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基于“政策工具—政策階段—政策效力”三維框架,采用內容分析法對我國2006—2023年發布的244項數字出版產業政策進行內容計量分析。結果發現:政策工具整體分布失衡,內部結構失調;政策階段主題持續深化,主體合作有待加強;政策效力總體偏低,政策體系有待完善。后續政策調整應當協調三類政策工具使用比例,平衡政策工具內部結構;促進政策主體和治理主體多元化,完善數字出版產業治理體系;提高政策效力,構建“1+N”政策體系,推動產業政策協同發力。
[關鍵詞] 數字出版 政策文本 政策工具 政策效力
[中圖分類號] G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25) 02-0109-11
A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China’ s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Policy Based on the Framework of “Tool-Stage-Effectiveness”
Liu Lingwu Hu Hai Liu Hansen
(School of Humanities / Research Institute for Publishing,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12)(School of Humanities,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12)(Planning and Finance,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3)
[Abstract] Based on the three-dimensional framework of “tools-stages-effectiveness”, this paper adopts the content analysis method to analyze the content of 244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ial policies published in China from 2006 to 2023.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overall distribution of policy tools is imbalanced, and the internal structure is out of order; the policy theme in different stages continues to deepen, but the cooperation of the policy subjects need to be strengthened; the overall policy effectiveness is on the low side, and the policy system needs to be improved. Subsequent policy adjustments should coordinate the proportion of the three types of policy tools and balance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policy tools; promote the diversification of policy subjects and governance subjects, and improve the governance system of the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policies, and build a “1+N” policy system to promote the synergistic power of industrial policies.
[Key words] Digital publishing Policy content Policy tool Policy effectiveness
2006年,原新聞出版總署在《新聞出版業“十一五”發展規劃》中明確指出我國“數字出版產業初步形成”。在近20年的歷程中,我國數字出版產業始終保持正向的發展態勢,連續14年維持18%以上的收入增速,并在2023年總收入超過1.6萬億元[1]。除技術革新帶來的深刻影響,國家的政策扶持是數字出版產業快速發展的重要因素。據統計,2006—2023年,國務院、國家新聞出版署等部門相繼出臺了244項與數字出版產業相關的政策。這些政策使用了何種政策工具,各類工具的運作情況如何?近20年的政策演進呈現怎樣的階段性特征?后續政策制定如何優化調整?這些問題尚未得到深入探究。
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四方面:一是對數字出版政策內涵與體系的解析[2];二是政策的梳理分析,此類研究多依照“政策梳理—發現不足—提出建議”的邏輯進行論述[3];三是對專項政策的探討,如數字出版基地政策[4]、出版產業對外貿易政策[5]等;四是對國內外政策的對比分析[6]。此外,學者們利用灰色關聯分析法[7]、內容分析法[8]等進行量化研究。既往研究在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研究領域取得了顯著進展,但政策有效性評估研究仍顯不足,僅有尹達嘗試構建中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有效性的評價指標體系[9],但也缺少系統性的多維度分析。本文將我國2006年以來發布的244項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文本作為分析對象,通過構建“工具—階段—效力”三維分析框架,對政策文本內容、政策工具的使用情況以及不同類型政策的效力特征進行量化分析,在此基礎上提出政策制定建議。
1 數字出版產業政策三維分析框架構建
政策決策的科學化需要構建科學合理、邏輯清晰、實踐有效的政策分析框架。為直觀系統地了解政策體系的結構及關聯特征,學者們通常會構建二維、三維甚至多維的分析框架。對比發現,二維框架結構相對簡單,在揭示政策文本復雜特征方面作用有限,而多維框架雖然能覆蓋廣泛的分析視角,卻因維度間相對獨立且維度數量較多,限制了跨維度交互分析。三維分析框架作為政策研究的經典結構,對于開展任意二維交叉分析甚至三維綜合分析都有較強的可操作性。鑒于此,本文聚焦“在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演進中,政策工具的使用和政策效力的表現呈現出怎樣的特征”,構建“工具—階段—效力”的三維分析框架(見圖1)。
1.1 X維度:政策工具
政策工具指政策主體為實現公共政策目標所采用的政策手段,其目的在于更好地推動公共政策問題解決[10]。政策工具劃分標準多樣,其中羅伊·羅斯威爾(Roy Rothwell)和沃爾特·澤格維爾德(Walter Zegveld)將技術創新政策工具分為供給型、環境型和需求型工具[11],這與數字出版產業的技術特征相契合,故本文采用該標準,并參考卿倩等[12]、馬續補等[13]對3種政策子工具的劃分,梳理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所使用的政策工具及子工具,如表1所示。
1.2 Y維度:政策階段
隨著數字技術的更新迭代及其與出版產業聯系的日益密切,出版活動中的器物、流程、制度、思想都隨之發生改變[14],伴隨而來的是新問題不斷涌現,為此,國家適時出臺政策以回應產業的新發展、新需求。本文在梳理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發展脈絡的基礎上,以關鍵政策為節點,將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的發展分為政策起步階段(2006—2009年)、政策發展階段(2010—2016年)、政策完善階段(2017—2023年)。
在政策起步階段,數字出版產業處于發展初期,尚未形成完善的產業體系,但開始得到政策制定層面的重視。《 “十一五”規劃綱要(2006)》提出“發展現代出版發行業,積極發展數字出版”,為數字出版產業發展提供頂層設計。在政策發展階段,數字出版產業規模穩步增長,成為出版業中不可忽視的力量。該階段的政策重點聚焦于培育數字出版新業態和推動傳統出版單位數字化轉型,如《關于加快我國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2010)》《數字出版“十二五”時期發展規劃(2011)》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作出部署。在政策完善階段,數字出版產業從規模擴張轉向質效提升,傳統出版業數字化轉型加速,傳統出版與新興出版邁向深度融合發展。該階段政策重心也轉向數字化轉型與融合發展,如《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2022)》重點布局產品、平臺、機構、人才四個方面,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
1.3 Z維度:政策效力
政策效力是描述政策法律效力和影響力的指標,是政策權威性的體現。本文依據彭紀生等[15]對有關政策效力的劃分和賦值標準,將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效力由高至低量化為五個層級,如表2所示。對于多個政策主體聯合發布的政策,以其行政層級最高的政策主體為依據確定該項政策的效力。
2 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文本選擇與編碼
2.1 政策文本選擇
本文從中國政府網、國家新聞出版署等官網及北大法寶數據庫搜集政策文本,同時僅選取國家層面發布的法律、法規、規定、意見、辦法、通知等,排除批復、函、工作報告等非正式政策文本以及地方部門發布的相關政策,剔除相關度不高的政策文本,最終確定2006年1月至2023年11月的244項政策文本作為研究對象。
2.2 文本編碼與信度檢驗
研讀244項政策文本,提取相關政策條款作為內容分析單元。按照“政策編號—條款序列號”的規則對內容分析單元進行編碼,對于可拆分至多個分析類目的內容分析單元,在編碼規則后附加“-1、-2、-3……”以作區分,最終得到1144個編碼。
在編碼過程中,邀請一名中南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生作為對照研究員,采用Kappa系數作為檢驗二者編碼一致性的標準。從編碼結果中抽取148項內容分析單元進行檢驗,結果顯示Kappa系數為0.87,可信度較高。
3 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文本統計數據描述
3.1 政策發布時間
通過分析各年度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數量,可以直觀了解政策動態和發布趨勢。2006—2023年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發布數量分別于2006年、2009年、2012年、2017年和2021年達到峰值,其中2006年和2012年為最高峰。2006年作為我國“十一五”規劃開局之年,政策活動頻繁,且2005年7月首屆中國數字出版博覽會的召開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的出臺。2009年我國3G業務正式運營,網絡文化產業迅速崛起,成為中國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16],當年有13項政策涉及網絡文化產業,占當年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總量的72.22%。2012年原文化部相繼發布《文化部“十二五”時期文化產業倍增計劃》和《文化部“十二五”時期文化改革發展規劃》兩項指導性政策,隨后相關配套政策陸續出臺。2017年,《關于深化新聞出版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工作的通知》《國家“十三五”時期文化發展改革規劃綱要》《新聞出版廣播影視“十三五”發展規劃》等政策著力推動新聞出版業數字化轉型升級與文化產業發展繁榮,帶動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數量增長。2021年是國內疫情高峰過后的第一年,黨和政府有效防控新冠疫情,調節宏觀經濟政策,推動國內經濟復蘇,數字出版產業亦迎來政策數量高峰。
3.2 政策發布主體
發布主體。244項數字出版產業政策共涉及70個政策主體。其中,由單獨主體發布的數量達179項,占政策總數的73.36%;由兩個及以上主體聯合發布的數量有65項,占政策總數的26.64%,反映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呈現單獨發布為主、聯合發布為輔的特征。我國數字出版產業至少橫跨信息技術、文化娛樂、教育、裝備制造等產業領域,跨產業融合特征明顯。多部門聯合參與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的制定有助于優化資源配置,精準把握產業發展方向,促進產業健康發展。
如表3所示,國家新聞出版署、文化和旅游部、國務院、財政部、國務院辦公廳是單獨發布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數量前5的政策主體,共占單獨發布政策總量的80.45%;聯合發布數量前5的政策主體為國家新聞出版署、財政部、文化和旅游部、工業和信息化部、教育部。綜合兩類發布主體,國家新聞出版署與文化和旅游部政策發布量位居前二,合計占總政策總量的58.20%。
合作網絡。多部門聯合制定產業政策能夠調動多方資源,以合力促進數字出版產業高質量發展。為更直觀地展現政策主體之間的合作關系,本文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借助Gephi軟件構建發布主體共現矩陣,并可視化呈現發布主體間的合作關系,如圖2所示。圖中的一個網絡節點代表一個政策發布主體,節點越大表示與該主體共同制定發布政策的其他主體數量越多,合作范圍越廣;節點間的連線代表兩政策發布主體間的合作頻次,連線越粗表示兩主體共同制定發布的政策越多,合作越密切。圖2中,作為發布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數量最多的兩個部門,國家新聞出版署與文化和旅游部的合作范圍分別為48個、54個,在政策發布主體合作范圍中位列第五和第一,分別與財政部和國家廣電總局合作密切。值得注意的是,國家新聞出版署在政策發文數量上占比最高,但主體合作范圍相對較窄。
3.3 政策類型
政策類型是構成政策效力的重要因素,能夠反映國家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關注和支持力度。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類型以規范約束性較強的通知(156條,63.93%)、意見(47條,19.26%)為主,缺少指導性較強的規劃、指南等政策類型,存在重規范、輕引導的“一頭沉”現象。
4 基于三維分析框架的政策文本內容分析
按照三個維度的劃分標準對提取出的1144條內容分析單元進行歸類,得到如表4所示的數據統計結果。
4.1 單維度數據統計分析
X維度:政策工具分析。由表4可知,環境型政策工具使用頻次最高,有675條,占比達59.00%;其次是供給型政策工具,有353條;需求型政策工具最少,僅有116條。
就政策工具內部子工具而言,各類子工具有側重地體現在數字出版產業政策當中。其中,環境型政策工具中對策略性措施(23.25%)和法規規制(20.19%)著墨較多。數字出版作為新興文化產業,在發展初期需要健康的市場環境,這就要求國家不僅在宏觀層面指引產業發展方向,出臺策略性措施,而且針對侵權盜版、內容低俗等亂象要用法律法規加以規范懲處。供給型政策工具著重從技術、服務、人才、信息、資金等方面保障數字出版生產要素的供給。技術支持(13.29%)是推動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關鍵舉措,不僅有利于構建數字出版技術創新體系,更契合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出版業“雙效統一”原則要求數字出版產業主動承擔公共文化服務功能,保障公民的文化權益,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文化獲得感和幸福感[17]。需求型政策工具在三類政策工具中使用最少,其中,貿易管制和示范工程使用頻率相對較高,表明國家主要通過加強國內外貿易交流和建立產業發展示范工程擴大數字出版產業需求。
Y維度:政策階段分析。在政策起步階段,國家著重加大對優勢產業的扶持力度,加快發展動漫、游戲等數字內容產業。在政策發展階段,國家鼓勵增加數字出版產品和服務供給,加強公共服務平臺和項目建設,構建公共數字出版服務體系;支持新聞出版企業數字化轉型和“走出去”。在政策完善階段,則對數字出版產業的“技術”屬性和“服務”文化強國建設提出更高要求。
Z維度:政策效力分析。依據表2所示標準對1144條政策條款的政策效力進行層級劃分,政策效力由1至5的分析單元分別有639條、198條、185條、79條和43條,表明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以國家部委發布的通知、公告、規劃等低效力政策為主,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綱要、條例、規定等高效力政策仍有制定空間。
政策效力的高低體現了國家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重視程度,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平均政策效力呈平穩上升趨勢,表明國家對數字出版產業逐漸重視,更多高效力數字出版產業政策得以出臺。除2012年、2017年外,2006—2023年平均政策效力與政策總效力保持一致的變化動態。2012年和2017年出現“異?!?,原因可能在于發布了較多效力較低的產業政策,且大量政策條款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作出具體而全面的規范,最終導致該年度政策總效力高而平均政策效力偏低。
4.2 X-Y-Z二維交叉分析
政策工具與政策階段的二維交叉分析。政策工具在不同政策階段的分布情況可參見表4(囿于篇幅,僅列出主要數據)。從橫向進行對比,環境型政策工具的使用頻率保持增長態勢;供給型政策工具的使用率有所下降,但持續穩定在30%左右;需求型政策工具則由起步階段的12.15%下滑至完善階段的6.84%。就政策子工具而言,環境型政策工具中的策略性措施、法規規制和供給型政策工具中的技術支持是使用頻率最高的3種工具??梢钥闯?,國家重視數字出版產業市場環境的營造和生產要素的保障,但對助力產業需求增長的需求型政策工具關注較少。
在政策起步階段,供給型、環境型、需求型三類政策工具的使用比例為2.5:4.7:1,使用頻率較高的3種政策子工具是策略性措施(27.57%)、法規規制(18.22%)和公共服務(13.55%);在政策發展階段,3類政策工具使用情況出現分化,差距加大,比例達到2.7:5.0:1,其中,技術支持(15.72%)成為高使用頻率政策子工具,體現出國家對技術發展的重視;在政策完善階段,政策工具的使用比例進一步拉開差距,達到4.5:9.2:1,政策工具的使用愈加呈現出單一化趨勢。
政策工具與政策效力的二維交叉分析。政策工具的實施效果往往受政策效力高低的影響。橫向來看,政策效力的實現主要依靠環境型政策工具(59.00%),供給型政策工具位列第二(30.86%),需求型政策工具的使用量最少(10.14%)。就政策子工具而言,人才培養、技術支持、公共服務等9項政策子工具均涉及所有五個層級的政策效力,但信息支持、資金投入、金融支持、稅收優惠、政府采購則以低政策效力為主。財稅政策在數字出版產業內容生產、技術創新、市場培育和產業升級等方面的調控作用不可忽視,高效力財稅政策的缺位會使相關政策工具的實施效果有所消減。
縱向來看,政策效力為5的分析單元在環境型政策工具上的使用頻率較高,占67.44%,供給型和需求型工具分別為23.26%和9.30%。政策效力為4的分析單元中,環境型政策工具的使用最高,為77.22%,需求型工具有所增長,達到13.92%,供給型則為8.86%。政策效力為3、2和1的分析單元均在環境型政策工具上有較高的使用率,分別為54.05%、52.53%和59.62%,供給型政策工具均突破30%。這表明,環境型政策工具在推動數字出版產業發展中發揮核心作用,供給型政策工具作用愈加明顯,但需求型政策工具稍顯不足。
政策階段與政策效力的二維交叉分析。政策起步階段,作為蘊含巨大發展潛力的新興產業,黨和政府給予數字出版產業足夠的政策支持,其重視程度在政策效力上的體現是效力為5的分析單元占比達到41.86%,為三個階段之最。政策發展階段,政策著力于產業發展中的具體議題,如數字版權保護、融合發展等。在政策效力上,低效力(3、2、1)分析單元占據了該階段的94.30%,且分別以41.08%、67.17%和52.74%居各層級內部首位。政策完善階段,政策在不同效力層級上分布較為均衡,這表明我國數字出版產業發展進入新的發展階段,需要更具效力的政策指引方向。
5 結論與建議
5.1 結 論
政策工具使用整體分布失衡,內部結構失調。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使用了3種政策工具,但整體分布失衡,政策工具內部結構失調。具體而言,整體失衡體現在對于政策工具的使用表現出明顯的傾向性,基本形成了“供給型+環境型”的政策工具分布模式,需求型政策工具嚴重缺位,導致相關政策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直接拉動作用難以充分實現。內部失調則體現在供給型政策工具偏向技術支持和公共服務,資金投入有待提高;環境型政策工具中法規規制和策略性措施使用較為突出,金融支持和稅收優惠維持較低水平;需求型政策工具重點使用示范工程和貿易管制,而政府采購的使用量僅為個位數??傮w上看,國家著重以制度建設為數字出版產業營造有利的政策環境,同時加強技術和服務等生產要素的供給,但缺少對產業需求增長的關注。
政策階段主題持續深化,主體合作有待加強。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整體呈“點—線—面”的演進路徑。相應地,政策主體合作網絡規模逐階段增長,核心政策主體數量增多,但關鍵主體表現欠佳。從政策主體合作網絡密度來看,政策完善階段為0.553,較政策發展階段的0.602有所降低,整體合作關系弱化。作為數字出版產業的主管部門,同時也是產業發展的重要推動者,國家新聞出版署在節點的度、加權度、接近中心度、中介中心度、特征向量中心度等指標上均處于弱勢,與其他政策主體合作關系有待加強,尚未形成有效覆蓋數字出版各細分領域的政府治理聯合體。
政策效力總體偏低,政策體系仍有優化空間。政策類型和政策主體的行政權力層級是劃歸政策效力的主要依據。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以通知、意見、規劃居多,效力較弱。國家新聞出版署、文化和旅游部、財政部等作為數字出版產業主要政策主體,行政權力層級難以出臺高效力的政策,進而影響政策體系的完善。一個運行良好的政策體系應當具有突出的層次性,即高層級政策提供原則指導,低層級政策部署具體落實,各層級協調有序,數字出版產業政策體系在高層級政策的制定和頒布上仍有較大優化空間。
5.2 優化建議
其一,協調政策工具使用比例,優化政策工具內部結構。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較多使用環境型和供給型政策工具,對需求型政策工具應用較少。觀之韓國,在政策工具的協調使用方面,其對數字漫畫產業的支持政策相對成熟。在供給型政策工具中,韓國以一套從中央垂直地方的行政管理體系為產業提供全面支持;以“文化技術專業人才”和“故事創作人”等項目加強人才培養;制定一系列人工智能技術發展計劃賦能產業轉型升級。在環境型政策工具中,韓國的產業支持政策體現出系統化、精細化的特點,不僅在國內加大著作權法律保障力度,更在海外構建細密的版權保護網;在金融支持和稅收優惠方面也作出明確要求。需求型政策工具則將數字漫畫的海外推廣作為重點,綜合使用其他子工具,資助重點項目、發展國際貿易,推動數字漫畫走出去[18]。
為保證產業政策的有效性及政策體系的健康發展,應協調政策工具使用比例,適量增加對需求型政策工具的應用。為此,我國應加大對數字出版產品和服務的采購量,以政府采購引導市場需求;嚴格示范工程效果評估,有效發揮工程項目示范帶動作用;支持重點企業建設海外數字協同平臺[19],暢通出版企業“走出去”通道。此外,還應注重政策工具內部結構的合理配置。注重政策的細化落實,增強政策的可執行性;加快數字版權保護立法;探索符合產業發展的人才培養模式、信息服務方式、技術研發路徑等,保障產業生產要素的供給。
在財稅政策上,應當優化財政支持體系,豐富稅收優惠的廣度與深度。為進一步完善對數字出版的財稅支持政策,在財政支持上,擴大財政扶持資金和財政補貼的適用范圍,對具有發展潛力的中小微企業和數字出版項目給予財政支持,并完善對財政扶持資金的績效評價機制;有序開放資本市場,以審慎開放的態度引導外商投資數字出版。在稅收優惠上,綜合運用投資抵免、加速折舊、費用扣除等間接稅收優惠手段以及減稅、免稅、特殊稅率等直接稅收優惠手段,逐漸形成直接與間接優惠相結合、稅前與稅后優惠相結合的稅收激勵體系;拓展稅收優惠的適用范圍,在不同企業、生產環節和產品之間實行公平且差異化的稅收政策。
其二,促進多元主體參與,完善數字出版產業治理體系。數字出版具有顯著的跨產業融合特征,文化和技術屬性互嵌加劇了產業治理難度,這就要求數字出版的產業治理要堅持多元主體參與的原則。多元主體參與模式不僅推動了戰后日本童書出版的發展,也助力了法國文化的海外傳播。二戰后,日本童書出版機構與政府、行業協會、書店、創作者等利益主體展開多元合作,為擺脫戰后困境奠定了基礎[20]。法國以文化部和外交部為主要管理機構,依托法國國家圖書中心和法國出版商國際署的文化資源,以法國對外文化教育局為外駐機構,帶動國內各類教育機構和行業協會共同參與,為法國文化的海外傳播提供了極大便利[21]。
數字出版產業的多元主體參與包括政策主體多元化和治理主體多元化兩方面。政策主體多元化就是要政府部門間加強統籌規劃,有序推進。中共中央宣傳部、國務院作為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重要規劃機構,在政策制定中處于核心地位,應持續發揮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作用。各部門通過聯合發文的形式增強政策的全面性,同時,深化政策主體之間的緊密聯系。治理主體多元化則要求以政府行政管理為主,調動行業協會、企業、創作者等多元主體參與的積極性,推動構建行政管理、社會治理、企業行業自律相結合的數字出版治理體系,以數字出版治理現代化助力中國式出版現代化。
其三,構建“1+N”政策體系,推動產業政策協同發力。目前,我國數字出版產業政策效力總體偏低,政策體系有待完善。日本十分重視數字內容產業的立法和政策體系的完善,構建了從創造、運用、保護到消費全產業鏈的政策體系[22]。在立法上,日本出臺了《著作權法》《內容創造、保護及利用促進法》等法律,并且頻繁修訂《著作權法》以適應技術環境的變化。在政策體系上,日本制定了包括技術、布局、人才、財稅在內的產業發展政策;產業結構政策包含的“酷日本”戰略、《內容產業促進法》和《文化藝術振興基本法》旨在優化資源配置,推動數字內容產業高質量發展;產業組織政策上則推出了《不正當競爭禁止法》和數字動漫反盜版計劃用以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23]。
為推動數字出版產業發展,可借鑒日本經驗,結合我國國情以及數字出版產業發展情況,構建“1+N”政策體系。所謂“1”,就是加強頂層設計,加快數字出版產業頂層設計綱領性文件的制定和完善,并探索建立健全數字出版專項立法工作,提高政策效力,為產業發展提供上位政策依據。所謂“N”,就是按照產業發展需要制定涵蓋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產業結構和產業組織的配套政策。配套政策應當以政策類型豐富多樣、各層級政策效力均衡分布、下位政策與上位政策配合有序為目標。在此基礎上,以頂層政策為綱領,輔以配套政策,形成較為完善的數字出版產業政策體系,為推動數字出版產業可持續發展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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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時代中國出版產業政策與意識形態安全研究”(19BTQ003)系列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 劉玲武,管理學博士,中南大學人文學院/中南大學出版研究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胡海,中南大學人文學院2024級碩士生;劉漢森,中南大學計劃財務處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