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過生態語言學的及物性系統,對中國《國家公園·萬物共生之境》和美國Our Great National Parks中的動物話語進行對比分析,發現兩國紀錄片在動物表征上存在顯著差異,通過四個維度的比較,即自然狀態下的動物、保護行動對象動物、擬人化動物、加害/受害角色動物,反映了各自對生物多樣性保護和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的不同關注點。中國紀錄片傾向于將動物擬人化,側重動作類和心理類過程;美國紀錄片則通過客觀記錄和科學探討展現動物的自然狀態和獨立個性,通過關系類過程探討動物與環境的互動。兩者的差異體現了中方對和諧共生的生態觀和美方對科學探究的重視。
關鍵詞:生態語言學;動物話語表征;及物性系統;生態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H03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5)08-0070-04
A Comparative Study of Animal Discourse Representations in National Park Documentaries from an Ecolinguistic Perspective
Zhou TingtingLiu Bing
(Taiyu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Jinzhong 030600)
Abstract: Based on the transitivity system of ecolinguistics, this paper conducts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animal discourse in China’s National Parks: The Land of One and All and Our Great National Parks in the US.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in animal representation are found in documentaries of the two countries. After a comparison of four dimensions—animals in their natural state, animals as conservation targets, anthropomorphized animals, and animals as perpetrator/victim roles—differences in focus on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and ecosystem sustainability are identified. Chinese documentaries tend to anthropomorphize animals, emphasizing action-based and psychological processes. In contrast, American documentaries showcase animals’ natural states and independent personalities through objective recording and scientific exploration, examining animal-environment interactions via relational processes. The differences reflect the Chinese emphasis on ecological values of harmonious coexistence and the American focus on scientific inquiry.
Keywords: ecolinguistics; animal 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transitivity system; ecological values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現代化國家建設的核心要求。生態紀錄片通過探討“生存之境”傳播生態文明,提升公眾對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認知。動物在生態系統中扮演關鍵角色[1],紀錄片通過展現動物行為,傳遞出人類對動物的獨特認知[2]。Halliday[3]曾呼吁重視語言對環境的影響,明確指出語言操控會左右人們對動物的態度。盡管動物話語表征在生態語言學領域至關重要,但相關研究文獻相對匱乏,尤其在生態教育語境下[4]。目前,雖有針對狼[5]、銀無須鱈[6]等單一動物話語的分析,但聚焦于生態教育語境中動物話語表征的研究較少,如對動物紀錄片解說詞[7]、語言教材[8]中的動物話語表征的探討不足,而且缺乏跨國比較分析。本研究旨在通過對比《國家公園·萬物共生之境》與Our Great National Parks中的動物話語表征,探究不同語境下動物話語表征在傳遞生態觀念方面存在的差異。
一、研究設計
(一)理論支撐
生態語言學廣受國內外學者關注,涵蓋豪根模式和韓禮德模式[9]。Stibbe[10]將話語分為有益性、模糊性和破壞性,生態話語分析旨在推廣有益性、澄清模糊性、抵制破壞性話語,以促進生態系統和社會可持續發展。何偉等[11]結合“多元和諧,交互共生”理念,構建了生態語言學視角下的及物性系統。在這一理論框架的支撐下,本文運用該及物性系統,對《國家公園·萬物共生之境》與Our Great National Parks這兩部紀錄片中的動物話語展開深入剖析。通過細致劃分其中涉及的經驗活動類型、明確參與者角色以及界定環境成分,以此精準解析話語的生態取向。在此過程中,深入闡釋動物形象在兩部紀錄片中的構建機制,并進一步挖掘其背后所蘊含的生態倫理觀念,力求從語言表征層面揭示生態教育在紀錄片傳播中的獨特呈現與深層意義。
(二)研究對象與語料處理
兩部紀錄片分別由中國中央廣播總臺和美國Netflix出品,具備高質量和廣泛影響力,而且在題材、時長和字符特征上高度一致,生動展現了中美兩國在生態觀念和價值取向上的最新探索與成就。通過Buzz工具轉錄并校對10集紀錄片解說詞,篩選出含有動物的語句,并依據動物話語表征框架[8]對動物形象進行分類,凝練為7大類。借助UAMCorpusTool 6(UAM語料庫工具6),根據生態語言學的及物性分析框架標注小句,聚焦過程類型、參與者角色和環境成分,并進行人工復核以確保標注準確。通過量化統計分析,揭示兩部紀錄片中動物形象如何通過及物性過程反映各自國家的生態觀念。
(三)研究問題
問題1兩部紀錄片塑造了哪些動物形象,有何差異?
問題2這些動物形象通過哪些及物性模式呈現?
問題3動物形象背后蘊含的生態價值觀有何不同?
二、分析與討論
(一)紀錄片中動物形象的總體分布特征
通過對兩部紀錄片中動物形象的及物性語義配置進行分類統計,結果顯示,7種動物形象的出現頻次依次為:自然狀態下的動物、擬人化動物、加害/受害角色動物、保護對象動物、科研標本動物/瀕危動物和商品化動物。本研究僅分析兩部紀錄片中存在較大差異的動物形象。
(二)動物形象及物性過程總體分布
中國紀錄片在動作類過程上占73.1%,略高于美國的70.3%,側重展示動物行為與生存技能,增強生物多樣性感知。心理類過程占14.1%,高于美國的10.1%,突出動物情感與心理,體現人與自然的情感共鳴。美國紀錄片則在關系類過程上占19.6%,高于中國的12.8%,聚焦動物與生態環境的互動,強調生物多樣性與生態平衡,促進環境保護意識。
(三)自然狀態下的動物
兩部紀錄片均呈現自然狀態下的動物形象,但美國紀錄片中動物自然形象占比63.1%,高于中國的40.9%。美國側重通過客觀、科學的方式展現動物行為,避免賦予動物人類情感或道德判斷,以幫助觀眾理性理解動物在生態系統中的地位。在動作類過程中,中美分別占56.3%和66.0%,著重展示動物行為和生存模式。關系類過程中,中方占41.2%,高于美方的25.1%,強調動物的外形和生態特性。心理類過程較少,中國占2.5%,美國為8.8%,揭示動物的情感與心理。
例1“這種體型龐大的魚(載體),是現存最大的兩棲動物(屬性)”,通過關系類過程將動物的外形與其生態地位聯系起來。
例2“Steep hills(Ag)provide (Pro) a last refuge(Af)to Leuser’s most endangered creature(PrEx)”,通過環境的描繪強調動物在自然棲息地中的生存狀態,并結合動作類和關系類過程展現其生態系統中的地位。
通過及物性分析,發現中美紀錄片在動物表征上的差異:中方側重動物與環境的互動與獨特性,美方則強調生態系統的復雜性與物種保護的緊迫性。
(四)保護行動對象動物
兩部紀錄片中,保護對象動物形象的出現頻次差異顯著,中國為美國的三倍。中方強調動物作為保護對象的重要性,旨在提升觀眾對生態保護的理解與意識;而美方則側重通過實際行動和科學措施展示物種保護的效果。及物性分析顯示動作類過程占主導地位,中美分別為83.3%,79.5%,主要展示保護行動;心理類過程分別為12.5%和11.4%,反映人類情感與認知;關系類過程分別為4.2%和9.1%,描述動物狀態的改善。
例3“中華穿山甲(標記)被宣布(過程)由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升為一級(價值),小穿山甲(受事)被野外的空氣(施事)喚醒(過程),逐漸恢復活力(過程-屬性)?!边@一舉措成為它們生存環境的轉折點,通過“逐漸恢復活力”的過程(動作類過程),彰顯了保護措施對動物的積極影響。
例4在美國紀錄片中,描述了通過拆除農業圍欄,駱馬得以自由遷徙,基因庫得到了加強,“Agricultural fences(Af)were taken down(Pro),allowing(Pro))guanaco(Af)totravel more freely (PrEx),mixing and strengthening(Pro)gene pools(Af)”進一步強調了生態系統的恢復與物種保護的科學方法。
中國紀錄片通過動物保護行動呼吁公眾參與和責任感,美國紀錄片則側重科學展現保護成果,強調措施的實施路徑和有效性。
(五)擬人化動物
中國紀錄片中的擬人化動物形象出現頻次為143次,近為美國的兩倍(72次)。中方通過擬人化動物展現家庭關系,反映中國文化對家庭和諧的重視;而美方則賦予擬人化動物智慧與策略,突出其在復雜環境中的適應與決策能力。在及物性分析中,心理類過程占比分別為16.3%和18.4%,展現動物的內心活動與情感;動作類過程占比分別為81.4%和71.1%,通過行為展現動物舉止;關系類過程較少,分別為2.3%和3.1%,強調動物與人類的相似性與情感紐帶。這些差異體現了兩國紀錄片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如何通過擬人化動物與觀眾產生情感共鳴。
例5“對于熊貓寶寶來說,吃竹子(載體)并不是(過程)一件簡單的事(屬性),媽媽(施事)要教會(過程)他的最重要一課(受事)?!斑@一場景通過熊貓母親教導孩子的行為,賦予了動物人類的家庭教育和關愛。
例6“The hornbill(Ag)is ready to go(Pro),but they(Ca)are(Pro)in no rush(At).
They(Ag)won’t go(Pro)anywhere until the signal is given.”小獴家族在犀鳥準備出發時并未表現出匆忙,只有在準備好后才開始行動(動作類與心理類過程),體現了群體協作和策略性行為。
通過擬人化描繪,中美紀錄片展現了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并通過動物形象傳遞各自對社會關系和個體角色的認知差異,提供了多元視角來理解人與動物的聯系。
(六)加害/受害角色動物
在加害/受害角色動物的分析中,中方出現頻次是美方的近兩倍。中方傾向展示動物與人類及其他有機體之間的負面影響或傷害行為,旨在引發對動物保護與倫理問題的思考。在及物性分析中,動作類過程占主導地位,分別為88.6%和70.8%,強調動物的攻擊行為;關系類過程分別為9.1%和25.0%,突出動物的固有特征或生存狀態;心理類過程較少,分別為2.3%和4.2%,通過動物行為激發情感反應。
例7“螢火蟲(受事)遭到了(過程)無情的碾壓(過程延長),他(施事)恐慌地蜷成(過程)一團形成防衛姿態,分泌出(過程)特殊的氣味(受事)?!蔽灮鹣x在被攻擊下迅速蜷縮并釋放氣味作為防御反應(動作類過程),既展現了動物作為受害者的應對行為,也突出了其與環境中其他生物的動態關系。
例8“Grampus(Ag)lead (Pro) the attack(Af),they(Ag)ram(Pro) the calf (Af)...hitting (pro)it with so much force,they(Ag)lift(Pro) the 2,000-pound young gray(Af)almost out of the water.”當逆戟鯨攻擊灰鯨幼崽時(動作類過程),灰鯨母親揮尾反擊,體現了動物在威脅面前的情感和保護行為。
通過及物性過程的表征,中美紀錄片展現了動物作為加害或受害角色在生態系統中的復雜互動,探討了其在自然環境中的角色,同時引發觀眾對動物保護的思考,促進生態倫理意識的提升。
三、結論
本研究基于生態語言學理論,分析了中國《國家公園·萬物共生之境》和美國Our Great National Parks兩部紀錄片中的動物話語表征,探討了其在生態觀念和文化價值觀上的差異??傮w而言,中美兩國的紀錄片作為生態教育媒介,通過有益性話語傳達了尊重與保護自然的重要性。中國紀錄片傾向于將動物擬人化,強調人與自然的情感紐帶和道德責任,反映了對家庭和諧、集體關愛及生態倫理的重視;而美國紀錄片則通過客觀記錄和科學探討展現動物的自然狀態和獨立個性,突出科學理性、個人主義及生物多樣性可持續發展的追求。在及物性過程中,中國側重動作類和心理類過程,強調動物行為與情感共鳴;美國則通過關系類過程探討動物與環境的互動,強調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功能。此差異體現了中方對和諧共生的生態觀和美方對科學探究的重視。本研究首次從生態語言學視角系統分析中美國家公園紀錄片的動物話語表征,為跨文化生態教育和紀錄片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理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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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周婷婷(1998—),女,漢族,陜西安康人,單位為太原理工大學,研究方向為生態語言學、二語習得。
劉兵(1966—),男,漢族,山西太原人,太原理工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外語教育、二語習得、信息技術輔助語言學習。
(責任編輯:楊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