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受少子化及老齡化進程的雙重影響,家庭資源分配和教育資源供需不平衡,家校社合作共育的理念與方式也有待改善。我國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共育應注重以質量和需求為導向,加強素質教育,改善合作方式,實現三方共育。在社會層面,應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減輕家庭養育壓力,完善家庭福利制度建設,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轉變生育觀念,加強早期風險評估;在學校層面,應明確角色意識,以深化家校社溝通為核心,促進教育理念的長期共享;在家庭層面,應構建家庭生命教育課程體系,賦能家長核心育兒素養,共促兒童的終身學習與健康發展,提升人口素質。
關鍵詞:少子化進程"家校社合作"協作育人"對策研究作者簡介:謝含煜/"中國海洋大學基礎教學中心碩士研究生(青島"266000)楊"慧(通訊作者)/"中國海洋大學基礎教學中心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青島"266000)
目前,全球范圍內諸多國家均在經歷出生率降低、人口減少所導致的少子化進程,人口轉變(demographic"transition)是世界性的人口與生育規律,少子化現象是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向低出生率、低死亡率轉變的直接結果,受到青年群體婚育觀念的改變、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青年群體就業壓力增大和育兒成本的增加,我國生育群體的生育意愿下降,具體表現為初婚初育年齡增大"[1]、出生人口減少,國家統計局公開數據顯示,
2022"年、2023"年、2024"年,我國人口已經呈現負增長"[2]。少子化現象恰恰發生于我國經濟快速增長的時期,人口紅利需要轉變為人才紅利,人口素質的提升關乎國家的發展戰略,也關乎我國現代化的發展。我國幅員遼闊,地區發展差異大,教育資源分配不均衡,人口基數規模大,這是我國區別于其他少子化國家的特性,且人口素質的提升和長期生育觀念的改變都難以一蹴而就,需要社會、學校、家庭的層層配合與長期合作。兒童個體的發展受到多重環境的影響,布朗芬布倫納生態系統理論指出,社區、家庭等多元文化環境均能對兒童的身心發展產生一定的影響。《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提及,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需要緊密結合、協調一致。家校社合作共育有利于整合社區資源,優化教育資源配置,通過家庭教育的科學指導,有助于實現兒童發展的全面性、協調性與連貫性,滿足新時期的新要求。
但相較于已有的家校社育人模式,少子化進程的家校社共育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局面和挑戰,如資源稀釋、代際支持斷層、孤獨感等因素會對兒童社交與認知的發展產生消極影響,因此,需要有新的思考和策略措施。例如,在教師數量較為穩定的情況下,新生兒數量減少,師生比增大,教師與家庭的互動能夠更深入,家庭教育指導的機會增多,但如何實現家庭教育的個性化與多樣化?年輕群體的生育意愿不強,人口增長放緩,如何改變下一代的生命觀與生育觀念?本研究借助文獻閱讀和梳理,對國內相關政策文件、教育現狀、人口發展圖景等進行思辨性分析,試圖通過社會、學校、家庭三者主體層面的分析,為少子化進程下家庭教育體系的建設提供新的切入點。
一、少子化進程下家庭教育的現狀與挑戰
少子化進程對社會發展的影響是長期的、全局性的,對經濟、教育、科技水平、資源分配等均會產生影響,培養創新型人才是國家發展戰略的重要支撐,也是新時代背景下家校社合作共育的目標指向。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合作面對著教育資源的內卷與家庭教育參與度深入的新局面,也面臨著家庭資源分配不均衡、家校社合作育人質量有待提升的現實挑戰。
(一)少子化進程下家庭教育的現狀
1."教育內卷與競爭加劇
教育內卷指教育競爭不斷加劇的情況下,家庭會對子女傾注更多資源(如時間、金錢、精力等,隨著少子化進程的加速,同時,教育內卷在不同的學段和年齡段存在區別,而教育內卷側重于前輩群體的焦慮與競爭"[3]。教育內卷的競爭隨之演變為三個方面,即資源的集中化、階層固化的焦慮和教育資源的分配不均。
第一是資源的集中化,少子化進程所導致的家庭小型化,使得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期望不減反增,由家庭教育成員“主動支配”的教育資源(如金錢、時間、精力等)正向個別子女“全面集中”。布迪厄文化資本理論指出,處于優勢地位的家庭更愿意利用經濟資本對子女的教育及未來進行投資,相關影視作品如印度的《起跑線》、中國的《抓娃娃》等的層出不窮便足以說明問題。
第二是階層固化的焦慮,現有教育資源的分配足以讓絕大多數兒童享受到普惠性教育,但“入好園難”“升好學難”的問題卻加劇了,家長教育期望的異化是經濟發展不平衡、教育回報率提高的必然結果,部分家長作為教育的直接受益者,對“教育改變命運”的說法深信不疑,也寄希望于自己的后代能夠傳承自己的社會與經濟地位,并進一步擴大優勢。部分地區教育內卷化現象一度前置至學前階段,家長對子女全副武裝,通過履歷疊加的方式追求獲得優質教育的機會,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
第三是教育資源的分配不均,隨著家庭教育和家長參與重要性的日益凸顯,密集型教養方式愈發普遍和流行,家長相較以往更傾向主動參與教育決策、活動組織和智慧貢獻,換言之,家庭教育對于素質教育的競爭,實則轉變為對教育資源的爭奪"[4],而目前我國教育資源的分配還存在不均衡,表現為地區差異、城鄉發展差異等,教育資源分配的不均還包括師資水平的不均衡,處于經濟不利地位的兒童在能力發展上可能存在滯后性"[5],因此從宏觀資源分配的角度來看,少子化進程下的基礎教育資源分配應當更加注重優質與均衡。
2."家庭教育的參與更加深度、寬泛
少子化進程下家庭教育的參與會持續深入、更加廣泛,家庭主要成員的教育參與意愿更加強烈、參與形式更加主動。隨著我國高等教育的普及化,作為教育受益者的新生代父母自身的價值觀念、學識水平已經不同于傳統的家庭,其對教育的重視程度也更高,具有經濟文化資本優勢的主要教育成員堅信教育是維持甚至躍升其現有地位的有效途徑,因此他們對于下一代的教養更為深入。[6]"這為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協作共育帶來了一定的機遇與挑戰。一方面,優質的協作育人需要觀念上的共享、共促和共通,而家庭教育的介入與干預有可能導致協作教育的矛盾發生,如何進行民主、有效的溝通事關教育合作的質量高低。另一方面,家庭教育參與度的提高提升了協作教育的供需量和發生概率,因此有助于家校社合作的生成與改進。
(二)少子化背景下家庭教育的挑戰
1."家庭資源分配不平衡
人力資本的提升主要來源于公共教育投資與家庭教育投入,在生育率降低的少子化社會,家庭對子女的經濟投入和教育支持力度更大,也更具性別平等性"[7],但目前家庭資源在主體和話語權分配上還存在一定的不平衡。
第一,家庭資源的分配主體存在不平衡。家庭養護的主要職責在于母親、祖母等女性家庭成員,家庭保育工作人員也以女性居多,男性家庭成員受職業環境、工作壓力以及傳統育兒觀念的影響,較少參與子女養護以及家校社共育的全過程,家庭成員內部之間缺乏子女教育的溝通與協商[8],往往以主要育兒者作為決策者,其他家庭成員在育兒過程中處于“觀望不前”的狀態。這種資源的支出不僅包括顯性的金錢支出,還包括時間、精力,甚至是工作機會和職業的發展前景。家庭教育呼吁男性家庭成員的支持與參與,這并非少子化進程中產生的特有現象,卻是少子化進程下提升家校社合作共育質量的重要需求。因此,對家長進行教育知識傳授、糾正不當教育理念確有必要。
第二,家庭教育話語權的分配存在不均。隨著出生率和死亡率的下降,人均壽命與生活質量的提高,家庭中兒童數量的減少,使得家庭代際關系更為親密,在家庭教育上表現為祖父母共同協助撫養孫輩,即隔代撫養。但隔代撫養可能與家校社共育所倡導的教育觀念存在沖突,有研究認為祖輩在隔代教育中處于較弱勢的地位,這使得他們無法像對待自己子女一般嚴苛地對孫輩進行教育,祖輩教養的“權威性”削弱,實際約束力不強。且部分祖輩在照料過程中難以克制地流露出溺愛與縱容,不利于兒童責任意識的培養和創新思維的發展"[9],進而對兒童意志力和學習品質的培養產生消極影響。因此,少子化進程下的家庭教育還需要針對性提升兒童的責任感與自理能力。
2."家校社合作質量有待提升
雖然家校社合作已有諸多嘗試和成效,但仍存在以下幾點不足:
第一,家長教育水平參差不齊。部分父母或是因為工作繁忙,缺乏親子活動和家校社共育的機遇,導致心有余而力不足,徒有資源或想法而無從下手;或是溺愛子女,欲傾其所有照料子女,漠視個體成長的漸進性,忽視家校社合作的科學性;或是因為家庭教育的知識缺乏體系,理論與實踐脫鉤,在實際操作中層層受阻,難以推行等。因此,家校社合作應進一步厘清家長的實際需求與困難,提供針對性和個性化的指導。
第二,家校社的教育理念缺乏一致性。在傳統的教育模式中,學校、家庭和社區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仍是各自為政的教育“孤島”,理想狀態下的家校社合作需要滿足教育要求與教育理念的一致連貫性。這需要三方明確自身的角色定位,化被動為主動,如學校不僅僅是教育的組織者,也是家庭與社區互動的中介橋梁。除此之外,現有家庭教育體系的建設缺乏兒童的需求視角,而針對孩童提供的生命教育恰恰是少子化進程下家庭教育的新落腳點。
第三,家校社合作方式較為單一。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家校社合作育人一直存在精準度不高、個性化缺失的問題,這是早期資源配置所導致的師幼比、師生比較高所導致的,教師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予以回應。合作的不足還體現在師資結構的單一性,傳統模式下的家校社合作缺乏專業化的家庭教育指導教師,教師和家長的知識體系較為薄弱等方面,對此,需要借助新的工具和新的支持體系,強化家校社的溝通與交流,提高合作的質量。
二、少子化進程下家校社合作共育的新思路
(一)效益上:從合作數量到合作質量的轉變
202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指出:“要統籌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一體推進教育發展、科技創新、人才培養。”[10]"這意味著傳統唯分數論、唯知識灌輸的應試教育應當轉變為追求創新能力和終身學習能力的素質教育,也意味著過去依賴學校和教師的學習方式要轉變為多方合作共育的教育模式。過去,人們往往認為溝通合作的頻次越高,越有利于兒童的發展,但流于形式、浮于表面的“消極”合作并不能真正消解彼此教育理念的摩擦,優質的家校社合作應追求“深度化”,即合作的方式更為靈活,反饋更及時、具有針對性。合作質量的提升應當注重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注重合作資源的分配,隨著少子老齡化社會的發展,兒童的整體數量減少,現有的師資數量仍處在相對飽和的狀態,但未來師幼比、師生比將提高,生均教育資源占有量虛高,合作資源分配不均,應實施動態師資配置,設置資源集中中心,豐富家校社合作資源類型,引入家庭教育指導師等崗位,強化兒童的情感支持與強化、生活能力與習慣構成。優化教學支持行為、提高教學整體質量等多方基準"[11],面對出生率降低等無法遏制的局面,應提升教師的學歷、專業認知、教學水平,改善教育觀念,提高家庭合作的意識與能力。
第二,采取多元化的合作交流,數智時代的家校社溝通方式效率更高、反饋迅速,在網格式的信息傳播中,家校社雙方可以實現“以一對多”“以己推人”的信息交互。少子化時代的家校雙方處于平等地位,并非傳統中以學校作為主導的共育模式。即使面對同樣教育情境下的兒童行為,教師和家長基于情感基礎和共情能力的差異、專業知識技能與認知水平的不同,也會呈現出不同的評價標準與評價結果。因此,家校社合作共育和深度交流應注重客觀性與科學性,滿足兒童自身發展的根本需求。
(二)目標上:從知識型學習向素質教育轉變教育部等十三部門發布《關于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的意見》指出,提高家庭教育水平,注重加強素質培育和良好習慣養成。少子化進程下家庭對子女的教育重視程度以及投入水平更高,從重視知識型學習向素質教育轉變,重點培養子女的創新思維能力與全面發展能力,即家長的教育焦慮內容不應只是單純的知識技能型內卷,而應重視“人”的長期發展、全面發展,素質教育是兒童綜合能力和全人品格的基礎,不僅僅是學習品質方面的提升,還包括身體素質、心理素質等多重層面。
第一,提升兒童身體素質。應加強精細化動作、大動作群體的培養,肌肉群的發展與兒童生活自理能力發展存在密切關聯,如學會自主抓握筷子和使用勺子進食,自主完成如廁后的清潔工作等,鼓勵兒童在安全設施足夠的環境下自由、主動地跑跳和參與多種類型的戶外活動等,鍛煉兒童的心肺功能,提高生命質量。在評價體系上,應該以科學性、跨學科和教育性的方式進行體質測評、監測兒童的體質健康水平,采取以游戲為主要中介和方法的跨學科評價法,以更精準、靈活和個性化的方式獲取兒童各階段的發展數據。在家校社共育目標一致性上,雙方皆應重視防范可能存在的生活危害,對于低齡兒童而言,其生命安全的最大危險主要來自體育戶外運動,且不乏兒童自主意外事件,因此還應提高兒童的自我保護能力并掌握一定的急救常識等,健全兒童個體的生命安全[12]。
第二,健全兒童心理素質。少子化進程下,兒童個體的發展很可能面臨“孤立”的成長環境,產生寂寞心理,不利于其言語表達、同伴共享、情緒調節、生活適應力方面的發展,甚至產生剝離感。對此,在居家環境中,家長應該培養自己的元情緒能力,進而培養兒童的心理彈性[13],能夠接納和包容兒童的情緒更迭變化,為兒童的心理素質培養提供良好的環境和榜樣示范作用。在學前教育階段,面對即將步入學校場域的兒童,園所可以鼓勵家長參與依戀游戲,幫助家長體驗兒童入園后的一日生活,建立家園之間的溫馨感與熟悉感,減輕兒童因為依戀缺失、入園入學而產生的焦慮癥狀,同時對兒童進行漸進疊加的規則意識培養,避免因為規則約束而導致的逆反抵觸心理。
第三,重視兒童的價值觀教育。價值觀教育是學前、中小學階段重要的成長單元,長期以來面對少子化進程加速的問題,學界普遍提倡加強“外部條件”,主動給予兒童更好的生存與發展環境,但這樣的方式仍然是一個閉環的外部“拉力”,少子化進程的轉變需要從根本上重視、優化學生的價值觀念,使其認可生命的價值、家庭的重要性和責任擔當,從而形成內部的“推力”。只有當內外的推拉力結合起來,才可以實現家校社合作共育的轉向。
三、少子化進程下家校社合作共育的對策
家校社的參與主體是多元的,需要社會、學校和家庭主要成員的協作配合,理想的家校社合作育人應當滿足以下條件。第一,合作方式是因材施教的,針對兒童個性、能力的差異,提供個性化的服務,這要求家園雙方的溝通方式是暢通的。第二,合作的落腳點在于兒童本身,指向兒童的身體素質與認知發展,而學前階段家園合作的目標不在于知識的汲取,更側重于學習素養、生活能力的習得。第三,合作理念是互惠共贏的,家園合作需要價值觀念和教育理念作為后盾支撐,離不開教育資源的共享、教育方法的共擇。
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合作共育不僅需要滿足上述必備條件,還應當符合提高人口素質、提升人力資本時代需求。本研究試圖從社會、學校、家庭三個主體的視角探討少子化進程下的合作路徑。三個層面緊密結合,彼此交融,在交疊影響中促進兒童個體的成長。
(一)社會層面:優化資源配置與政策支持
人口變化與教育資源配置息息相關,學校布局與學生數量之間有嚴格的供需平衡關系,學齡兒童數量的減少將導致學校陷入買方市場的競爭中"[14],學校的布局應當更具靈活性和公平性,其辦學規模、輻射范圍等依據區域學齡兒童的實際數量予以彈性調整,但目前我國學校的動態調整制度還存在不足,最典型的表現是滯后性和被動性,更迭轉化速度過慢。因此,應優化教育機構布局與教師資源配置。以高瞻遠矚預見學齡人口的變化趨勢,以學齡兒童所占人口比重彈性劃分教育資源,讓教育資源最大程度合理化,滿足高質量教育發展的需求。[15]"人力資本的累計不僅在于人口素質的提升,根本還在于人口數量的提升,完善家庭福利保障、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有助于提高社會整體生育意愿。
盡管人口素質的提升需要貫穿個體發展的全過程,但學前階段是個體認知、情感、社會性發展和能力培養的關鍵期,也是個人觀念與意識形態塑造的黃金時期,更有利于家庭教育課程的開展與實施。因此,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共育需要前置扎根至學前教育階段。且學前階段在少子化進程中受到的波及影響最為明顯,這種資源供給配比失調的現象會逐漸蔓延至基礎教育階段、高等教育階段,家庭教育支出主要包括直接成本與間接成本,直接成本如衣食住行、教育教學等,例如私立幼兒園的收費往往更高,且主要費用由家庭自主承擔;間接成本主要表現為生育成本,如母親在生養子女的過程中所造成的職業機遇的喪失等。基于中國教育財政家庭調查的數據顯示,教育支出在貧困家庭支出中的占比尤其大,可見,完善學前教育資助制度,應當嚴格劃定低收入家庭群體"[16],并予以針對性地資助或扶持,教育投入的增加與分配的合理化有利于教育的高質量發展,進而提高兒童的社會適應能力,培養良好的學習能力,幫助其有效過渡至中小學階段。
2."完善家庭保險保障制度
完善家庭福利保障、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有助于提高社會整體生育意愿。加強嬰幼兒早期風險的評估與監控,能夠有效促進兒童的生命健康,提高其生命質量與素質。
第一,擴大家庭福利保障的覆蓋面。對作為家庭主要生產力的中青年群體來說,少子化與老齡化的雙重沖擊使得家庭撫養壓力倍增,這意味著他們在肩負日益高漲的育兒成本的同時,還需要負擔父輩看護的物質與精神成本。日本早在2000年前后便推出護理保險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中產階級家庭的照護壓力,使其足以堅守職業崗位、全身心投入新生代的養護中。[17]"對此,應擴大家庭福利保障的覆蓋面和覆蓋方式,如提高個人所得稅中子女教育專項附加、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專項附加、贍養老人專項附加的抵扣額度等。
第二,完善生育友好的支持政策體系。黨的二十大以來,我國先后發布《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關于推進生育友好醫院建設的意見》等政策文件,指出將進一步加大生育養育的保障力度,建立育兒補貼制度,鞏固擴大生育保險覆蓋面,降低生育、養育成本,在疾病多發季節加大兒科服務供給,提高兒童醫療服務水平,確保兒童生命健康安全。[18]"而建設生育友好醫院,推進空間環境、全程服務、理念機制和服務模式的友好化,旨在促進人口高質量發展"[19],江蘇、青海、四川等多地也已發文落實生育友好型社會建設措施,逐步完善生育支持政策體系。從生育高風險和養育付出成本等多重角度考量,家庭福利應當包括對母親的疾病預防及基礎疾病的控制,對母親而言,醫療水平的持續提高也無法避免生育導致的身體機能的變化,妊娠期間的并發癥對健康或患有基礎病的女性而言均極具挑戰,因此應進一步擴大家庭福利制度的涵蓋范圍,這不僅有助于降低生育帶來的經濟、健康風險挑戰,還有助于嬰幼兒長期生長環境的和諧穩定。
第三,加強嬰幼兒早期發展的風險評估。2024"年"12"月,國家衛生健康委印發《嬰幼兒早期發展服務指南(試行)》,指南指出應當對0"~3歲嬰幼兒的養育人進行健康教育和養育風險的評價與指導服務,其中健康教育包括養育行為、養育環境和養育人心理健康的評估與要求;養育風險評價則包括養育行為、養育環境等。醫院與社區等組織應開展養育風險的針對性咨詢指導,對所有養育人開展普遍性咨詢指導服務,促進養育人為嬰幼兒提供早期學習與回應的機會,定期開展養育照護小組活動和科普宣傳等。《嬰幼兒早期發展服務指南(試行)》是家園社合作共育的又一指導性文件,明確了以縣級婦幼保健機構、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村衛生室為主體的層級分工"[20],構建了一套較為清晰的服務指標,突出了家庭教育服務專業化發展的趨勢。針對嬰幼兒早期發展的風險評估能夠有效降低其成長風險,促進其身體健康與認知的和諧發展。對此,家長應積極主動參與到養育照護小組的社區活動之中,而學校或園所則通過提供兒童發展數據、給予教育養育專業知識指導等途徑貢獻力量,進
一步提高人口素質。
3."構建以老幼共托為核心的縱向延伸
埃里克森的生命歷程發展理論指出,老年所處的生成階段具有經驗性的特點,可以在朝夕相處中傳授生活技能和知識技能,實現經驗的共享。孩童的歡聲笑語與陪伴,可以消除老人的孤獨與空虛,實現情感慰藉。國外常見的老幼共托模式有新加坡養老育幼社區綜合體、德國多代屋等[21],例如多代屋旨在構建無血緣關系的代際互助社區,有助于社會力量的集中,這些項目證明老幼共育的模式能夠實現代際融合、滿足孩童多樣化的社交需求,更大程度完善資源的宏觀配置。2022"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強新時代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工作的意見》指出,要團結動員離退休老同志參加關心下一代工作,“在教育、引導、關愛、保護青少年方面發揮獨特優勢和重要作用[22]”。這不僅能夠講好紅色故事、傳承紅色基因,更有助于引導下一代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助力構建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完善養老與育幼模式。
(二)學校層面:構建以質量提升為目標的協同育人體系
家校共育包含博弈與合作,博弈指雙方基于自身教育理念、教育資源和角色定位所產生的教育碰撞或觀念分歧,在某些情境中,博弈可以打破框架約束,有助于資源與利益的分配。家校的合作欠缺一定的約束力,隨著家庭的介入、家長委員會等組織的設立與學校之間形成教育合力,但也可能促成話語權的沖突和話事權的搶奪,因此,要規范合作共育的流程范式,明確學校及家長委員會、社區的教育職責,當教育實踐中出現矛盾沖突時,能夠向“誰”反映,能夠在“何時”獲得答復,“如何”解決問題等。對于學校而言,少子化進程下的協作育人需要指向更高質量的需求發展,學校在家校社合作育人中扮演的角色可以是面向家庭的“主動教育者”,也可以是作為家庭、社會橋梁的“中介支持者”。
第一,借助智能化與數字化技術,優化溝通方式,建立家校社溝通平臺。智能化與數字化技術能使點對點的交流方式向點對面的溝通方式轉化,數字平臺是理想的信息宣傳交流平臺,園所與社區可以通過智能平臺進行及時的信息傳遞,實現公開透明化。家長不僅要提升信息獲取能力,更要提升評價、使用和分析信息能力,研究顯示人們對新媒體信息源的依賴程度與日俱增,但以自媒體為代表的新興媒體的信息質量、有用性和可信度無從保障,掌握如何“核實”信息的來源路徑的能力成為后真相時代公民數字信息素養的核心構成。
第二,促進教育理念的共享與一致性,實現信息的公開與透明。一方面,信息互享的主動性能有效抵消質疑,根據社交信息處理理論,維護印象與關系的另一個關鍵點是信息的披露,即主動將自身的處境、信息等向外公示,相較于面對面線下交流和溝通,“自我披露”在以信息技術和互聯網為媒介的傳播環境中更易發生,所披露的信息量更多、披露的程度更深,而雙方的信任、了解與情感也在漫長的時間中獲得積累。另一方面,借助多種傳播形式平等交流,讓家長、公眾通過所發布的信息,及時獲取學生的學習、生活和玩耍的動態。例如,提前公布次日食譜、活動計劃、出行方案、值班信息、緊急聯系方式等,讓家園之間做到心中有數,在遇到緊急情況時,做到緊迫但不慌張,高效平和地解決問題,提升風險預判和應急響應能力。在借助公眾號進行信息披露管理的過程中,學校也需注意信息發布的教育性和職業性特點,讓公眾號成為展示學生風采、學校教學特色的窗口,充分體現保教人員的教育水準、專業素質和精神風貌,提升家長對學校整體工作程序的信任與滿意度,還可以靈活運用診斷性測評,建設家校一體化信息共享平臺,數字平臺的搭建應該秉承簡單、互動且全面的原則,主動、及時、便捷地為家長提供咨詢服務。
家校社協同共育不是孤立或片面的,而是主動給予和吸收接納并存的,學校不僅能夠主動實施教育行為,還可以作為社會與家庭之間的橋梁中介,促進家校社教育理念的長期共享。
第一,合作共育要具有連貫性。如建立長期數據檔案,讓兒童的成長在互動中可視化。編錄兒童生活與成長數據,開創數字教學平臺,突破時空限制。從時間縱向來看,兒童的成長檔案可分為搖籃期檔案記錄和兒童期檔案記錄,依據橫向分類可劃分為身體健康檔案、學習檔案等;通過創建一對一數據檔案,對兒童的身高、體重、視力等進行精準記錄,對兒童學習過程中的個人作品進行保存(如繪畫)。或是基于移動設備對兒童進行在校、在家、社區活動的成長管理,內容包括日常表現、教學活動、游戲活動、同伴交往、親子互動、社區參與等多個維度"[23];家庭教育服務體系需向下扎根,建立網格狀家庭教育指導中心,增派專職服務人員,收集數據并及時匯總上報,建設以社區牽頭的家校社合作育人機制,采取幫扶結對措施,以專業指導者對接一個社區網點,實施動態評估和輪轉服務"[24]。學校可以通過實時監控、及時反饋的方式對兒童成長數據予以補充和更新,實現兒童成長的家校社內外聯通。
第二,合作共育要具有互動性。家校社合作共育要將走出去與引進來相結合,教師、家長、兒童、社區聯網互動,共享管理,實現快速交流;社區推出多樣化的托育服務:設置兒童互助中心、鄰里互助小組,設置彈性輪流幫扶機制,提供多元益智類玩具,建設義工及志愿者服務模式,鼓勵大、中、小學生以社會實踐的形式走進社區,學前教育、兒童保育專業的在校學生也可發揮自身所學,將理論知識運用與教育實踐檢驗相融合,實現校內與校外、職前和職后的互動。
第三,合作共育要發揮孩童的主動性。少子化進程下提升人口素質需要健全兒童的自理能力,培養其自力更生的觀念,而不是一味地服從和被動地接受。學校、社會、家庭也應該學會傾聽兒童的聲音與觀點,尊重其合理的想法與建議。如組織開展家校社活動,或邀請社會相關人士進校開展活動之際,學校可以通過問卷調查、訪談的形式了解兒童的興趣愛好與實際需求,并予以針對性的支持與滿足。
(三)家庭層面:構建以生命教育為核心的支持體系
少子化進程受到社會經濟收入、社會保障制度等多重影響,大多出現在城市化水平較高、社會發展水平較快的國家與地區,但少子化現象發展速度很快,波及面較廣,其扭轉和改善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社會整體價值觀念的轉變。兒童作為祖國的下一代,是未來社會發展的中流砥柱,也是少子化進程得以遏制的關鍵所在,通過引導其思考生命的意義,培養生活自理能力、社會責任感與信念感,使得兒童由內而外獲得生存與發展的安全感與滿足感,認識到自我的生命是有價值的,幫助其逐漸認可生命傳承的價值。如日本《少子化社會對策大綱》明確指出,借助家校社的協同育人,兒童能夠更加親近家人,使兒童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家庭本身是幸福的。[25]可見,建構家庭生命教育課程體系的本質在于價值觀念的輸入與更正。
第一,家庭生命教育課程體系建構需明確家庭教育課程的核心目標,即生命課程在兒童終身發展中的作用價值為何,該目標表現為三個方面。第一是增強信心感,即感知生命的尊嚴與獲得感,體驗生命的神奇與美好。第二是強化生命能力,即培養兒童的自我保護力,提高身體素質,培養健康意識,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等。第三是培養社會責任感,如了解家庭主要成員的職業性質與家庭分工,在前序環節自我能力習得的基礎上,鼓勵兒童自力更生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為長輩分擔家務等,進而培養基本的同理心,推己及人,學會關愛和幫助他人。
第二,家庭生命教育課程體系的落腳點在日常生活。老齡少子化進程下,更迭家庭教育課程的體驗方式,鼓勵兒童記錄自身成長變化,感悟生命歷程。社區可以借助媒體、公益廣告等形式,傳播生命教育的理念,學校可以定期開展安全教育講座,如火災逃生演練的方法、交通安全規則宣傳等,幫助兒童掌握自我保護技能。學校可以通過劃定“小小動物園”“種下一株生命”等主題園區,開展相應主題活動,播放生命誕生與成長的紀錄片,喚醒兒童對生命孕育的興趣與好奇,意識到生命的奧妙,或是通過飼養小動物、種植盆栽等活動,觀察并體驗生命起源的奧秘,通過微不足道、隨手可得的生活實踐,潛移默化中培養兒童的生命認知。
第三,家庭生命教育課程體系的實施需要家庭成員的多方支持。鼓勵家庭男性成員回歸家庭、參與教養,有助于培養兒童的性別認識和角色認知,為終身學習型社會和素質教育打好源頭基礎,降低兒童在日常生活與學習方面的依賴程度,在社交過程中,母親的教育與愛撫可以讓兒童獲得溫暖,但會助長其依賴性的生成,父親的教育參與能夠調節兒童的學習與生活品質。
第一,轉變身份意識,提高參與的主動性。以《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為代表的政策文件強調父母在教育中的積極作用,家長也從旁觀者的角色轉變為參與者的身份。提升家長生命教育能力素養首先需要明確其角色職責邊界,規避“不管不顧”或是“過分干預”[26],家長可以通過家長委員會等途徑,提出意見和建議,增強參與感與歸屬感。
第二,掌握基礎知識,實現家長教育的專業化。表現為知識技能的專業化、教育理念的專業化。家長的專業知識體系的組成應當包括健康衛生知識、教育知識、心理學知識等,兒童的身體發展在這一階段較為敏感脆弱,需要精心地呵護。蒙臺梭利感官教育理論指出,父母與教師應該保護兒童的聽覺、視覺等多重感官發育,這些細致入微的理念操作需要系統、長期的實施。家長可以通過參與健康講座、閱讀專業書籍、請教專業人員的方式彌補專業知識,還可以通過養育照護小組等互助組織汲取有益建議,分享經驗,解決問題等。
四、結語
少子化進程下的家校社合作共育的關鍵點在于協作與共育,需要制度的優化、教育理念一致性的貫徹以及教育方法的改進,通過多種途徑促進溝通與交流,實現資源的共享互通,教育理念的平等互助,共同促進兒童的終身學習和健康發展。更需要從根本上改變下一代的生育觀念和生命認知,實現人口增長、提升人口素質,擴充人力資本,進而滿足國家發展的戰略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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