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三進泰州開展統戰工作的實踐及影響

一、陳毅三進泰州開展統戰工作的歷史背景

盧溝橋事變之后，激發了全國4億多不愿做亡國奴的同胞的抗日斗志，促進了全國各族人民的團結與進步，各界人民群眾行動起來，掀起了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熱潮。此時，全面抗戰的烽火燃遍中華大地，在全國人民要求抗戰的怒潮壓力下，民族資產階級傾向抗日，國民黨內越來越多的人也要求當權集團轉變對日政策，特別是共產黨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為全國絕大多數人所擁護，所有這些都有力地促進了國民黨當權集團的政策進一步轉變?！鞍艘蝗笔伦兊谋l，使蔣介石終于放棄與日媾和的幻想，他迫切需要紅軍早日出動到華北前線去參戰，以牽制日軍，減輕上海方面國民黨軍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一面調集精銳部隊投入淞滬保衛戰，一面同意陜北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在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的形成過程中，在走過了一段反復談判、艱難曲折的斗爭之后，達成了共識。

1937年9月，蔣介石授意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參謀長何應欽，表示同意允許我（中共）方派人到各邊區傳達黨中央旨意，并協助各邊區傳達改編。從而使國共兩黨在把南方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抗日武裝問題上，終于取得了共識。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新四軍的組建得到了正式推進。但是，雖然國共兩黨實現了第二次合作后，進入了聯合抗日的階段，可是蔣介石并沒有放棄反共的立場，他仍然限制共產黨發展。他將整編成4個支隊的新四軍納入第三戰區序列，規定新四軍部隊的活動范圍。新四軍組建后，國民黨軍事當局既不讓新四軍進行整訓，也不給補充武器裝備，即命令新四軍開赴蘇南、皖中敵后側后。規定新四軍的任務是進行游擊戰爭，在這些地區構成游擊網，襲擊敵人，破壞敵人交通，以牽制敵人。規定的具體活動地域是：第一，第二支隊在長江以南，蕪湖以東，高淳、溧水、金壇之線以北，丹（陽）金（壇）公路以西，東西不過百余公里，南北僅約五六十公里；第三支隊在東起蕪湖、宣城，西至銅陵，南至青陽，北臨長江的狹小地帶；第四支隊在皖中的淮南鐵路沿線一帶。不僅指定活動范圍，指定作戰任務，而且還指定開赴路線，指定到達時間。

為了深入敵后建立抗日根據地，發動民眾共同抗日，新四軍設法以“合法”的名義和方式為掩護，東進敵后開展游擊戰爭。但由于國民黨頑固派阻止新四軍東進抗日，在這種情況下，新四軍就生存在日、偽、頑三方力量的夾擊中，既要抗擊日偽軍，又要抗擊頑軍。無論是在兵力數量上，還是在武器裝備上，新四軍均處于弱勢狀態。就蘇北的敵我態勢來說，在1940年上半年，當時蘇北地區有4種軍事力量：一是日偽軍。長江和大運河沿線重要城鎮，駐有日軍3000余人，揚州、南通地區駐有偽軍2000余人；二是國民黨軍。江蘇省政府主席兼魯蘇戰區副總司令韓德勤部5萬余人控制著東臺、興化、鹽城、阜寧地區，一面與日偽軍狼狽為奸，一面鎮壓愛國運動，摧殘抗日力量；三是泰州地區的魯蘇皖邊游擊總指揮李明揚、副總指揮李長江所部萬余人，曲塘一帶的稅警總團陳泰運部4000余人，均為地方實力派武裝，既屬韓德勤統轄，又受到韓德勤的排擠和傾軋；四是新四軍當時在蘇北的主力部隊僅有挺縱和蘇皖支隊共3000余人。

在這樣的背景下，陳毅為了堅決貫徹落實中央關于新四軍向北發展的戰略方針，對蘇北形勢作了深入的思考和分析。當時，蘇北的情況比較復雜。從蘇北地區國民黨駐有三支部隊的情況看，其中有魯蘇皖邊游擊總指揮李明揚、李長江的隊伍，有隸屬國民黨財政部宋子文的稅警總團陳泰運的雜牌軍，還有國民黨江蘇省主席韓德勤的中央軍及地方保安旅。由于韓德勤有靠山蔣介石坐地為大，常常想方設法刁難和兼吞其他兩支隊伍。特別是稅警總團陳泰運，因為稅源爭執，曾被韓德勤扣押在興化，逃脫后又被韓德勤以抗戰為由趕出姜堰城，駐扎在區區小鎮曲塘，心里十分忌恨韓德勤。但由于韓德勤手握軍政大權，所以，“兩李一陳”對韓的欺壓行徑敢怒不敢言，希望能找到出頭之日。陳毅通過分析后認為，要利用國民黨軍內部的矛盾，積極開展統戰工作。韓德勤是蘇北抗戰的主要障礙，要削弱韓德勤的軍事力量，最重要的是爭取李明揚、李長江（以下簡稱兩李）中立。對此，他創造性地提出了發展蘇北的工作方針：“擊敵、聯李、孤韓”，并以“聯李”作為工作的重點。

二、陳毅三進泰州開展統戰工作的具體實踐

陳毅先后于1939年7月中旬、12月上旬、1940年4月從水西村出發，以揚中為跳板，三進泰州，為實現其發展蘇北的工作方針而努力踐行。1938年10月的一天，陳毅對粟裕說：“毛澤東在今年的‘五·四’指示中，要我們到蘇南后，在茅山根據地大體建立起來后，應分兵一部進入蘇州、鎮江、吳淞三角地區；還應分兵一部渡江北上?，F在，前兩件事已完成，唯有分兵北上問題未有落實，我看是時候了。”粟裕說：“在大部隊去蘇北之前，是否先派一位得力的團級干部去摸清情況，發展黨組織，為大部隊北渡打下堅實的基礎。”對此，陳毅點頭同意。因為這也是陳毅考慮到他進泰州之前的第三步棋。在這之前已經走好了兩步棋。一是架“跳板”。1938年7月上旬，陳毅在丹陽延陵鎮附近約見管文蔚，交給他鞏固丹北、發展江北的任務，并派新四軍一支隊第二團一營配合管文蔚攻占揚中，然后進駐了蘇北的嘶馬、大橋，搭起了渡江北上的“跳板”。二是在管文蔚的挺進縱隊控制了揚中，架起了南北“跳板”之后，將葉飛的老六團調往蘇北，在揚州、儀征、六合、天長一帶活動。所以，現在要走的是第三步棋，在粟裕的推薦下，陳毅選派了惠浴宇去蘇北泰州做“兩李”的工作。

惠浴宇通過他的同鄉、同學顏秀五的關系，很快接觸到“兩李”，并取得了“兩李”的信任。當“兩李”得知惠浴宇是陳毅派來的，便主動提出想直接與陳司令面談共同抗日之事。就這樣，經惠浴宇的努力，他不僅取得了“兩李”的信任，而且還在蘇北五縣建立了黨組織。1939年7月16日，陳毅在惠浴宇、管文蔚等人的陪同下，第一次到泰州對“兩李”作了禮節性的訪問。此行留下一封借毛澤東、朱德名義寫給李明揚的問候信。李明揚看信后深受感動。此后，陳毅得知韓德勤繼續扣發李部彈藥，慷慨贈予李部子彈2萬發，又應李明揚請求，為李明揚從江南三戰區倉庫運回子彈13萬發，炮彈5000發。對此，李明揚更是受感動，便邀請陳毅訪問泰州。陳毅在第一次進泰州之后，將“江抗”西撤，調至揚中，和江南抗日義勇軍挺進縱隊會師，隨即在八字橋整編，成立了“新四軍挺進縱隊”，管文蔚為司令，葉飛為副司令，擔負開辟蘇中地區的任務。

陳毅第二次進泰州，那是同年12月2日。當時已是隆冬時節，灰蒙蒙的天空飄著零星的雪花。泰州城貼滿了“歡迎四將軍光臨指導！”的紅綠色標語。“兩李”為了歡迎陳毅，要貼標語，但如果公開寫新四軍陳毅的名字，又怕得罪韓德勤，于是，李明揚靈機一動，便發明了個四將軍。陳毅這次拜訪“兩李”，雙方進行了真誠的商談。陳毅誠懇地解釋了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救國綱領和統一戰線方針，表明了新四軍團結友軍共同抗日的誠意。李明揚對陳毅說：“陳司令，我們真心歡迎新四軍到蘇北抗戰，我們將全力協助，要糧有糧，要人有人?！标愐愫屠蠲鲹P二人在抗日問題上取得一致意見，達成三條口頭協議：（一）新四軍到蘇北，可在海安、如皋一帶，“兩李”在服裝、糧食上保障供應；（二）新四軍必須消滅韓德勤在江陰的張少華部，切斷三戰區顧祝同與韓德勤之間的聯絡和交通；（三）韓德勤如要吞并“兩李”，新四軍協助“兩李”，韓要攻打新四軍，“兩李”可按兵不動，也可以彈藥支援新四軍，幫助治療傷病員。陳毅從泰州返回水西村之后，將與“兩李”會談的情況用電報方式匯報給項英。項英又電告中央軍委。毛澤東接電后，非常欣賞陳毅的做法，立即復電表示同意。

在二進泰州之后，陳毅和粟裕商議，趁護送彈藥到蘇魯皖游擊區總指揮李明揚部隊的良機，派陶勇率四團團部和第二營渡江北上，與挺進縱隊三團會合，合編成立蘇皖支隊，開赴天長、儀征、揚州地區。1940年春，陳毅第三次進泰州做聯李的統戰工作。此行極為兇險，因新四軍第五支隊在皖西繳了剛投到“兩李”門下的盛子瑾支隊的械，引起“兩李”對新四軍聯李誠意的猜疑。經過陳毅的耐心說服，李明揚消除了對新四軍的誤會，答應繼續合作抗日。1940年6月28日凌晨，在韓德勤的挑唆下，李長江糾集13個團的兵力進攻駐郭村休整的新四軍挺進縱隊。7月2日，李長江部隊被新四軍打敗，全線潰退。7月3日，陳毅趕到郭村，指示部隊攻下塘頭后即收兵于泰州城西郊九里溝。他在塘頭打電話給李明揚，表示重修舊好的愿望。李明揚為陳毅的大度寬容和誠實守信所感動，承諾在韓德勤與新四軍的摩擦中信守中立。

三、陳毅三進泰州開展統戰工作產生的影響

由于李明揚、李長江的魯蘇皖邊游擊軍，是一支依靠國民黨派系保護，受韓德勤掣肘的地方實力派。他們既有救國抗日的愿望，又有怕韓德勤吞并的擔憂；既有同新四軍合作幫助他制衡韓德勤的想法，又有怕新四軍侵占自身利益的顧慮。陳毅同志三進泰州，在聯李問題上講究統戰藝術，他把握住“兩李”的地位和本性有針對性地開展了統戰工作，不僅取得了一定的實效，而且對后來的局勢發展產生了很重要的影響。陳毅在開展這一統戰工作的實踐中，盡管在此期間新四軍第五支隊在皖西繳了剛投到“兩李”門下的盛子瑾支隊的械，引起了“兩李”對新四軍聯李誠意的猜疑，盡管因韓德勤挑唆，促使李明揚暫時動搖決心，由李長江率部發起了郭村之戰，但由于有陳毅三進泰州做統戰工作打下的扎實基礎，所以，經陳毅的耐心說服，使李明揚消除了對新四軍的誤會，答應繼續同新四軍合作抗日，并使這一合作關系得到鞏固，促使“兩李”愿意借道東進黃橋，為新四軍打通進軍蘇北的戰略通道提供方便。

黃橋決戰中的事實充分說明了“兩李”保持嚴守中立的言行。在黃橋決戰即將爆發之前的9月25日的一個深夜里，陳毅讓管文蔚代表他去溱潼以西的河面上再次會見了李明揚，并向李明揚轉達了陳毅的意見。李明揚把韓德勤攻打黃橋的作戰命令告訴了管文蔚，并請管文蔚轉告陳毅將軍：“我李某和陳泰運保證不跟隨省韓向貴軍進攻，也望貴軍打敗省韓之后不向我部進攻?！惫芪奈嫡f：“總指揮只要嚴守中立，就是立了大功，我軍決不打有功之臣?！痹邳S橋決戰前，新四軍攻打姜堰，這本身就為團結友軍發揮了特殊作用?？墒?，為粉碎反共頑固派韓德勤的進攻，陳毅、粟裕主動讓出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姜堰城交由李明揚、李長江接防，使“兩李”及陳泰運進一步信任同情新四軍，堅定了保持中立的態度，為新四軍集中力量打擊反共頑固派韓德勤提供了條件。在黃橋決戰打得最激烈的時候，“兩李”及陳泰運的部隊分別在大輪莊一帶和運河岸上觀戰，形成了兩方激戰、兩方觀戰的奇局。在這次大決戰中，新四軍整個兵力只有七千余人，能上戰場的戰士只有五千余人，而敵人集中了十三個團約一萬七千至兩萬人，兵力多我三倍至四倍，占了絕對優勢。當時，新四軍用以監視“兩李”和陳泰運的部隊，只用了一個連的兵力，而對方卻是萬余之眾。如果說“兩李”和陳泰運聽命于韓德勤向新四軍發起進攻，那局勢將會非常嚴重，甚至決戰的結果很可能是另外一種局面。

事實充分證明，新四軍在作戰指揮上凸顯出了做統戰工作的高超指揮藝術。如果把黃橋決戰前及決戰中的統戰工作作為一臺戲來看，那可是“臺上演戲一刻鐘，臺下準備練一冬”。為了奪取黃橋決戰的勝利，以陳毅為指揮的蘇北指揮部精心、細致、扎實、靈活、有效的統戰工作這臺戲，是經過長時間努力，直到決戰的勝利，一時一刻也沒有絲毫的放松過。這就是統戰工作高超的領導和指揮藝術在決戰中卓有成效的充分展示。1940年11月，由于黃橋戰役勝利，盤踞在通如海啟地區的國民黨地方保安旅紛紛要求接受新四軍的領導。為了擴大抗日力量，新四軍及時指派與新四軍有密切聯系的國民黨抗戰委員會少將指導員季方出面，積極回應保安部隊的訴求，與他們簽訂合作協議，統一政令，統一稅收，統一指揮，從而不費一槍一彈就解決了通如海啟地區的敵對勢力，開辟擴大了抗日民主根據地。

事實又進一步證明，陳毅三進泰州以及作出的戰略部署，對后來奪取郭村保衛戰及黃橋決戰的勝利，開辟蘇北根據地，尤其為堅決貫徹落實中央向北發展的戰略方針產生了重大影響。特別是黃橋決戰勝利，新四軍陳毅、粟裕部隊向東向北挺進，先后攻取東臺、海安、啟東、大豐、如皋等地，使黃橋抗日根據地一下子發展到整個蘇中。如果沒有黃橋抗日根據地為基礎，新四軍要取得這些勝利是不可能的?？梢哉f，蘇中抗日根據地是黃橋抗日根據地的彰顯，黃橋抗日根據地是蘇中抗日根據地的縮影。1940年11月18日，毛澤東同志在批轉陳毅關于蘇北統戰工作報告中指出，黃橋地區的統戰工作經驗各部隊團以上干部都應深切研究，認真學習借鑒。這不僅是對黃橋抗日根據地的充分肯定和大力褒獎，而且說明是對黃橋地區統戰工作經驗的推廣，對進一步推進抗戰時期的整個統戰工作產生了重大影響。

作者單位：南通市新四軍研究會

責任編輯：魏夢婷