砍或者劈。

馬家軍的馬刀，環柄寬刃，形狀與西北步兵的大刀片相類似，但沒有那么寬，特點是短、重，鋒利，以砍、劈為主。

蘇軍高加索式馬刀，刀長約1米，刀身寬3至4.5厘米，通體等寬，刀尖呈刺狀，刀背前端開刃，以利刺殺，沒有護手圈。而最具俄國特色的是，刀鞘上還安裝了一把莫辛納甘步槍的四棱刺刀。

在認真聽取大家意見的基礎上，博采眾長，周純麟親自動手繪制了多副樣圖，向干部戰士反復征求意見，尤其在得到彭雪楓師長畫龍點睛的指點后，一款刀身頎長、約一指寬、刀背輕薄，比馬家軍馬刀長10厘米，比日軍馬刀長5厘米，比蘇軍高加索式馬刀多了護手圈的馬刀誕生了。

這款集各刀所長，又突出了“一寸長，一寸強”特點的自創馬刀被戰士們稱作雪楓刀，一刀下去，能把兩個疊起的銅板劈成四片，而且，刀刃沒有缺損和卷刃。有快板為證：

雪楓刀，明晃晃，

千錘百煉是好鋼。

一馬撲到敵陣前，

勢如破竹誰敢擋。

殺個東西南北趟，

好比關公斬蔡陽。

出色騎兵團“教頭”

有了稱心如意的武器，軍事訓練就是當務之急，當然，政治教育必須抓緊抓強，步步緊跟。

彭雪楓親自傳授騎馬秘訣：“上馬要像蚱蜢一樣輕快，騎坐要像磐石一樣穩固，奔馳要像風雷一樣迅疾。”

周純麟夜里趕寫教材，白天給干部戰士們上課，發揮骨干的作用，以點帶面，掀起熱火朝天的練兵高潮。

騎兵的制式教練，首先從騎兵口令學起，從騎兵隊列練起。騎兵口令不同于步兵口令，要拉長音，騎兵隊列的動作要求有條不紊、整齊劃一。然后是超越障礙、馬上獨立、馬上拾物、倒騎馬、偏騎馬、馬上救護、馬上劈刺、馬上射擊，射擊包括步槍、機槍、八八擲彈筒等科目。戰士們總結出經驗：一要膽大敢干，二要有體力，三要不怕被摔。彭師長及時告誡同志們：“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你們不是馬戲團。練不是為‘看’，練是為‘戰’。練馬術是為了練技術，練膽量，練體力！”

彭師長的話擲地有聲。

“步兵的腿，騎兵的馬。”要想馬匹強壯，必須科學飼養、精心調理。周純麟告訴大家，馬草要鍘，還要淘洗干凈，一定不能偷懶，喂草、加料、加水都要掌握好時機；馬草、馬料的選擇、搭配要合理，夜間的加料、喂鹽，缺一不可，馬廄要勤打掃、馬匹要按時清潔。

對于馬匹要群養、群遛，才能養成合群、戀群的習性，周純麟給戰士們說：“騎兵集群沖鋒，在敵人沒有強固工事和密集火力時，很容易把敵人的建制搞亂，便于消滅敵人，這是發揮騎兵戰斗力的重要課題。養成了馬匹的合群、戀群的習慣，一旦打仗時，馬跑散后，它可以自動找回來。在平時，除了有傳染病外，群養可以使馬匹搶著吃，它就吃得快，長膘快，既可以省草料，又能喂得強壯，養成合群習慣。”

時任騎兵團政治處主任的程坤源將軍在回憶錄《千里馳騁，威震敵膽》里寫道：“騎兵團精湛的馬術動作，不僅轟動了淮北地區，而且受到陳毅軍長、張云逸副軍長及羅炳輝、譚震林等同志的贊揚。新四軍2師、3師各旅騎兵連，以后都到騎兵團接受過訓練，連被迫降落在蘇北的美軍飛行員對騎兵團嫻熟的技術也驚嘆不已。”

創造輝煌戰績

1942年夏收時節，駐扎洪澤湖沙山集的300余名日偽軍外出搶糧，彭雪楓師長指示周純麟：“一定要等敵人出村遠點再打，這不僅可以發揮長馬刀的作用，還可以避免誤傷人民群眾。”

為此，周純麟率領2個騎兵大隊，僅用時9分鐘就利索地結束了戰斗，大部分日偽軍被砍了頭，剩余的80多人因嚇破了膽而舉手投降。

同年11月，周純麟按照師部指示，急行軍100多里，在墩子集埋伏了一個騎兵大隊，對前來“掃蕩”的日偽軍以迎頭痛擊，日軍憲兵小隊長平林以及翻譯官被擊斃。由于對新四軍騎兵戰士手中雪楓刀的極度恐懼，鬼子在應戰時大多是用步槍橫架，不料卻連步槍的護木都被砍飛，人也被砍倒。此戰，新四軍的雪楓刀威名遠揚。騎兵團也在邊學邊戰中迅速成長。

1944年9月，師長彭雪楓犧牲，雖然秘而不宣，但許多戰士已經知曉，對于國民黨反動派不打日本鬼子，反而肆無忌憚地槍殺我八路軍、新四軍，義憤填膺，為師長復仇的烈火在戰士們的心中熊熊燃燒。10月，國民黨第19集團軍將新四軍4師圍堵在河南、安徽交界。待命永城的騎兵團摩拳擦掌，如箭在弦。10月21日，命令來了，對手居然是“老冤家”馬家軍騎兵8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面對有著十幾年騎兵作戰經驗的騎8師，騎兵團采用了“非對稱作戰”，針對馬家軍剽悍、能砍善劈的特點，首先在馬背上用步槍、機槍、八八式擲彈筒進行打擊，僅一個回合，馬家軍就被撂倒不少，氣焰頓時被壓制。就在敵人驚慌失措之時，我軍已展開白刃戰，較之馬家軍軍刀，雪楓刀更加輕便，出擊速度更快，尤其長度上有優勢，“一長加一快”，結果，只有600余騎的騎兵團，最終消滅了2000余騎的馬家軍騎兵8師，不僅一雪前恥，更創造了騎兵團戰勝騎兵師的經典戰例。

（作者系中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塔城地區托里縣政法委退休干部）

責任編輯：李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