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珠三角到大灣區、從南沙到深圳二十年的拼貼圖景

摘要：珠江三角洲一直處于地域走向世界及參與全球化的前沿。南沙與深圳，在改革開放后更是迎來了巨大的發展機遇。隨著三十年快速城市化的推進，珠三角區域原有的文化、生態與社會都受到了嚴峻挑戰。這些城市逐漸面臨“廣普城市”自的困境，即傳統歷史的消失以及城市面貌的同質化。

南沙原創在珠三角不同城市的建筑實踐，展示該地區示了該地區如何處理歷史與現代化之間關系的扶擇。文章從建筑設計、城市規劃、生態可持續性等多維度反思如何在都市化進程中保持地方特色和歷史記憶。通過尋求設計上的“拼貼”與“并置”，讓城市的歷史肌理與發展愿景相互交織，達到空間與時間的深度融合。

隨著高密度城市化的推進，城市與自然環境之間的矛盾亟待解決。如何在舊與新的碰撞中找到平衡，如何借助歷史的厚度和自然的元素構建具有生態韌性的城市。特別在土地與水資源的雙重壓力下，深圳高密度城市化帶來的絕不應是一座“普通城市”；平衡歷史傳承、生態保護和社會需求之間的矛盾，深圳等大灣區其他城市的未來應構建更加宜居、具有文化根基且可持續的城市環境。

關鍵詞：珠三角城市化；“廣普城市”；歷史建筑更新；城市基礎設施

Abstract： The Pearl River Delta （PRD）area has always been at the forefront of the region’s globalization and participation.AfterReform and Opening-upof China，Nansha and Shenzhen ushered in huge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With three decades of rapid urbanization， the original culture，ecologyand society of PRD region have been severely challenged.These cities are gradually facing the dilemma of becoming”generic cities，i.e.，the disappearance of traditional history and homogenization of the urban landscape.

NODE’s architectural practice in different cities in PRD shows how this regiondeals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istory and modernization.The articlereflects on how to maintain local characteristics and historical memory 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 from theperspectives of architectural design，urban planning， and ecological sustainability.Through the search for design”collage”and”juxtaposition”，the historical texture of the city and the vision of development are intertwined to achieve a deep integration of space and time.

With the advancement of high-density urbanization，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city and the naturalenvironmentneeds to be resolved.How tofinda balance in the collision between theoldand the newandhow to build anecologically resilientcity with the helpof historical thickness and natural elements.Especially under the double pressure of land and water resources， Shenzhen’s high-density urbanization should never be a“genericcity”;balancing the contradictions between historical heritage，ecological protection and social needs，the future of other cities in the Greater BayArea，such as Shenzhen， should build a more livable， culturally rooted and sustainable urban environment.

Keywords： Pearl River Delta Urbanization;“Generic City”;Historic Building Renewal; Urban Infrastructure

三角四方：后“廣普城市”的珠三角

歷史總讓人糾結，尤其是沒了束縛，面對全新未來的時候。

2008年博士畢業后回歸珠三角，除了延續以往的建筑實踐外，也開始了我在珠三角的城市空間研究。第一個研究課題是順德容桂沿江廠房的保護改造，接著是深圳華強北街區的升級改造，然后是廣州大塘歷史街區的保護與發展。這幾個課題都有著一個共同問題：我們拿歷史怎么辦？

由于地緣和政治的邊緣化，珠三角在歷史上有著更多機會向外尋求發展以及交換的機會。密集的河網、臨海的地理條件和寬松的社會政治環境，在上個世紀初近代工業化發展進程中，讓珠三角毫無懸念地成了世界列強必爭的資源和通商寶地。隨著歷史的演進，匯通中西文化的地緣分別催生了香港和澳門這兩座獨特的殖民地城市，也深刻影響了廣州這座有著兩千年歷史的中國南方大城發展，更不用說，在同樣的地緣邏輯框架下，深圳作為新一輪的試驗田，在短短三十年里所創造的中國特區奇跡。分布于珠江口的這四個城市，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作為不同文化的“孵化器”，均扮演著貿易交流、體制沖突、經濟競爭和全球化背景下中國視窗等特殊角色，而這些獨特的基因也層層烙在了這些城市的空間和肌理當中。

然而這些層次鮮明的獨特性在過去三十年的快速城市化進程中陷入了被“普通”的困境。無論是兩千年的廣州還是三十年的深圳都同樣具有當下中國快速城市化中典型的規劃意識形態，幾乎無一例外權宜地選擇歷史歸零為起點，以方便創造嶄新的“身份”。容桂沿江老廠房展示的是上世紀初中期典型珠三角工業化歷史，而今讓位于快速交通，是保留還是如所有規劃所示相同，建設一片公共綠地？深圳華強北展現的是開放改革前沿快速城市化下“普通城市”所能達到的繁榮巔峰，為維持這個繁榮，拆除重建還是保留加建？更不用說，2008年之前我在廣州南沙這塊處女地的十年建筑實踐，只能加劇我對珠三角這三十年城市發展的困惑。庫哈斯早在90年代中就敏銳地觀察到珠三角未來會成為一座巨大的“普通城市”：“它什么都不是，它是座沒有歷史的城市..·它也很隨意，不需要維護。如果它太小，它只需要擴大；如果它太舊，它只需要自我毀滅和更新.每個周一早上，它都能制造出一個新的身份”3。過去的三十年，中國城市不停地在停一拆—建這幾個簡單機械的運動中似乎快速地完成脫胎換骨的“變臉”。然而獲得的是“千城一面”的新身份。我們求“變”，但這“臉”是我們想要的未來嗎？

所幸這只是珠三角故事的一部分。另一個珠三角一—兩座前殖民地城市香港及澳門，依然固執地遵循自己的步伐，它們今天超然的身份和獨特的城市空間源于對歷史傳統的尊重。對比于今天的“普通城市”，這兩個謹慎前行的城市帶給珠三角的是一道不可復制，層次鮮明的人文風景。

顯然上述的廣州、深圳、香港和澳門在不同歷史階段中所呈現的浮躁或淡定，快速或緩慢，普通或獨特，以及顛覆或保護，構成了一個非常有趣也令人深思的立體動態畫面。出于對快速城市化過程中喪失獨特性而走向趨同化的“廣普城市”的對抗和批判，嘗試建立一種動態接納歷史的觀念，2011年3月，我與哥倫比亞大學的JeffreyJohnson共同主持了《三角四方：行進中的歷史博物館—廣州/深圳/香港/澳門》（圖1）的城市設計論壇。

如何看待自己的歷史直接影響了今天這些城市對歷史空間再生歷程的決策和塑造：是無序的簡單或是清晰的復雜，平面勻質化或是立體層次化等等都是值得討論的問題。

盡管如此，我對珠三角的未來還是持有懷疑態度和充滿矛盾。作為建筑師和學者，我們相信獨立的聲音和自主的實踐能為珠三角的未來和我們的城市提供更多富有啟迪性和創造性的線索和思維，而這次的呈現就是我們在這方面所做的一點努力。

在珠三角：水與城市化

珠江三角洲的形成是自然演變與人工活動共同作用的結果。水是塑造珠江三角洲的核心自然要素，也是重要的人文、政治和人工景觀與基礎設施要素。西江、北江和東江的泥沙沉淀奠定了三角洲地貌的基礎；由宋、明直至現代，復雜的人工調水和農業基礎設施，將珠江三角洲“塑造”成現今的模樣。這片土地也孕育出以圍墾農業為經濟基礎，強調宗族傳統、重視神祭祀且“親水”的獨特文化。可以說在這個過程中是水帶來并塑造了土地及其上的人居與文化、發展與繁榮，即隨水順勢而為的城市化發展路徑。

改革開放后，珠三角快速推進城市化發展，深圳為其典型代表；如今，這一地區又被“粵港澳大灣區區位”這一稱謂重新定義（圖2）。然而，隨著巨量勞動力移民的涌入與隨之而來的高密度開發，風生水起的改革開放也面臨著高速發展與生態失衡的拷問。早在2005年深圳城市化率已達 "，面臨“四個難以為繼”的困境：土地空間不足、能源和淡水資源短缺、人口壓力過大、環境承載力透支。彼時深圳河流水質污染嚴重，城區洪澇頻發。填海造地成為不得已的選擇，矛盾并沒有借助更多的土地供應得以緩解。因為填海又導致了進一步的高密度發展，使得城市化的生態環境矛盾更加凸顯，其災害安全問題也在高密度人居的語境下進一步暴露。在這個凌駕于自然的高度城市化過程中，土地與水關系日益緊張的背后，是水的日常生活的人工化傾向和水共生的宗族文化信仰的消退，以及繁榮背后日益缺乏游憩空間的供應和生態韌性的保障。如何結合技術與空間，找回中國哲學中順風應水的自然態度與應對策略，成為在現實中平衡需求與矛盾從而尋求再發展的關鍵，也成為讓人在水-土環境關系中和諧存在的可持續基礎。“深漂”打工者眼中的“來了就是深圳人”是一個持續的過程，這一持續的移民潮空前地挑戰著珠江三角洲，尤其是深圳的水-土承載力。

目前，深圳的土地中有 "為水域和水基礎設施用地，而這些用地串聯著生態廊道與“山海連城”的景觀軸線，與城市的接壤使得它們成為日常生活的發生之處。它們可能作為生態界面位于沿海邊境、也可能作為海綿城市的一部分位于城市中心。水資源管理和在高密度建成環境中的基礎設施與城市空間再發展，如何平衡地整合在一起，在未來將愈加重要。深圳巨量的城中村來源于水系灌溉的農村與濱水漁村，其肌理本就是一種城鄉結合部的邊跡帶。而因為隨著原來的邊緣、低容積率的城鄉結合部區位日益被極速城市化的高密度城區包圍，這些水域和基礎設施的關系容易陷入再發展空間的多樣化和市政設施功能的單一性的矛盾，待提升公共服務的再發展。人的城市化才是真的城市化—城鄉結合部生活的移民與勞工社群的繁榮如同《虎泥米絲》中水土流失造就的沃田一般，是深圳工業化的基礎，是深圳“再城市化”與“再發展”繞不開，不可丟棄的對象。“再發展”這些水-土基礎設施就是人的再城市化。

在南沙：半水半陸半鄉半城之間

南沙，一個面積54平方公里的半島，非常普通和典型的嶺南水鄉小鎮。半島由許多河涌和沙田組成，幾乎四面環水，一座自北向南的小山脈貫穿半島中心。由于灘廣人稀，曾被稱“番禺西伯利亞”。自古以來，南沙人以漁業和沙地農業為主，改革開放以來又兼有采石業。由于地處以廣州、香港和澳門為中心的整個珠三角的地理幾何中心和珠江出海口，這塊本來平淡無奇的地方并未能偏安一隅，尤其在近代經歷了幾次重要的外來沖擊。

一個人的烏托邦：填海與規劃

1993年，霍英東先生受當時的番禹政府邀請，開始在南沙開發22平方公里的土地（圖3）。這對于從1978年以來就一直站在改革開放前列，創下無數個中國第一的霍英東先生來說，無疑是另一個尺度的挑戰。大陸大片的廉價處女地與香港的千金寸土相比，“年少”的國人對西方物欲的向往，“年長”的歷險者對本土精神的回歸，雙重現實和雙重渴望讓他將一個近乎于烏托邦的理想社會緩慢地帶入現實。西班牙的里卡多·波菲爾（RicardoBofil）成為了新城的第一位規劃師，也是最早進入珠三角的國際規劃師之一。由于種種原因，新城最終完成的建設僅限于一些重點項目和基礎設施，這也似乎符合烏托邦的理想：比起市場是否需要，更在乎理念和夢的實現。

2015年3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審議通過建立廣東三大自貿片區：廣州南沙自貿區、深圳前海蛇口自貿區和珠海橫琴自貿區，南沙很幸運地成為了其中之一（圖4）。自此，定位于粵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區，帶著傾力打造世界大都會的中國夢，經過了幾番外界的沖擊之后，南沙新城和其他自貿區的全面發展最終能否如愿以償，或亦只是土地經濟層面上的紙上談兵，我們依然拭目以待，依然站在選擇的十字路口。

白紙（TabulaRasa）上的草書：南沙科學展覽中心

在這個項目中，“無參照”和“場地感”是建筑設計的一對矛盾，但這對矛盾又為設計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圖5）。科學館選址于一片寬闊的沙田區域，一幢粉紅色歐美大陸風格的建筑是它唯一的貼身鄰居。白、灰、藍作為外墻的表情，以理性的氣質稍稍冷卻周遭粉紅色的“熱情”。

大體量展廳所帶來的笨拙感則被狂草的書法溫柔地解構。組織展覽空間的同時，摻入少許的臨時感—一片色彩、一灣海景、一句毫不相干的文字、一段沒頭沒尾的書法、一個難以觸摸的裝置，抑或幾張怪異的椅子一這些臨時的片段最終將建筑“拼貼”成統一的整體。此外，裝置藝術家的參與，引入藝術概念，將在景觀和建筑之間制造一種“場地感”，在建筑與相關藝術領域中間構筑一條“復雜的軸線”（圖6）。

在廣州：模糊與浸入

廣州時代美術館的設計（圖7）是雷姆·庫哈斯（RemKoolhaas）、阿蘭（AlainFouraux）和NODE南沙原創將公共文化地標融入于居住區日常的一次嘗試。作為精英機構的美術館，進駐到日常社區生活中。城市化過程中，建筑功能存在著對立因素：單一與多元、簡單與復雜、私密與公共。建筑師希望借美術館的設計，提供另一種解決沖突的可能性，把體驗藝術制作過程的空間（美術館）主動介入私人領域（居住小區），使雙方碰撞的同時有更多偶遇性互動。

“拼貼”、“并置”：時代美術館

硬性的界面導致冰冷、缺乏親和力的城市。快速的城市建設似乎將一切變得很有效率，硬性界面的城市讓人性中的柔軟無處寄托。建筑本身是實體界面還是城市的開放空間，亦或是游走于城市與建筑、公共與私人、過去與未來的模糊狀態，是我們關注建筑與城市關系的重要議題。我們傾向于在城市與建筑之間尋求中間狀態，在城市歷史文脈和肌理之上植入新的建筑。城市設計與建構手法之間也需要探究一種結合方式，老建筑增量改造的同時保留現有城市肌理是我們崇尚的一種改造介入方式。在新舊之間沒有絕對的界限，不同時間維度的兩種建構方式在同一空間碰撞，產生時間的疊加和空間的組合。這就是我們傾向在歷史與新構之間尋求的中間狀態，一種時間厚度的呈現。

通過把美術館的公共空間分散并嵌入居住建筑的數個不同層，使當代商業住宅具有盡可能豐富的多樣性。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中國的城市正集體大范圍地建造著一種單一原型（高層住宅樓），并以這種原型向外圍擴張，卻很少配備與之對等的基本公共設施。這些單一的居住項目增加了城市的交通負擔，加劇了交通擁塞。通過把美術館與一個原本完全作為居住用途的建筑進行整合，南沙原創想實現這樣一個例證：沒有理由在中國的城市外圍僅建造單一的居住項目；居住區能夠吸收商業、文化以及社會性都市生活的相關內容，并與之結合成有機整體。

歷史建筑更新：恩寧路永慶坊改造

恩寧路是老廣州的記憶所在。恩寧路的改造（圖8）一直是廣州人關心的話題。它不僅是單純關乎美丑的建筑學議題，而且是關乎情的社會學議題。南沙原創嘗試從恩寧路的歷史出發，找回真正屬于恩寧人的記憶，嘗試通過建筑學的思維模式解決社會學的問題。

民國時期曾經是恩寧路最繁盛的時期。因此南沙原創確立“因地制宜，順勢而為，重塑當代民國經典”的設計價值觀。通過大量的學術研究和現場調研工作，提取民國經典建筑元索，在最大限度保護現狀的基礎上，讓經典重生。

廣州恩寧路永慶坊建筑改造由三組建筑構成。云：片區中所有辦公、接待和會議空間的主入口，建筑本身是片區中歷史最為悠久的清末建筑。塾：片區中供小朋友培養業余愛好的教學空間，建筑本身由三棟紅磚房組成。社：片區中唯一的開放戶外活動場，場地內原有三棟紅磚舊建筑，但在設計之前已被拆除，因此需要進行全新的建筑設計。

在深圳：我思故我在-異鄉人的夢想之城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深圳是一座效率與資本的城市。

南沙與深圳像是地球的兩極，一慢一快，一南一北，一東一西，一鄉一城。深圳對于珠江三角洲的其他地方，是個異邦。它是快速和空降的城市、北方的城市和西方的城市。它很輕，輕得讓人經常懷疑自己“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

幾乎所有人都來自異鄉，夢想在這塊新的土地上重塑自我（reinventhimself orherself inthe newterritory）。彼得·霍爾（PeterHall）在他著名的規劃著作《明日城市》里說過“歷史像是一張無縫的網，一個打不開的戈爾迪之結，總是需要或多或少的一些隨意的撕裂，才能找到突破口。”深圳就是這樣一個被選擇的突破口，歷史的零起點，北方于南方，西方于中國。它選擇“空白”和一無所有的原點，凸顯自己建立異身份的勇氣和輕松感，毫無疑問，“輕”和“快”造就了四十年后華麗和強勢的深圳。無數的建筑實驗、多元的城市體驗、形形色色的人與日常，大潮一般洶涌而來。

快速擴張的城市與高速增長的人口，高速發展的經濟讓原本的社會和環境產生失衡。在取得舉世無雙成就的同時，發展中的高密度環境與生態沖突，始終警示著城市化的雙刃劍影響。讓人無所適從：快速城市化帶給城市的究竟是建設的力量？破壞的力量？還是平衡的力量？

工業遺產更新：大成面粉廠改造

蛇口大成面粉廠承載著深圳人的歷史記憶。它最早成立于1980年，2010年隨著蛇口的產業升級轉型而結束運營，隨后被選為 "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深圳）”主展場，大成面粉廠被激活重生（圖9）。

在改造理念上，南沙原創強調“因地制宜，順勢而為，物盡其用”的原則，對于本身特色鮮明的工業建筑，保留和強化其空間原汁原味的特質，置換新功能。對看似普通的標準化廠房，挖掘和激發原有空間的潛力與活力，以較強勢的方式介入，使其特質最大化，實現建筑空間的豐富性和層次性。設計上力求保留和還原工業遺址的原貌，并在其中創建獨特的公眾參觀流線，為城市中的每一個人提供近距離接觸工業繁榮印記的機會，在這個經過蛇口快速發展所遺留下來的工業廢墟上，實現“天人合一”思想的回歸，重新審度人、社會、自然三者的關系。

城中村更新：鹽田大梅沙村改造

鹽田大梅沙村是一個不急不躁的“非典型”城中村。2017年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深圳）以“城市共生”作為展覽主題，南沙原創以大梅沙村為樣本，用文獻研究、田野觀察、實踐介入和跨界合策的一脈相承的方法論，給鹽田區的社區改造和城村共生探索新的可能性。南沙原創以廚房為展覽和改造的主題，設計榕樹邊十號樓、菜田地展覽館以及500米公共街道（圖10）。

法國著名哲學家HenriLefebvre認為：“城市（TheUrban）是一個純粹的空間：是相遇、集結和同時性的場所。這空間里沒有具體的內容，但卻是活力和吸引力的核心。它是魅力的場所，但它不是一個形而上的集合體，城市是一個具體的、不斷實踐的抽象體。”

村是廚房，只是在快速城市化的過程中，城村有可能共生共榮共享在建筑和藝術領域的實驗和嘗試。它不是一個烏托邦，是一場完全可以操作和實現的軟硬兼職的空間再生產實踐。

基礎設施公共化：深圳荷水文化基地暨洪湖公園水質凈化廠上部景觀

洪湖公園位于羅湖區布吉河東側，是一個以荷花為主題的公園，于1985年建成開放。為緩解周邊城區污水增量問題，洪湖公園北部將新建一座全地下水質凈化廠。南沙原創介入項目時，凈化廠已完成設計井準備施工。洪湖水質凈化廠一期工程水處理規模為每天5萬立方米，凈化后出水作為洪湖公園和布吉河的生態景觀補水。

南沙原創在設計中，一方面整合了地下生產性基礎設施帶來的技術難點和前置條件，另一方面滿足了政府、市政、公園等多方訴求，結合場地還原濕地景觀。通風塔和樓梯系統成為公園景觀中重要的視覺組成部分，最終這里成為一個有別于傳統的新型公共景觀，兼具復合功能、美學追求、公共教育性和多層次體驗感（圖11）。

這個項目讓一個日常生活中無法缺席的工程凈水生產設施，成為城市中一個帶有儀式感的公共體驗和教育場所，重新賦予基礎設施在精神和美學兩個維度上的意義。

“大躍進”之后怎樣

新千禧年伊始，庫哈斯的《大躍進》和《廣普城市》為珠三角帶來了全新的思考模式，之后OMA在這一地區獲得了一系列的成功。2011年他與我的這次對話揭示了他彼時的思考。他將彼時的情況和當年對珠三角的第一印象對比。“珠三角已開始出現一種連續性，開始出現內部的相互調整，而且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基礎設施。所有的這一切都源于規劃，以及規劃的執行。多年以前，珠江三角洲只是一個沒有明確意圖的偶然出現，而現在它卻是有意圖、刻意規劃了的。”深圳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城市，她被規劃為具有某種特性的城市。

“我經常說，中國沒有別的選擇，必須拯救這個世界。我現在也仍然確信這個說法。這個國家所采取的措施比其他任何國家都更加激進。中國也確實具有能力和資源做到這一切。從這個方面說，我當初對中國所保有的樂觀仍然合乎情理。”在二十一世紀過去四分之一的今天，依然像庫哈斯彼時說的那樣嗎？

在十幾年前，當整個世界都熱表討論城市化進程的時候，庫哈斯把注意在此感謝吳昊陽對于我多年來已完成的文字稿的提取、梳理和編輯。

轉向了鄉村，他開始質疑完全城市化的必要性，重新發掘鄉村作為人類生存和重新安居之地的可能，也許就像他70年代關注紐約一樣，今天他意識到鄉村已經成為這個時代變革的前沿，這就是一個建筑思想家對時代變革的深刻感知力和極度敏感力。

自珠江口在公元前221年左右淤積成陸至今，珠三角珠江口的城市化發展在改革開放的數十年間快速推進，深圳為其典型代表。然而高速與可持續可以兼得嗎？庫哈斯的研究確實一直在描述一種快速發展的城市，尤其是深圳在珠江三角洲令人難以置信的快速城市化。對于這種紀實的描述，在《大躍進》也對其結果表示了不確定。他也在幾乎每一次演講或每一篇文章中都表明，資本流動不是建筑所應該支持的。

幾十年的高速發展積累了財富，也累積了問題。庫哈斯“上帝視角”所觀察到的彼時的珠三角早已悄然改變，在當下，我們需要以“人的視角”，切近而非疏遠，旁觀而非俯，關注日常，回歸日常。“大躍進”年代遠去，可持續發展成為主題。我們不得不面對各式各樣由發展帶來的問題，并以這些問題為靈感，設計新的答案。

注釋：

“廣普城市”：雷姆·庫哈斯（RemKoolhaas）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提出的一種城市現象，指沒有歷史、“去中心化”的城市，這些城市在全球范圍內可以被輕易地復制。它揭示了新的城市趨勢和類型如何從過程的不穩定性中產生，這主要是由于資本流動和勞動力被引導到了一個限定的區域。新世紀初的珠江三角洲城市群正印證了庫哈斯對于“普通城市”的描述。

"庫哈斯在中國最早的實地考察活動，是1995-1996年在珠江三角洲，這是他作為哈佛大學教授的第一個項目；這之后他領銜出版了《大躍進》（GreatLeapForward），是首次將珠三角城市群置于全球化視角下審視思考。與紐約曼哈頓類似，深圳所代表的珠三角城市超高的建設和人口密度使得其天然的與庫哈斯1978年所提出的“大都市的生活”“LifeintheMetropolis”或“擁擠文化”（CultureofCongestion）呼應；他寫到：“大都市的出現使得那些曾經指導過城市設計的傳統表述和區分系統失去了效用，同時也預示著以往建筑歷史的終結。

《三角四方：行進中的歷史博物館—廣州/深圳/香港/澳門》于2011年3月11日在廣州農講所舉行，與會者包括：香港中文大學李歐梵、何培斌、HendrikTIEBEN、劉；美國哥倫比亞大學JeffreyJOHNSON；廣州中山大學袁偉時、楊小彥、馮原、袁奇峰；廣州馮江、姜珺；深圳黃偉文、劉曉都；香港MapOffice；上海王林、劉宇揚；荷蘭/上海BertdeMuynck；以及媒體代表《Domus》李華，《南方都市報》趙磊，《時代建筑》楊曉春和自由撰稿人由密等。

2005年5月16日，中共深圳市第4次代表大會在深圳召開，廣東省委常委、深圳市委書記李鴻忠在黨代會上分析了深圳在發展過程需要解決的問題，并將其總結成四個“難以為繼”供廣大黨員干部思考。

《虎泥米絲》[美]馬立博RobertMarks著，該書首先從自然和人文兩個角度簡要回顧了嶺南地區從先秦到元朝的歷史，之后以18世紀為中心，詳細考察了從明朝初期直到1850年前后嶺南社會經濟發展與環境變化的互動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