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體性治理視域下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邏輯與路徑優化

摘要：智慧養老服務是數字化時代技術迭代更新、居民養老需求多樣性和服務供給多元化等多種因素共同驅動的結果。依托“數據驅動”“平臺賦能”“技術擴散”等優勢，智慧養老重塑服務供給內部結構、業務流程和主體間關系，不斷提升養老服務效率，增強養老服務供給的精準化、智能化、個性化。當然，智慧養老服務作為科技與民生領域的一項新生事物，也面臨著來自老年人經濟資源稟賦不足、政府供給網絡建設滯后、企業技術服務效能低下等多重挑戰與考驗。整體性治理理論倡導協調、整合、信任的運行機制，堅持公眾需求和結果導向，以及運用信息技術手段解決公共服務裂解性等方面的理論品質與政策傾向，有機契合智慧養老服務供給在消解零碎化、分散化等方面的實踐要求。基于整體性治理分析視角，聚焦于新時代養老服務的高質量供給邏輯，應從制度建設、資源整合、技術支持、環境營造、生態架構等方面立體化、系統性推進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體系建設。

關鍵詞：整體性治理；智慧養老；養老服務；路徑優化

中圖分類號：D669.6；F71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8-2921（2025）02-0119-10

基金項目：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數字賦能山東城市社區居家養老服務效能提升的機制與路徑研究”（23CSDJ66）階段性成果。

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趨勢日益加劇，如何更好滿足老年人養老服務需求已然成為黨和國家面對的重要問題。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完善發展養老事業和養老產業政策機制。”[1]依托數字化時代“數據驅動”“平臺賦能”“技術擴散”等優勢，推動傳統養老服務向智慧化、智能化養老服務轉型，成為當下解決老年人養老服務需求問題的必然選擇。2024年12月3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養老服務改革發展的意見》，提出“加快養老科技和信息化發展應用”[2]，“深化全國智慧健康養老應用示范，推廣智能化家居和智慧健康產品，探索開展居家養老安全風險預警和防范服務”[2]。智慧養老信息平臺、智能養老應用場景、智能養老移動終端等智慧健康養老模式方式，可以為老年人提供更加便利周到、全方位響應的養老服務體驗，使老年人在生活起居、安全保障、健康醫療、休閑娛樂、精神慰藉等方面獲益。

一、文獻綜述與問題的提出

2008年英國生命信托基金會（Life Trust Foundation）率先對“智慧養老”雛形提出實踐性設想，提出利用電腦互聯、無線傳輸、信息網絡等技術手段，加配各類電子芯片裝置來建設一種“全智能化老年公寓”[3]。“智慧養老”中信息技術的嵌入與應用，使政府、老年人、技術供應商、志愿服務人員、醫療機構、養老機構等主體間的聯系越來越緊密。在“數據挖掘”與“高能運算”下實現養老服務供需信息及時溝通、業務辦理主動響應，促進各類養老服務資源的高效配置[4]，更好滿足老年人的多樣性需求，推動老齡友好、智能交互的養老服務供給體系形成。

關于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研究，國外起始于智能家居技術在養老服務中的實踐應用，隨后拓展到智能養老場景架設與數據信息賦能，包括智慧養老科技手段運用、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搭建、智慧醫療健康管理系統和智慧養老市場化運營等領域。概括而言，一是對老年人智慧養老服務的采用與支持研究。越來越多的老年人具有使用互聯網意愿和擁抱互聯網生活的傾向[5]，認為其能改善生活品質和提升醫療水平。價格高低、技術復雜性、預期收益回報等因素會直接影響老年人對智慧養老技術的接受程度[6]，諸如許多老年人不愿或無力花費金錢購買昂貴的技術和服務，智能技術的復雜性增加了老年人的畏難心理和抵觸情緒，購買智慧養老服務后的預期收益不高也降低了他們的使用熱情。二是對智慧養老服務功能價值的研究。利用互聯網絡技術打造的智慧化醫療綜合服務系統，可以加強政府、醫院、養老機構和老年社會組織之間的聯系。社交類APP和網絡通信平臺可以滿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與社交需要，加強他們與親朋好友的交往互動[7]。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具有立體化、綜合性的優勢，能夠實現老年人醫療問診、居家健康服務和醫療監測等全方位服務[8]。智慧養老場景應用開發體系可以根據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提供差異化的家庭醫療、日間照料及健康保健等內容[9]。三是對智慧養老服務的創新應用與未來展望研究。在大數據、云計算、互聯網等信息技術的助推下，智慧養老服務將全面介入老年人醫療、康養、照護、學習、娛樂等領域，充分滿足他們對身體健康和精神文化的需求[10]。

國內學者研究旨趣主要聚焦于數字技術在養老服務中的具體應用、場景創設與制度環境改善，嘗試從技術融合、資源整合等視角開展對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模式的探討。一是對智慧養老服務的現實邏輯與主要內容研究。與傳統養老服務模式相比，智慧養老服務利用現代信息技術與大數據平臺幫助老年人實現遠程看護、診斷、學習和居家服務。智慧養老服務能夠加強供需雙方的聯系交流，推動供需關系的系統性變革[11]，實現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滿足個性化需求等目標。幫助老年人追求更高生活質量、關注老年人的精神世界、鼓勵老年人“積極養老”也是智慧養老服務的重要內容[12]。二是對智慧養老產品與服務采用及其影響因素的研究。智能產品和智慧服務的采用對老年人生理健康與心理健康均具有正向的促進作用。受年齡、家庭、居住地、經濟收入、產品價格、易用性、預期收益等因素的影響[13]，老年人對智慧養老服務表現出不同的接受態度。三是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面臨的挑戰與困境研究。智慧養老服務涉及不同主體和行業，面臨主體協同、資源整合、利益協調等難題，而且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對老年人大量信息數據和健康數據的收集，也存在個人隱私安全泄露以及倫理困境[14]。四是對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創新路徑研究。在供給主體上，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需要激活社會力量參與積極性，吸引更多的市場企業、社會組織和研發機構參與智慧養老服務，共同搭建養老合作體系[15]。在資源整合上，注重數據開放與數據共享，提高老年人信息資源的利用效率和服務質量[16]。在機制保障上，通過政策引導、產業激勵、志愿幫扶等形式，加強老年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創造一個敬老助老愛老的智慧文化環境[17]。

綜上所述，智慧養老服務突出技術與用戶、服務與需求的交互融合，實現老年人生活照護、精神慰藉、健康醫療、娛樂休閑等方面的智慧化、智能化、個性化和精細化。當前學術界的研究主要從宏觀視野探討智慧養老服務的優勢特征及影響因素，供給困境與現實挑戰等內容，但對微觀視野下智慧養老服務供給實踐中政府、社會、市場和老年人等主體之間的關系互動、動力機制和體系運作闡述不夠清晰。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主體的多元化、信息數據收集的巨量性、流程設計的復雜化以及場景開發的個性化等因素，迫切需要加強不同主體、平臺之間的資源共享與要素協作，推動立體化、整體性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體系的形成。基于此，本研究圍繞智慧養老服務發展中技術創新與服務效能的邏輯關系，深入分析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所面臨的實然困境，從整體性治理理論視角提出優化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路徑選擇。

二、當前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面臨的實然困境

適應數字化時代需要，目前我國傳統養老服務模式正在逐步轉向數字化、智能化，政策扶持力度不斷加大，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力度持續增強，數字養老產業支撐體系初見端倪。但與老年人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相比，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仍然存在著服務理念落后、數據資源共享困難、養老供需不匹配、社會力量參與不足、行業人才缺少等方面的問題。

（一）政府主導為主，社會力量參與不足

當前智慧養老服務以政府投入為主，圍繞智慧養老示范區、示范街鎮和示范養老機構建設，吸引市場企業、研發機構、高等院校等社會力量參與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打造、場景開發設計及運營管理維護。但政府財政投入受制于公共服務用途的公益屬性，往往使得智慧養老產品和智能技術設備在覆蓋范圍和應用層次上受限，造成一些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在基層站點布局較少，系統性支撐能力不足與技術兼容性較差。政府主導下智慧養老服務項目的惠民指向，也只能為老年人提供簡易看護服務和初級安全保障服務。較高級的老年人健康、安全、醫療、娛樂等個性化養老需求則有賴于商業性質的智慧養老機構提供，但收費一般較高[18]。這是因為智慧養老涉及大量的高科技設備應用，專業化的運營管理和售后保障等，前期資金投入較大，成本回收周期長，市場企業為了維持產品和服務的可持續性，對其定價相對較高。潛在的市場風險和科技門檻，導致在吸引多元社會力量參與方面面臨困難，造成市場企業參與度較低。此外，當前智慧養老服務供給在實踐中對社會組織的重視程度也不夠。社會組織和民間機構具有技術優勢、專業人員優勢和社會調研優勢，能夠匯聚社會上的專業性資源，架構起政府與科研機構、企業之間的聯系橋梁[19]。但在具體實踐中，社會組織主要參與一些臨時性任務或處于邊緣化的地位，不利于發揮其在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中的系統性整合與持續性延展價值。

（二）技治理念盛行，服務供需不匹配

智慧養老服務通常要求老年人具備一定的數字素養和技術運用能力，能夠操作簡單的智能程序和智能按鍵。由于年齡和教育背景所致，多數老年人數字技能儲備不足，既對應用數字技術提升生活質量充滿期待，又對無法正確操控數字產品而茫然失措。雖然“高大上”的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能夠搜集老年人巨量的健康數據信息，但在部門數據開放共享受限和信息資源對接時常“卡頓”的影響下，大大降低了智慧功能板塊和應用場景的使用率。一些智慧養老產品研發機構也存在“重技術、輕需求，重產品、輕服務”現象，注重服務產品的開發與設計，追求潮流技術與時髦科技，但忽視了老年人的認知維度和理念更新速度，設計一些終端界面操作復雜的智能產品，增加了他們的學習和適應成本，導致他們對智能產品“不想用、不會用”[20]。此外，現實中大部分老年群體退休后的經濟收入來源減少，難以購買市場中帶有營利屬性的中高端智慧養老產品和服務，傾向選擇以生存兜底為保障目的、公共服務屬性的智慧養老服務。這使得作為需求方的老年人對智慧養老服務的公益性期待和作為供給主體的企業對智慧養老服務營利性期待之間存在著矛盾[21]，減緩了智慧養老的普及范圍和產品研發速度。

（三）資源供給分散，執行標準缺乏

目前我國針對智慧養老服務的政策法規、服務規范、質量管理、風險防范、倫理糾紛等工作的標準化建設還處于起步階段。雖然近年來國家和部分省市出臺了智慧養老服務有關執行標準或規范性文件，但仍需進一步細化實施。諸如，在智慧養老技術場景應用環節，許多智能產品的系統接口、硬件參數、數據格式等標準不統一，難以實現平臺與系統間的互聯互通。智能門禁、智能煙感、智能手表、智能呼叫、智能穿戴等設備仍處于技術快速迭代期，更新頻率快，新舊版本兼容困難。智能產品和數字基礎設施如果沒有統一的規范標準，很容易造成重復建設與資源浪費。在風險防控方面，一些智慧養老產品和數字移動終端設備在使用過程中容易發生數據安全風險、數據隱私泄露、權益受侵害等問題。在市場監管方面，智慧養老服務行業存在著服務質量不穩定和監管制度建設不足的問題。當前智慧養老服務行業規范化程度不高，許多智慧養老科技企業、研發機構、服務供應商等只是為搶占數字化時代老齡化的風口，臨時轉行過來，并未有長期的行業耕耘和實力底蘊。這些科技企業和養老機構存在規模體量較小、產品研發投入不足、產品技術含量低、用戶認可度低、競爭力弱等問題。

（四）部門阻隔，數據信息共享困難

智慧養老服務是一項系統性的民生工程，涉及民政、衛健、人社、殘聯等政府部門，每個部門根據其職能都會制定相應的智慧養老扶持政策。政出多門、職責交叉難免發生“政策打架”“政策重疊”等問題，從而影響智慧養老服務資源的優化配置和主客體之間合作的持續性。不同背景平臺、設備供應商、醫療服務機構之間的認知偏差與信息阻隔，也會給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溝通與協調增加難度，無益于資源、信息、技術和服務的整合利用與協同開發。在實踐中，智慧養老服務的供需信息差、資源的不均衡分布以及市場發展的失序，都會使養老信息采集、數據分析、技術整合、服務應用等工作滯后于老年人的實際需求。雖然許多地方搭建了區域范圍內的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但由于部門分割致使信息數據并未實質上實現共建共享。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上的許多功能因為缺少有效的信息數據支撐，致使老年人時常無法真正享受專家預約、健康咨詢、醫療救助等一體化服務。

（五）行業要求較高，專業技術人員缺少

智慧養老服務將現代信息技術有機融入老年人的日間照料、醫療護理、學習娛樂、精神慰藉等活動中。不同于傳統養老服務，它對養老服務工作人員的管理水平和專業技能要求較高，必須接受專業技能培訓或擁有一定的理工學科背景才能勝任智慧養老服務工作。當前智慧養老服務領域從業人員主要由基層工作者、志愿者、社會組織人員、養老機構和醫療機構人員組成，普遍存在年齡偏大、文化水平較低、專業技能不過硬的問題，且多數為中途跨行業、跨領域轉入智慧養老服務行業。大多數基層組織擁有理工科背景的工作人員本身就少，涉及智能技術專業的高技能人才更是缺乏。智慧養老專業化人才儲備的不足，阻礙著智慧養老服務水平的提升和可持續發展。例如，智慧養老涉及大量的個人信息收集和隱私數據保護問題，但現實中許多工作人員缺少數據安全保護的法規培訓，對信息數據保護的安全意識也比較淡薄，由此經常發生老年人個人信息數據泄露的事件。

三、整體性治理嵌入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內在邏輯

新時代養老服務的高質量供給依托于制度體系和治理結構的優化，以及數字技術的應用與創新。而整體性治理理論能夠最大程度統合各類主體、資源、過程、事件、需求和服務等要素，構建起耦合性的養老服務架構，充分發揮數字技術的賦能作用，推動養老服務供給的智慧化轉型。

（一）整體性治理理論及其主要思想

整體性治理是源于對新公共管理所形成的政府治理工具性、公共服務碎片化、社會功能裂解化以及跨部門整合乏力等問題的積極回應與批判性反思。佩里·希克斯（Perri 6）倡導用整體性思維推動政府治理變革，主張對科層治理、功能架構、公私部門關系及信息系統協作等過程中的碎片化問題進行整合與調整，使治理不斷從分散走向集中，從部分走向整體，從破碎走向整合，打造一種能夠提供全方位、無縫隙的整體性服務的政府治理模式[22]28-30。帕特里克·鄧利維（Patrick Dunleavy）指出整體性治理借助于信息技術手段，重塑政府的決策方式、運轉流程和服務模式，推動割裂的政府部門重新整合和整體化運作[23]。胡象明和唐波勇提出整體性治理是適應全球經濟一體化和信息技術時代的需要，立足整體主義思維，構建起多主體參與、網絡化協調、綜合性整合以及快速響應的治理結構體系，從而更好地為公眾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24]。總而言之，整體性治理超越傳統社會治理中的部門、制度、機制與結構的界限，注重社會治理的整體化運作與系統性耦合，追求公共服務的協同合作而非過度競爭，推動政府、市場和社會共同參與治理活動。

隨著研究的逐步深入，整體性治理理論涉及政府和社會治理中的價值體系、治理結構、層級關系、功能機制等眾多議題，其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內容。價值體系上，批判了技術工具論，強調社會治理中價值理性的嵌入與回歸，關注公共利益與公眾需求，追求公共服務的結果導向。變革政府管理理念，調整市場競爭關系，允許公眾和更多的社會力量參與，以更加有效的方式響應社會不斷變化的公共服務需求[25]。治理結構上，通過調整政府組織結構與權力關系，化解部門分立、公私之爭、條塊分割等問題，提高政府管理和社會運行的效率。如佩里·希克斯（Perri 6）提出“整體政府”要打破部門邊界，優化部門協調與合作，構建起多元社會力量參與的“有機團結”的治理結構[22]39。治理手段上，發揮信息技術的互聯互通作用，將信息技術有機嵌入社會治理的全過程。信息與資源的快速流動與有效整合，弱化了政府、市場和社會之間的界限分割，推動不同地區、部門和系統之間的聯系溝通，有助于消解治理碎片化、激活集體行動、匯集政策資源、強化社會發展持續性等。功能特性上，突出協調與整合，推動社會治理中的價值協同、信息共享、主體合作等[26]，實現社會治理的協同化、系統化和網絡化。依托互聯網、信息平臺、數據驅動等優勢，重塑社會運行結構、治理流程和主體間網絡關系，不斷提升政府管理效率，增強公共服務供給水平。

（二）整體性治理嵌入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內在邏輯

現代信息技術在養老服務領域的日益滲透與擴散，不斷推動養老服務向技術化、數字化和智慧化轉型。碎片分割、模糊粗放、單向輸出的傳統養老服務供給，迫切需要轉向主體協同、精準高效、雙向互動的智慧模式。整體性治理理論倡導協調、整合、信任的運行機制，堅持公眾需求和結果導向，以及運用信息技術手段解決公共服務裂解性等方面的理論品質與政策傾向，有機契合智慧養老服務供給在消解零碎化、分散化等方面的實踐要求。圍繞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效能提升的總目標，整體性治理協同發揮政府、社會組織、市場企業與老年群體等主體共建共治共享的合力，推進養老服務理念協同化、供給載體數字化、功能機制智慧化。依托系統性化解碎片化問題的工具效用[27]，整體性治理能夠合理兼顧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中不同主體邏輯偏好，推動主體合作的嵌入式整合、信息資源的聚斂式重組、發展利益的趨同式黏合，克服單一供給的有限理性與利益視野狹窄的缺陷，促進服務功能聚焦與集體行動生成。

1.整體性治理追求系統思維，推動服務供給模式的深層變革

作為一項系統性工程，養老服務涉及不同層級、不同領域、不同類型和不同群體，需要系統謀劃，統籌推進。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中涉及主體合作、業務整合和資源共享的協調機制建設，需要在整體性治理理論指導下加強政府治理層級、公私部門關系協調以及治理功能的重構，推動組織與系統之間建立高度的信任關系。一是整體性治理主張優化和調整政府治理層級關系，搭建系統性的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使得政府能夠及時了解所轄區域內養老服務的供需現狀，理順系統內外不同部門和機構的資源數量、服務層級、運行狀況等，吸引更多社會優勢力量參與養老服務供給體系。養老服務涉及老年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區域、個體差異性較大，由此產生巨量的信息數據。整體性治理推動智慧養老服務加快整合各類養老服務信息，實現資源的聯通共享。二是整體性治理推動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模式的深層變革與轉型升級。老年市場經濟的持續活躍以及科學技術的迭代更新，將打造更多的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模式，鼓勵更多的社會力量發揮自身優勢參與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政府與養老機構、研發機構、服務供應商之間建立起協同合作關系，可以更好地完成老年人生理健康信息與看病記錄的登記、收集、存儲等工作，對老年人身體數據進行長周期跟蹤，實現養老服務的可量化、可展示、可追溯。政社合作有利于智慧養老服務資源配置的平臺化與網絡化，解決養老服務資源配置分散、協同效率低下的供給側結構性矛盾[28]。

2.整體性治理注重技術應用，推動服務供需雙方的有機銜接

整體性治理理論是對新公共管理實踐的反思與糾偏，緊密契合21世紀以來信息技術飛速發展所引起的治理手段智能化和治理載體數字化的創新需要，主張社會治理中的“整體政府”和公共服務供給中的“整體主義”[29]。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以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興數智技術為核心構件，追求全方位、整體性的信息收集、資源整合與主體合作，致力于實現養老服務的數字化、智能化、網絡化、平臺化和集成化。一是整體性治理推動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線上與線下相融合的聯動機制建立，實現養老服務供給網絡的整體性、立體化運作，保障養老服務供需的精準、高效與便捷。智慧養老服務搭建起線上交流互動平臺，能夠打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減少養老服務信息收集、處理分析、路徑傳輸等過程中的效能阻隔，使服務需求與資源配置更加科學與智能。二是整體性治理依托各種智能化終端設備，能夠對老年人的經濟社會生活進行全面的“數據挖掘”和“分析評估”，幫助政府、養老機構和服務提供商準確掌握老年人的需求趨勢，及時調整供給策略與服務內容，提高老年人智慧養老服務的質量與效能。三是物聯網、區塊鏈等現代信息技術加強了養老服務設備與應用場景之間的互構，使智能產品、智慧服務與老年人生理特點的聯系得到加強，可以根據老年人健康、護理、心理、情感等相關變化，為他們提供個性化的專屬服務和差異化服務。

3.整體性治理注重關系協調，加強養老服務網絡體系建設

整體性治理注重協調與整合，通過消弭部門壁壘與化解制度分割來避免政策打架、部門分治、治理內卷等問題，促進治理資源平衡分布與社會整體發展[30]。整體性治理可以通過多元主體協調整合、強化利益聯結與增強主體認同等方式推動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結構的優化重組，架構起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新格局。一是整體性治理推動智慧養老服務供給層級關系的協調。在數字化社會，政府不再是養老服務單一供給主體，需要多元社會力量和資源要素的共同參與，由此彌補政府單一部門供給的局限。智慧養老依托虛實互構的數據信息系統構建起協同高效的供給體系，實現跨部門、跨層級的協同合作，確保養老服務的政策制定、資源調配、場景應用等環節高效銜接。二是整體性治理推動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網絡體系建設。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體系呈現主體多元化、結構扁平化、合作網絡化等特征，整體推動養老政務信息、醫療衛生信息、生活服務信息、老年人健康信息等交互與協同。智慧養老服務網絡化結構體系的價值共創、合作共建機制，將為不同主體間對話提供統一平臺，重塑信息資源配置效能，降低集體行動成本。

4.整體性治理注重社會公平，推動智慧養老服務的技術向善

整體性治理關注政府管理和公共服務中的價值創造，主張公共價值理念的回歸，既追求政府管理效率，也關注社會公平[31]。數字技術手段的普遍應用契合了養老服務全面信息化轉型的需要，有助于及時捕捉老年人養老訴求、精準分析問題、開展高效的服務供給，并實時測評服務供給效果。與此同時，智慧養老服務除對信息資源的全面掌握與精準把控外，還需要關注智慧養老服務供給中的價值創造問題。營造一個重視人文關懷與推崇技術向善的數字化環境，精準對接老年群體深層次的精神訴求，可以使老年群體在技術發展與技術創新過程中得到更多的尊重、關愛與支持，更好地享受晚年生活。例如，依托政府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增設精神慰藉和互動交流等板塊內容，豐富老年群體精神文化生活，增強老年人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養老研發機構加強對智能產品和智慧設備的適老化改造，增設虛擬交互、情感交互等功能，滿足老年人情感陪護與安全保障需求。此外，整體性治理對社會公平方面的關注，將推動我國基層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區域平衡，擴大普惠性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范圍和層次，使盡可能多的老年人獲得照料、康復、護理、娛樂等方面的智慧服務。

四、整體性治理視角下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路徑優化

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涉及多主體、多要素、多流程，既依靠現代信息技術自身的創新發展，也需要凝聚政府、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的合力，共同推動資源、技術、平臺、制度等要素的相互支撐，實現技術利用與價值創造最大化。基于整體性治理理論，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應從制度集成、資源整合、技術支撐、環境營造和生態架構等方面入手，激活政府體制創新、市場產業協同、科技手段革新、系統環境營造等要素的協同作用，共同實現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提質升級。

（一）制度集成，加強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頂層設計

政府要完善相關政策法規，加強智慧養老的戰略規劃和制度集成創新，通過制定財稅、產業、消費等政策有效促進智慧養老服務的良性發展。在引導智慧養老產業發展上，加大資金支持力度，設立專項智慧養老創新基金，培育和打造智慧養老優秀品牌。鼓勵智慧養老相關技術與服務場景的研發應用，加大智慧養老技術成果的轉化率，推動更多智能產品和智慧服務進入政府購買養老服務指導性目錄。完善智慧養老服務網絡體系建設，兼容居家養老、社區養老、機構養老、家政養老、旅游養老等模式機制。提高普惠型智慧養老服務的可及性和服務層次，協助基層治理單元和養老機構接入市級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重視智慧養老示范區、示范街鎮和示范養老機構建設，擴大智慧養老投融資渠道，吸引優質社會資本進入智慧養老服務領域。

（二）資源整合，實現智慧養老服務供給的數據流通

智慧養老服務以信息共享與資源整合為基礎，打破傳統養老服務供給中的部門分立、條塊分割狀態，實現供給體系、組織層級與業務流程的有機融合[32]。政府、市場企業、研發機構和養老服務機構等主體，打破單位與系統的間隔，推進信息、技術和服務的無縫銜接，共同搭建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民政、衛健、殘聯、工信、科技等政府部門要加強溝通與協調，聚焦智慧養老服務的資源整合與信息共享，實現數據資源價值的最大化利用，使智慧養老服務供給要素之間的聯動更加有效。在保障數據安全基礎上，政府、企業、醫院、養老機構之間探索共享老年人信息健康數據模式，幫助老年人建立健全電子健康檔案、電子病歷，完善健康分析、診斷篩查、行為監測、安全監控等功能，開展動態化的數據庫管理。不同背景的智慧養老服務機構間要加強協同合作，提高質量和服務水平，探索建立智慧養老服務共同體，實現儀器設備、信息數據、專家資源等共享。

（三）技術匯聚，提高智慧養老服務的適老化水平

樹立“以老為本”的服務理念，注重技術和需求的適配性、服務與用戶的銜接性，不斷優化老年人智能產品的體驗感、便捷性和舒適度。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運用大數據分析、大數據建模、智能圖像分析等工具，增強養老服務資源與老年人需求的精準連接。智慧養老服務企業和研發機構要做好前期市場調研，真實掌握各類老年群體的養老需求，研發和設計適合他們身心特點的產品及服務[33]。在智能移動終端和智慧生活場景的應用上要提高人機交互體驗率，無論是外觀設計還是內在操作程序都要做到充分尊重老年人的需要和喜好，突出簡單、便捷、易操作的特性。例如，老年智能手機、電子血壓計、心率手環等產品要向大屏幕、粗字體、高音量方面傾斜。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要優化老年人線上辦事流程，科學設計功能界面，提供“關懷模式”“長輩模式”來降低老年人數字信息交流障礙。智慧養老服務機構要樹立“以老為本”的理念，不斷完善適老化的智能設備和設施的配置，加強護理服務人員的專業技能培訓。

（四）環境營造，樹立敬老愛老的數字文化氛圍

數字化時代幫助老年人更好地融入智慧社會以便獲取智慧化服務，要營造一個重視老年人文關懷與推崇技術向善的數字環境。首先，加強我國基層智慧養老服務的推廣與普及，使全體老年人都能享受到數字化社會所帶來的時代紅利。政府加強與市場企業、科研機構、高等院校之間的協同合作，共同開發適老價值高、價格區間合理的智能產品和智慧服務，提升智慧養老產品和服務的吸引力。其次，完善養老保障制度體系，提高對經濟困難老年人享受智慧養老服務的財政支付力度和層次水平，使更多的老年人接觸到智慧醫療、智慧安防、智慧護理、智能家居等服務內容。再次，對于數字化接受能力弱的老年人，政府和社會要加大對他們的專題教學和培訓力度，增強他們的數字素養和數字技能。發揮技術專家、服務供應商、社會組織、志愿服務者等機構和人員的專業優勢，向基層老年人提供數字技術咨詢和定制化服務。鼓勵家庭數字反哺，讓家人、親朋好友向老年人傳授數字知識和數字技術，緩解老年人因數字焦慮而導致的“數字鴻溝”問題。

（五）生態架構，完善包容性的智慧養老服務體系

數字技術在智慧養老服務中的作用發揮與價值凸顯，既需要來自數字技術自身的創新性發展，也需要圍繞技術構筑起智慧養老應用生態體系，綜合制度、組織、資源、數據與平臺等多種要素，打造硬件產品與軟件服務相結合的生態系統[34]。一是促進智慧養老服務行業規范化發展，建立多層次、多領域和立體化的智慧養老服務標準管理體系，營造良好的市場發展環境。建立健全智慧養老服務監督評價機制和保障體系，明確智慧養老院（護理院）、智慧助老餐廳、智慧保健養生館等機構的管理細則，及時出臺智慧養老機構設施設備配置、智慧養老機構安全風險防范、老年人智慧居家環境適老化改造等標準化文件。二是推動更多傳統養老機構、養老服務供應商等逐步進行智慧化轉型，包括規劃調整、技術轉型、設備采購和人員培訓等。依托高等院校教育資源和專家資源，建立智慧養老服務成果轉化基地、技能人才培訓基地。智慧養老行業協會發揮其專業性優勢，協助政府管理部門建立健全智慧養老服務人員職業教育培訓和技能評定體系，為我國基層培養更多的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操作員、智能設備運行維護員、資源數據庫管理員等人才。

五、結語

以物聯網、云計算和大數據為代表的現代信息技術日益迭代更新，正推動老齡社會進入智慧養老時代，重塑著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價值理念和服務感知。智慧養老服務體現了數字治理和養老服務數字化的有機統一，能為廣大老年人提供便捷、優質、高效的養老產品和服務。整體性治理對智慧養老服務的技術創新、資源整合、網絡構建、評估反饋等供給環節進行優化提升，致力于打造人、技術、平臺、場景、組織、網絡等要素融合體系，精準靶向對接養老需求與資源輸送，實現養老服務供需結構的平衡。在服務理念上，整體性治理倡導技術要服務于治理的價值追求，不斷改進提升智能產品和智慧服務的適老化和可及性，更好地滿足老年人對數字技術服務于晚年生活的期望。在流程優化上，整體性治理推動標準化的智慧養老服務供給流程打造，引入可量化的數字評價機制，不斷提高養老服務的規范化和專業化水平。在組織架構上，整體性治理構建起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家庭等主體協同合作關系，緊跟養老市場需求變化和智能技術的前沿進展，不斷提升養老服務需求回應的主動性。在生態架構上，整體性治理注重全鏈條、全時空、全網絡、跨領域等治理優勢，改變過去碎片化、割裂式的養老服務供給模式，構建起整合式、集成式和系統性的智慧養老服務供給體系，有助于實現智慧養老服務的健康運行與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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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gic and Path Optimization for the Supply of Smart Elderly Care Servic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olistic Governance

Wu Yuzhen

（Research Center of Marxism，Party School of the CPC Jinan Municipal Committee / Jinan Academy of Governance， Jinan Shandong，250100）

Abstract：Smart elderly care services are driven by multiple factors，including the technological itera？ tion and updates in the digital era，a variety of elderly care needs，and the diversification of service supply. By utilizing the advantages of modern technologies，including“data-driven approaches”，“plat？ form empowerment”and the“diffusion of technology”，smart elderly care services are reshaping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service provision，business processes，and relationships among subjects. This con？ tinually enhances service efficiency while improving the precision，intelligence，and personalization of elderly care services. However，as a new phenomenon blending technology with people’s livelihoods，smart elderly care also faces significant challenges，such as the insufficient economic resources of the elderly，the slownes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government service networks，and inefficiencies in enter？ prise technology services. Holistic governance theory，featuring unique theoretical attributes and policy orientations，advocates for a mechanism based on coordination，integration，and trust，emphasizing citizen demand，result-oriented approaches，and the use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to address fragmen？ tation in public services. This aligns well with the practical requirements of smart elderly care servic？ es in overcoming fragmentation and decentralization. Based on the analytical perspective of holistic governance，the focus on the high-quality supply logic of elderly care services in the new era re？ quires a multi-dimensional and systematic approach 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mart elderly care ser？ vice supply system，including institutional development，resource integration，technical support，envi？ ronmental creation，and ecological architecture.

Keywords：Holistic Governance；Smart Elderly Care；Elderly Service；Path Optimization

責任編輯：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