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循環背景下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機制

摘 要：根據雙循環背景下產業間增加值流向，對區域先進制造業投入服務要素來源進行區分，并基于內嵌中國區域的世界投入產出數據測度服務化水平，探討總體服務化投入、源自內外循環的服務化投入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機制。研究發現：①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作用不顯著，不同投入來源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作用具有異質性，源自內循環的服務化水平提升對全要素生產率具有促進作用，而源自外循環的服務化則起抑制作用；②機制檢驗結果表明，知識資本投入與創新積累均能加強源自內循環的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效應，亦能削弱源自外循環的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抑制作用。研究結論有助于拓展雙循環背景下服務化與區域先進制造業產業升級理論研究。

關鍵詞：雙循環；服務化；全要素生產率；知識資本；創新積累

DOI：10.6049/kjjbydc.2023090167

中圖分類號：F2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5）06-0011-12

0 引言

先進制造業是工業新經濟的典型代表，其發展水平彰顯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和核心競爭力。近年來，面對西方發達國家的高端擠壓與發展中國家的低端追攆，我國先進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體系中被鎖定在微笑曲線的低附加值環節[1]。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當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傳統經濟體系中增加要素投入的粗放型增長模式已轉變為提高全要素生產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以下簡稱TFP）的集約型增長模式[2]。在雙循環背景下，統籌協調國內外雙重資源與市場并實現TFP持續增長是先進制造業轉型升級的關鍵，亦是學術界關注的重點。因此，有必要就區域先進制造業對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影響機制進行深入探討。

隨著服務經濟日漸成為拉動全球經濟增長的新方式[3]，國內外學者就承載知識與技術的服務要素投入對TFP的影響進行積極探索[4]。大多數學者認為服務要素投入有助于提升企業資源配置效率[5]、促進技術進步[6]、拓展企業優勢業務[7]以及實現全球價值鏈攀升。然而，學者對服務化與先進制造業TFP關系未形成共識，大致包含促進論、抑制論及復雜論。其中，促進論研究指出服務化通過規模經濟、降低交易成本以及實現專業化分工等方式促進制造企業生產率提升[8-10]，且對高技術產業的促進作用更顯著[11]；抑制論研究認為服務化會導致生產經營非效率，存在“服務化悖論”[12]，且服務要素投入結構層次低會抑制TFP增長[13]；復雜論研究證實服務化與TFP之間呈非線性U型與倒U型[14]、馬鞍型[15]等不同形態或多種形態關系[16]。觀點各異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已有研究對服務化內涵的界定不同，服務化水平計算與表征方法存在差異，多用中間品投入直接消耗系數、完全消耗系數[8，16]以及出口增加值占比[17]表征服務化水平，存在重復計算問題；另一方面，相關文獻多選取制造業或典型制造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根據WIOD數據庫測度國家整體服務化指標或利用服務業務收入占比、提供服務業務的上市公司數量[18]表征服務化水平，忽視了不同來源服務所蘊含的科技含量差異[19]以及中西部地區制造業或先進制造業主體。此外，現有研究多關注服務要素分類差異下的制造業服務化效應差異，僅有少數研究從中國整體視角探究服務來源差異視角下制造業服務化效應差異。一方面，部分學者用區域內外來源差異下的直接消耗系數[19]表征服務化水平并開展實證研究，但存在中間品重復計算的缺陷，以此審視的服務化具有“所見非所得”的特征；另一方面，部分學者以制造業出口所含服務增加值占比[17，20]表征服務化水平，但出口產品中亦包含源自國內外的重復計算部分，該區分方式有可能會高估制造業服務化水平。總之，相關研究既缺乏對中國各區域先進制造業服務化效應的考量，也忽視了雙循環背景下對服務要素來源差異的綜合考量。

當前，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面臨國內外雙重市場與資源的考驗[21]，世界經濟競爭格局已深入到國家內部區域層面[22]，中國不同區域存在顯著異質性特征。因此，立足于區域特征，結合比較優勢，采取差異化發展策略是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應有之義[23]。本文基于雙循環背景對服務要素來源差異進行區分，檢驗不同投入來源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旨在豐富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機制研究，進而為完善國內國際服務要素市場流動、推動產業升級提供參考。本文貢獻主要體現在：首先，在雙循環背景下，根據產業增加值流向對中國區域生產性服務要素來源進行區分，有助于豐富服務來源差異視角研究；其次，基于內嵌中國區域的世界投入產出理論分析框架，從增加值視角對服務化水平進行測度，一定程度上可彌補重復計算的不足；最后，探究雙循環背景下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機制，有助于豐富相關理論。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雙循環背景下，我國經濟貿易應摒棄規模擴張的高速增長模式，轉向提升質量效益的高水平發展模式，實現服務化投入從數量增長到質量提升的科學轉變[24]。一方面，雙循環背景下，先進制造業服務化過程包含內循環要素投入和外循環要素投入，內外要素在價值鏈中的功能和地位不同，對價值鏈的控制能力、主導能力及要素獲利能力也不同[20]，進而會對先進制造業產生不同效應；另一方面，已有研究表明技術創新和知識資本等要素投入對制造業轉型具有促進作用[25]，中國各區域創新積累和知識資本存量水平存在差異，服務化對不同區域不同企業的影響作用也不同[6]。因此，在雙循環背景下不僅要對服務要素投入來源進行區分，還要關注區域創新積累水平和知識資本的調節作用。

1.1 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先進制造業生產需要復雜的工藝技術和多類型服務予以支持[26]。先進制造業將精密復雜的制造技術與生產性服務業提供的高知識含量服務要素進行融合，通過優化生產方式和提升專業化水平，將生產模式轉變為先進“產品+服務”模式，即先進制造業服務化。先進制造業服務化從以下兩個方面影響TFP：一方面，服務化專業化分工通過優化企業資源降低服務投入成本[6]，通過融合生產性服務要素實現技術創新、提升產品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進而促進TFP提升；另一方面，服務化要素投入過快也有可能引發資源錯配，導致生產力過剩，使企業陷入服務化困境[16]。另外，發達國家的貿易壁壘也會阻礙創新升級，從而抑制TFP提升。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由于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兼具促進與抑制雙重影響，因此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作用具有不確定性。

1.2 不同投入來源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服務化是制造業消耗服務要素、改善資源配置、實現價值增值的主要途徑。在雙循環背景下，先進制造業服務化體現為先進制造業通過重構各類生產要素參與內外循環流通。考慮到各經濟體中間品投入產出本質上體現為增加值投入產出關系，因此本文根據各經濟體產業增加值流向不同，將其劃分為實際參與內循環與外循環兩種流向。而先進制造業服務化過程實質上就是其消耗生產性服務要素的過程，因此本文將其劃分為消耗源自內循環與消耗源自外循環兩種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來源，增加值流動關系如圖1所示。其中，源自內循環的服務化表現為先進制造業消耗實際參與內循環的服務要素，即區域先進制造業消耗在內循環中的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簡稱“內部服務化”）；源自外循環的服務化表現為先進制造業消耗實際參與外循環的服務要素，即區域先進制造業消耗在外循環中的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簡稱“外部服務化”）。

從國內服務投入看，國內本土服務業作為驅動經濟增長的關鍵主體[27]，依托國內服務投入能有效提升制造業出口國內增加值，提高制造業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20]。而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提升會削減進口中間品加工貿易量或增加出口上游中間品量，使生產資源流向高生產率企業，優化企業資源配置，進而提高TFP[28]。從國外服務投入看，一方面，源自國外進口的優質服務要素投入占比較低，不足以發揮資源配置效應[5]；另一方面，國內外貿易雙方存在競爭關系，如果國外服務要素在質量方面優于國內服務要素，那么國內服務投入就比國外服務投入對全球價值鏈的控制力弱[20]。此時發達國家會借助高端服務要素投入占據全球有利分工位置并形成壟斷優勢，掠奪下游企業資源，對資源流動產生阻礙，負向影響中國資源配置效率[5]，對國內先進制造業TFP產生抑制作用。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內部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提升具有正向促進效應。

H3：外部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提升具有逆向抑制效應。

1.3 知識資本投入與創新積累的調節作用

知識資本指通過知識性活動帶來增值的資本。研究表明，知識資本投入通過提升資本配置效率實現技術趕超以及通過研發創新創造前沿技術兩個渠道提升TFP[29]。先進制造業服務化實質上就是將各種要素與高素質、高知識含量的生產性服務要素進行多樣化組合產生優質組合效應，通過資源高效配置激發企業創新潛力，進而對TFP產生正向促進效應。在此過程中，知識資本作為優質服務要素嵌入生產制造環節，通過技術積累和創新，吸收和融合國內服務要素、獲取和整合國外服務要素，進而促進先進制造業TFP提升。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加大知識資本投入有助于促進內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正向效應，并削弱外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逆向效應。

創新作為企業的一種比較優勢[30]，是促進產業升級的動力源泉。企業通過創新積累促進創新成果擴散和產品服務創新，帶來知識存量增加[31]，優化地區創新環境[32]。良好的創新環境能激發創新主體積極性和創造性，吸引生產要素集聚[33]，對高端行業產生技術外溢效應、創新水平提升效應，進而促進TFP增長（韓峰等，2020）。創新技術支撐體系可為國內外生產性服務業高級要素投入中國區域先進制造業提供良好的環境保障，使得生產性服務要素能夠更好地發揮技術溢出效應，進而促進TFP提升。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5：增加創新積累有助于強化內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正向效應，并削弱外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逆向效應。

2 研究設計

2.1 計量模型設定

其中，下標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tfp為全要素生產率，TSER為服務化投入，DSER為內部服務化，FSER為外部服務化，X為控制變量，M為調節變量知識資本或創新積累，tt為時間效應，ui為個體效應，εit為隨機效應。模型（1）用以檢驗服務化投入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模型（2）用以檢驗不同來源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模型（3）（4）用以檢驗知識資本或創新積累在不同來源服務化對TFP影響中的調節作用。

2.2 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1）被解釋變量：全要素生產率（TFP），采用DEA-Malmquist指數法對2012—2022年各省份先進制造業TFP增長率進行測算，具體包括：①產出變量（Y）：工業總產值，本文借鑒王衛（2017）的研究，利用工業銷售產值對缺失數值進行估算，并采用《中國價格統計年鑒》提供的各省份先進制造業分行業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將工業總產值平減到基期，以消除價格因素對數據造成的不良影響；②資本投入（K）：固定資產凈值，本文用插值法補齊缺失數據，采用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對數據進行平減；③勞動投入（L），選取規模以上先進制造業年平均用工人數度量，采用線性插值法補齊缺失值。

（2）解釋變量：服務化投入（TSER）。按照前文理論分析可知，雙循環背景下先進制造業服務化由內部服務化水平（DSER）與外部服務化水平（FSER）兩部分內容構成。本文基于主體差異，通過嵌入中國各省份的世界投入產出表（IRIOT-MRIO表）區分服務要素投入來源，借鑒吳永亮和王恕立（2018）的研究，從增加值視角對雙循環背景下中國區域先進制造業服務化水平進行測度。

為區分與計算區域先進制造業國內外服務化投入水平，本文在Meng等[34]研究的基礎上，運用Matlab軟件將2012、2015和2017年中國區域投入產出表（IRIOT）嵌入亞洲開發銀行世界投入產出表（ADB-MRIO）。限于數據可得性，參照倪紅福等[36]固定比例系數不變的假設，推算相關數據。具體步驟如下：①調整ADB-MRIO表，用Stata軟件將投入產出表中美國之后的20個國家和地區歸并至ROW（Rest of the World）地區，整理亞洲開發銀行世界投入產出表（ADB-MRIO）為44地區8部門，將最終需求和增加值合并；②調整IRIOT表，用Stata軟件將IRIOT表合并為8個部門，根據平均匯率將中國區域投入產出表（IRIOT）轉化為美元計價的投入產出表，合并最終需求和增加值；③構建IRIOT-MRIO表，對照原表，運用Matlab軟件插入不需要推算的數據；④根據比例系數不變假設，使用ADB-MRIO表中的中國各區域貿易統計數據對進出口結構系數進行計算，推導出國內各區域對其它地區以及其它地區對國內各區域的中間投入和最終需求矩陣；⑤對ROW賬戶進行調整，使校準后平衡IRIOT-MRIO表中其它賬戶的總中間投入、增加值、總投入、總產出等變量盡可能與原始ADB-MRIO表、IRIOT表保持一致；⑥得到內嵌中國各省份的世界投入產出表，基本形式如表1所示。其中，X（2）、Y（2）和Z（1）區域表示中國各省份之間的投入產出關系，包括中國各省份各行業中間品投入與使用情況、最終品生產和使用情況以及總產出數值；X（1）、X（3）、Y（1）和Y（3）區域表示中國各省份各行業出口使用情況；X（4）、X（5）、Y（4）和Y（5）區域表示中國各省份各行業進口使用情況。

基于嵌入中國各區域的世界投入產出IRIOT-MRIO模型，借鑒Koopman[35]、吳永亮和王恕立（2018）對一國產出增加值的分析框架，根據IRIOT-MRIO投入產出表，將國家和區域總數設為G，每個國家（或區域）包含N個行業，X為產出矩陣，Y為最終需求矩陣。Xmn為N×1的產出向量，表示m國（或區域）生產被n國（或區域）獲取的各行業產出；Ymn為N×1的需求向量，表示n國（或區域）對m國（或區域）各行業的最終需求；B為GN×GN的里昂惕夫逆矩陣，I為單位矩陣，由X=（I-A）-1Y=BY得轉換式（5）。

根據IRIOT-MRIO表中的增加值和總產出數據，用增加值除以總產值測算得出行列均為GN的增加值系數矩陣V^。V^m為N×N的對角矩陣，并且對角線上的元素為m國家（或區域）各行業增加值系數，vnm表示m國家n行業的增加值系數，即m國n行業單位產出增加值占比，其中m=1，2，3，…，G；n=1，2，3，…，N，則增加值系數矩陣V^如式（6）所示：

本文選取生產性服務業作為服務增加值的主要來源。中國內地各省份（除西藏外）在世界投入產出表中屬于第8～37個區域，當m，n=8，9，…37時，表示中國內地除西藏外的其余30個省份；當i，j=4時，表示先進制造業；當i，j=8時，則表示生產性服務業。中國各省份先進制造業服務化投入水平（TSER）的經濟含義為：中國各省份在其消耗的國內外各行業增加值投入總量中，先進制造業消耗國內外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投入所占比例，如式（9）所示。其中，內部服務化水平（DSER）的經濟含義為：中國區域先進制造業消耗國內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投入在其消耗的國內外各行業增加值投入總量中的占比，如式（10）所示；外部服務化水平（FSER）的經濟含義為：中國各省份先進制造業消耗國外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投入在其消耗的國內外各行業增加值投入總量中的占比，如式（11）所示。

（3）調節變量：知識資本（KC）。參考程惠芳等（2017）的研究，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知識資本指數。其中，人力資本、研發資本與創新資本分別用先進制造業行業研發人員、研發內部經費以及研發機構數量度量。創新積累（inno）參考Popp[37]的研究，用專利存量衡量區域創新積累水平。

（4）控制變量。為避免其它因素對TFP的影響，參考已有文獻，設置如下控制變量：①行業資本密集度（CI）：參考王嵐[14]的研究，采用人均資本存量表征，即先進制造業行業資本存量與雇傭人數的比值；②人力資本水平（hum）：用Ramp;D人員全時當量與平均用工人數之比表征先進制造業中從事技術研發創新崗位等不可替代的高素質人力資本[38]；③外商直接投資（FDI）：用外國直接投資占行業總產出之比度量[20]；④技術創新能力（tech）：用新產品銷售收入占總營業收入之比表征；⑤行業規模（indu）：用先進制造業行業從業人數表示；⑥市場競爭強度（MC）：用先進制造業毛利率衡量[39]；⑦環境規制（ER）：參照楊騫等[40]的研究，用工業污染治理完成額與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成本的比值衡量。回歸之前，對所有控制變量作歸一化處理。

2.3 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由于存在個別省份與年份數據缺失、行業分類標準改變、價格指數約束等問題，使得延長樣本考察時期存在一定困難。因此，為盡可能延伸考察期跨度，確保指標準確，本文設定2012—2022年為考察期。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價格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經濟普查年鑒》（2018）以及各省市統計年鑒。解釋變量基于內嵌中國區域投入產出表的亞洲開發銀行世界投入產出表（IRIOT-MRIO表）計算，并用工業總產值增長率填補空缺年份的服務化數據，從而構成平衡面板數據。

3 實證結果分析

3.1 共線性檢驗

本文首先對相關變量進行共線性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從中可見，所有變量方差膨脹因子VIF值均小于5，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可進行下一步回歸分析。

3.2 基準回歸結果

Hausman檢驗結果拒絕原假設，因此根據前文模型設定和計量分析思路，采用時間與地區雙向固定效應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模型1回歸結果顯示，服務化系數估計值為正，但未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服務化整體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提升具有較弱正向影響。模型2回歸結果顯示，內部服務化水平系數為0.316，并通過5%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表明，參與內循環的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對先進制造業具有顯著促進效應。模型3回歸結果顯示，外部服務化水平系數為-0.199，并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表明，參與外循環的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對TFP提升具有顯著抑制作用。模型4將內部服務化水平和外部服務化水平同時納入回歸模型進行分析，對比核心解釋變量和各列回歸結果可知，內部服務化水平和外部服務化水平對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且各自相對穩定。

控制變量回歸結果顯示，外商直接投資對TFP具有逆向影響。出現這一結果的原因可能在于FDI技術溢出效應有限，且存在一定滯后性。一方面，當前一些處于價值鏈高端且對鏈條具有較強控制能力的發達國家為保持自身壟斷地位，會對中國先進制造業實施技術封鎖和排擠，使得跨國公司FDI溢出效應有限；另一方面，高附加值高技術中間品進口所帶來的新技術并不能迅速被我國企業獲取，技術引進之后，消化吸收需要一定時間。此外，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亦不顯著，可能是因為研發創新成果向實際應用轉化面臨商業模式、市場需求和技術成熟度等挑戰，使得應用落地較為困難，存在一定滯后效應。其余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同現有文獻類似，限于篇幅，不再一一列示。綜上所述，假設H2和H3成立。

3.3 穩健性檢驗

本文選用三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以驗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1）剔除特殊時間段與時間節點。考慮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中國乃至世界內外循環體系遭受的沖擊可能會影響本文實證結果，故剔除2020—2022年數據，用剩余樣本數據對模型進行再估計，結果如表4模型5～模型8所示。從中可見，各變量回歸系數及顯著性無實質性變化，說明本文研究結果較為穩健。考慮到2023版《中國工業統計年鑒》尚未發布，2022年先進制造業相關數據從各省份統計年鑒中獲取，部分省份統計數據存在缺失，缺失數據由插值法補齊存在一定誤差，因此剔除2022年樣本數據，用剩余樣本數據對模型進行再估計，結果如表4模型9～模型12所示。從中可見，各變量回歸系數及顯著性無實質性變化，說明本文研究結果較為穩健。

（2）替換核心變量。考慮到測度方法對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測度結果的潛在影響，采用直接消耗系數對區域先進制造業國內外服務化投入水平重新進行測度，結果見表5模型13～模型16。同時，改變被解釋變量先進制造業TFP產出指標，使用區域先進制造業主營業務收入替代工業總產值作為新產出指標，投入指標使用平減后的固定資產凈值和平均用工人數重新進行測度，結果見表5模型17～模型20。從中可見，各變量回歸系數及顯著性無實質性變化，說明研究結果依然穩健。

（3）內生性處理。一方面，服務化水平提升能帶來更多高附加值服務，助力價值鏈不同環節協同與集成，提高生產效率，促進TFP提升；另一方面，TFP提升也會為企業帶來充裕的人才、技術與資金支持，助力企業服務化轉型。考慮到TFP與服務化之間可能存在相互促進的雙向因果關系，有可能帶來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分析以消除內生性帶來的不利影響，結果見表6模型21～模型24。從中可見，各變量回歸系數及顯著性無實質變化，說明本文研究結果穩健。

3.4 進一步檢驗

經濟發展水平不同區域先進制造業對服務要素需求不同，需求結構差異會影響服務要素獲取、吸收、整合和利用，進而對TFP產生不同影響。人均GDP可度量地區之間的發展差異（馮志軒等，2020），本文按照人均GDP排序，選取前25%和后25%對模型（2）進行分組回歸分析，探究不同來源服務化投入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是否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不同而不同，結果見表7模型25和模型26。從中可見，在低水平分組模型25中內部服務化系數顯著為負，外部服務化系數顯著為正，與整體回歸結果截然不同。這可能是因為，國內生產性服務業比國外起步晚，對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區域的適配度較國外稍顯遜色，內循環優質服務要素更多適配于發達地區，內部服務投入較外部服務投入發揮的效應有限，導致內部服務化對低經濟水平地區TFP產生抑制作用，而外部服務化則起促進作用；高水平分組模型26回歸結果與總體結果方向一致，均體現為內部服務投入的促進作用和外部服務投入的抑制作用。

3.5 調節效應檢驗

表8模型27和模型28對不同知識資本投入水平下不同來源服務化投入與先進制造業TFP關系進行檢驗，結果發現內部服務化與知識資本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知識資本投入有助于強化內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正向作用；外部服務化與知識資本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知識資本投入能夠削弱外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抑制作用，假設H4得到驗證。

模型29和模型30用以檢驗不同創新積累水平下不同來源服務化投入對先進制造業TFP的影響，結果顯示內部服務化與創新積累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隨著創新積累水平提升，內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促進作用增強；外部服務化與創新積累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隨著創新積累水平提升，外部服務化對先進制造業TFP的抑制作用被削弱，假設H5得到驗證。

4 結論與建議

4.1 研究結論

本文就區域先進制造業服務化對TFP的作用機制進行分析，揭示雙循環背景下產業間增加值流動關系，根據投入產出數據對增加值流向進行分解，進而對區域先進制造業服務化投入水平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發現：第一，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提升作用不顯著，當考慮服務要素來源差異時，源于實際參與內循環的服務要素投入對先進制造業TFP具有積極推動作用，而源于實際參與外循環的服務要素投入對先進制造業TFP具有負向抑制作用。當替換核心解釋變量、解決內生性問題后，上述研究結論依然穩健。第二，隨著知識資本投入增加與創新積累水平提升，內部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正向影響不斷增強，外部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TFP的逆向影響不斷減弱，增加知識資本投入與提升創新積累水平是服務化投入促進區域先進制造業TFP提升的重要途徑。

4.2 政策建議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推動生產性服務業高水平發展，實現高質量服務化建設。政府層面應對生產性服務業給予高度重視，充分發揮政策引導作用。一方面，要出臺政策法規，為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營造良好的技術創新環境，建立健全要素省際流動制度保障，破除資源要素省際跨區域流動壁壘，加速國內生產性服務要素流動，對生產性服務業關鍵核心技術領域給予政策傾斜和支持，促進創新型、知識技術密集型國內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驅動國內高端服務大循環，通過區域關聯和技術溢出加快國內高質量生產性服務要素聚集；另一方面，通過服務外貿財政補貼和關稅減免等政策支持生產性服務業開放，引進、集聚和積累國外高級生產性服務要素，以外促內，帶動國內生產性服務業尤其是高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另外，企業應結合自身資源稟賦和發展階段選擇適配的生產性服務要素，在生產經營過程中不斷增加高質量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優化組織架構，加快多層次人才培養體系建設，精準匹配數字化和智能化人力資本，提升企業服務質量。

（2）立足于區域比較優勢，對各省份先進制造業采取差異化服務發展策略。不同區域要結合自身優勢和發展現狀，有針對性地選擇適配的生產性服務要素投入，發揮服務化的正向促進效應。例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地區應適度降低對國外生產性服務要素的依賴，提高外循環優質服務要素和本土需求的契合度，避免產品資源誤置引發成本飆升和投入產出不均衡問題。同時，還應依托完整的工業體系、強大的生產能力和超大規模的內需市場，強化內循環，集聚國內生產性服務要素等高級資源，持續增強國內配套能力，促進先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鼓勵經濟水平較低省域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共建外循環體系，獲取適配的生產性服務要素。

（3）優化知識資本與創新積累，發揮服務化正向效應。一方面，完善市場配置與運行機制，挖掘知識資本要素的潛在貢獻，建設高規格創新產業聯盟、產業園區、高等研究院等，引導企業與高校密切合作，構建產學研用創新體系，最大限度提升知識資本質量，優化國內高質量高水平服務要素自我供給，實現供給端高質量內循環。另一方面，摒棄技術模仿低效模式，加快創新積累，實現自主創新突破式發展。發揮國家技術創新平臺的承載作用，加大共性關鍵性技術和前沿引領技術研發力度，把握研發創新主動權。同時，利用外循環高效賦能，正視本土高端技術缺失的現實，突破外部技術封鎖，開辟國外高端技術引進到吸收的新路徑。

4.3 不足與展望

本文存在如下不足：首先，立足省際區域層面，未考慮區域服務化空間溢出效應，未來應使用空間計量模型進行深入研究。其次，囿于數據可得性，未對先進制造業進行行業異質性分析，未來應深入分析雙循環背景下不同來源服務化對區域先進制造業細分行業TFP的影響。最后，囿于數據缺失，本文選取插補替代法，使得研究結論存在一定局限性，未來隨著數據的不斷豐富和完善，進一步提高研究結論普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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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敬敏）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Servitization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y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Dual Circulation

Qi Liangqun， Qiao Qian， Wang Jinshi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Harb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arbin 150080， China）

Abstract：As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the new industrial economy， 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advanced manufacturing highlights a country's comprehensive national strength and regional core competitiveness.In recent years， China's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y in the global value chain system is still locked in the bottom of the smile curve of low value-added links. The strategic plan of \"acceler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with domestic circ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and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dual circulation promoting each other\" and \"building a high-quality regional economic layout\" proposed at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aims to promote the rational flow and efficient aggregation of key production factors， fully leverage the comparative advantages of various regions， and thus form a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pattern. The current Chinese economy is in a critical process of transitioning toward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e extensive growth of increasing factor inputs in the traditional economic system has transformed into an \"intensive\" growth of improving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TFP）. Servitization is an important upgrade path for the manufacturing industry to consume service elements， improve resource allocation， and achieve value addition. Scholars at home and abroad have conducted extensive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service inputs that carry knowledge and technology on TFP. But they are not yet united in their view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ervitization and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in manufacturing or advanced manufacturing. The relevant research lacks further consideration of the service-oriented utility of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in various regions of China， and also overlooks the comprehensive consideration of the differences in service factor sources in the context of dual circulation. This article distinguishes the differences in the sources of service factors in the context of dual circulation， and based on this， further tests the impact of different input sources of servitiz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t enriches the research on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servitiz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 the context of dual circulation， and provides reference and guidance for improving th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service factor flow markets and promoting industrial upgrading.

Specifically， this article distinguishes the sources of service factors invested in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based on the value-added flow between industries in the context of dual circulation， and measures the level of service based on world input-output data embedded in the Chinese region. Furthermore， a fixed effects model is used to empirically test the impact of overall input service and input service originating from internal and external circul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and explore their mechanisms of action. The study draws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The overall impact of servitiz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s not significant， but the impact of servitization from different input sources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the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y is heterogeneous. The improvement of servitization level from internal circulation has a promoting effect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while servitization from external circulation has a restraining effect. Mechanism testing shows that both knowledge capital investment and innovation accumulation can enhance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servitization-oriented originating from internal circul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and can also weaken the inhibitory effect of servitization-oriented originating from external circul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This article enriches and expands the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research on the issues of service-oriented and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y upgrading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dual circulation.

The possible innovations of this article are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 Firstly， it distinguishes the sources of productive service factors in China's regions based on the flow of industrial added value in the context of dual circulation， enriching the resear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rvice source differences; secondly， the servitization from different sources is measur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dded value， which compensates somewhat for the problem of duplicate calculation; finally， the exploration of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servitization on the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of regional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dustry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dual circulation enriches relevant theories.

Key Words：Dual Circulation; Servitizati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Knowledge Capital; Innovation Accumulation

收稿日期：2023-09-06 修回日期：2024-01-26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72074062）；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22BJL117）；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1YJC630177）；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22JYC331）

作者簡介：綦良群（1964—），男，吉林長春人，博士，哈爾濱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高技術產業發展戰略與政策；喬謙（1998—），女，山西忻州人，哈爾濱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高技術產業發展戰略與政策；王金石（1992—），男，黑龍江哈爾濱人，哈爾濱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高技術產業發展戰略與政策。本文通訊作者：喬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