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全面抗戰爆發后,隨著中國共產黨與盛世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一批中國共產黨人遵照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指示先后進入新疆,參加“抗戰建新”實踐并發揮了領導核心作用,推進了新疆社會經濟的發展。其中,教育是一條重要的戰線,在新疆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在艱苦復雜的工作環境中承擔著艱巨而繁重的任務,促進了新疆教育事業的整體進步。文章回顧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人在新疆的教育實踐,探討其社會影響,對新時代新疆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抗戰時期; 中國共產黨;新疆教育活動;抗戰建新
中圖分類號:D231;G529" " "文獻標識碼:A " "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24.02.13
*基金項目:本文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新中國成立以來新疆主流意識形態建設歷程和經驗研究”(22AZD00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收稿日期:2024-09-13
作者簡介:亞里坤·買買提亞爾,法學博士,新疆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新疆近現代史;李理想,新疆農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師,研究方向:新疆近現代史。
一、問題緣起
民國初期,受多種因素的限制,新疆社會建設進展緩慢,教育水平整體滯后,各族人民中接受教育者僅為極少數,“鼎革以來,學風閉塞,文化落后,莫新省為甚”1。楊增新時期(1912—1928年),新疆許多地區私塾學校仍在保留,公立學校數量稀少,大部分適齡兒童無法接受學校教育。在新疆南疆地區,經文學校卻遍布各地,多數家庭子女被送到經文學校讀書,不愿送入漢校讀書2,只有狹小圈子里的富家子弟能接受新式教育。當時,新疆只有新疆俄文法政專門學校,但學校規模小,只有一個系,教員13人,在校學生不過100人,與當時新疆所需人才數量相去甚遠。新疆社會教育也十分薄弱,楊增新雖然提出“先從講演入手”試圖發展社會教育,但新疆通俗演講所僅設吐魯番和昌吉2處,人數不到60人,簡易識字學校有20處,學生至多不過400人。因當時新疆財政收支失衡,用于文化教育的經費寥寥無幾,省內沒有新聞館、沒有報紙,更談不到劇院、文化館3,在楊增新主政的17年里,新疆沒有什么大型文化教育建設,社會陷入了停滯,甚至處于落后、愚昧的昏睡之中。4金樹仁主政新疆期間(1928—1933年),省政府雖提出“開辦教育、疏通民智”,但新疆教育整體落后的局面仍無大的改觀。據當時在新疆巡視的曾問吾統計,1930年,新疆僅有“中等學校1所,教師22人,學生150人,經費24 973元;小學148所,教師251人,學生6 855人,學齡兒童3%”5。由于當時新疆政治不穩,社會無法得到良性發展,與周邊地區的發展相差甚遠,從而造成教育秩序混亂,教育事業的發展大受影響。
1933年“4·12”政變后,盛世才竊取了新疆政權,為了清除異己長期統治新疆,通過分化瓦解的手段消除了各方勢力對其統治地位的威脅,完成了新疆統一。盛世才的政治地位穩固后,為爭取新疆各族人民對其政權的支持和認同,推行親蘇反帝政策,頒布了“反帝、親蘇、民平、清廉、和平、建設”施政綱領(即所謂“六大政策”),邀請中國共產黨派干部幫助建設新疆工作。全國抗戰爆發后,尤其是在我國東部沿海重要港口相繼失陷,海上交通運輸線被切斷的情況下,新疆被視為“中國民族復興的一個重要根據地”1,鞏固新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鞏固抗戰的主要后方和國際交通要道”2,則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項戰略任務。在國際戰爭陰云密布、國內抗日呼聲此起彼伏的背景下,被派到新疆的100多名優秀中共黨員干部,在八路軍駐新疆辦事處的領導下,參加“抗戰建新”工作,在新疆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教育等各條戰線上發揮了重要作用。當時,新疆文化教育事業十分落后,重視發展文化教育事業,提高新疆各族人民的文化水平,強化各族人民的國家觀念和國家意識,動員群眾參加抗日救亡運動是最為緊要而迫切的事務。在新疆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與民主人士密切合作,率先提出并堅決執行“以民族為形式、以馬列主義為內容”3的教育方針,團結帶領各族教育工作者,有效地推動新疆教育事業的發展,為新疆的革命和建設作出了重要貢獻。
二、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新疆的教育實踐
(一)建章立制,健全教育機構
徐孟秋擔任新疆省教育廳廳長期間,省教育廳調整科室,設立社會教育科和督學室,“廳內各部井井有條……教育廳已煥然一新了”4。健全區、縣各級教育行政機構,區和縣增設教育局和教育科,加強對各類公立、會立學校的領導和督導;建立規章制度,穩定教學秩序。1938年10月召開的第一次新疆全省教育大會提出了“努力發展以民族為形式,以六大政策為內容的民族文化,……設立民眾學校,以掃除各民族人民中的文盲,……使各族的……優秀青年對世界大勢、中國現狀、新疆情形有相當之認識”等“十項要求”。之后,新疆省教育廳頒布了《小學訓育大綱及其實施辦法》《各族小學課程標準》《中小學組織規程》《教育行政機關推進社會教育大綱》《社會教育推行委員會組織條例》《學校兼辦社會教育辦法》《改進民校方案》《民眾學校經費辦法》《各級學校休假日期規程》《民教館工作大綱》等文件。“十項要求”和各種規程條例作為新疆教育發展的最高指導方針和各類教育的責任和目標,確定了各級教育機關的工作條例和工作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新疆教育事業的持續穩定發展。
1939年初,中國共產黨人參與起草的《新新疆建設第二期三年計劃》確定新疆教育的建設任務,明確提出“改進和提高各民族的文化教育,發展民族固有的教育,徹底改善各級教育質量,盡可能地發展數量,以適應新疆建設對人才和技術的需要”5。1940年8月召開的第二次教育工作會議,放眼于更長遠的各類建設人才的培養,擬定了新疆教育事業發展的5項、33條決議案,對新疆教育進行了一定的整頓和調整,在教育方針和內容方面更加明確和充實,實施上也有了更高的指導方針。這些條文或政策的具體內容切合新疆當時實際需要,結束了教育工作缺乏統一領導的混亂局面,從組織上統一與健全領導,實現了“新疆教育事業統一領導,規范管理”1,有利于新疆教育事業有計劃、有秩序地穩定發展。
(二)加大教育經費投入,保證教育事業的穩步發展
新疆各學校校舍及內部設備簡陋,校舍多由普通住宅改造,2鄉村多數學校因資金欠缺場地狹小,危房極多。毛澤民同志負責新疆省財政廳日常工作期間,每年增加教育經費預算用于學校基建。1938年,新疆教育經費在總預算中的占比為4.5%,1941年增加到11.5%3,到1942年教育經費支出546.1522萬元4(見表1)。為了解決校舍缺少之困難,中國共產黨動用地方庫存田賦糧解決教育上的急需。如1940年2月,在新疆南疆視察團中擔任委員長、副委員長的共產黨人趙實(化名王寶乾)、黃火青(化名黃民孚),視察烏什、莎車、澤普、麥蓋提等地校舍情況,并從各縣庫存田賦糧中撥出一些作為學校設置費以解決修建校舍問題5。中國共產黨還通過新疆各民族文化促進會,將社會力量投入教育事業中,真正做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學校數量大幅度增長,學校面貌為之改觀。1940年,新疆南疆英吉沙縣民眾學校有81所,學生有5 853人6。截至1942年,新疆會立學校已有1 880余所,學生發展到18萬余人7。黃火青(化名黃民孚)、林基路動員社會力量大力發展阿克蘇地區的教育事業,到1940年6月,阿克蘇地區學校和在校學生數比1938年分別增加了4.9倍和5.2倍,居新疆南疆四區第二位8。
提高教師的工資待遇改善教員生活,消除教員的后顧之憂,是教育事業穩步發展的重要保障。徐明秋(化名孟一鳴)任教育廳廳長期間,新疆各類學校特別是小學教師的工資普遍提高50%,還實施“小學教員年功加俸制度”,規定小學教師服務3年以上并考核優秀,除原俸薪外每月按本薪予以百分之二十五的年俸加薪。10為確保教師薪俸的足額發放,解決新教師不易請、舊教師不易留、教育界人才荒問題,“本省各級教育工作人員的生活待遇,即在抗戰前已較全國各省不為低,至抗戰后各省教育工作者的待遇,普遍的在激遞降低,而本省不但未降低,反而明顯提高”11,增強教師對職業的滿意程度,教育工作出現了活躍的氣氛,為新疆教育事業的穩步發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中等以上學校學生一律享受公費教育,“都有了完好的校舍,學生得到政府供給的食宿、衣著和書籍等零用費用”12,貧困家庭和農牧民子女多能夠接受教育。在此期間,新疆小學教師工資在陜西、甘肅、云南、四川、貴州等未淪陷的各省里面排在首位13。
(三)教育體系日漸完善,各級各類教育整體進步
抗戰時期,在中國共產黨人的辛勤努力下,新疆各級各類教育有了很大的發展。
第一,中小學教育。在新疆各地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對各族兒童的教育極為重視,在新疆南北疆各縣均創辦縣立小學,鼓勵各族學齡兒童上學。在哈密,經過區行政長劉希平、教育局長張東月等同志的努力,到1941年,哈密公立學校從1938年的6所發展到了29所之多,農村也有27所,學齡兒童的入學率達到60%1。地理位置偏遠、自然環境惡劣、經濟文化極端落后的和田,1938年共建公立小學8所,學生達4 000余名,和田最小的縣策勒縣也新建了幾所小學。就連位居西北最偏僻的阿勒泰地區的教育事業也快速發展,截至1939年,阿勒泰地區共建小學67所,高級中學1所2。截至1942年,新疆公立會立小學2 463所,在校生27.11萬人,分別比1937年增長1.4倍3。中學教育也發展迅速,1939年全省公立中學13所,在校生2 887人4。
第二,高等教育。抗戰時期,新疆高等教育的發展主要表現在教學內容的革新上。這一時期,新疆高等院校只有新疆學院一所,其前身是楊增新時期的新疆俄文法政專門學校,學校的成立翻開了新疆高等教育歷史的第一頁,但學校規模小,專業不系統,學生只有百余人。1935年1月改建為新疆學院,共產黨人俞秀松兼任新疆學院院長,提出了“以民族為形式,以馬列為內容”的教育思想,加強各個學科的馬列主義內容。后來,林基路等一批中國共產黨人被分配至新疆學院工作,使學院各項工作呈現勃勃生機,學院面貌煥然一新。林基路采用延安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以下簡稱“抗大”)和陜北公學的辦學方針,整頓校紀校風,制定了“團結、緊張、質樸、活潑”的校訓5,倡導“教用合一”和“理論聯系實際”,并將“生活革命化”和“新工作作風”作為學院建設的基本方向;堅持“以民族為形式,以馬列理論為內容”的教學方針,調整專業設置,開設《新政治學》《新經濟學》和《中國現代革命史》等馬列主義革命理論和中國革命史等課程,以革命精神教育新疆各族青年。經過中國共產黨人的努力,新疆學院的面貌和師生的精神狀態發生了深刻改變,不僅為新疆培養了一代青年,而且也成為當時新疆傳播馬克思主義、宣傳抗日救國思想的重要陣地,為新疆社會進步作出了突出貢獻,一時被譽為“抗大第二”6。
第三,干部教育。毛澤東曾指出“有計劃的培養新干部就是我們的戰斗任務”7。新疆各條戰線上干部數量嚴重不足,文化水平不高,這與中國共產黨在新疆工作上的推進要求不相適宜,訓練千百萬各族干部、提高其整體素質成為當務之急,“最嚴重而且是首要的工作就是……團結各族先進青年,造就和培養大批……干部”8。新疆“民眾反帝聯合會”(以下簡稱“反帝會”)是各民族參加的貫徹六大政策的組織9,在教育和訓練干部方面成績顯著。黃火青(化名黃民孚)擔任秘書長期間,積極推進其改組和整頓工作,努力把它作為中共在新疆培養和鍛煉干部的大本營,定期舉辦初高級訓練班,受訓人員有機關干部、大中學校師生、部隊軍官,參加者相當活躍1。據不完全統計,“反帝會”從1934年至1942年8年間,共舉辦各類干部訓練班20期、34個班,受訓人員2 200余2。
新疆從1936年開始實施區村制。訓練一批富有現代政權思想和理念的區、村長是推行區村制的一個重要環節,但當地不少區、村長“對政府政策欠了解”3。在新疆學院開辦了新疆政治干部訓練班“政干班”,毛澤民、黃火青等中國共產黨人親自授課,使學員熟悉和執行政府政策,提高其領導與組織能力。從1938—1942年間,共辦“政干班”3期,每期200余人4,學員結業后大部分返回原單位工作。當時,維吾爾族聚居區的區、村長文化素質普遍偏低,將近一半是文盲,村長則大多是文盲,5缺乏現代政權的理念和意識。因此,省政府在各縣成立縣治干部訓練場所,舉辦區、村兩級干部訓練班,毛澤民為訓練班編寫教學用書。截至1942年底,受訓者已達新疆全省區村長總數的三分之二6。通過培訓學習,區、村長初步掌握了管理基層的基本知識,成為全省推行區村制的骨干力量。
為了發展新疆的文化事業,培養文化干部,在新疆文化協會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舉辦文化干部訓練班,培養了新疆200余名各族青年文化干部,7解決新疆文化戰線干部欠缺問題。毛澤民在迪化(烏魯木齊)創辦財經專修學校,培養了近百名財經骨干;汪小川(化名汪哮春)在新疆日報社舉辦了3期訓練班,培訓了140余名印刷技術干部和新聞工作者8;黃火青在阿克蘇舉辦會計訓練班,學員有81人9。
第四,民族教育。中國共產黨非常重視和發展新疆的民族教育事業。在毛澤民、孟一鳴等中國共產黨人參加起草的《新新疆建設第二期三年計劃》中明確提出發展新疆各民族教育的任務,特別強調“要發展與改進蒙(蒙古)、哈(哈薩克)、柯(柯爾克孜)等民族教育,增設學校網點,做到與城市同等學校同等質量”10。林基路在新疆學院開設高中班,招收55名各族學生,為大學系科的民族班招生做準備11。1940年,教育系招收了一個維吾爾學生班,另設農藝班,畜牧班招收學生10余名,獸醫班招收60名少數民族學生。12林基路后來被調往庫車擔任縣長期間,繼續關注發展新疆少數民族的教育事業,全縣學校由原來的兩所發展到35所13。在柯爾克孜族牧民聚居的邊遠山區也建立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所學校14。地處帕米爾高原的蒲犁縣(今新疆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也創辦了學校,生活在高原山區的塔吉克族青年開始接受學校教育,還報送一批學生去喀什和烏魯木齊讀書,塔吉克族有了第一批青年知識分子1。
新疆各民族文化促進會紛紛致力于創辦用各民族語言教學的學校,在新疆民族教育發展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在新疆各地,中國共產黨加強對各民族文化促進會的領導和管理,學校數量和學生人數都有了發展和增加。1939年,新疆有蒙文學校24所,私立學校30所,學生2 019人,經政府派往蘇聯留學生有7人;阿山(阿勒泰)區哈薩克族學校有63所,學生約有1 000余人;甚至新疆人口較少民族錫伯族、索倫族都有自己的學校,伊犁有錫索倫高級小學1所、小學11所,烏蘇有1所,學生約有1 560人2。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新疆省教育廳制定各種教育章程,重新擬定各民族學校的課程標準并嚴格實行,以整齊各民族學生的學習進度。新疆財政在毛澤民的主持下,把各民族文化促進會開辦的民族學校開支也逐步納入各級教育行政經費的開支當中。中國共產黨人在發展民族教育工作中采取的一系列重要舉措有力地促進了各民族教育的發展。
(四)加強師范教育,編譯出版教材
隨著學校數量的急速增加,師資短缺問題十分突出,大力培養師資力量已成為迫切任務。時任新疆省教育廳廳長的徐明秋,迅速采取措施,開設師范學校或簡易師范,培訓各民族教師,師范教育受到重視并得到一定發展。新疆省立師范學校在鄢榮爵(化名許亮)、陳克琴(化名陳谷音)、劉銑(化名劉子平)等老師的努力工作下,學校規模迅速擴大,專設維吾爾語、哈薩克語、蒙古語班,學生近千人;新疆學院、迪化女中增設簡易師范班,各地舉辦暑期教員講習所、短訓班培養師資。1939年開始,新疆省教育廳在迪化、伊犁、哈密、阿爾泰、塔城、焉耆等地廣泛舉辦短期訓練班,受訓小學教員共1 320名,在阿克蘇、喀什與和田等地開辦三期教員訓練班,第一期畢業320名3。舉辦“為期三個月的公務員講習班,以培養民校講師”4,解決民校師資短缺問題。迪化各級學校定期組織學術和教育研究會,開展理論學習和經驗交流,以提高教師的教學教育工作能力。僅僅幾年時間,中國共產黨為新疆教育系統培養出了6 000余名教師5。
隨著中小學生數量急增,需要編寫翻譯適合新疆各族中小學生的教材。1939年,新疆文化協會內增設編譯部,鄢榮爵(化名許亮)、白大方(化名劉伯珩)、李毅(化名李濤)等中國共產黨人先后擔任編譯部主任,并根據新疆的民族區域特性有力推動多語教材的編譯工作。新疆文化協會編譯部1939年編譯出版的各民族文字的課本25種,共81冊:其中,漢文高級課本12冊、5萬余本,初級課本20冊、10萬余本;蒙文課本2冊、5千余本;維文課本1冊、2萬本;哈文課本2冊,1萬余本6。1940年編譯出版漢、維、哈、蒙四種小學教材就達200余種7。到1942年,新疆小學各種文字課本數目,計漢文課本189 203冊、維文課本81 911冊、哈文課本15 454冊、蒙文課本12 421冊,另有各種民眾課本8 938冊8。在當時,編譯出版如此大量的教材在新疆歷史上尚屬首次,實現了民國以來新疆文教工作領域零的突破。
(五)發展社會教育,開展掃盲工作
新疆教育基礎十分薄弱,新疆總人口400萬,其中360萬是文盲1。要想提高民眾文化水準、喚起各族人民的愛國熱情、動員廣大民眾為“抗戰建新”服務,只靠學校教育是不夠的,必須發展社會教育,讓其成為“給全疆廣大群眾灌輸新的政治常識,‘抗戰建新’中的有力武器”2;尤其在抗戰急需的特殊情勢下,“推行全區的社會教育,民族團結,發揚民眾的抗戰動員,以爭取抗戰建省的勝利”3。因此,中國共產黨將社會教育放在新疆文化建設極其重要的地位,省教育廳和各行政區教育局設立社教科,制定頒布《民校規程》《掃除文盲實施方案》《冬學運動的組織與工作大綱》等文件,提出“以民眾學校為主,以冬學運動為輔”的社會教育工作方針,充分利用社會現有之各種組織以發揮社教效能,后來還“把開辦民眾學校的小范圍擴展成為識字組、讀書會、農牧常識研究班、婦女讀書會、小先生等多方面工作,以推廣效能”4,新疆社會教育逐漸興起并取得較快發展。
新疆各民族文化促進會領導和推進社會教育,各縣社會教育推進委員會具體負責并推動社會教育事宜,而社會教育推進委員會是由中國共產黨人領導的。推廣識字教育、開展掃除文盲工作,是社會教育的基礎,而“冬學運動”是推廣識字教育、掃盲教育的主要組織形式。在新疆各地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通過各民族文化促進會利用冬夏季農閑,動員各族人民通過夜校、識字班、家庭學習組、補習班等形式對民眾進行識字掃盲教育。1938年,僅迪化開辦民校21所,806人就讀,5在第二期三年計劃期間“再增設民眾學校班級數13個”6。為了更好地普及識字教育,以達到減少文盲,提高各族人民的識字率,組織“小先生隊”,積極開展識字教學。家庭學習組已初具規模,1941年,迪化各小學共組織了74個“小先生隊”,深入居民區送教上門,實行包教包學,有400多名小學生給近千名居民教識字7。1941年3月掃盲工作開始,截至6月,新疆各區文盲就學人員已有109 572人8,到1942年,掃除文盲的民眾學校846所,學生146 911人9。通過掃盲教育,新疆各民族群眾識字率有較大幅度提高,在哈薩克人中平均25%—35%是識字的10。社會教育在各民族女性同胞中也積極開展,迪化女子學院附設職業學校及初中職業班,在伊犁、綏來(今瑪納斯縣)亦設有婦女職業班,據1942年統計,受業的婦女有810余人11,大批女性通過學習脫盲,其成就亦相當可觀。
三、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新疆教育工作實踐的社會影響
(一)世俗教育逐步擴大,打破傳統經文學校主導的局面
新疆地處祖國西部邊疆,由于歷史原因,天山南北宗教文化差異顯著,南疆與北疆相比封建勢力較強、民眾宗教意識濃厚,經文學校遍及城鄉各處,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南疆維吾爾族等少數民族的教育幾乎都是經文學校教育,其教職人員一般也都是宗教人士,課程設置和教學內容具有突出的宗教特征,穆圣歷史和阿拉伯文、波斯文除外,別無其他科學知識,1少數民族子弟大都在經文學校里學習宗教知識,這種教育沒有時代精神、國民意識,無形地與社會隔絕,造成“獨善其身”的局面。20世紀初,俄國韃靼人傳播的“扎吉德”教育改革思想,打破了專教宗教知識的寺院學校主導的傳統教育局面,推動了新疆由以宗教經文為主要內容的傳統教育向以科學文化為主導的近代世俗教育的轉型,開拓了各族人民的知識和視野。
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新疆興辦的各類“新式學校”,把培養革命理想信念、科學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放在首位,開設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課程,建立了新式學校課程體系和教材體系的雛形。中國共產黨編印供給各民族學生閱讀的各類自然科學教科書,營造了馬列主義和各種科學文化知識濃厚的校園氛圍,使學生精神面貌發生了根本改變。中國共產黨在新疆興辦新型學校這種進步舉措,不僅沒有受到任何反對,反而得到了新疆社會各界的普遍支持和接受,給新疆學校帶來了進步、新鮮、活潑的氣息。新疆新式教育實踐對新疆少數民族傳統的經文學校帶來了較大沖擊,經濟上受到了極大的削弱,學校數量也相應減少,打破了經文學校主導新疆教育的局面,推動了現代思想文化和科學知識的傳播。但必須指出,由于國民黨進入新疆,以馬克思主義為主導的抗戰教育被國民黨“三民主義”教育所取代,同時由于一小撮民族分裂分子把持當時新疆省政府的主要崗位,加大“雙泛”思想向新疆各級學校的滲透,給新中國成立以來新疆意識形態安全留下了隱患。
(二)開啟民智,提高新疆各族人民的科學文化水平
新疆人口中多數是農牧民,文盲占很大比例,加之新疆遠離內地,受偏僻閉塞等“天然地位之限制”以及受舊觀念的影響,整體文化氛圍表現出閉塞保守的狀態。在全民抗戰的背景下,“抗戰建新是全疆人民的唯一工作”“抗戰建新工作的順利完成”“與全體人民的文化程度有重大關系”,2必須“廣泛發展民眾教育,組織各種補習學校、識字運動,提高人民的民族文化與覺悟”3。只有發展各類教育,“才能使新疆各族人民得到進步的知識,使新疆很快地由落后的新疆發展成為前進的新疆”4。為此,歷屆新疆的主政者都試圖發展新疆教育,但受到客觀條件的制約以及政局更替等方面的影響,教育發展總是半途而廢,難以起到推動社會和改變社會風氣的作用。
中國共產黨人在新疆的教育活動對信息閉塞的新疆起到了啟蒙作用。中國共產黨在南北疆大規模開辦學校、開展社會教育,讓各族群眾讀書識字,不僅減少了新疆各族人民中的文盲比例,而且傳統的心態發生轉變,各族人民逐漸從封建保守觀念的禁錮中解放出來,封閉型思維方式開始向開放型轉變,思想意識出現了向近代化發展的趨勢,新疆各族人民的競爭意識、變革意識等思想觀念開始緩慢產生。新疆各類教育的開展使全社會文明程度明顯提高,“社會已有極大進步,各族情感融合”5,民族間的隔閡逐步消除,各民族和平相處,有效增進了民族間的了解,增強各族的凝聚力。圖書館、博物館、科學館、電影院、公園等社會教育機構與公共設施的籌劃和辟建,對新疆各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產生重要影響,“走到偏僻的角落,都能看到人們在學習”6的風氣。“反帝會”總會和分會經常利用召開群眾晚會之際,為各族群眾免費放映電影,“電影放映隊或劇團等有計劃地來新疆工作,極為受歡迎”7。中國共產黨人通過識字運動、冬學運動等形式,改造各族人民的陳規陋習,達到移風易俗的社會效果。為此,矛盾曾說“冬學運動不單是教育,也是宣傳,它還負有清除民眾的愚昧和落后的任務”。1中國共產黨人采取靈活多樣的形式,將社會教育滲透到各族人民日常生活的各個層面,“把冬學運動融化于生活實踐中,把農村技術與各種生活常識,……把這一切灌輸到廣大民眾的心田”。通過社會教育,各民族女性的文化水平有所提高,不僅促進了婦女的覺醒和社會進步,而且出現了相當數量的接受新思想的少數民族女性,她們創辦女學,全心全意地投入新疆少數民族女性教育事業;而留學生的派遣更是讓身處祖國腹地的各族學子可以“開眼看世界”,既開闊了視野、又有利于新疆社會的發展。
(三)傳播馬克思主義,培養以改造社會為己任的各民族進步青年
抗戰時期,馬克思主義在新疆教育領域是引領思想潮流的,教育領域成為馬克思主義在新疆傳播的重要陣地,為當時新疆社會變革和新中國成立后的新疆社會改造奠定了思想基礎和隊伍基礎。在新疆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根據“新疆青年必須具有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必須具有社會科學和新哲學的素養”2的要求,特別注重學生的革命理論與信念的培養。新疆各級學校開設了馬列主義理論課程和講座,“反帝會”訓練班的教育內容涵蓋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及中國革命的相關內容。學生的課外閱讀內容也極為豐富,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的著作、毛澤東的《論持久戰》《新民主主義理論》,以及艾思奇的《大眾哲學》等著作為各族學生所喜愛。當時,新疆的各類學校成為新疆最進步、最先進的思想搖籃,馬克思主義在新疆教育領域得以廣泛傳播。
中國共產黨的悉心教育和教導,使新疆各族青年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和中國革命理論,在人生的道路上第一次了解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樹立了革命的人生觀和優良的品質。新疆各民族優秀青年將中國共產黨視為“中華民族的精華”,堅信只有中國共產黨“具備拯救中國的條件和資格”,在紅色革命文化的洪流中鍛煉成長,他們開始關心國家和中華民族的命運,追求進步和真理,積極投身于新疆乃至全國革命的偉大事業中。阿巴索夫以及后來在新疆革命斗爭中涌現出的許多骨干都是在這個時期培養起來的3。阿巴索夫受林基路等同志的教育和影響走上革命道路,后來他作為“三區革命”的主要領導,促進了“三區方”與中國共產黨的聯系,“誠意地服從中共中央的一切指示和決定”4,使“三區革命”走上正確軌道。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抗戰時期那些接受中國共產黨的教育和受馬克思主義思想影響的各民族進步青年,在推進新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中發揮了骨干作用,他們中的“有些人還成為新疆的主要領導與重要干部”5,為建設邊疆、維護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作出了重大貢獻。
(四)培育新疆各民族學生的國家意識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人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融入新疆學校教育的各環節,覆蓋教學體系、教材體系等多領域,各類學校的課程設置和抗日救國宣傳中都貫穿著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相關內容。新疆各學校緊扣中華民族抗日救亡的時代主題設置課程,使各族學生對國內外形勢和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有了正確的認識,培養了各族學生的崇高信仰和革命精神,引導各族學生增強國家認同感和向心力,提高各族青年自覺地維護祖國安全統一的意識。1938年,新疆省教育廳明確提出“團結的教育”方針,規定了除小學外所有學校必須設置國語課程,“確保學生畢業后,能彼此順暢交流溝通或閱讀普通書報”1。新疆各學校根據教育廳要求掀起了一股各民族學生互學語言的熱潮,并采取行之有效的方法培養各族學生的口頭語言表達能力。迪化各學校提出了“漢生加緊學習維語,維生加緊學習漢語”2的口號,經常舉辦以“維生講漢語、漢生講維語”為主題的演講比賽。這種做法消除各民族學生的語言隔閡和交流障礙,加深了彼此之間的了解和信任,增進了各族學生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中國共產黨人牢記毛澤東同志關于“一切文化教育事業均應使之適應戰爭的需要”3的囑托,通過文藝形式以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凝聚人心,形成對新疆各族學生的精神滋養。中國共產黨在“反帝會”舉辦歌詠訓練班,為中小學校培養了一批音樂教師和骨干力量。學校歌詠隊如雨后春筍般遍及新疆各學校,新疆學院的各族學生演出自創的《新新疆進行曲》、省立一中演出《犧牲》、女子中學演出《一個受傷的游擊隊員》、師范學校演出《塞外狂濤》4等話劇,一時使沉悶的校園里抗日歌聲此起彼伏,不僅活躍了學生的文藝生活,還讓拯救國家危亡的使命滲透到每一位青年學生的血液里。中國共產黨重視學生的社會實踐鍛煉,新疆學院組織“暑期赴伊犁旅行團”,將國家觀念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潛移默化地根植于各族學生心靈深處,促進了各族學生國家意識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覺醒。在中國共產黨帶領下,各族師生從封閉的課堂走向廣闊的社會、奔向抗日救亡運動的第一線,不僅走上街頭向社會各界募集捐款,而且還紛紛慷慨解囊,抽出自己本已非常微薄的薪金或補助來支持前方的抗戰。例如,1938年,焉耆學校教職員工以在街頭宣傳和表演新劇等形式募捐省票171 600兩;迪化女中學生募捐3 715 100兩,該校第5班學生在本校演劇募捐68 800兩;省立二中學生以表演新劇及拍賣手工作品募集抗日捐款340 100兩5。充分展示出新疆各族學生對中華民族的高度認同,反映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新疆各類學校發揚光大。
四、結語
抗日戰爭時期,在新疆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人,以中國共產黨與盛世才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契機,在政局動蕩、封閉落后的新疆,充分利用當時有利的政治形勢,認真貫徹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方針和政策,以抗戰為中心,通過采取一系列重要舉措,大力發展高等教育、普及基礎教育、發展師范教育、創辦社會教育,使新疆教育的落后面貌有了相當大的改觀,為新中國成立后新疆的教育事業發展奠定了基礎。中國共產黨人在艱苦的辦學條件下,把新疆學校辦得有聲有色、朝氣蓬勃,使教育規模越來越大、學生數量急劇增加,不僅推動了新疆教育在質量和規格諸方面的發展,而且帶動了新疆各級各類教育事業的整體發展,總結出了許多好的辦學經驗和教育經驗,對新疆教育的現代化提供了有益經驗。抗戰時期在新疆的中國共產黨人“把發展教育,提高各民族文化作為喚起民眾、加強抗戰力量、加強民族團結,作為爭取抗戰勝利的重要保證”6,將國家民族危亡與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相結合,不僅提高了新疆各族人民文化水平,而且將“中華兒女”“中華民族”的概念融入了教育工作,喚醒了新疆社會各界的愛國熱情,引導新疆各族人民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產生認同,激勵新疆各族民眾積極投身于抗戰救亡的洪流中,筑牢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群眾基礎,進而支援全國抗戰而作出重要貢獻。在中國共產黨人的教育和影響下,一批有知識、愛國家的各民族有志青年,初步確立了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信仰和共產主義的信念,堅定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為新疆的和平解放奠定了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