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和文學相輔相成,歷史為文學提供基礎,文學則賦予歷史生動的個體體驗和深刻反思。但在高中語文學習中,我們往往難以理解文學與歷史的復雜聯系,導致對作品的解讀不夠深入。跨學科主題學習則可消除這一隱患,讓我們在歷史中發現文學的精髓,在文學中理解歷史的情感,深化精神探索。
一、歷史語境的理解
歷史語境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并不直觀,這使得我們對作品中的深層含義理解不夠深入。這一問題的產生,源于文學創作本身的雙重特性:一方面,文學作品體現了作者的個人情感與美學追求;另一方面,它也深受社會歷史背景的約束。這種雙重特性導致在缺乏歷史知識的情況下,我們不能只停留在文本表層的情節與語言之上,更要理解文學作品是如何反映社會變遷、文化氛圍及其對人們思想觀念的影響。
閱讀具有特定歷史背景的文學作品,并將其與當時的真實歷史事件進行對照,我們就可以更清晰地識別出歷史因素對文學作品的主題或細節的影響。這種閱讀方法不僅能使我們理解作品中的隱含意義,還能夠讓我們體會到作者在特定歷史環境下的立場與情感,從而揭示作品的社會批判或文化反思之意圖。在對照分析的過程中,我們可以逐漸理解文學作品中的社會背景與思想內涵。這不僅有助于培養我們的歷史視角,還使我們具備了在文學分析中融入多樣化視角的能力。
例如,在學習《答司馬諫議書》之前,我們可以了解歷史事件王安石變法的背景與內容,包括其變法的初衷、具體措施及其在社會各層面引發的反應,掌握變法過程中新舊黨爭的對抗過程,以及保守派與改革派之間的立場差異。在此基礎上再閱讀《答司馬諫議書》,將其置于變法背景之中,以歷史的視角去解讀王安石的立場與辯駁邏輯。王安石在信中針對司馬光等保守派的指責,逐條進行了有力的反駁,包括對“侵官”“生事”“征利”“拒諫”等指責的辯解。通過將這些指責與變法的具體內容相對照,我們可以發現這些指責并非空穴來風,而是保守派對新法可能影響其既得利益的恐懼與反應,是對社會變革的抵觸。因此,我們可以體會到《答司馬諫議書》中所展現的王安石的堅定態度——他并非單純為了駁斥,而是為了捍衛變法的正義性,推動社會變革。
比如,我們在研讀信中“辟邪說,難壬人,不為拒諫”這一段時,通過對照王安石變法中推行的一些重要政策,如青苗法、保甲法等,能夠更加理解王安石為何如此堅決地否定保守派的指責。變法過程中,面對保守派的質疑與反對,王安石采取了辟除“邪說”、反駁“壬人”的立場。結合史實可知,這種堅定的態度并非簡單的政治斗爭,而是他對變法必要性及其社會意義的堅定信念。正是因為王安石深知社會的腐朽與積弊,變法的意義才不僅在于財稅制度的革新,更在于對社會根本問題的改革。因此,他在面對指責時,采用了針鋒相對的態度,毫不妥協地為變法正名。通過這種歷史與文學的對照,我們不僅能更深入地理解《答司馬諫議書》中王安石的辯駁邏輯與堅定態度,也能體會到文學作品中如何通過文字反映歷史過程、傳達作者的政治立場和情感信念。
二、構建時間軸
在高中語文學習中,學生普遍面臨的問題是對文學與歷史之間的互動缺乏整體性理解,這種困惑源于學生對歷史事件和文學創作時間的零散性認知,導致他們在學習時只能孤立地理解文學作品或學習歷史知識,而未能從整體角度去認識歷史與文學之間的關聯。
通過梳理時間軸構建與文學作品的關聯,我們可以將重要的歷史事件與相應時期的文學作品按照時間順序進行梳理,從而更直觀地看到某些歷史事件如何激發文學創作,文學作品又如何對歷史和社會思潮產生影響。在學習過程中,我們可以理清歷史對文學主題、風格、人物塑造等方面的影響,同時也理解文學作品對當時社會思潮或政治局勢的反映及回應。這不僅是文學與歷史知識的積累與融合,更重要的是,通過構建時間軸的過程,我們逐漸形成從多重視角審視問題的能力,進而學會一種批判性和系統化的思維方式,主動探究歷史事件背后的因果關系,從整體上提升人文素養與思想深度。
例如,我們可以通過時間軸構建《諫逐客書》的創作背景、創作過程及其對歷史的影響,即可全面理解文學與歷史之間的深刻關聯。時間軸的第一節點為公元前243年至公元前237年,我們需要了解秦王政(即后來的秦始皇)面對六國環伺、內外動蕩不安的局面。當時,韓國派遣水工鄭國來到秦國,提出修建鄭國渠,以消耗秦國的財力和人力,這便是“疲秦計劃”。秦王政初時采納了鄭國的建議,啟動了大規模的水利工程。然而,隨著鄭國的真實目的被揭露,秦國宗室成員和大臣們鼓動秦王發布“逐客令”,驅逐所有來自六國的客卿。在此背景下,我們可以看到,“逐客令”的頒布是出于對外來勢力滲透的恐懼與對國力耗損的擔憂。
時間軸的第二節點標注為公元前237年,這是《諫逐客書》的創作階段。逐客令的發布不僅影響了鄭國這樣的韓國水工,也將眾多對秦國貢獻卓著的外來客卿列入被逐的名單,其中就包括李斯。我們通過這一史實可以理解李斯當時的心理狀態和創作動機。李斯意識到,“逐客令”的頒布無異于自毀長城,不僅無法有效應對六國威脅,反而會損害秦國的實力和人才儲備。因此,他在上書中系統性地反駁“逐客令”中的謬誤,并以歷代秦國君主重用外來賢士的成功經驗作為論據,來論證廣納賢才對于國家富強的重要性。
時間軸的第三節點是“逐客令”的廢除及其后續的歷史影響。通過李斯《諫逐客書》的有力說辭,秦王政被說服了。隨著“逐客令”的廢除,秦國再次開啟了納賢的國策,李斯被重新啟用,繼續擔任要職,并參與制定了“滅諸侯,成帝業,為天下一統”的治國策略。最終,在公元前221年,秦國統一了六國,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制的國家。這一段時間軸展示了文學作品在影響決策者思想,進而推動歷史變革方面的巨大作用。
通過這種時間軸的構建,我們可以深刻體會到,歷史是文學的土壤,而文學則通過思想的表達,反過來對歷史產生深遠的影響。這種認知將幫助我們在語文學習中融入更深刻的歷史視角,從而提升對作品內涵的深刻理解。
三、多重表達的探究
在高中語文學習中,學生缺乏對文學作品中歷史表達視角的認知,導致他們對同一歷史時期的文學創作呈現出單一、片面的理解,難以看到歷史事件在不同文化背景、思想立場及個人經歷下的多樣化的反映與詮釋,以至于對歷史的認知和對文學的理解都流于單薄。
我們可以開展相同歷史時期的多樣化文學視角對比,從不同的敘述方式和情感表達中,理解作家對同一歷史事件的獨特回應。不同的作家由于各自的生活經歷、思想立場和文化背景不同,對歷史的描繪方式往往呈現出多樣性。有的作家以詩意的方式表現歷史中的人性光輝;有的利用批判性的筆觸揭示社會的不公;有的從民眾的角度來表現社會的波動和變革。這種差異使得歷史在文學中的呈現不再是單一的“復刻”,而是一幅由多重視角共同勾勒的文化畫卷。這種多樣化視角的對比學習能夠幫助我們培養綜合分析能力和多維度的思維方式。文學作品中的歷史表達并非直接的歷史敘述,而是充滿了個人情感、社會背景和文化立場的深刻呈現。
例如,我們可以選擇賈誼的《過秦論》與杜牧的《阿房宮賦》進行對比學習。這兩個作品雖然都描述了秦朝的滅亡,但其視角和表達方式卻不相同。《過秦論》議論了秦朝迅速崛起以及快速滅亡的歷史原因。賈誼的立場是反思秦朝的政治得失,他指出秦始皇雖“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但因“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導致了秦王朝二世而亡的命運。賈誼在文章中通過對秦的功過得失進行深入剖析,指出秦始皇的暴政、濫用民力以及政治上的孤立無援是導致秦滅亡的根本原因。在賈誼的筆下,秦的滅亡是不可避免的,是其力圖以武力治天下導致的必然結果。賈誼對秦的態度帶有強烈的批判性,強調了“失德而亡”的歷史教訓,希望以此警醒后世統治者。
《阿房宮賦》是晚唐杜牧創作的一篇辭藻華麗的賦,雖然同樣探討了秦朝滅亡的原因,但杜牧的關注點在于批判奢靡之風和統治者的昏庸無度。杜牧通過描繪阿房宮的宏偉壯麗和秦始皇的揮霍無度,抨擊秦朝統治者“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的奢侈生活,批判了秦的奢靡和對百姓的壓榨。杜牧強調,秦朝的滅亡不僅因為暴政,更因為奢侈和無視百姓疾苦。
賈誼的文字中充滿了對秦暴政的批判和對其失敗教訓的總結,他希望通過這種政治反思來告誡后世的統治者要以德治國;而杜牧則通過對秦始皇奢華生活的描述,以形象化的方式諷刺了秦朝的末路,警醒唐統治者不要大起宮室、廣聲色,以防重蹈覆轍。通過這種對比學習,我們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學與歷史的關系,認識到文學表達的多樣化和豐富性,使我們的歷史認知和文學理解從單一走向多元,從表層走向深度。
文學從未獨立于歷史,而歷史也在文學的表達中不斷被詮釋。通過對這些交融點的發掘,我們不僅加深了對文本的理解,也逐漸領悟到歷史的多重性與人性的復雜,逐步建立起能夠批判反思、兼容多樣的思維方式。這種跨學科的理解,不是簡單的知識疊加,而是思想的碰撞與升華,是我們在文學和歷史的光影交錯中探尋思想與智慧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