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驗啟示下，幼兒教師應對托育課程的困境與轉型對策

當前，幼兒園托育服務正逐漸成為解決嬰幼兒照護難題的重要途徑。隨著社會對托育服務需求的不斷攀升及政府對托育行業的日益重視，幼兒園托育在近幾年得到了快速發展。在幼兒人數驟減的局勢下，越來越多的幼兒園積極響應政策號召增設托班，為0～3歲嬰幼兒提供專業化的照護和教育服務，不僅滿足了家長的需求，增加了自身收入，更為嬰幼兒的健康成長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理想是美好的，但現實總不會是一片坦途。盡管近年來幼兒園托育服務取得了顯著進展，但仍面臨一些挑戰：師資短缺與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托育課程質量有待提升、教育政策與政府監管不足……托育的服務對象并非3～6歲兒童，而是3歲以下的嬰幼兒，這些小小人兒有著不同的需求，除了獲取教育之外，他們還需要得到加倍的關注與更細致的護理——這對幼兒園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提供適宜年齡特征的課程、提升教師專業素養與服務質量、規范行業發展及提高家長滿意度等方面都是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這些難題將如何逐一攻破？

受出生人口率下降、生源不足的影響，幼兒園發展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越來越多的幼兒園開始積極尋求轉型，將教育服務延伸至0～3歲嬰幼兒階段，當前主要招收2～3歲兒童。這一轉型舉措猶如一把雙刃劍，一方面開拓了新的生源渠道，滿足了家長對早期教育日益增長的需求，有力地推進了托幼一體化發展進程；另一方面，在轉型過程中，無論是課程內容的適配，還是師資力量的儲備，都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長久以來，幼兒園教師主要負責3～6歲兒童的保教工作，其受教育背景大多為學前教育專業，專業知識技能與教育實踐經驗也主要集中在大年齡兒童的發展需求上，對于0～3歲兒童獨特的教育普遍缺乏系統的認識與專業的培訓。盡管當前有部分高校開設了早期教育及相關專業，但在整個高等教育體系中占比較小，無法滿足幼兒園轉型對專業師資的迫切需求。這就導致當前幼兒園在實施0～3歲托育課程時面臨著明顯的師資適應難題，教師難以憑借現有的知識和經驗為低齡幼兒提供高質量的教育服務。

一、嬰幼兒托育課程的特殊性

在探索轉型路徑的過程中，大多數幼兒園將目光投向了國外，尤其是美國的托育理念與課程實踐。美國的早期教育服務起步較早，自20世紀60年代啟動“開端計劃”（Head Start）以來，美國聯邦政府在為低收入家庭提供教育、健康、營養和家長參與等服務的同時，大規模地推進全美托幼一體化。1994年，美國在此基礎上深化推出“早期開端計劃”（Early Head Start），專門針對0～3歲兒童及其家庭，提供早期教育、健康和發展服務。經過多年的實踐與積累，美國在托育課程體系及師資力量培育方面積淀了豐富的經驗。

2024年10月，筆者有幸在美國沉浸式參與了一所早期開端計劃項目園的活動，深入跟訪了一個年齡段為9個月～2歲、有5個孩子的班級，親身感受到了其課程實施的特點。概括來說，主要有以下三方面。

一是重視早期感官刺激。在一日活動中，托育課程十分注重通過音樂、游戲和觸覺互動等多元化方式來促進嬰幼兒的大腦發展，鼓勵兒童通過與材料互動來豐富其感官感知。走進0～3歲的班級活動室，仿佛踏入了一個溫馨的家庭生活場景，班級被劃分出了不同的區域，分類投放了不同的材料。在圖書角，為兒童提供的紙質圖書較小但較厚，還有一些圖案簡單、顏色鮮明的布書，適合兒童撫摸和翻閱，鍛煉他們的觸覺和視覺；在生活區，配備了適宜的小桌子和帶圈的椅子，并做好全面安全防護，保障兒童使用時的安全；在進餐時，提供簡便的餐具，方便兒童自己進食，讓他們在自主進食的過程中鍛煉手部精細動作和手眼協調能力。在地墊上自主活動時，教師會讓兒童坐在自己的腿上，親握嬰幼兒的雙手，引導他們運用自己的感官來參與活動，如感受不同材質物品的觸感、聆聽不同聲音的節奏等。班級中會持續播放輕柔的背景音樂，主班老師為幼兒朗誦故事時會不斷變化語氣和語調，像在演繹一場精彩的戲劇，以此吸引兒童傾聽，偶爾提問激發兒童用動作、表情或簡單的語言進行表達，促進他們語言能力和思維能力發展。

二是重視情感陪伴與社交技能培養。該托育課程高度重視營造一個安全且溫暖的教育環境，致力于在班級中鼓勵嬰幼兒保持穩定的情緒狀態，幫助教師與嬰幼兒之間建立起有效的情感依戀關系。室內活動時，教師全神貫注地一對一關注幼兒的情緒狀態，及時給予恰到好處的情感支持。對于好動的嬰幼兒，教師會巧妙地提供材料和足夠的空間，讓幼兒在盡情活動的同時不影響他人；對于哭泣的嬰幼兒，教師會先溫柔地安撫，待其情緒稍緩后再將其抱在懷里，給予滿滿的情感呵護，讓孩子感受到無微不至的關愛。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別留出一個時間段，用嬰幼兒車載他們到戶外與其他年齡段幼兒共處，嬰幼兒大多數時間坐在車上，有時也會被抱出來放在地墊上。即便嬰幼兒還不會走路或說話，但他們仍然能真切地感受到置身于群體中，關注到其他熟悉或陌生的人，逐漸熟悉幼兒園內外的環境，這對其建立社交意識和安全感至關重要。

三是重視全面發展和個性化支持相結合。美國托育課程始終堅持以兒童為本，在滿足嬰幼兒身體成長需要和社會性規律作息方面，采取全班統一步調的方式，在穩定的時間段內一致性地開展活動，如進餐、午休、戶外活動、室內閱讀等，幫助嬰幼兒建立起良好的生活規律和秩序感。同時，針對每個嬰幼兒的特點提供個性化的保育服務和語言、社會性、身體發育方面的指導，不強求同步發展。例如：根據不同孩子的生理規律設置不同的換紙尿褲的時間；對于9個月大還只會坐、不會爬的孩子，教師會每隔一段時間就讓其趴一會兒，通過有針對性的鍛煉增強其抬頭和手肘撐地能力；為1歲半渴望自主進餐的孩子提供餐盤，讓其用手抓食物吃，即便孩子弄得滿頭滿臉都是食物，教師也不會強制喂食，而是尊重其探索和成長的過程。此外，教師十分重視與家長的交流，反饋兒童的進步情況，給予家長信心和鼓勵，也會真誠地征詢家長的意見，實現家園共育，共同促進孩子健康成長。

二、托育課程對師資的要求

美國在托育課程方面的經驗為我國幼兒園向0～3歲托育轉型提供了寶貴的借鑒，尤其是幼兒園教師在轉型服務0～3歲嬰幼兒時需要轉變觀念、提升技能、增強信心，最為重要的是轉變觀念。

一是注重早期教育的整體性和全面性。兒童發展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絕非孤立的單個方面。身體發育是基礎，良好的身體素質為其他方面的發展提供保障。例如：充足的營養攝入和適當的運動鍛煉能助力嬰幼兒骨骼、肌肉健康發育，使其擁有充沛的精力去探索世界。語言發展則是嬰幼兒表達自我、與外界溝通的重要途徑，從牙牙學語到逐漸清晰地表達自己的需求和想法，這一過程需要教師的耐心引導和積極回應。社會能力的提升同樣不可或缺，教師要創造機會讓嬰幼兒學會分享、合作與互助。例如：組織簡單的小組游戲，讓孩子們在互動中感受他人的存在，理解基本的社交規則。身體運動能力的增強貫穿于嬰幼兒的日常生活，從翻身、坐立到爬行、行走，每一個動作的發展都標志著嬰幼兒的成長。

因此，從事早期教育的老師必須深入了解嬰幼兒在不同階段的年齡特點和發展需求，需要系統學習兒童發展心理學、嬰幼兒教育學等專業知識。不僅如此，教師還需熟練掌握嬰幼兒照護技能。例如：熟練地為嬰幼兒換尿片，動作要輕柔且迅速，避免讓寶寶感到不適；協助飲水和喂食時，要把握好合適的溫度和量，耐心引導嬰幼兒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在午睡和起床后的簡單整理環節，要營造安靜舒適的睡眠環境，幫助嬰幼兒建立規律的作息，起床后協助他們整理衣物，培養其基本的生活自理意識；等等。

二是兼顧兒童群體教育和個性化教育。0～3歲嬰幼兒由于身體機能尚不完善，在坐立行走等基本動作上還需要老師的悉心照護，這決定了教師在日常工作中的主要精力需放在個別化活動上。一對一指導和協助能夠精準滿足每個嬰幼兒的獨特需求，有些寶寶可能在大運動發展上較為遲緩，教師可以針對其情況制訂專門的訓練計劃，通過輔助幼兒進行簡單的腿部力量練習，幫助其逐漸掌握站立和行走的技巧。

在開展集體性活動時，需要借助合適的材料來吸引嬰幼兒的注意力并促進他們的互動。例如，在閱讀活動中，教師可以挑選色彩鮮艷、內容簡單的繪本，通過生動的講述和有趣的互動來引導嬰幼兒共同參與，培養其閱讀興趣和專注力。在游戲活動中，為每個幼兒提供適合其發展水平的材料，例如，為低齡寶寶準備柔軟的毛絨玩具、容易抓握的積木，讓他們在與材料的互動中鍛煉手部精細動作和感知能力。雖然集體活動能夠培養嬰幼兒的集體意識和社交能力，但大多數情況下，教師仍需把大量精力投入一對一的幼兒活動中，關注每個孩子的細微變化和發展需求，做到因材施教。

三是理解環境是托育課程的組成部分。在早期教育階段，嬰幼兒所處的幼兒園班級或戶外場地是他們成長發育和學習的重要場所，環境與嬰幼兒的互動性在其中起著關鍵作用。物質環境中的各類材料是嬰幼兒探索世界的媒介。例如：形狀各異的拼圖可以鍛煉孩子們的觀察力和邏輯思維能力，不同質地的觸摸板能刺激其觸覺發展，等等。

在與同伴和老師的互動中，嬰幼兒能夠感受到情感關注和表達情緒。當嬰幼兒取得小進步時，教師一個鼓勵的微笑、一個溫暖的擁抱，都能讓他們感受到被認可和關愛，從而增強自信心；當嬰幼兒因為玩具被搶而哭鬧時，教師要及時介入，引導其用正確的方式表達不滿和解決問題，幫助他們學會管理情緒。在班級活動場地中，嬰幼兒通過參與集體活動，逐漸建立起社會認同感和歸屬感。例如：在角色扮演游戲中，他們扮演不同的角色，體驗不同的社會身份，從而形成初步的社會認知和歸屬感，建立起對周圍環境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為了給嬰幼兒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可在班級配備嬰兒床，模擬家庭睡眠環境，幫助嬰幼兒順利實現從家庭到幼兒園的過渡，減少他們的分離焦慮。教師輕柔的話語如同春日暖陽，能讓嬰幼兒在陌生的環境中感受到溫暖和安心；愉快的音樂則像靈動的音符，為他們營造出輕松愉悅的氛圍，激發他們的積極情緒。這些看似細微的環境元素實則都成為支撐嬰幼兒在園學習和成長的重要課程，教師作為環境的創設者和維護者肩負著重要的責任。

三、幼兒園教師應對托育課程的策略

策略一：補充0～3歲嬰幼兒照護課程

建議高校開設早期教育專業培育專門人才，也可以在學前教育專業中增加0～3歲嬰幼兒保教課程，還可以在開設了教育學專業的高校中開設早期教育微專業，為托育行業儲備和培育師資。在崗的幼兒教師要轉崗到托育服務中，也需要轉變觀念，學習低幼兒童的保教技能。例如，園所組織定期的專業培訓工作坊，邀請業內資深專家進行現場指導，讓教師通過實際案例和模擬操作，深入了解0～3歲嬰幼兒的生理和心理特點，掌握相應的護理、喂養和安撫技巧，等等。

策略二：補充一對一照護技能

轉托育班崗位時，幼兒教師需要全面學習一對一養護技能，轉變以前群體活動組織經驗為一對一教育經驗。這不僅要求教師掌握基本的生活照料技能，如換尿布、喂奶等，還要學會根據每個嬰幼兒的獨特需求進行個性化的教育引導?？梢酝ㄟ^情景模擬和角色扮演的方式，讓教師在實踐中積累經驗，學會觀察嬰幼兒的細微反應，及時給予回應和支持，培養良好的親子關系般的師生情感。

策略三：補充過程性活動陪伴

3～6歲兒童教育在生活保育的基礎上，會有較為明確的教育目標，教師習慣于進行預設性活動設計和組織，重視系統性知識的傳授。對0～3歲嬰幼兒來說，正式學習的需求占比較小，生活照護的需求占比更大，適宜的社交和語言交流穿插其中。教師應更加注重日常的陪伴互動，在生活點滴中融入教育元素。例如，在給嬰幼兒穿衣、洗澡時，通過簡單的語言和輕柔的動作，引導他們感知周圍環境，學習基本的生活常識；利用繪本閱讀、兒歌吟唱等輕松的活動，激發其語言表達和思維能力，讓陪伴過程充滿樂趣和教育意義；等等。

策略四：強化家園共育理念

0～3歲嬰幼兒的成長離不開家庭的支持，教師要加強與家長的溝通與合作，定期組織家長講座，分享科學育兒知識和經驗，讓家長了解孩子在托育機構的生活和學習情況。同時，鼓勵家長積極參與到托育活動中，如開展親子活動日、家長志愿者活動等，共同促進嬰幼兒全面發展，形成家園教育合力。

策略五：提升環境創設能力

0～3歲嬰幼兒對環境的感知更為敏感，教師需要根據其特點，創設溫馨、安全、富有探索性的環境；合理布置活動區域，提供豐富多樣的玩具和教具，滿足嬰幼兒不同階段的發展需求；注重環境的安全性，確保沒有尖銳邊角、易碎物品等潛在危險，為嬰幼兒創造一個舒適、安心的成長空間。

幼兒園向0～3歲托育服務延伸和幼兒園教師轉型托育課程將在未來成為必然趨勢，在這個轉型過程中，既要研發適宜的托育課程，更應儲備適宜的師資，這需要政府、高校、幼兒園和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完善0～3歲托育人才培育體系，助力現階段幼兒園教師更好地適應和勝任0～3歲托育課程要求，為嬰幼兒提供優質的教育服務。

本文系202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一般項目“‘雙減’背景下基于時間視角的兒童自主學習支持體系研究”成果，編號22YJA88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