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有一條著名的世遺街道——加里波第大街(Via Garibaldi),還有一座利古里亞大區諸城中最具象征意義的歷史地標建筑——公爵宮(Palazzo Ducale di Genova)。如果有一個詩歌節,以公爵宮為活動主舞臺,也在加里波第大街上的多個歷史宮殿中舉辦活動,你是否愿意參加?答案不言而喻,不僅你我愿意,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們也愿意。
意大利詩人克勞迪奧·波扎尼(Claudio Pozzani)22歲時突發奇想,創建了時間旅行者俱樂部(CIRCOLO DEI VIAGGIATORI NEL TEMPO,縮寫CVT)。12年后的1995年,這個俱樂部雄心勃發,創建了熱那亞國際詩歌節,這幾年該詩歌節為強化文學色彩,為其賦名“大開言界”。30年來,詩歌節邀請了近2000位詩人和藝術家參與,來者中有數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里克·沃爾科特、沃萊·索因卡、庫切、米沃什,也有諸多各國重要的一流詩人、作家,如:如被馬爾克斯譽為“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作家之一”的哥倫比亞詩人、小說家阿爾瓦羅·穆蒂斯(Alvaro Mutis),西語中著名的偵探小說家、詩人巴斯克斯·蒙塔爾萬(Manuel Vázquez Montalbán),若要找全這些詩人、作家的名字,可以去翻看2015年“大開言界”為慶祝20周年編撰的詩集《廿年詩風》(Venti di poesia),其中一百多個詩人的名字大家都不會感到陌生。

“大開言界”詩歌節從每年6月6日開始至16日結束為期11天,其間舉辦120場免費活動。活動地點除主舞臺公爵宮外,還會遍布熱那亞及其他城市的30個地點。這些活動包括“巡回朗讀的布魯姆日”、多場詩歌之夜朗誦會、詩意之旅的導覽游、多場專題展覽等,同時還有針對囚犯寫作的“墻內詩人計劃”,關注殘障人士的“平行現實作家計劃”,以及專門為詩歌出版商和雜志設立的“堅韌者沙龍”等活動。
這些活動中的“巡回朗讀的布魯姆日”會在熱那亞詩歌節的最后一天(6月16日)進行,這個活動旨在致敬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1914年創作的意識流小說《尤利西斯》。《尤利西斯》愛好者們會在這一天遵從小說人物布魯姆在城市里漫游一日的傳統,在熱那亞這座城市中的城堡、花園、廣場、酒吧、街頭巷尾等20個地點用聲音復現小說,由近百位朗讀者從上午9點到晚上12點分時段朗讀《尤利西斯》的不同章節,讓聽眾實時追尋這部“20世紀最有趣、感人且包容的小說”朗讀路徑的同時,也能走一遍熱那亞的著名景點。



如今這個詩歌節是意大利最大型、最重要的詩歌活動,而創辦者仍有更大、更高、更強的愿望,希望將詩歌節推廣到國外,在歐洲和亞洲創辦詩歌展覽活動。例如法國里爾市2004年舉辦的“平行世界”詩歌項目、比利時的“布魯日詩歌節”、芬蘭的赫爾辛基詩歌節、東京的“歐—日詩歌節”,以及在德國、阿爾巴尼亞、亞美尼亞等地舉辦的其他詩歌活動都有CVT的身影。我們有幸請到了CVT創辦者克勞迪奧·波扎尼親自來跟我們聊聊他對詩歌節的回憶與展望。
談論熱那亞國際詩歌節對我來說既美好又困難。美好是因為它讓我回憶起數百個詩人、藝術家和各種演出,我把這些記憶珍藏在心中,但選擇其中一些美好的瞬間卻很難。我構思這個節日為一個由文字構成的綠洲,置身于冷漠、無知和傲慢日益加劇的噪音之中。
出于這個原因,我最終選擇給詩歌節起一個名字,能夠立即傳達出一種全方位的詩歌概念,沒有風格和語言的障礙,并且是一個有助于重新賦文字予喚起力量的活動:大開言界。
30年了,近2000位詩人和藝術家參與,其中許多是來自世界各地各種少數語言群體的代表。一方面,我感到意大利很少有詩歌活動能到達30年這樣的里程碑,另一方面,我也感到無比幸運,實現了與杰出詩人相遇的夢想,并在許多情況下成為他們的朋友。
這個詩歌節實際上是一個關于夢想、激情和想要改變世界的故事,這三個元素在當今大多數人類干涸的精神和情感狀態中,給了我繼續前行的力量。

我對于詩歌節嘉賓們有著深刻的印象。我記得德里克·沃爾科特在演出結束后,不愿回酒店,而是請我帶他在熱氣騰騰的六月夜晚游覽熱那亞的歷史遺跡。我們穿行在中世紀的小巷中,談論著城市的歷史、海洋的重要角色以及旅行概念的意義。那次夜間的漫步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與沃爾科特這位創作了杰作《奧麥羅斯》的偉大詩人一起,他凝視著夜海,或許正在構思一首新的詩篇。
我記得另一位諾貝爾獎得主沃萊·索因卡曾兩次來到這個詩歌節:第一次是在他流亡期間,無法返回祖國。每次他的敏銳智慧和深刻思想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嚴謹的風度可以突然轉變為非常有感染力的笑聲。



還有偉大的波蘭詩人切斯瓦夫·米沃什,他在1999年來到詩歌節,并在朗誦會當晚慶祝了他的88歲生日。我記得為他準備了一塊大大的書形蛋糕,全體觀眾齊唱了一首傳統的波蘭歌曲為他祝福。
在他的詩集里,收錄了那晚他為詩歌節和熱那亞所寫的詩歌。
《在我八十八歲生日之際》
城市布滿了有頂的通道,
狹窄的小廣場,連拱廊
沿著階梯狀臺地沉向海灣。
而我,正沉溺于欣賞年輕的美
肉體的,易逝的
她在古老石頭間的舞動。
符合夏季時尚的衣裙色彩,
數世紀老的小巷里拖鞋底叩擊石板的輕響
以回歸的儀式取悅我。
早已不再攀爬教堂穹頂
不再登臨要塞塔樓。
我如同觀禮者,自身卻不再參與
盡管年老體衰,卻是一個輕盈的靈魂
幸存下來,因為永恒和神圣的驚奇與他同在。
(熱那亞,1999年6月30日)
我的心中充滿了這樣的畫面,但在這篇短文里實在無法一一描述。我記得阿爾瓦羅·穆蒂斯那迷人的魅力;尋找熱那亞美食的詩人和美食家蒙塔爾班;達爾維什那沉默的魅力;搖滾巨星盧·里德(Lou Reed)以及大門樂隊鍵盤手雷·馬扎雷克(Ray Manzarek),還有許多其他人。
我認為為了給這些回憶賦予更多價值,重要的是每年繼續創造新的回憶,認識偉大的作家和年輕才俊,并把他們帶到熱那亞,從這里,我出生的地方,開始改善世界。永不放棄。
(責編: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