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語寫作研究的現狀、反思與展望

摘要：二語寫作是二語習得研究領域的重要組成部分。運用CiteSpace軟件對近十年發表在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的231篇實證研究論文進行可視化分析，研究發現：二語寫作研究整體呈波動性上升趨勢，研究規模較為穩定，研究關注度逐漸提升；二語寫作研究領域暫未形成明顯的核心作者和機構的合作網絡；研究主題主要聚焦二語寫作教學方法的多元化、二語寫作反饋的多焦點、二語寫作評估與測試的科學化，以及學習者個體差異的多維影響等方面。基于此，提出未來該領域發展需加強學者、機構之間的相互合作；關注個體學習者寫作過程的認知特征與情感因素，尤其重視青少年二語學習過程的研究；擴大二語寫作縱向研究規模，推動研究的深入發展。

關鍵詞：二語寫作研究；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可視化分析；現狀；反思與展望

中圖分類號：H0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5）05-0164-05

The Current Situation， Reflection and Prospect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Research

— Based on an Analysis of Articles Published in the

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in the Past Decade

Sun YunfanSun Ling

（School of Teacher Education，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Abstract：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field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research. This study used CiteSpace software to conduct a visual analysis of 231 empirical research papers published in the 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in the past decade. The research found that： the research on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as a whole has shown a fluctuating upward trend， with a relatively stable research scale and a gradually increasing level of research attention. In the field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research， there has not yet been an obvious cooperation network among core authors and institutions. The research topics mainly focused on aspects such as the diversification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teaching methods， the multi-foci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feedback， the scientificization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assessment and testing， and the multi-dimensional impacts of individual learner differences. Based on this， it is proposed that in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this field， more cooperation among scholars and institutions should be strengthened;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cognitive characteristics and emotional factors of individual learners in the writing process， especially emphasizing research on the second language learning process of adolescents; and the scale of longitudinal research on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should be expanded to promote in-depth development of research.

Keywords：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research; 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visual analysis; current situation; reflection and prospect

二語寫作在二語習得研究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二語寫作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過程體裁法、內容教學法、任務教學法相繼對二語寫作教學產生了重要影響。同時，研究者也對學習者個體差異、寫作過程、寫作文本、寫作評價等方面進行了系統的研究，拓展了二語寫作研究的廣度與深度。在新時代背景下，二語寫作承載著語言發展與國際交流的雙重功能，其教學與研究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和廣闊的發展空間。回顧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有助于我們清晰地認識和理解二語寫作研究的發展脈絡及其趨勢。基于此，我們選取在國際領域具有研究代表性的期刊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以下簡稱JSLW）為數據源，分析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文獻，具體回答以下三個問題：

1.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整體發展趨勢如何？

2.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群體的構成如何？

3.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關注的主題有哪些？

一、研究設計

（一）數據收集與分析

布拉德福的文獻離散規律指出，一個學科的大部分基礎文獻通常集中在數量很少的核心期刊中，只要對影響較大的核心期刊進行統計分析，基本上就可以了解該學科的發展現狀。JSLW創刊于1992年，是由美國Elsevier有限公司出版、以季刊形式發表的國際性學術期刊。該刊致力于探討二語寫作中的核心問題，如二語寫作者的個體因素、寫作過程、二語寫作評價、二語寫作環境等。根據《期刊引證報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JCR）的數據顯示，JSLW影響因子高達6.1，具有較高的權威性和代表性。

基于此，本研究選取JSLW作為文獻來源。首先，在Web of Science數據庫中選擇核心合集，檢索“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將時間限定為2013年1月至2023年9月，人工剔除書評、參考書目等不相關文獻，共得到467篇；其次，進行去重處理，共獲得231篇實證研究論文；最后，對文章作者、機構、關鍵詞將進行可視化分析。

（二）研究工具

采用CiteSpace 6.2.R4軟件對數據進行可視化分析。

二、研究結果與討論

（一）整體趨勢

由圖1可知，二語寫作教學研究整體呈波動性增長趨勢，JSLW每年發文數量都以20篇為基準上下浮動。其中，2016年共13篇，數量最少；截至2023年9月共31篇，發文數量最多。可以看出，二語寫作研究具有一定的波動性，但整體而言研究規模較為穩定，研究關注度逐漸提升。

（二）研究群體構成

1.研究者分析

具有學術影響力的學者群體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某一學科領域的科研活動情況。分析發文量多且活躍度高的學者，有助于更好地把握二語寫作研究的發展核心。近十年JSLW發文量前五位的作者見表1。Icy Lee主要研究錯誤糾正、教師書面反饋、同伴反饋、效果評價等。Scott A.Crossley主要側重學習者寫作的語言特征、計算機輔助測量、習作的語言復雜度以及連貫性、預測寫作能力等。Shulin Yu主要關注教師/同伴反饋、學生的參與或投入程度、學生的學習動機、多模態寫作等。Kristopher Kyle主要聚焦學習者語料庫、語言測量等，如測量學習者寫作語言的各方面特征。Ken Hyland主要研究學術英語寫作、基于體裁的寫作教學法以及寫作過程中的社交互動。可以看出，二語寫作研究主題較為豐富和多元。但聚類分析發現，研究者之間并未形成明顯的聚類，相互之間的合作較少。

2.研究機構分析

國家與機構的發文數量可以反映研究領域的科研生產力。通過分析二語寫作的研究機構，可以考察該領域的主要研究主體。將發文機構按發文數量排序可以發現：喬治亞大學聯盟發文量最多，共12篇；喬治亞州立大學發文量10篇；香港中文大學發文量9篇；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坦佩分校發文量8篇；澳門大學發文量8篇，見表2。可見美國與中國在二語寫作研究領域較為活躍。但聚類分析發現，高校機構之間也未形成明顯的聚類，說明各研究單位之間合作較少。

（三）研究主題分析

關鍵詞是對研究主題的高度凝練，通過分析關鍵詞的中心度與出現頻次，可以確定研究前沿熱點與方向。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關鍵詞中心度與頻次見表3。

通過關鍵詞合并，發現二語寫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四個主題。

1.二語寫作教學方法的多元化

寫作教學方法研究論文共有57篇，約占總數的24.7%。該類研究主要著眼不同寫作教學方法對于寫作成效的影響。例如，Harman［1］發現體裁教學法通過引導學生分析和模仿文學作品中的詞匯連貫性與互文性可以幫助學生提升寫作語言連貫性。Kubokawa［2］借用多語詩歌任務創新二語寫作教學法可以幫助學生理解文本構成要素以及語言文化知識，提升寫作技能。Tran等［3］將批判性語言意識教學法融入寫作過程有助于學生理解學術寫作慣例、語言的多樣性與文化價值，創造一個注重平等、多樣性和包容性的學習氛圍。整體而言，上述研究以質性研究為主，研究者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社會文化批判理論等視角將不同教學理念與教學方法融入課堂實踐，寫作教學方法呈現多元化趨勢。

2.二語寫作反饋的多焦點

二語寫作反饋研究論文共有29篇，約占總數的12.6%，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不同反饋形式對學生寫作能力的影響研究。例如Merkel［4］發現對話互動有助于學生主動參與反饋過程，增強其寫作的讀者意識，提高寫作的準確性與專業性。Boggs［5］的研究表明教師支架式的糾正性反饋通過提供語言支持，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語法錯誤，提高學生語法準確性。

第二，教師反饋與學生寫作態度的相關性研究。大部分研究發現教師反饋對學生寫作態度具有積極影響，例如，Busse［6］指出高質量的反饋可以提高學生的自主性和積極性，而低質量的反饋則可能對學生的動機產生負面影響。Han amp; Hyland［7］發現情感參與會影響學生對反饋的接受程度和對反饋的積極性。但是，Yu等［8］發現教師反饋對二語寫作的負面影響，如降低學習者的寫作自信心、增加焦慮和壓力、導致學習者對寫作的抵觸情緒以及減少學習者對寫作的積極參與等。

第三，技術融入與自動化反饋效果研究。例如，Li等［9］發現自動化寫作評價的糾正性反饋有助于提高學生二語寫作的準確性，但其影響可能受到錯誤類型與教師指導的影響，因此呼吁教師重新思考科技反饋系統的角色，并幫助學生正確使用科技反饋系統，讓其真正從中受益。Ranalli［10］的研究指出自動化反饋軟件Grammarly通過提供即時的、個性化的反饋提高學生的寫作參與度，但自動化反饋可能過于依賴語法和拼寫錯誤的糾正忽視了對內容和思想的反饋，這可能限制學生的學習潛力。總之，基于技術支持的反饋研究大多采用批判的角度，在肯定其促學效果的同時，也考慮到技術的有限性可能給學習者帶來的負面影響。

3.二語寫作評估與測試的科學化

二語寫作的評估與測試研究論文共有36篇，約占總數的15.6%，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寫作評價量表的科學研制與寫作復雜度指標的多元建構。例如，Crossley和McNamara［11］使用計算工具Coh-Metrix以計算句法復雜度指標發現，二語寫作者的句法復雜度與英語學習時間呈正相關。然而，二語寫作者所發展的句法特征似乎無助于他們獲得更高的作文質量評價。Bulte和Housen［12］通過測量學習者寫作的詞匯復雜度和句法復雜度完善了有效測量語言復雜度的方法，強調計算語言復雜度指標的重要性。第二，寫作評價指標體系的有效性和可行性探究。例如，Evans等［13］利用Many-Facet Rasch Measurement對Wigglesworth和Foster［14］提出的加權從句比例（a weighted clause ratio，WCR）的有效性進行了評估，并將它與目前使用的其他兩種語言準確性指標的無誤T單位比率（the error-free T-unit ratio，EFTR）和無誤從句比率（the error-free clause ratio，EFCR）進行了比較，識別影響加權從句比率有效性（the validity of the weighted clause ratio）的變量，研究發現，從結構、內容和相關標準來看，作為一種語言準確性衡量標準，WCR的有效性要高于EFCR和EFTR。

整體而言，二語寫作評估與測試的研究主要采用量化手段，寫作評價指標主要聚焦語言的準確性與復雜度，在建構科學的寫作評價指標體系過程中，研究者也對已有的寫作評價指標的有效性和可行性進行驗證，為二語寫作的測量與評價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論指導，有助于二語寫作測量與評估實踐的科學化發展。

4.學習者個體差異對二語寫作的多維影響

學習者個體差異研究論文共有36篇，約占總數的15.6%，主要關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學習者社會、文化身份背景與二語寫作的關系研究。例如，Kibler［15］研究指出二語寫作有助于培養學習者的專業興趣，并建構和發展自己的學科身份，實現個體的社會定位。Magalhes等［16］研究發現社會文化背景、學術經驗以及身份（Identity）、觀點表達（Voice）對學習者學術寫作表現產生積極影響。

第二，學習者認知過程與二語寫作表現研究。例如，Yoon［17］研究發現學習者對任務的感知程度會對其語言使用產生影響，感知高復雜性任務會促使學習者使用較復雜的語言結構和詞匯。Tan［18］比較二語學習者在多模態寫作和傳統寫作中的認知異同，發現兩組學習者有著相同的寫作圖式，但參與多模態寫作的學生表現出更多的自主寫作和文本借用行為。

第三，學習者情感態度與二語寫作表現的相關研究。例如，Tahmouresi和Papi［19］的研究指出理想二語寫作自我（Ideal L2 writing self）、愉悅感與焦慮對二語寫作成績具有預測作用。但是，Güvendir和Uzun［20］則指出較高的二語寫作焦慮會抑制學習者的工作記憶，從而降低產出文本的句法復雜性。

整體而言，對寫作過程中學習者個體因素的影響研究有助于教育者貼近學習者的實際情況，理解學習者在寫作過程中的行為表現和認知過程，根據學生的心理特點、認知水平、社會文化背景調整教學方法，實施個性化教學。

三、反思與展望

通過對二語寫作研究領域的深入分析，可以發現近十年二語寫作研究取得了豐富的成果，但仍面臨一些問題，如理論到實踐的轉化困難、研究群體缺乏合作、二語寫作教學與測評的科學性等，未來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尋求突破。

第一，建立合作平臺組建研究共同體，為研究者和研究機構提供交流與合作的機會，共同促進二語寫作研究的深度與廣度并行的發展。核心作者群與核心機構群是某一學科研究領域的主力軍，具有權威性和引領性，因此加強二語寫作研究的國際合作、地區合作，有利于兼收并蓄、博采眾長，促進二語寫作研究的發展。

第二，深化認知過程與情感因素的研究。學習二語寫作是一個歷時較長的、循序漸進的過程，需要具備樂觀、毅力等品質。二語寫作教學應倡導以學習者為中心，重視學習者的情感狀態。未來研究可以探尋積極心理學視角下影響二語寫作表現的機制，以“全人”的視角，在提升學習者的語言知識與二語寫作成效的同時，提高學習者個體的效能感、成就感、幸福感。

第三，重視青少年二語寫作能力的發展研究。語言習得早期影響是深遠的，基礎教育階段是語言習得的重要階段，重視青少年二語寫作能力的發展，不僅可以提升他們語言運用基本功，也為將來更高層次的寫作能力打下堅實基礎。

第四，擴大縱向研究的規模，實現研究方法的動態轉向。二語寫作是一個多因素相互作用、動態發展的復雜過程。在空間維度方面，二語寫作受到具體情境的影響；在時間維度方面，二語寫作在不同發展階段表現各異。因此，采用凸顯個體特征的縱向研究有助于系統性地揭示個體二語寫作過程的動態特征，廓清二語寫作過程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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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云帆（2000—），女，漢族，江蘇常州人，單位為南京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學院，研究方向為學科教學英語。

孫玲（1980—），女，漢族，江蘇南通人，博士，南京師范大學教師教育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課程與教學基本理論、中小學英語課程與教學。

（責任編輯：王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